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 沖 李利波 閆 偉 洪 敏
1 中國地震臺網(wǎng)中心,北京市三里河南橫街5號,100045 2 中國地震局地質研究所地震動力學國家重點實驗室,北京市華嚴里甲1號,100029 3 云南省地震局,昆明市北辰大道148號,650224
為精確測量地傾斜潮汐變化,目前常用的儀器有水管傾斜儀、水平擺傾斜儀和垂直擺傾斜儀,上述儀器的觀測精度可以達到10-10~10-9。以往研究結果顯示,地震之前往往存在趨勢轉折、破年變、短臨加速等異常變化[1-3]。柯昌安等[4]研究發(fā)現(xiàn),2008年寧強5.7級地震前7 d,安康、寶雞、寧陜和西安臺垂直擺、水管儀和伸縮儀均出現(xiàn)短臨加速的異?,F(xiàn)象;馬震等[5]研究發(fā)現(xiàn),2016年門源6.4級地震前,周邊門源、湟源等形變臺站傾斜類觀測儀器出現(xiàn)短期趨勢轉折異常變化,各測項的異常時間較為同步,且各儀器出現(xiàn)異常的分量方位與震中方位較為吻合。地形變觀測儀器能夠直觀地反映區(qū)域構造應力場的調整變化,進而捕捉地震前兆異常,但由于測量精度較高,觀測儀器易受到各種干擾因素的影響,如氣象因素、人為干擾、環(huán)境干擾、儀器更換或故障等[6-9]。山東泰安臺應變及傾斜類觀測儀器受8 km外水庫抽水、補水等產生的載荷變化影響,出現(xiàn)2~3 d持續(xù)的短臨加速變化[10];2014年魯?shù)?.5級地震前,距離震中不到50 km的昭通地震臺出現(xiàn)多個測項的短臨異常變化,研究發(fā)現(xiàn)該異常與降雨相關性較高[11];Yue等[12]利用有限元模型分析發(fā)現(xiàn),南北向長、東西向短的雙陽湖水位增加更易在湖周邊地表引起沿南北向形變,造成雙陽臺水管傾斜儀出現(xiàn)NS及EW方向差異性變形特征。因此,形變臺站觀測儀器出現(xiàn)變化后,除分析與地震相關的區(qū)域構造應力調整引起的變化外,也需要結合儀器不同測項的變化特征,分析其受到干擾因素的影響,進而對儀器變化性質做進一步判定。
通海臺垂直擺NS和EW測項自2019-04起出現(xiàn)同步趨勢轉折變化,類似的趨勢轉折變化在2014年景谷6.6級地震前也出現(xiàn)過,但2019-04以來的趨勢轉折過程中存在建筑施工的影響。因此,本文針對通海臺垂直擺NS與EW測項趨勢轉折變化,構建通海臺建筑載荷影響三維有限元模型,定量分析建筑載荷對通海臺垂直擺NS與EW測項影響的差異性特征,進一步探討通海臺垂直擺趨勢轉折變化機理,為進一步分析此次趨勢轉折變化對未來該區(qū)域應力調整、地震危險性評價影響等提供參考依據(jù)。
通海臺位于通海盆地南緣,距離杞麓湖南側約3 km,通海盆地為斷陷盆地,呈長條形EW走向。通海臺始建于1971-07,位于寶秀-建水斷裂北側約1 km處[13],地理坐標為102.78°E、24.10°N,海拔高程為1 821 m,觀測山洞深38 m,全長54 m,觀測硐室覆蓋層厚23 m,硐室?guī)r性主要為白云巖、石灰?guī)r,山洞內部巖體部分破碎。
通海臺地處川滇菱形塊體南部,該區(qū)域受NW向石屏-建水斷裂帶、曲江斷裂以及近NS-NNE向小江斷裂帶南段等控制和影響(圖1),上述區(qū)域歷史地震活動強烈,通海、峨山、石屏等地發(fā)生過10多次6.0級以上破壞性地震,震級最大的一次為1970-01-05通海M7.8 地震。自1970年以來(截至2021-01-01),該地區(qū)發(fā)生多次5級左右地震,尤其是2018-08-13與2018-08-14兩次MS5.0地震均發(fā)生在通海盆地北緣,距離臺站僅約12 km。
目前通海臺硐室內共布設有VS型和VP型垂直擺傾斜儀,儀器觀測墩類型為石灰?guī)r塊墩。其中,VS型垂直擺傾斜儀自2008-11-08開始觀測,截至2021-06,除NS測項于2010-01~02間存在部分缺數(shù)外,其他時段內數(shù)據(jù)完整性較好,可為本文研究提供較長的背景數(shù)據(jù)資料。VP型垂直擺傾斜儀于2019-08才開始觀測,觀測時間較短,因此數(shù)據(jù)缺乏可靠性。本文重點結合VS型垂直擺2019年前數(shù)據(jù)變化的背景趨勢,對2019-04后NS和EW測項出現(xiàn)的同步變化特征進行分析。
圖1 通海臺位置Fig.1 Location of Tonghai station
VS型垂直擺2009年以來的觀測數(shù)據(jù)資料如圖2(a)、(b)所示,圖中已對通海臺周邊歷史地震進行標注(標注規(guī)則:震中距100 km內MS5.0~5.5地震,200 km內MS5.5~6.0地震,300 km內MS6.0以上地震)。由原始觀測曲線可知,垂直擺NS測項2009~2014年一直持續(xù)N傾變化,2014年初N傾趨勢出現(xiàn)轉平后逐漸轉為S傾變化,2019-04后再次轉為N傾變化;垂直擺EW測項自觀測以來一直持續(xù)E傾變化,但E傾趨勢在2013年出現(xiàn)速率變緩,2019-04后E傾趨勢再次加速。
圖2 通海臺垂直擺NS和EW測項原始曲線、擬合曲線、去趨勢時序曲線Fig.2 Time series of original data, fitting data and de-trended data of vertical pendulum inclinometer NS and EW components of Tonghai station
單從垂直擺兩個測項時序曲線來看,兩個測線變化較為同步,均在2013年前后和2019-04出現(xiàn)趨勢轉折變化,而震例統(tǒng)計結果顯示,2013年出現(xiàn)趨勢轉折后,距離臺站259 km的景谷于2014-10-07發(fā)生MS6.6地震,2013年前后NS和EW測項的趨勢轉折變化是否與此次地震有關,還需進一步深入研究。自2019-04起,距離硐室北東側約50 m處陸續(xù)開始建設醫(yī)院等建筑物(圖2中紅色陰影時段),垂直擺NS和EW測項數(shù)據(jù)變化時間與建筑物載荷影響時間較為吻合,但該測項變化是否均由建筑物施工造成以及NS和EW測項變化量為何相差較大等問題仍需作進一步分析研究。
進一步對垂直擺NS和EW測項作趨勢擬合處理,以消除儀器零漂等產生的影響,其中NS測項采用冪函數(shù)進行擬合,相關系數(shù)為0.923;EW測項采用對數(shù)函數(shù)進行擬合,相關系數(shù)為0.97,結果如圖2(c)、(d)所示。去趨勢后的NS和EW測項在2019-04后趨勢轉折更加突出,且NS測項趨勢變化量顯著大于EW測項,2019-04后NS測項N傾變化量達到約2 750 ms,而EW測項E傾變化量達到約580 ms,NS測項約為EW測項的4.7倍。
為排除觀測儀器更換、格值變化等對儀器觀測的影響[9],計算2017~2020年NS和EW測項M2波潮汐因子(圖3)。由圖可知,2017~2020年NS測項M2波潮汐因子在0.7左右波動,其中2018-08~09出現(xiàn)較為突出的M2波潮汐因子增大現(xiàn)象,可能是因為受到通海兩次MS5.0以及墨江MS5.9地震的影響;EW測項M2波潮汐因子4 a間較為穩(wěn)定,均在0.52左右波動。NS與EW測項在2019年的變化趨勢(圖中藍色曲線)與其他年份相差不大,表明2019-04至今儀器觀測穩(wěn)定,未發(fā)生儀器標定等格值變化現(xiàn)象,而數(shù)據(jù)的轉折變化未能在潮汐頻段引起同步變化。
圖3 通海臺NS和EW測項M2波潮汐因子Fig.3 M2 wave tidal factor of vertical pendulum inclinometer NS and EW components of Tonghai station
2019年觀測硐室北東側約50 m的縣醫(yī)院住院部開始施工,該工程2019-09開始搭建主體建筑,整個樓層共設計12層,總面積為12 643.1 m2。整個模型尺寸設計為600 m×600 m,為避免模型邊界效應等產生的影響,將通海臺設置于模型中央,距離模型左右邊界分別為300 m,模型深度設計為800 m。醫(yī)院位于通海臺東北部,其西南角距通海臺50 m,醫(yī)院模型尺寸設計為50 m×50 m。對醫(yī)院工程量載荷進一步簡化,每層為0.5 m鋼混結構(ρ=2 500 kg/m3),共計12層,計算醫(yī)院對地面壓強為150 000 Pa(重力加速度取值10 m/s2)。地下介質結構參考距臺站30 km的玉溪市防震減災局地震監(jiān)測井(DZKC1),結合鉆井及通海臺山洞巖性特征,對模型沿深度方向進行剖分,其中0~100 m為砂巖,100~200 m為粘土層,200~800 m為石灰?guī)r(圖4(a))。整個模型底部沿垂直方向進行固定,模型表面自由,僅考慮建筑物產生的載荷壓強作用,不考慮重力作用,采用彈性體模型進行模擬計算。整個垂直擺布設于石灰?guī)r塊墩上,折合擺長為10 cm,因此在實際模擬計算中將垂直擺簡化為模型中心點位。為保證計算結果的準確性,對臺站及醫(yī)院區(qū)域網(wǎng)格進行加密,其中模型邊界網(wǎng)格大小為50 m,臺站及醫(yī)院周邊網(wǎng)格間隔為1 m,網(wǎng)格類型為C3D8R,共計獲得466 760個網(wǎng)格單元(圖4(b))。
圖4 模型設置及網(wǎng)格剖分Fig.4 Model setting and grid segmentation
為對比模型參數(shù)對模擬結果的影響,構建兩類模型參數(shù)進行模擬計算:模型1中巖石楊氏模量參數(shù)取值為巖石參數(shù)下限,砂巖為2.5×107Pa,粘土層為1.0×108Pa,石灰?guī)r為5.0×1010Pa[14];模型2中砂巖和粘土層楊氏模量取值為模型1的4~5倍,具體參數(shù)設置見表1。
通過施加建筑物載荷作用,模擬計算兩種模型地表位移結果(圖5)。由圖5(a)、(b)可知,沿NS向位移(N向位移為正,S向位移為負)結果顯示,醫(yī)院(圖5中紅色虛線框)南部形成N向位移,醫(yī)院北部形成S向位移,通海臺位于N向位移影響范圍內;沿EW向位移(E向位移為正,W向位移為負)結果顯示,醫(yī)院西部形成E向位移,東部形成W向位移,通海臺位于E向位移影響范圍內。為進一步研究醫(yī)院建筑載荷對通海臺的影響,在模型表面作穿過通海臺沿NS向剖面1和沿EW向剖面2(剖面1由N向S,剖面2由W向E),剖面位移場結果如圖5(c)、(d)所示。由圖可知,剖面1三維形變場以垂向沉降為主,最大沉降位移在剖面線225 m距離處,最大沉降量達40.45 mm,通海臺站處沉降量為-3.67 mm;剖面1沿EW向位移均為正值,表明該剖面均呈現(xiàn)E向運動特征,在225 m距離處E向位移量達到最大10.09 mm,通海臺站處E向位移量為0.72 mm;剖面1沿NS向位移首先呈現(xiàn)S向位移運動特征,NS向位移在225 m距離處變?yōu)?后逐漸轉為N向位移,通海臺站處N向位移量為2.21 mm。由于剖面2未穿過醫(yī)院建筑載荷區(qū),該剖面三維形變場量級低于剖面1,三維形變場仍以垂向位移變化為主,在325 m距離處達到最大沉降量4.25 mm,EW向位移呈現(xiàn)E向運動轉W向運動特征,而NS向位移則均為N向運動。
表1 模型參數(shù)設置及模擬結果
圖5 模擬位移結果及剖面1和剖面2三維形變場Fig.5 Simulated displacement results and 3D deformation field of profile 1 and profile 2
由此可知,位于通海臺東北部的醫(yī)院建筑物載荷在臺站附近產生N向以及E向位移加載,這與垂直擺NS和EW測項在2019-04出現(xiàn)的N傾和E傾趨勢轉折變化較為一致。模擬結果顯示,在不考慮地形等因素影響的條件下,模型1和模型2的巖石參數(shù)均顯示,建筑載荷對通海臺產生的N向位移量大于E向位移量,模擬得到的N向位移量約為E向位移量的3倍。
“十五”數(shù)字化改造后,由前兆數(shù)據(jù)觀測原理和數(shù)據(jù)產出過程可知,絕大多數(shù)地殼傾斜、應變的初始產出物理量為電壓,通過與儀器“格值”相乘后可得到相應的物理觀測量,如應變量、傾斜量等[9,15]。由此可知,儀器觀測結果并非地殼“真實”形變量,這會進一步增大本文模擬結果與實際觀測結果直接對比的不確定性。通海臺垂直擺擺體折合擺長為10 cm,垂直擺NS向自2019-04開始趨勢轉折,N傾轉折變化量達到約2 750 ms。假設2019-04趨勢轉折前垂直擺儀器處于絕對垂直狀態(tài),N傾轉折變化量轉換為N向位移僅為0.001 3 mm,而該變形量遠遠小于模型1與模型2中NS向位移量。由于儀器硐室?guī)r性主要為白云巖、石灰?guī)r,而上述模型結果為建筑載荷對地表較軟砂巖和粘土層的影響。為探究上述差異是否由模型參數(shù)設置所引起,本文對模型參數(shù)進一步調整,將模型中砂巖、粘土層參數(shù)均設置為石灰?guī)r參數(shù),模擬建筑物直接作用在石灰?guī)r地層所產生的影響,得到通海臺N向位移量為0.031 mm,E向位移量為0.004 4 mm,變化量仍大于儀器觀測的結果。
建筑載荷作用到沉積層后在傳遞至儀器所在巖體的過程仍需更加深入的研究,但受到該地區(qū)精細的地下波速結果、鉆孔信息等資料限制,本文對地下介質連續(xù)性、各向異性、物性參數(shù)、地表起伏變化等已進行必要的簡化,且未考慮地下流體等因素的影響。通過上述簡化模型模擬不同巖石參數(shù)下建筑載荷對通海臺NS和EW測項的影響,結果均顯示建筑載荷對通海臺產生的形變場存在不均勻性,建筑載荷在NS向位移變化顯著大于EW向位移變化,這與實際儀器中NS測項變化量大于EW測項變化量的結論一致。
針對通海臺垂直擺NS和EW測項自2019-04出現(xiàn)同步趨勢轉折變化,利用三維有限元模型模擬建筑載荷對通海臺NS向和EW向位移影響的差異特征,主要結論如下:
1)對垂直擺NS、EW測項作趨勢擬合處理,以消除儀器零漂等產生的影響,結果表明,2019-04后NS測項N傾變化量達到約2 750 ms,而EW測項E傾變化量達到約580 ms,NS測項趨勢變化量顯著大于EW測項,NS測項約為EW測項的4.7倍。
2)計算2017~2020年NS和EW測項M2波潮汐因子,NS測項M2波潮汐因子在0.7左右波動,EW測項M2波潮汐因子4 a間較為穩(wěn)定,均在0.52左右波動;2019-04至今儀器觀測穩(wěn)定,未發(fā)生儀器標定等格值變化現(xiàn)象,而數(shù)據(jù)的轉折變化未能在潮汐頻段引起同步變化。
3)位于通海臺東北部的醫(yī)院建筑載荷在臺站附近產生N向及E向位移加載,與垂直擺NS和EW測項在2019-04后出現(xiàn)的N傾和E傾趨勢轉折變化較為一致。在不考慮地形等因素的影響下,模型1和模型2結果均顯示,建筑載荷對通海臺產生的N向位移量均大于E向位移量,N向位移量約為E向位移量的3倍。
致謝:感謝中國電建集團北京勘測設計研究院有限公司李善飛高級工程師在軟件使用過程中提供的幫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