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視角下的足球場看臺助威畫面研究

金宇揚

（寧波大學科學技術學院,浙江寧波 315211）

一、引言

足球是當今世界最引人關注的體育項目，它的影響非常大。對于球迷來說，去體育場看球賽更能直接地為球隊加油?？磁_上的觀眾被稱作“球隊的第十二人”，他們的助威行為對比賽的影響巨大，助威的形式包括在看臺上統(tǒng)一著裝、集體呼喊、高歌、跳動乃至燃放焰火等。此外還有一種代表性的助威方式——用Tifo助威。

現(xiàn)在，Tifo已是一種非常重要的球迷文化。遠在羅馬時代，在觀看決斗的時候，貴族會佩戴一面旗幟，為自己的對手歡呼助威，這就是Tifo的原型。在1970年代，意大利的球迷們?yōu)樗麄冎С值那蜿爭砹诉@種古老的助威方式。從此，Tifo的使用范圍從意大利擴展到了歐洲乃至全球。

根據(jù)筆者近年來對歐洲足壇賽事的直播以及錄播的追蹤，發(fā)現(xiàn)在平均20場比賽中，約有17場比賽的看臺上出現(xiàn)了體現(xiàn)助威功能和球迷文化的主題Tifo，且這些Tifo在表達內容的方式上有著高度一致性。然而目前對球場看臺助威畫面的研究多從心理學，傳播學等角度進行分析，從語言學的角度對其的研究幾乎為空白狀態(tài)。從文化符號的角度來看，由于不同國家和文化的球迷組織在個體差異上存在著顯著的差異，因此，他們常常會從不同的案例中對球迷文化進行研究，從而重點反映出不同文化背景下的球迷群體的差異。以心理學、行為學的視角來分析時，學者往往將看臺上的眾多助威行為分為許多小類做定性研究，如闡述言語類、動作類、標語類助威方式的互動過程（馬博，2012）。可見現(xiàn)有研究對將看臺各元素視為一個整體去分析并得出其普遍助威規(guī)律這一方面還存在著不足之處，而對看臺助威場景的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彌補此類不足之處。本文以多特蒙德隊2013年對陣馬拉加隊（見圖1-上）和2019年對陣沃爾夫斯堡隊（圖1-下）賽前看臺上含有Tifo的助威場景作為例子，主要以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的視覺語法為理論基礎，輔以聲音模態(tài)以及動態(tài)畫面協(xié)同體現(xiàn)話語意義的分析，來研究看臺上的球迷是如何構建以及傳達助威信息，并且體現(xiàn)俱樂部的球迷文化的。

圖1

二、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的理論基礎

多模態(tài)話語是一種由多種符號資源和方式進行交際的現(xiàn)象，包括圖像、語言、動作、聲音等多種模態(tài)，運用到視覺、聽覺、觸覺、味覺等多種感覺（張德祿，2009）。在韓禮德的語言三大功能假說的啟發(fā)下，Kress和Van Leeuwen分別從概念功能、人際功能和語篇功能三個不同的層面分析圖像等視覺符號的語義關系，即以再現(xiàn)意義、互動意義以及構圖意義作為三大要義的視覺語法（Kress&Leeuwen，2003）。由此人們逐步意識到將其作為意義來表達模態(tài)的重要性。

目前，人們對多模態(tài)話語的研究較多立足于系統(tǒng)功能語言學的角度，分析的對象以靜態(tài)二維事物為主，如形體詩、廣告海報、宣傳畫等（秦永麗，2012）。而立足于認知語言學的多模態(tài)話語研究的發(fā)展，開拓了人們對多模態(tài)話語隱喻研究的視野。隨著未來研究工具的不斷完善以及更多領域對此研究的跨學科合作，人們會更深入地研究動態(tài)三維場景的多模態(tài)話語內涵，并充分做出更為復雜的實證性研究。

三、足球場看臺助威畫面的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

1.再現(xiàn)意義

再現(xiàn)意指的是客觀世界與外界的聯(lián)系，分為敘述與概念的表達。二者的不同之處在于，在敘事再現(xiàn)中，存在著對客觀事物的反應、心理、言語和行為等方面的矢量。而在概念再現(xiàn)中沒有矢量表現(xiàn)動作，各元素保持穩(wěn)定的狀態(tài)（Kress&Leeuwen，1996）。

在2019年的比賽賽前，南看臺的球迷打出一副震撼人心的巨型Tifo，在這幅寓意為傳承的Tifo中，描繪的是一位父親帶著兒子一同看球，兩人都帶著多特蒙德的圍巾。在整個看臺的畫面中，父子倆的細節(jié)動作和神態(tài)構成了敘事過程，且通過行動過程以及反應過程共同實現(xiàn)敘事再現(xiàn)。在行動過程中，父與子搭在看臺欄桿上的手構成矢量，父子是動作者，欄桿是目標。父子倚靠在欄桿上的簡單動作事件暗喻了球迷和球隊間緊密的聯(lián)系：本土球迷的支持是球隊發(fā)展的倚靠和基石，球隊也為球迷在生活中提供了精神支柱，兩者互相支撐，不可分割。在表達球迷對球隊的深刻情感的過程中，使場上的球員的斗志得到鼓舞。在反應過程中，父子兩的眼神構成一個新的矢量，并且其超越Tifo本身的二維空間，目光在球場三維空間層面灑向場上球員和對面看臺的球迷，球員和球迷即為反應過程中的現(xiàn)象。Tifo上的目光是看臺上數(shù)萬球迷目光的代表，而父親帶兒子看球的場景也能勾起其余球迷自身的回憶，傳遞出對球隊文化永遠會延續(xù)，永不沉淪的信心，這種宣傳力足以激發(fā)每個人去吶喊助威，拼搏。

而在2013對陣馬拉加隊的比賽中，看臺整體也表現(xiàn)的是敘事再現(xiàn)。在黃黑背景中，Tifo圖案里一位球迷手拿望遠鏡,大笑著做出一副尋找的模樣。底部有一句德語：“Auf den spuren desverlorenen henkelpotts”，意思為“我們正在尋找失去的冠軍聯(lián)賽冠軍”。此時球迷的目光穿過望遠鏡作為矢量，球迷發(fā)出動作，矢量目標為球場內的球員。其清楚地交代了看臺上的球迷群體想要表達的內容：面對成千上萬的多特蒙德球迷和看臺上巨大的用望遠鏡在尋找冠軍杯的Tifo，運動員們被激發(fā)起來，為此努力拼搏。

此外，由于風吹的作用和手持Tifo的球迷群體的跳動，兩個場景中的畫面都是動態(tài)的。父親和兒子一起看球的Tifo圖案中，兩人時而緊密靠在一起，有時又因跳動分開。另一副畫像中手持望遠鏡的球迷也看似在不斷調整著望遠鏡所指的方向?？梢钥闯觯瑒討B(tài)畫面使敘述的內容更加生動，對Tifo本身表達的情緒起到補充作用。

2.互動意義

互動意義是指圖像參與者、觀察者和圖像制作者之間的交互作用。在圖像中，參與者是圖中的人、物、地點，而圖像的觀察者和制作者則是透過影像進行溝通的人，也就是互動參與者。

（1）接觸

接觸是指在影像中的人和觀察者之間的一種由眼神所引導而產生的一種想象關系。其可分為“索取”與“提供”兩種，前者是指在參與者為人或動物的情況下，與觀眾進行眼神交流。相反，如果觀眾和參與者沒有眼神交流，則均屬于提供類別的圖像（孟麗，2020）。

在所研究的兩個場景中，看臺中央都有以球迷人物為主題的Tifo，人物圖像的眼神都指向球場內，與場內人員有目光接觸，即均屬于索取類圖像，與觀看者構建起人際關系。由于助威行為需要毫不委婉地號召群體迸發(fā)更強的力量，目光接觸既使球迷群體自然的達到精神共鳴，又能使場上的球員更直觀地感受到球迷的支持從而在比賽中更興奮，以此高效地達到索取效果。

（2）社會距離

社會距離反映了影像中的受試者和外部觀察者的親近感。就像是在一個真實的世界里，越是親近的人，在交流時越能保持親近的距離。對圖像的觀察者來說，圖像中的內容表現(xiàn)得愈近，圖像中的物體與觀眾的關系就愈密切。根據(jù)取景大小，由近到遠可分為親密距離、個人近距離、個人遠距離、社會近距離、社會遠距離和公共距離（Kress&Leeuwen，1996）。

在2013年的場景內，觀看者可以看到Tifo圖案中人物形象的頭部和肩部，Tifo的內容屬于個人近距離。個人近距離體現(xiàn)了圖中人物和球場內真實人物的親密距離，場上的球員和場下的觀眾都被置身事內，能夠主觀的調動起熱烈的拼搏情緒。這在比賽的過程中得到體現(xiàn)，在看臺上拿著望遠鏡搜尋冠軍聯(lián)賽冠軍的巨大Tifo的目光下，多特蒙德的球員在補時階段連續(xù)打入兩粒進球，并在倒計時中將對方擊敗。在2019年父子兩一起看球的Tifo圖案中，觀看者可以看到父子倆的半身，其屬于社會近距離。父子倆與觀看者之間的較親密關系映襯出所有多特蒙德球迷情如兄弟的事實，觀看者被置身在這幅寓意為傳承的圖案之中，和圖中人物一樣傳承對球隊支持的信念。每個人的主觀能動性得到充分發(fā)揮，每個人的責任感匯聚最終達到集體層面的精神共鳴。

從整體的角度分析看臺畫面時，Tifo圖案以外的真實觀賽的球迷本可屬于公共距離的范疇，但由于球迷數(shù)量多，密度大，在看臺上被泛化成一種彩色的背景人墻的存在。通過對公共距離的泛化處理使觀看者感到公共距離比實際更加遙遠，從而更能強調Tifo圖案部分與觀看者之間的近距離。

（3）情態(tài)

情態(tài)是指觀看者對圖像的真實性的評判，具體表現(xiàn)在許多方面如圖像細節(jié)，光照和亮度，色彩飽和度等。其可由圖像的色彩飽和度從高到低分為高、中、低三類。在所列舉的兩個看臺場景內，都有象征著主隊顏色的黃黑相間元素鮮明地呈現(xiàn)出來，色彩飽和度較高，屬于高情態(tài)圖像，主觀清晰地展現(xiàn)了熱情、自信的足球文化和鐵血、勇猛的球隊氣質。同時，在圖像的細節(jié)方面有許多對比手法得以運用。如在2019年的Tifo中，成熟的父親衣著大面積的黑色，而身旁稚嫩的兒子主要穿著為黃色，兩者人物形象構成對比。同時，還未長高的兒子在身旁護著一面高于自身很多的隊旗，構成另一對比，突出了小球迷熱愛球隊的巨大力量。各種高情態(tài)畫面與此時場內振聾發(fā)聵的球迷呼喊球員名字的聲音模態(tài)相結合，順利地營造出熾熱、亢奮的環(huán)境。

3.構圖意義

構圖意義是指在構圖中，各要素怎樣組成一個有意義的整體。對構圖的意義進行分析時，將其分成三個部分：顯著性、信息量和取景。

（1）顯著性

顯著性是場景中最吸引人且最重要的因素。顏色及明暗對比，視角等都可以突出顯著性。兩個看臺場景中最顯著的成分除了中央的Tifo圖案外，由球迷群體在看臺上構成的黃黑配色的人墻背景也不可忽視。黃黑配色為這支綽號為大黃蜂的球隊的標志顏色，在當?shù)厝藗冃闹杏兄厥獾牡匚?，看臺上跳動的黃黑人墻蘊含著像黃蜂一樣熱烈、強大的生命力，又向對手展現(xiàn)出危險的信號。其在喚起人們視覺體驗的過程中，色彩的沖擊已經由使人震撼過渡到了一種自然的存在。

（2）信息值

信息值(information value)是指圖像中各個要素所占在不同的位置上，從而達到其自身的價值。在不同的地方，信息的價值是不一樣的，如理想情況由畫面上方部分表達，現(xiàn)實情況由下方部分體現(xiàn)；已知信息表現(xiàn)在畫面左側，新信息表現(xiàn)在畫面右側；主導信息元素處于頁面中央，輻散信息元素位于邊緣部分(Kress&Leeuwen，1996)。在2019年和2013年的看臺場景的中下方都有幾乎和球場等寬的巨幅標語，分別寫道“當我還是個孩子的時候，父親經常帶我來看球，就像他小的時候被他的父親領來看球一樣?！焙汀拔覀冋趯ふ沂サ墓谲娐?lián)賽冠軍?！眱烧叨际菍τ谑聦嵉拿枋?，2019年Tifo人物原型名叫Magnus Wollenhaupt，是一位當?shù)氐那蛎灶I袖，而2013年的標語也是球迷心態(tài)的真實反映。兩者展現(xiàn)了真實信息，顯著性較高，且作為次要信息對中央的圖案主要信息進行補充說明。而主圖案都位于條幅上方的看臺中央，自然的鑲嵌在人墻當中，體現(xiàn)了主要信息和理想信息，信息值及顯著性都較高。效果不僅吸引球迷關注，也充分體現(xiàn)了球迷對球隊永遠充滿信心、保持熱愛的理想。

（3）取景

取景是一種圖像中各個部分相互區(qū)分的方式，它可通過制造分割線條等方法來實現(xiàn)（李戰(zhàn)子，2003）。在2019年的例子中，Tifo采用了簡單的黃色線條勾勒出圖案中多特蒙德球迷父子的生動形象。在2013年的看臺上，球迷們手舉特定顏色的紙片在看臺上制造出漸變效果，在看臺上勾勒出近似望遠鏡和歐冠獎杯的形狀。其巧妙的運用了畫中畫的技巧，讓許多元素一起以一個整體單位出現(xiàn)。傳達出球迷、球員、球隊榮譽之間密不可分的關系。

結語

本文通過對多特蒙德隊主場看臺的助威場景的多模態(tài)話語分析，結合了視覺模態(tài)與聽覺模態(tài)對球場看臺助威的畫面有了全方位的理解?？磁_上的球迷著重在畫面中構建敘事過程，充分發(fā)揮動態(tài)畫面的優(yōu)勢，栩栩如生的敘事效果帶給人們更深刻的感受從而強烈調動人們的情緒；通過近距離的圖像構建給予觀眾親密感，使觀眾置身畫面之內，充分調動其責任感和使命感，有利于整體助威的氣勢更加宏大；再通過高顯著性，高信息值的布景來凸顯助威信息，并將其上升到球隊和球迷的文化層面，達到傳承以及發(fā)揚文化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