我們潛意識里對“好看”的人有無限的包容。當帥哥成為反派,人們說他只是在追求夢想;而當丑角成為反派,人們則諷刺其丑人多作怪。仿佛這世間沒有什么壞事是一張美麗臉龐不能消化的。我們在很多時候從內(nèi)心就否認了容貌姣好的人犯錯誤:“你看看這張臉,這么好看的人怎么可能犯錯呢?”
卡梅倫·赫林是一名21歲的男人,2018年因為超速殺害了一位24歲的母親和年僅21個月大的女兒。據(jù)調(diào)查,赫林撞到那對母女時,時速超過160邁(約每小時100公里)。他于2021年6月被法院判處由初始6年增至24年的有期徒刑。
讓人大跌眼鏡的是,案件發(fā)生后的三年中,赫林得到了非常多網(wǎng)友的同情。并非因為案情有冤,而是因為他的外表。大多數(shù)人對赫林表示同情,并聲稱他不應該被判處長達24年的有期徒刑,他們對裁決的看法是“對于事故來說,這太過分了”。
案件進入公眾視野后,與赫林相關(guān)的話題在TikTok上的流量高達1600萬,僅僅因為他長相英俊又“無辜”,在網(wǎng)絡(luò)上就引來大批顏粉對這名犯罪分子的無理由支持。
他的支持者在各大平臺為他辯護并稱超速只是一場意外。從法律上看,在街上尋刺激超速的本質(zhì)根本不能被認同為非故意行為。哪怕從常識的角度看,當以非法的每小時100公里的速度駕駛汽車時,駕駛者極容易撞上其他汽車或他人并造成致命傷害。無奈的是在網(wǎng)絡(luò)世界里,許多人并不在意肇事者昔日的錯誤,不愿意了解受害者的傷痛。他們在意的,只有屏幕背后瘋狂的點擊量和花癡少女隨之帶來的流量。
赫林的案例證明,面對這類事件,人們傾向于選擇同情罪犯,而不是將這種同情指向那些失去家人或親密朋友的人,也沒有換位思考因事故而永遠失去親人而產(chǎn)生的悲痛。這些支持者的同情只來源于肇事者容貌上的“無辜”,而忘記了一個人的容顏永遠不會讓他違反法律卻不受懲罰。
即使我們內(nèi)心承認一個人的過錯,容顏依然會使大多數(shù)人本末倒置。
拋開較為嚴重的法律錯誤,我們可以舉出許多利用容貌優(yōu)勢避嫌的案例。比如紅極整個演藝圈的萊昂納多·迪卡普里奧,演技突出,確實不可否認,但是倘若不是他的容貌,萬千女性也不會對《泰坦尼克號》里的杰克深深癡迷。事到如今,人們還會用他的顏值巔峰去定位這個人。沖著昔日美顏,萊昂納多仍是萬千超模的不二之選。在他的百度百科搜索詞條里,現(xiàn)今依然掛著他年輕時的帥氣臉龐。
在這45年中,小李子與吉賽爾·邦辰等頂級超模高調(diào)交往,也曾傳聞與蕾哈娜談戀愛。他的約會數(shù)據(jù)也往往不言自明:通常為更年輕、金發(fā)碧眼的女性,大部分參加過維密的時裝秀?,F(xiàn)在的他,正在與23歲的模特兼女演員卡米拉·莫羅約會。面對高達23任伴侶的變更,大部分人只會關(guān)注他伴侶的面貌和居心,而不去指責其渣男本性。
一個人的容貌影響力就好像一顆永遠散發(fā)出耀眼光芒的星星,而觀眾做的是不斷賦予他受人追捧的能力。
出軌案例里,人們總會指責容貌不佳的一方,認定是因為該對象沒有好好打理自己從而失去了性吸引力。更加嚴重的是把闖入感情的一方和受害者進行外觀上的對比。那么,這種心理活動,是如何形成的呢?
其實,我們對身體吸引力時常有著刻板印象,默認美麗的總是美好的,這在心理學上被稱為“暈輪效應”。物理外觀通常是暈輪效應的主要形成因素。被認為有吸引力的人往往在其他積極特征上的評價也相對更高。然而,這種影響力不僅會改變我們根據(jù)個人吸引力產(chǎn)生的潛在看法,它還可能包含其他特征。例如,善于交際或善良的人也會被視為更討人喜歡的更聰明的人。暈輪效應做的,是使得人們用一種品質(zhì)的看法關(guān)聯(lián)到我們對他人其余品質(zhì)產(chǎn)生更為偏見的判斷。
當你通過暈輪效應的光環(huán)看待某人時,你會把它的行為舉止投射在你所設(shè)想的框架里。拿我們在擇偶時最常聽到的一句話來說,我只想找?guī)浀?美的。這樣一來,只要盯著那張臉,不管他/她做錯什么事情我們都不會生氣,這就是最典型和普遍的暈輪效應帶來的“容貌原諒”。
羅森塔爾和雅各布布布森在1968年進行的一項研究發(fā)現(xiàn),教師通常結(jié)合學校成績和學生外表來對學生產(chǎn)生固有期望。在實驗中,老師們獲得了學生的照片作為客觀信息。結(jié)果表明,教師對學生學業(yè)前途的期望值與孩子們的容貌息息相關(guān)。
另一項研究比較了吸引力對大學課程評分的影響,其中教師可以選擇是否觀察學生的外表。結(jié)果表明,外觀的確會對傳統(tǒng)課堂的評分造成影響,吸引力水平較高的人在不露臉的網(wǎng)絡(luò)課堂上的得分往往低于線下課堂老師對他們的評分。
孩提時,我們接觸到最直觀的文化來源于童話和動畫。這其中,不乏經(jīng)典的迪斯尼作品:《白雪公主》《美女與野獸》……白雪公主的后媽這類惡角色被大人刻畫成佝僂丑陋的惡婆婆;改邪歸正、內(nèi)心向善的野獸轉(zhuǎn)化為帥氣又多金的王子。像這樣的文化輸出數(shù)不勝數(shù)。
與此同時,壞角色近乎總是落到長相丑惡的人手里。就連負面角色在故事里的改邪歸正往往也附帶著容貌改變,仿佛增添美德在他們變好的過程中附帶了形象優(yōu)化這一屬性。以電影《保姆麥克菲》為例,講述了男主角雇傭保姆麥克菲照顧他七個脾氣暴躁的孩子的故事。值得注意的是,在電影里,保姆麥克菲的初期面容和結(jié)局家庭團結(jié)后的容貌大相徑庭。這似乎在告訴觀眾,當人心地善良時,自然就會變美。
在當今社會里,許多人大言不慚地告訴自己的孩子,要是做了壞事就會變得和某一個負面形象一樣丑陋。這對于接納信息的幼兒來說,他/她分辨不出所有行為的好壞,但當他/她遇到長相丑惡兇殘的人時,就算對方?jīng)]有實際行為的傷害,他/她也會感到害怕。我們潛意識里都已被灌輸了丑陋的人心地不善良的觀點。哪怕長大后我們反復告訴自己人不可貌相,也無法有太多的改觀。
說到底,一個人行為的惡劣無關(guān)于物理表象的好壞。道德評判的基準,本就應建立于人的品行而非容貌之上。一個屢教不改的人,哪怕面容艷壓群芳也會因犯下的過錯而變得丑陋。這世上沒有誰天生就懂得沒有歧視他人容貌的人,只有后天被文化影響而改變的人。今天我們對“顏值即正義”的過分包容,就相當于默許了下一個罪犯的誕生。
(賀陽嘉薦自《視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