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南孔廟釋奠樂的“雙雅傳統(tǒng)”

蔡秉衡

一、前 言

臺灣首座孔廟為臺南孔廟，肇建于南明永歷十九年（1665 年，清康熙四年），素有“全臺首學”之稱。早期臺灣各地孔廟在釋奠樂的使用上，多以清代的樂章為主，1968 年至1970 年間特別成立了“祭孔禮樂工作委員會”，①祭孔禮樂工作委員會編印：《祭孔禮樂之改進》，臺北：祭孔禮樂工作委員會1970年版。在釋奠樂的部分，主要由莊師本立先生（1924—2001）著手研考，采用明代洪武六年（1373）間定祀先師孔子廟的樂章，②明太祖洪武六年（1373）曾命詹同（生卒年不詳）、樂韶鳳（生年不詳—1380）等重新制作釋奠樂章，詹同與樂韶鳳兩人，直接從宋代大晟府擬撰釋奠樂章歌詞中，挑選出六首樂章，其中或有一、二字之差異，然大抵相同或類似，同時將樂章名改換，“迎神”演奏《咸和》之曲，樂章取自宋代《凝安》；“奠帛”演奏《寧和》之曲，樂章取自宋代奠幣《明安》；“初獻”演奏《安和》之曲，樂章取自宋代文宣王位酌獻《成安》；“亞獻”“終獻”演奏《景和》之曲，樂章取自宋代《文安》；“徹饌”演奏《咸和》之曲，樂章取自宋代徹豆《娛安》；“送神”演奏《咸和》之曲，樂章取自宋代《凝安》。參見[清]張廷玉等撰：《明史》卷六十一《樂志一》，北京：中華書局2003年版，第1502頁。意即洪武二十六年（1393）的《大成樂章》，③“頒《大成樂》于天下?！眳⒁奫清]張廷玉等撰：《明史》卷五十《禮志四》，第1297頁。并參照明代《頖宮禮樂疏》所載樂譜，譯成一字一音，每字一小節(jié)四拍的形式，一句四字四小節(jié)，搭配鐘、磬、鼓樂，使各樂句分明，其中研制并改進了許多釋奠樂器，這份明制的釋奠樂，成為今日臺灣大多數(shù)孔廟釋奠樂最主要的版本。

臺灣多數(shù)大型孔廟多由公部門管理，臺南孔廟不全然屬于公部門所管理，其行政職員亦非由公務體系支薪，目前為“財團法人臺南市孔廟文化基金會”的組織方式來管理，這在臺灣孔廟的管理制度上是很特殊的，其釋奠樂至今仍沿襲清代制度，成為全臺最特殊的釋奠樂形式。這里也可看出臺灣各地孔廟的釋奠儀節(jié)文化，并無制式化的規(guī)定，完全由各地縣市政府自行選擇其使用的釋奠儀節(jié)。臺南孔廟釋奠樂除了以傳統(tǒng)“八音”雅樂為主外，④此處的“八音”雅樂是指以金、石、絲、竹、匏、土、革、木等八類制作材質(zhì)的樂器，所構成的大合樂系統(tǒng)。臺灣民間音樂另外有“八音”之類，有時也稱“八音”樂團，出現(xiàn)在喜慶與喪葬的活動場合，在客家語系地區(qū)有客家八音，閩南語系地區(qū)亦稱為鼓吹樂，其曲目一小部分與“十三音”相同，一小部分與北管相同。林清財曾搜集“十三音”“八音”“北管”曲目1050首進行比較，認為三者應是各自獨立的樂種。林清財：《南部地區(qū)的八音與十三音》，《高雄文化研究》2004 年年刊，第57—99頁。還加上臺灣傳統(tǒng)音樂的“十三音”，使用在祭孔上的也稱為“雅樂十三音”，并由清代延續(xù)至今的“以成書院”負責釋奠樂的禮生與樂生及相關事務。從歷史傳統(tǒng)的角度來看，臺南孔廟是臺灣第一座孔廟，其釋奠樂的形式也是臺灣孔廟當中保存最久遠的，也是最獨特的，特別是其用樂的“雙雅傳統(tǒng)”。本文從文獻研考與田野調(diào)研著手，從中探究其“雙雅傳統(tǒng)”的意義。

二、“雅樂傳統(tǒng)”釋奠樂的淵源與流變

臺南孔廟初興時稱為“圣廟”，清代官方對孔廟的稱呼多以此名。其興建緣起，目前以清代康熙年間江日升的《臺灣外記》（1704）所記，為較早的見聞：

康熙四年乙巳（附稱永歷十九年）正月，鄭經(jīng)率文武朝賀永歷于安平鎮(zhèn)?！?八月，以諮議參軍陳永華為勇衛(wèi)?！愑溃┤A見諸凡頗定，啟（鄭）經(jīng)曰：“開辟業(yè)已就緒，屯墾略有成法，當速建圣廟、立學?！?。（鄭）經(jīng)曰：“荒服新創(chuàng)，不但地方局促，而且人民稀少，姑暫待之將來”。（陳）永華曰：“非此之謂也。昔成湯以百里而王、文王以七十里而興，豈關地方廣闊？實在國君好賢，能求人才以相佐理耳。今臺灣沃野數(shù)千里，遠濱海外，且其俗醇；使國君能舉賢以助理，則十年生長、十年教養(yǎng)、十年成聚，三十年真可與中原相甲乙。何愁局促稀少哉？今既足食，則當教之。使逸居無教，何異禽獸？須擇地建立圣廟、設學校，以收人材。庶國有賢士，邦本自固；而世運日昌矣”。（鄭）經(jīng)大悅，允陳永華所請。令擇地興建圣廟，設學校。于承天府鬼仔埔上，鳩工筑豎基址，大興土木起蓋。⑤[清]江日升：《臺灣外記》卷六，臺北：臺灣銀行經(jīng)濟研究室1960年版，第233—236頁。

鄭經(jīng)（1642—1681）接受當時任諮議參軍陳永華（1634—1680）的建議，在承天府鬼仔埔上建立圣廟，其地點即今日臺南孔廟的位址?！翱滴跷迥瓯纾ǜ接罋v二十年）正月，建立先師圣廟成（今臺灣府府學是也），旁置明倫堂?！雹轠清]江日升：《臺灣外記》卷六，第236頁。臺南孔廟在1666年興建完成，成為臺灣第一座孔廟。

臺南孔廟竣工后于每年春秋二仲上丁之日是否舉行釋奠禮樂，史冊所載多斷簡殘編，因此多不詳其舊，然就筆者所閱史料，清代時期的鳳山縣、諸羅縣、彰化邑、澎湖縣等均有記載該地區(qū)曾于孔廟舉行釋菜之禮。⑦清康熙四十三年“（山東）萊陽宋公永清以平川令移宰于斯。行釋菜禮，愴然念之曰：‘鳳山自有君天下以來，版圖未入，文教不施。今聲名人物，得與中土媲美，稱為盛事。茍廟宇依然卑陋，無以體圣天子尊師崇儒至意，其誰之責哉’？于是請諸上憲、集諸紳衿，捐俸樂輸，鳩工興建。高大則制，增兩廡、欞星門，因地制宜，靡不周備；棟梁得大木、垣墻固磚礫，云錦丹漆，涂飾以法，誠壯麗巨觀也。侯之用心，可謂至矣。而侯猶慮無以廣圣澤，爰設義學、置學田，其為厥廟籌更深也?！眳⒁奫清]周元文：《重修臺灣府志》卷十《藝文志》，臺北：臺灣銀行經(jīng)濟研究室1960年版，第366—367頁。另外“考《閩書》：明萬歷四十年，提學副使馮珽下教各州、府、縣儒學，以二月十八日先師忌辰、八月二十一日先師誕辰，行釋菜禮；學官主其祭?！眳⒁奫清]陳文達：《臺灣縣志》，《典禮志六》，臺北：臺灣銀行經(jīng)濟研究室1961年版，第160頁?！半m無山川、社稷、風云雷雨諸壇與夫文廟春秋釋菜之禮，而奉文致祭，載在國典者，歲時肇舉，斯亦守土者之所有事也。”參見[清]胡建偉：《澎湖紀略》卷二《地理紀》，臺北：臺灣銀行經(jīng)濟研究室1961年版，第37頁。釋菜與釋奠均是古代祭祀孔子的禮，釋菜禮較釋奠禮簡，釋菜禮不用樂，釋奠禮則樂舞齊備。蔣毓英（生卒年不詳）的《臺灣府志》（1685）記載了當時臺灣府（即今臺南）的釋菜禮：“凡歲以春、秋仲月上丁日，郡守行釋菜禮。……臺、鳳、諸三縣官從祭府學畢，迺詣各縣本學先師廟行釋菜禮，儀文與府學同?！雹郲清]蔣毓英：《臺灣府志》卷七《祀典》，北京：中華書局1985年版，第185—186頁。蔣毓英于康熙二十三年（1684）擔任臺灣府首任知府，這里所記的府學即今之臺南孔廟，當時舉行釋菜禮時，臺灣縣、鳳山縣、諸羅縣三縣官從祭于府學。由此看來，早期臺南孔廟是確定有舉行釋菜禮，但未見釋奠禮的記載。連橫（1878—1936）曾于《臺灣通史》（初刊1920—1921）中追記一段描述：

永歷二十年春，文廟成，延平郡王經(jīng)親行釋菜之禮。歸清以后，康熙二十四年，巡道周昌、知府蔣毓英重建，是為府學。三十九年，巡道王之麟建明倫堂。自是以后，各府、縣皆建文廟，尊先師也。每歲春秋二仲上丁之日，恭行釋菜之禮。先期三日，地方官齋沐停刑。將祭之前一日，習儀于明倫堂，省牲治器。四鼓齊集，執(zhí)事者各司其事。⑨[清]連橫：《臺灣通史》卷十《典禮志》，臺北：臺灣銀行經(jīng)濟研究室1962年版，第244頁。

連橫所記倒也符合蔣毓英等的記述，甚至描述了永歷二十年（1666）鄭經(jīng)釋菜時的情景：“（永歷）二十年春正月，圣廟成，（鄭）經(jīng)率文武行釋菜之禮，環(huán)泮宮而觀者數(shù)千人，雍雍穆穆，皆有禮讓之風焉?！雹鈁清]連橫：《臺灣通史》卷二，第39頁。連橫這里的文詞是使用“圣廟”，看來其援引的材料可能是較早期的史料，然連橫在上段文字則使用“文廟”，這是明清以來對孔廟的慣用稱呼，可見其參考的史料有不同的年代批次，只是不詳連橫的史料來源為何？

釋菜禮較釋奠禮簡，清康熙年間陳文達在《臺灣縣志》（1720）中提到孔廟的祭祀為：“釋奠，祭先師也。廟在縣治之南。歲二祭，以春秋二仲上丁之日。”?1這里所指的也就是臺南孔廟，蔣毓英于康熙二十四年（1685）所記載臺灣府學行釋菜禮，當時“樂舞未備，權以鼓吹侑食迎送。”?[清]蔣毓英：《臺灣府志》卷七《祀典》，第186頁。高拱乾《臺灣府志》（1695）所載即稱為釋奠儀注，并有釋奠樂舞的使用，?[清]高拱乾：《臺灣府志》卷六《典秩志》，臺北：臺灣銀行經(jīng)濟研究室1960年版，第174頁。由此看來，臺南孔廟至少在進入清領時期即開始有釋奠樂的使用。

明代（1368—1644）與清代的釋奠樂章名稱有較大的差異，明代的釋奠樂章皆以“和”來命名，清代則以“平”來命名，清代改為“平”的時間約在順治元年（1644），其用意如下：

順治元年，攝政睿親王多爾袞既定燕都，將于十月告祭天地宗廟社稷，大學士馮銓、洪承疇等言：“郊廟及社稷樂章，前代各取嘉名，以昭一代之制，梁用‘雅’，北齊及隋用‘夏’，唐用‘和’，宋用‘安’，金用‘寧’，元宗廟用‘寧’、郊社用‘咸’，前明用‘和’，我朝削平寇亂，以有天下，宜改用‘平’?！?趙爾巽等撰：《清史稿》卷九十四《樂志一》，第2733頁。

清代在釋奠用樂上有多次的變化，分別在順治二年（1645）的先師廟樂章、康熙六年（1667）所頒太學的《中和韶樂》、?“頒太學《中和韶樂》?！眳⒁娳w爾巽等撰：《清史稿》卷八十四《禮志三》，第2534頁?？滴跷迨迥辏?716）又將《中和韶樂》頒給直省文廟、?“頒《中和韶樂》于直省文廟。”參見趙爾巽等撰：《清史稿》卷九十四《樂志一》，第2748頁。乾隆七年（1742）以順治元年之舊詞重改、乾隆七年重訂直省先師廟樂章等。順治二年（1645）舉行釋奠先師之禮，六個樂章分別為：“迎神奏《咸平》，奠帛、初獻奏《寧平》，亞獻奏《安平》，終獻奏《景平》，徹饌、送神奏《咸平》。”?趙爾巽等撰：《清史稿》卷九十四《樂志一》，第2735頁。迎神與徹饌、送神雖然皆為《咸平》樂章，但是歌詞不同。?趙爾巽等撰：《清史稿》卷九十六《樂志三》，第2825頁。有樂章歌詞的記載。順治二年（1645）與康熙六年（1667）所訂的釋奠樂主要是用于京畿所在地，康熙五十五年（1716）頒給直省只是擴大使用范圍，乾隆七年（1742）重改舊詞以及重訂直省先師廟樂章，這些釋奠樂的異動對于當時臺灣只是臺灣府的行政層級并無直接的影響。清代地方行政區(qū)劃的官員等級主要以總督、巡撫為主，總督常統(tǒng)領一省或數(shù)省，巡撫則統(tǒng)領一省，其下才設知府統(tǒng)領一府，府以下為廳、州、縣，?[清]昆岡等纂：《欽定大清會典（光緒朝）》卷十三《戶部?尚書侍郎職掌一》，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1976年版，第3頁。康熙二十三年（1684）收復臺灣后設臺灣府，將臺灣劃歸為福建巡撫管轄，其下有臺灣道，再下一層級則為臺灣府，臺灣于光緒十一年（1885）始設為行省，然而在此之前臺南孔廟作為府學孔廟釋奠樂的使用是如何呢？這是我們接著要探究的問題。

康熙二十三年（1684）臺灣設府后，康熙二十六年（1687）曾頒定文廟釋奠禮樂舞的規(guī)定：“頒行‘天下圣道，正際昌隆’等事。內(nèi)開：奉旨：丁祭國子監(jiān)十籩、十豆，舞用六佾；各府、州、縣八籩、八豆，舞亦六佾。并樂器各項，俱照《會典》原定遵行。”?[清]高拱乾：《臺灣府志》卷六《典秩志》，第174頁。此事記載于高拱乾（生卒年不詳）的《臺灣府志》，高拱乾當時任臺廈兵備道，亦即臺灣知府的長官，主要管理臺灣，此史料之后即記載了當時文廟釋奠的儀注，所載釋奠樂章為：迎神奏《咸和》與《寧和》之曲、初獻奏《安和》之曲、亞獻奏《景和》之曲、終獻奏《景和》之曲、徹饌奏《咸和》之曲、送神奏《咸和》之曲，此樂章名同于明代的樂章名，在歌詞上亦只有幾字之差。清代從順治到康熙年間，雖有重訂釋奠樂并頒行，然施行范圍僅在京畿與各省文廟，其下的地方文廟則較無規(guī)范，至少臺南孔廟在康熙年間所使用的釋奠樂章，是采用明代洪武六年定祀先師孔子的樂章，屬于明制釋奠樂。

乾隆年間臺南孔廟的釋奠樂又從明制改為近于清制了。劉良璧在《重修福建臺灣府志》（1741）的釋奠儀注中書寫的釋奠樂章，其六個樂章名分別為《咸平》《寧平》《安平》《景平》《咸平》《咸平》，此為順治時期的名稱，然其歌詞則為乾隆時期所制。?[清]劉良璧：《重修福建臺灣府志》卷九《典禮》，第269—274頁。此書的原刊年為乾隆六年（1741），因此，今日臺南孔廟的釋奠樂開始采用清制的時間，最遲應該不會晚于這一年，然而現(xiàn)行之清制釋奠樂章，用《昭平》《宣平》《秩平》《敘平》《懿平》《德平》等及其歌詞，?[清]陳培桂主修、楊浚纂輯：《淡水廳志》卷五《學校志》，臺北：臺灣銀行經(jīng)濟研究室1963年版，第130—133頁。最早見到在釋奠儀注上使用的是陳培桂（生卒年不詳）主修的《淡水廳志》，此書成書于清同治九年（1870），因此，臺南孔廟直至今日仍在使用的清制釋奠樂章，至遲不會晚于同治九年（1870），意即距今至少約一百五十一年以上。據(jù)筆者研究，目前臺南孔廟釋奠樂譜，是按照闕里文廟府、州、縣釋奠樂章演奏。?[清]龐鐘璐撰：《文廟祀典考》卷六《昭代樂制》，臺北：中國禮樂學會出版1977年版，第387—388頁。

圖1 臺南孔廟所使用祭孔樂譜迎神《昭平之章》

圖2 臺南孔廟所使用祭孔樂譜初獻《宣平之章》與亞獻《秩平之章》

《昭平之章》的歌詞為：“大哉孔子，先覺先知。與天地參，萬世之師。祥征麟紱，韻答金絲。日月既揭，乾坤清夷?！?趙爾巽等撰：《清史稿》卷九十六《樂志三》，第2825頁。臺南孔廟印行的釋奠樂章譜是使用律呂譜和工尺譜并呈，其工尺“四”字常與“士”字混用，在《昭平之章》歌詞的“韻”字標為仲呂，工尺為“仕”字，此處工尺譜應校訂為“上”字，筆者與清代《文廟祀典考》校對，為宮音“上”字。另外歌詞的“夷”字標為太簇，工尺為“工”字，此處工尺譜應校訂為羽音“四”字。

譜1 迎神《昭平之章》（蔡秉衡譯譜校訂）

《宣平之章》的歌詞為：“予懷明德，玉振金聲。生民未有，展也大成。俎豆千古，春秋上丁。清酒既載，其香始升。”?趙爾巽等撰：《清史稿》卷九十六《樂志三》，第2825頁。臺南孔廟印行的釋奠樂章譜在《宣平之章》歌詞的“振”字標為仲呂，工尺為“仕”字，此處工尺譜應校訂為“上”字。歌詞的“金”字標為“清泰”，應統(tǒng)一標為“清太”，因為全篇的“清太”只有此處有異，即是指高八度的太簇音。

譜2 初獻《宣平之章》（蔡秉衡譯譜校訂）

《秩平之章》的歌詞為：“式禮莫愆，升堂再獻。響協(xié)鼖鏞，誠孚罍甗。肅肅雍雍，譽麾斯彥。禮陶樂淑，相觀而善?！?趙爾巽等撰：《清史稿》卷九十六《樂志三》，第2825—2826頁。

譜3 亞獻《秩平之章》（蔡秉衡譯譜校訂）

《敘平之章》的歌詞為：“自古在昔，先民有作。皮弁祭菜，于論思樂。惟天牖民，惟圣時若。彝倫攸敘，至今木鐸?！?趙爾巽等撰：《清史稿》卷九十六《樂志三》，第2826頁。

譜4 終獻《敘平之章》（蔡秉衡譯譜校訂）

《懿平之章》的歌詞為：“先師有言，祭則受福。四海黌宮，籌敢不肅。禮成告徹，毋疏毋瀆。樂所自生，中原有菽?！?趙爾巽等撰：《清史稿》卷九十六《樂志三》，第2826頁。歌詞的“受”字標為“清太”與“黃太”并呈，應統(tǒng)一標為“清太”，工尺字倒是無誤。歌詞的“宮”字標為“清黃”與“清太”并呈，工尺字為“六”字，此處的“清太”有誤，應校訂為“清黃”，為徵音“六”字。歌詞的“有”字為仲呂，工尺字標為“工”字，此處工尺譜應校訂為工音“上”字。

譜5 徹饌《懿平之章》（蔡秉衡譯譜校訂）

《德平之章》的歌詞為：“鳧繹峨峨，洙泗洋洋。景行行止，流澤無疆。聿昭祀事，祀事孔明?；艺裘?，育我膠庠?！?趙爾巽等撰：《清史稿》卷九十六《樂志三》，第2826頁。歌詞的“孔”字標為黃仲與仲呂并呈，應統(tǒng)一標為“仲呂”，工尺字無誤。歌詞的“蒸”字標為“太清”與“清太”并呈，應統(tǒng)一標為“清太”。

譜6 送神《德平之章》（蔡秉衡譯譜校訂）

釋奠樂的樂器使用主要是以八音樂器的分類為主，即金類、石類、絲類、竹類、匏類、土類、革類、木類等八類，由此八類多種樂器所合奏的音樂，傳統(tǒng)上被認為是釋奠樂最完整的呈現(xiàn)，抑是釋奠樂“大合樂”的象征，?“大合樂”所指的演奏組合簡言之，乃是指八音樂器按照一定的五聲十二律合奏，再搭配歌舞所組成的綜合表演藝術。詳參拙著：《論文廟釋奠樂隊編制的演變》，收錄于《“世界的孔子：孔廟與祀典”國際學術研討會論文集》，臺北：臺北市孔廟管理委員會2010年版，第271—294頁。古代宮廷的祭祀音樂亦多采此形式的合奏，只是在樂器的項目或數(shù)量上，因不同的祭儀以及不同的地點等多元因素而有增減。從臺南孔廟建立一直到清同治九年，釋奠樂的使用一直保有傳統(tǒng)的八音合奏，我們可將之視為“雅樂傳統(tǒng)”的釋奠樂，目前臺南孔廟在釋奠活動上，在大成殿的釋奠樂除了使用上述傳統(tǒng)八音合奏外，業(yè)已加入了民間音樂的“雅樂十三音”，并行之百年以上，其中又與“以成書院”有密切關系。

三、釋奠樂器的建構與“以成書院”

臺南孔廟自建立以來，重要的修繕有19 次，對于釋奠樂器的修繕，目前文獻所知至樂局成立時的記載有3 次，第1 次在清代乾隆十四年（1749），楊開鼎（生卒年不詳）當時奉命巡視臺灣，見府學（臺南孔廟）與縣學日亦傾圮，樂器與祭器也企待修整，于是由當時的士人廩生侯世輝（生卒年不詳）等諸人，捐貲大修，并于乾隆十六年（1751）完成。?“郡諸生侯世輝等捐貲大修，于是改六德齋為典籍庫，改六行齋為禮器庫、樂器庫，崇圣殿下統(tǒng)為廊，達于東西廡。又新建泮宮坊，鑄祭器、樂器?！眳⒁奫清]陳壽棋總纂：《福建通志臺灣府》之《學校》，臺北：臺灣大通書局2000年版，第239頁。第二次由當時的臺灣府知府蔣元樞（1738—1781），于乾隆四十二年（1777）“復遠求吳市，制造彝器”?何培夫主編：《臺灣地區(qū)現(xiàn)存碑碣圖志》（臺南市上篇）《重脩臺灣府孔子廟學碑記》，臺北：中央圖書館臺灣分館1992年版，第24頁。。完成禮樂器修繕。第三次修繕在道光十五年（1835）：“（劉鴻）翱復與府守謀樂器，員外郎吳尚新、生員劉衣紹、六品職員蔡植楠請任修鐘、鏞、匏、鼓、琴、瑟、簫、管、鼗、磬、祝、敔皆具。舞六佾六六三十六人，聘海內(nèi)樂工，以時教童子習?！?何培夫主編：《臺灣地區(qū)現(xiàn)存碑碣圖志》（臺南市上篇）《臺灣府學重修夫子廟并祭器樂器記》，第39頁。當時劉鴻翱（1779—1849）擔任福建分巡臺澎等處兵備道兼提督學政，此次重整祭孔樂器，主要是八音釋奠樂器。傳統(tǒng)的八音釋奠樂器有塤無管，臺南孔廟目前兩者皆有使用。

臺南孔廟樂局的設置時間，大致可從姚瑩（1785—1853）的描述推知，姚瑩于道光十七年（1837）任臺灣道，翌年曾參加了臺南孔廟的釋奠禮，其在《臺灣府學圣廟祭品碑》碑文中提到：“先是三年冬，中丞劉公觀察臺灣，與郡人士修府、縣學宮，設局舉蔡生植楠教習樂舞，頗備聲容矣?！?[清]姚瑩：《中復堂選集》東溟文后集卷十三《臺灣府學圣廟祭品碑》，臺北：臺灣銀行經(jīng)濟研究室1960年版，第175頁。文中所述中丞劉公即是劉鴻翱，所設的“局”指的就是樂局，蔡植楠（生卒年不詳）是當時釋奠樂舞的教習，所述早先三年冬，應是指道光十五年（1835）劉鴻翱整修釋奠樂器之時，因此，臺南孔廟的樂局設立，應在道光十五年（1835），劉鴻翱與吳尚新等人則是重要的推手。

參加樂局者是一項榮譽，同時也有一些特殊待遇，這種樂局的設立由臺南開始擴散出去，例如光緒年間擔任臺灣道兼按察使的唐贊袞（生卒年不詳）曾記載到，同治十年（1871）有彰化學訓導劉鳳翔（生卒年不詳）等人：“于彰邑修造樂器，遴選佾生，開局教演；并稟準每學遵例舞用六佾，即照樂府之數(shù)額，設三十六名，外加四名，以備疫病事故更替之用。由縣會同教官考選本籍俊秀通曉音律、嫻習禮儀者補充。每逢府、縣兩試，免其應考。由局赴學造報送院收考在案。邇來各縣亦多樂局。惟每有竄名佾生，混圖跨考者?！?[清]唐贊袞：《臺陽見聞錄》，卷下《文教》，臺北：臺灣銀行經(jīng)濟研究室1958年版，第87頁。由此來看，參與樂局者是一項榮譽，且多為士人，享有特殊待遇，其地位則勝于一般庶民。

樂局有固定的經(jīng)濟來源，連橫記載臺南樂局時提到：“在臺南府治奎樓內(nèi)，由紳士辦之，以司文廟祀典，歲收租谷數(shù)千石?！?[清]連橫：《臺灣通史》卷十六《城池志》，第479頁。樂局在光緒年間有一次重大的改制，此次并改名為“以成書院”，此在清代的相關文獻中均未見，據(jù)載光緒十七年（1891），工部郎中職員陳鳴鏘發(fā)起重整文廟禮樂，“聘王縣令少君（通稱王老五）者為樂師，林協(xié)臺公子二舍為顧問，邀集地方文士研練禮樂，名曰：以成書院，……禮樂生仍以秀才或書生為之?！?林開登：《大成至圣先師孔子二五三四周年誕辰釋奠暨以成書院一五〇周年特刊》，臺南：臺南市文廟管理委員會編印1984年版，第4頁。當時的樂師王老五甚有名氣，連橫記載到有一次聽好友郭壽青（生卒年不詳）演奏琵琶，認為甚得精妙，郭壽青便說其琵琶是學自王老五（生卒年不詳），而王老五的技藝又來自于妻子，?“亡友郭壽青彈琵琶絕佳，金石絲竹之屬，莫不通其神妙，而外此碌碌也。壽青之學，學于王 老五，老五又學于其妻者。風清月白之夜，燈紅酒綠之時，聞壽青琵琶者，皆神氣飛越，感興上下。四弦之中，千變?nèi)f狀。烏乎！何其奇耶！”收錄于[清]連橫：《雅堂文集》卷二《郭壽青傳》，臺北：臺灣銀行經(jīng)濟研究室1964年版，第66頁。此當為“以成書院”改名以來的第一位導師。

從音樂的樂風來看，“以成書院”所承傳的“雅樂十三音”音樂，其院生皆認為具有雅樂之風，“其吹奏音律，金聲玉振，雅韻悠揚，聽者精神為之一爽，是為文教之雅樂，亦則文人之韻事，實為雅頌升平之一美風，不可與俗樂同日而語也?！?林?；I編：《同聲集》之《雅樂十三音之由緒》，臺南：臺南樂局以成書院1933年版，第1—2頁。從其自我認知來看，民間俗樂與“雅樂十三音”音樂不可相提并論，其院生過去皆有一定的社會地位，其音樂又與民間的北管音樂有所不同，且多用于文廟、武廟等祀典，然此“雅樂”又與文廟釋奠樂結合，釋奠樂的傳統(tǒng)雅樂形象有其清晰的歷史傳承及脈絡，因此，兩者相較來看，“雅樂十三音”音樂可視為一種民間雅樂傳統(tǒng)，此傳統(tǒng)延續(xù)至今已一百八十五年，雖然今日的“以成書院”院生已不再是秀才的專利，但是其賡續(xù)臺南孔廟釋奠樂的傳統(tǒng)至今不變。

四、“雅樂十三音”的傳統(tǒng)

臺南孔廟釋奠樂的傳統(tǒng)特色除了八音分類的祭孔樂器以外，也兼用民間“雅樂十三音”的音樂?！笆簟钡拿Q又稱為“十三腔”，目前在清代的文獻中并未見此樂種的名稱，其出現(xiàn)記載當有兩處，其一是日人片岡嚴的《臺灣風俗志》與連橫的《雅言》；其二是林?；I編的《同聲集》。片岡嚴的《臺灣風俗志》提到：“所謂十三腔，就是不屬于南、北管的音樂而言。”?[日]片岡嚴：《臺灣風俗志》第四集第一章《臺灣音樂·十三腔樂》，陳金田、馮作民譯，臺北：大立出版社1981年版，第5頁。連橫《雅言》?《雅言》主要是1933 年為當?shù)氐摹叭判蟆睂懽鲗?，總計二百四十七則，全書收錄計304 則，后再加上未刊稿集結成書，包含了里諺、民謳、童話、兒歌、彈詞、燈謎、隱語、對聯(lián)、乩詩、簽詞、祀曲、戲劇、音樂、技藝、歌舞、吟社、詩鐘、書畫、金石、雕刻、圖繪、建筑、珍藏、碑碣、勝跡、考古、泉布、服飾、工藝、染織、物產(chǎn)、風俗以及掌故等，相當豐富。對于臺南文廟音樂的描述時提到：

臺灣無祀神之曲，唯文廟釋菜，須歌“四平之詩”；其譜頒自禮部，各省皆同。文廟之樂，謂之古樂；八音協(xié)奏，溫厚和平，饒有肅雍之象。臺南文廟舊為全臺首學，故設樂局以教樂生。而士人之習樂者，別設樂社，以時演奏，謂之“十三腔”。十三腔者，以小鉦十三面調(diào)節(jié)音律；其樂器與古樂略同，唯無鐘、鼓、柷、敔，而多絲、竹之屬。其譜傳自中華；若《殿前吹》《折桂令》《紫花兒序》則臺南自制，與各地不同。?[清]連橫：《雅言》，臺北：臺灣銀行經(jīng)濟研究室1963年版，第30頁。

這里提到臺南文廟設有樂局，另設有樂社，所演奏的樂種稱為“十三腔”，少數(shù)的樂曲是臺南當?shù)刈詣?chuàng)，演奏者多為士人。另外林?；I所編的《同聲集》中的《雅樂十三音之由緒》一文提到：

至于十三音之設，以十三種樂器編成之故，稱曰“十三音”。專集庠序秀才為之，流傳寖盛各界人士之長音律者，亦別樹一幟，各立社名。蓋前清之時，每十二年一回恭送圣跡（字紙灰），敬請孔子神輿巡繞府城內(nèi)外，及節(jié)孝旌表恭迎晉祠。于是時，“十三音”編隊隨神輿前，或圣旨亭前奏樂燦行，或逢武圣及祀典廟宇祭祀，舉行神輿繞境時，亦酌用之。?林海籌編：《同聲集》之《雅樂十三音之由緒》，第1頁。

這里提及了“十三音”的用途，在當時民間的迎神賽會中進行演出活動?！笆弧笔褂玫臉菲饔胁煌挠涊d，然大體上是大同小異，上述書籍有記載樂器名稱者有《臺灣風俗志》與《同聲集》，前者所記的樂器有：鱷鐸、叫鑼、雙音、三音、餅鼓、檀板、三弦、鳳笙、洞簫、管、霜清、笛、提弦、鶴弦、四弦、鐘弦、鼓弦，提壺、豹弦、琵琶、篪等21種；?[日]片岡嚴：《臺灣風俗志》第四集第一章《臺灣音樂·十三腔樂》，陳金田、馮作民譯，第6頁。后者所記有叫鑼、鱷鐸、三音、餅鼓、檀板、雙音、笛、簫、笙、管、琵琶、三弦、雙清、秦箏等14種，外加擦弦的胡琴類包含了提弦、和弦、四弦、鐘弦、鼓弦，提胡、貓弦等7 種擦弦樂器，總數(shù)加起來計有21 個樂器。從樂器的音響性質(zhì)來看，主要的樂器群在胡琴類與小件的敲擊樂器，吹管樂器則有4 件，彈撥類有4 件，總體來說是以絲竹樂器組合為主，在音量上不算響度很強的音樂組合。

臺灣傳統(tǒng)的音樂品種主要有南管與北管兩大系統(tǒng)，南管音樂多婉約，北管音樂多高亢，北管音樂的大吹大擂主要有多只嗩吶的組合，其敲擊樂器的響度亦較大，然北管音樂也有較纖細的絲竹樂形式，多表現(xiàn)在其昆腔演唱、弦仔譜當中，“十三腔”所使用的樂器大多同于北管音樂的樂器組合，但是又不屬于北管音樂的體系，因此，從過去至今，有許多人認為在臺灣的南管音樂與北管音樂系統(tǒng)當中，應當再加入“十三腔”系統(tǒng)。?賴錫中：《臺灣第三樂系“十三腔”探微》，《高市文獻》2004年第17卷第4期，第72—85頁?！笆弧痹诿耖g有時也稱“圣樂”，主要是常使用在廟宇的祭典中，音樂的性質(zhì)趨向雅致，可為民間音樂的類“雅樂”品種。

日人片岡嚴在20 世紀20 年代對臺灣的“圣樂”有如此的描述：“所謂圣樂，也可以稱為‘孔子遺樂’，也就是臺南孔子廟祭典時所演奏的音樂，樂器、樂調(diào)、樂譜都跟普通音樂不同，具有清雅的古風。以前在孔子廟設有‘樂局’，并且應用廟產(chǎn)的田園收入，做為購買或修理樂器的經(jīng)費?！?[日]片岡嚴：《臺灣風俗志》第四集第一章《臺灣音樂?圣樂》，陳金田、馮作民譯，第1頁。這里將臺南孔子廟的“樂局”設置與祭孔音樂的情形做了連結，至少可見到臺灣在日治時期，臺南孔廟與“樂局”的關系。如今在臺灣所稱的圣樂團多半為國樂團化的樂隊形式，且多與宗教廟宇結合，除演奏祭典儀式音樂也可以演奏一般國樂團編制的國樂樂曲。

臺南孔廟的“十三腔”向來認為與“雅樂”最為契合，此可表現(xiàn)在兩方面，一為其組成成員，從清代以降，多以士人為主；二為音樂上多以絲竹樂的形式呈現(xiàn)，且長期配合祭孔釋奠樂演奏。1921 年出版的《臺灣風俗志》記載當時十三腔音樂的演奏組成及分布：“由許多人用二十多種樂器合奏，這種音樂多半是讀書人、縉紳之士、和富商等，以‘社’或‘會’的名稱組成樂隊，經(jīng)常聚集在一起演奏自娛。這種樂隊很普遍，在基隆、臺北、士林、板橋、新竹、彰化、臺南等各地都有。”?[日]片岡嚴：《臺灣風俗志》第四集第一章《臺灣音樂?十三腔樂》，陳金田、馮作民譯，第5頁?？梢娖涑蓡T的社會階層并非一般庶民，而是以士人階層為主。

臺南孔廟釋奠目前舉行春秋兩季，春季時崇圣祠為清晨五時二十分開始祭祀，六時整大成殿正祭；秋季時崇圣祠為清晨四時二十分開始祭祀，五時整大成殿正祭，春秋二祭除了時差為一小時其余釋奠儀節(jié)皆同。崇圣祠的祭祀只用“雅樂十三音”，首先演奏《攀桂曲》，次為《折桂令》，據(jù)早期的院生石榮峰描述，當時有時是先演奏《折桂令》，次為《攀桂曲》，通常是迎神時演奏，祭文誦讀后演奏《殿前吹》，崇圣祠的祭祀時間約二十至三十分鐘左右，祭畢即移駕至前方大成殿舉行釋奠禮。《攀桂曲》原曲在《同聲集》以工尺譜記為46 板，?林海籌編：《同聲集》，臺南：臺南樂局以成書院1933年版，第32頁。早期院生方省曾譯成簡譜成為48 板，目前從演奏一拍20 的速度來看，彷彿成為了96板（見譜1）。樂曲以骨干音為主，所有樂器采齊奏各自加花的方式演奏，起奏時先由三音鑼敲奏起拍，接著笛子慢起漸快吹奏曲調(diào)第一、二拍，其余樂器則陸續(xù)加入，演奏長度配合儀節(jié)進行，可以一直反覆演奏。《折桂令》原曲在《同聲集》以工尺譜記為60板，方省曾所譯的簡譜也是60板（見譜2），在儀節(jié)上的演奏方式與《攀桂曲》相同。

崇圣祠儀節(jié)在恭讀完祝文后即準備結束，此時最后演奏《殿前吹》，此曲在《同聲集》以工尺譜記為70 板，方省曾所譯的簡譜也是70 板（見譜3），此曲前12 板在院生局內(nèi)人稱為“帽子”，在儀節(jié)演奏中是“不戴帽子”，也就是演奏直接從第13板開始，此處也是反復的地方，樂曲演奏長度亦是配合儀節(jié)進行，起奏的方式同前所述。此樂曲在后續(xù)大成殿釋奠禮的眡燎時仍是演奏此曲，在臺南孔廟的釋奠中占有重要角色。

譜7 《攀桂曲》（方省曾譯譜、蔡秉衡采譜）

譜8 《折桂令》（方省曾譯譜、蔡秉衡采譜）

譜9 《殿前吹》（方省曾譯譜、蔡秉衡采譜）

三首樂曲從筆者采譜上來看，現(xiàn)行演奏常使用附點音符來變化節(jié)拍，部分使用三十二音符是屬于民間音樂的加花手法，大致上仍與早期的曲調(diào)骨干一致。從目前演奏速度來看，幾乎半拍速度為40，曲速甚緩，如以此為板數(shù)來計算的話，幾乎都與《同聲集》原工尺譜的板數(shù)多了一倍，這也是目前“雅樂十三音”的演奏特色。

結 論

臺南孔廟初期的釋菜禮不用樂舞，僅用鼓吹音樂，傳統(tǒng)八音“大合樂”的“雅樂傳統(tǒng)”釋奠樂使用，至少在清康熙年間多使用明制的釋奠樂，至遲也在乾隆六年（1741）轉(zhuǎn)而使用清制的釋奠樂，今日仍然使用的釋奠樂至遲也在同治九年（1870）已開始使用。道光十五年（1835）臺南孔廟開始出現(xiàn)禮樂局的設置，而后于光緒十七年（1891）成立“以成書院”，繼承了原先的樂局?！耙猿蓵骸痹谝魳飞系难萘暭皞鞒?，主要以民間音樂“雅樂十三音”為傳統(tǒng)。其后釋奠樂的使用除了“雅樂傳統(tǒng)”的釋奠樂以外，另外又加上了“雅樂十三音”的民間雅樂傳統(tǒng)。其釋奠樂上“雙雅傳統(tǒng)”的合流，也已一百八十余年。目前臺南孔廟的釋奠樂仍由“以成書院”來擔綱，其中含括了禮生與樂生，其能代代相傳并維持釋奠禮樂的進行，主要還是依賴“雅樂十三音”傳統(tǒng)（“以成書院”）的組織化延續(xù)，以及“雅樂傳統(tǒng)”（釋奠禮樂）的中心思想為支柱，兩者相依相成，構成今日臺南孔廟釋奠樂的特殊面貌。

“雙雅傳統(tǒng)”并非只出現(xiàn)在臺南孔廟，彰化孔廟也曾存在這種現(xiàn)象，其民間雅樂傳統(tǒng)則為北管的絲竹樂。淵源流長的“雅樂傳統(tǒng)”，目前在孔廟釋奠樂中略可一窺堂奧，在傳承及延續(xù)的過程中，或許各地有不同樂社與樂種，也經(jīng)年地存在此“雙雅傳統(tǒng)”的情形，只是未被彰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