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玥,李 暢
(長春理工大學法學院,吉林長春,130022)
我國和日本的結婚制度首先都遵循自愿以及自由原則,但具體落實到兩個國家,又根據不同的國家性質有不同的體現。
結婚要件主要分為必需性要件和禁止性要件。由于法律運作離不開具體的人,而具體的人又無法與傳統(tǒng)切割,因此,任何國家的法律都不可能離開這個國家的傳統(tǒng)與文化[1]。中國和日本兩個國家對于結婚都同時擁有必需性要件和禁止性要件,但是兩個國家的結婚要件的具體內容不盡相同。
關于必需性要件,中國和日本的相同點在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以下稱《民法典》)和日本《民法》都明確規(guī)定了婚姻自愿的原則,且必須達到法定結婚年齡。但是對于結婚年齡的規(guī)定,日本與我國不同,我國《民法典》第一千零四十七條規(guī)定:結婚年齡,男不得早于二十二周歲,女不得早于二十周歲。日本《民法》第七百三十一條規(guī)定的結婚年齡則是男年滿十八歲,女年滿十六周歲。并且我國是未成年人不得結婚,而日本未成年子女結婚,只要征得父母同意即可。法定婚齡的確定主要是由各個國家的國情、民族特性以及現階段的社會進程等決定的,日本的法定婚齡明顯低于我國也是受現階段日本老齡化嚴重所影響的。關于禁止性要件,我國和日本的相同之處在于都禁止近親屬結婚和禁止重婚。但是在禁止近親屬結婚這方面,日本《民法》規(guī)定更為詳細,我國《民法典》第一千零四十八條規(guī)定直系血親或者三代以內的旁系血親禁止結婚。而日本《民法》不僅規(guī)定了直系血親或三代以內的旁系血族之間不能結婚,而且規(guī)定了直系姻親之間也禁止結婚。但是,養(yǎng)子和養(yǎng)方的旁系血族之間不受此限制。日本《民法》也規(guī)定了其他禁止性要件:女人必須在前婚解除或取消之日算起經過一百天之后,才能再婚。日本民法還明確規(guī)定禁止養(yǎng)父母和子女之間結婚,我國《民法典》并未體現這一點。
結婚程序,是指婚姻成立所必須履行的步驟或方式,也是結婚的形式要件。我國和日本都是采取登記的方式。我國《民法典》規(guī)定要求結婚的男女雙方應當親自到婚姻登記機關申請結婚登記。符合法律規(guī)定的,予以登記并發(fā)給結婚證。完成結婚登記,即確立婚姻關系,未辦理結婚登記的,應當補辦登記。日本《民法》第七百三十九條規(guī)定,婚姻根據《戶籍法》(昭和二十二年法律第二百二十四號)的規(guī)定進行登記,由此產生效力。
我國和日本結婚雖然都是由登記這一程序進行,但是具體方面不相同。首先,登記主體不同:我國規(guī)定要求必須由結婚男女雙方親自到場;而日本必須是結婚男女雙方及兩名以上成年證人,以言辭或署名的書面形式進行。其次,申報依據不同,我國根據的是《民法典》,只要符合《民法典》規(guī)定便予以登記;而日本《民法》明確規(guī)定應根據《戶籍法》的規(guī)定進行登記。最后,申報程序不同,我國的婚姻登記程序如圖1;日本《戶籍法》規(guī)定想要結婚的人,必須夫婦所稱和把法務省令規(guī)定記載在申請書上,然后再申報。
圖1 我國婚姻登記程序圖
無效婚姻是因欠缺婚姻的成立條件,不具有法律效力的婚姻。可撤銷的婚姻是指因脅迫結婚的,受脅迫的一方或被非法限制人身自由的當事人,可以向婚姻登記機關或人民法院請求撤銷該婚姻。
我國和日本都有法律明確規(guī)定的無效情形。但是具體條款不相同,我國《民法典》規(guī)定符合重婚、有禁止結婚的親屬關系或者未達到法定婚齡三個法定情形之一的,婚姻無效。日本《民法》第七百四十二條規(guī)定婚姻僅在雙方無意結婚或是當事人雙方未辦理結婚登記時無效。
關于可撤銷的婚姻,我國稱為“撤銷”而日本則稱為“取消”。我國《民法典》和日本《民法》都規(guī)定了因脅迫而結婚的當事人可撤銷或取消該婚姻。但是兩個國家的具體敘述以及請求機關不同,我國《民法典》規(guī)定因脅迫結婚的,受脅迫一方可提起撤銷該婚姻,并且應該在該脅迫行為終止之日起一年內提出,請求機關為人民法院①《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第一千零五十二條。。而日本《民法》第七百四十七條不僅規(guī)定了被強迫結婚的可以取消,還規(guī)定了因為欺詐而與其結婚的,可以請求家庭法院取消該婚姻。并且未限制提出的時間,請求機關為家庭法院。我國和日本在違反結婚要件的婚姻所產生的法律后果方面也不相同,我國違反結婚要件則該婚姻無效,日本《民法》第七百四十四條規(guī)定:違反法定婚齡或是違反直系親屬不得結婚等情況的,可以由當事人、其親屬或者檢察官向家庭法院請求撤銷;違反有配偶的人不能結婚或婦女必須在取消或取消上次婚姻之日起100天后再婚的情形的,可以由當事人的配偶或者是前配偶請求撤銷。關于可撤銷的其他法定事由我國《民法典》中也規(guī)定了隱瞞重大疾病的婚姻可撤銷。
對于婚姻無效和被撤銷的法律后果,兩個國家也不相同。我國《民法典》第一千零五十四條規(guī)定:無效的或者被撤銷的婚姻自始沒有法律約束力,當事人不具有夫妻的權利和義務。而日本《民法》第七百四十八條規(guī)定,婚姻的取消只對將來有效,并且明確區(qū)分在婚姻當中是否知道婚姻被取消的原因,并通過對原因的區(qū)分處理不同原因下的兩種后果,同時也對當事人是否是善意進行區(qū)分。在對方是善意的時候,對此承擔賠償損失的責任。并且在日本《民法》中,不適齡的婚姻可以撤銷,撤銷權的除斥期間為3個月。而在我國,可撤銷婚姻僅限于受脅迫結婚這一種,除斥期間為1年[2]。
我國和日本相對比,關于無效、可撤銷婚姻的法律后果,我國不僅規(guī)定了財產方面的處理——同居期間的所得財產以協商為主,協議不成的由人民法院照顧無過錯方的原則處理,并且明確規(guī)定對重婚導致的無效婚姻的財產處理,不得侵害合法婚姻當事人的財產權益,而且對當事人所生子女也進行了規(guī)定。這說明我國對于婚姻無效和被撤銷的法律規(guī)定是較為完備的,以協商為主的財產處理方式能夠良好地解決問題并減少司法成本,但是另一方面也會產生善意一方損失更大等相應問題,這在今后都是需要解決的。
離婚制度是婚姻制度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在離婚制度中,我國新修訂的《民法典》中增加了離婚冷靜期,具有一定的積極意義,不僅與我國日漸老齡化的社會相適應,并且在某些方面能夠減少和節(jié)約訴訟成本和司法成本,對于促進家事審判方式的改革以及維護婚姻家庭和諧等具有重要作用。但是離婚制度中最主要的還是協議離婚制度和訴訟離婚制度。
我國《民法典》規(guī)定了協議離婚即夫妻雙方自愿離婚的,應當簽訂書面離婚協議,這為協議離婚的形式性要件;親自到婚姻登記機關申請離婚登記,這為協議離婚的實質性要件。并且要求離婚協議應當載明雙方自愿離婚的意愿和對子女撫養(yǎng)、財產以及債務處理等事項協商一致后的意見。
日本協議離婚的規(guī)定更為詳盡。日本《民法》首先規(guī)定了適用協議離婚的情形,即成年被監(jiān)護人無需征得被監(jiān)護人同意的、受欺詐脅迫的或是由《戶籍法》予以通知而生效的,這些情形可以協議離婚。其次,規(guī)定了父母協議離婚時,應當對子女進行監(jiān)護。父母與子女見面以及其他交流、子女監(jiān)護所需費用的分擔以及其他有關子女監(jiān)護的必要事項,都由雙方協商決定,必須優(yōu)先考慮子女的利益。當前項的協議不協調的時候,或者不能進行協議的時候,需由家庭法院決定同項的事項。家庭法院認為有必要時,可以根據前兩項的規(guī)定變更規(guī)定,對其他子女的監(jiān)護給予相當大的處分,根據前三項的規(guī)定,在監(jiān)護范圍以外,父母的權利義務不發(fā)生變更。關于財產的分割,我國要求離婚協議應該明確載明債務處理等事項協商一致的意見。而日本《民法》第七百六十八條規(guī)定:協議離婚的一方,可以請求對方分割財產;財產分割,當事人之間沒有協商或者不能協商時,可以請求家庭法院代替協商處理。但是,從離婚時起超過兩年的情況,不在此限。在前項情況的基礎上,家庭法院考慮到當事人雙方通過其協助獲得的財產數額以及其他一切情況,決定是否應當分割以及分割的數額及方法。并且日本《民法》還規(guī)定了協議離婚后的姓氏歸復問題,我國由于社會性質和民族特性并沒有此項條款的需要。
我國和日本對于訴訟離婚的法定事由都采取列舉的方式,我國《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九條規(guī)定,夫妻一方要求離婚的,可以由有關組織進行調解或者直接向人民法院提起離婚訴訟。人民法院審理離婚案件,應當進行調解;如果感情確已破裂,調解無效的,應當準予離婚。關于訴訟離婚的法定情形,我國和日本都規(guī)定了可以在以下情形下提出訴訟離婚,第一,重婚或是有不貞的行為的時候;第二,惡意遺棄即實施家暴或者虐待、遺棄的;第三,配偶生死不明三年以上的即被宣告失蹤的;第四,其他導致夫妻感情破裂的情形。我國和日本規(guī)定訴訟離婚要件的不同之處首先在于,我國規(guī)定了有賭博、吸毒等惡習屢教不改情形的,可以提出訴訟離婚;其次與日本不同的在于規(guī)定感情不和分居滿二年或者經人民法院判決不準離婚后,雙方又分居滿一年,一方再次提起離婚訴訟的,應當準予離婚。日本與我國的訴訟離婚要件也有些許不同,日本《民法》規(guī)定配偶患強度大的精神病,沒有恢復的希望的時候,可以提出訴訟離婚,這是由日本社會現狀所決定和影響的,日本相對于我國而言生活節(jié)奏更快,生活壓力和精神壓力也更大,將此條列入《民法》中也體現了立法者對于心理健康的重視。同時日本《民法》規(guī)定考慮到一切情況,認定婚姻可以繼續(xù)時,也可以駁回離婚請求,并且規(guī)定當協議離婚不相適用的時候可以進行審判離婚。
通過對比發(fā)現,我國和日本由于國情、國家性質、民族特性和經濟發(fā)展水平等方面的不同使得兩個國家的婚姻制度也存在許多不同。在此基礎上,本文對我國婚姻制度的進一步完善提出一些立法建議。
我國新出臺的《民法典》對于對未成年人的撫養(yǎng)責任和履行順序;所有子女的平等法律地位;親子關系的確認與告訴;離婚時應注意兒童利益最大保護原則以及確認收養(yǎng)時最有利于被收養(yǎng)人原則進行了強調和貫徹,這說明我國《民法典》注重對于兒童最大利益的保護。在此基礎上,筆者認為對于我國結婚制度有以下需要完善之處。關于離婚,我國新增設了離婚冷靜期制度,但是對于結婚之前的禁止性條件卻并未提及,該禁止性條件不是不讓或禁止結婚,而是從法律層面對于兒童最大利益保護原則的進一步貫徹。關于結婚制度的禁止性條件,我國可以學習日本《民法》的規(guī)定增添新的禁止性要件:女方必須在前婚解除或取消之日算起經過一百天之后,才能再婚。但是需要注意的是有兩種情況不適合此規(guī)定,一是女方在解除或取消前婚時未懷胎的;二是女方在前婚解除或取消后生孩子的情況。該條款主要考慮了重組婚姻對于孩子的沖擊,重組家庭對成年人的影響可能較小,成年人的身心發(fā)育已經完成,但對于青少年來說可能會是重大的改變,所以一百天的時間也是給原生家庭的孩子緩沖的時間。關于結婚儀式制,我國《民法典》第一千零四十九條僅要求結婚的男女雙方應當親自到婚姻登記機關申請結婚登記,符合本法規(guī)定的,予以登記,發(fā)給結婚證。完成結婚登記,即確立婚姻關系。在2020年9月8日,民政部、全國婦聯聯合印發(fā)了《關于加強新時代婚姻家庭輔導教育工作的指導意見》,探索將頒證儀式引入結婚登記流程并實現頒證常態(tài)化,引導婚姻當事人宣讀結婚誓言、領取結婚證。該意見建議,有條件的地方可以設立室外頒證場所,建立地方領導、社會名人頒證制度,積極推廣人性化的頒證服務,設計文化內涵豐富的頒證詞,鼓勵當事人邀請親朋好友共同見證。個人認為結婚儀式制有利于更好地引導人們了解婚姻,有利于維護婚姻家庭的和諧,有利于進一步推動社會的穩(wěn)定和繁榮。
對于無效婚姻,我國《民法典》規(guī)定滿足重婚、有禁止結婚的親屬關系或者未達到法定婚齡三個法定情形之一的,婚姻無效。我國無效或可撤銷婚姻是自始無效,自始至終不發(fā)生效力。我國《民法典》雖然確立了非婚生子女的地位,但是對于“同居者”卻并未過多描述。雖然我國《民法典》第一千零五十四條規(guī)定:同居期間所得的財產,由當事人協議處理;協議不成的,由人民法院根據照顧無過錯方的原則判決。但是在我國的司法實踐中還是會出現許多問題,如現實生活中很容易出現兩個人已經同居并在一起生活,且該婚姻根據我國《民法典》卻從根本上屬于無效婚姻,并且兩人未有明顯的過錯,那么對于同居時候的財產分割就容易產生爭執(zhí),如果僅是協商很容易導致雙方都不滿意,最終將會提起訴訟,那么法官僅依據“根據照顧無過錯方原則”來判決,不僅主觀能動性很強,而且保護力度不夠。而日本《民法》第七百四十八條規(guī)定婚姻的取消只對將來有效。我國立法一方面肯定了無效婚姻中“無過錯方”的存在,但又僅將對其的權利保護停留在“依照照顧無過錯方原則”分割共同財產的程度,其保護力度明顯較弱[3]。關于可撤銷婚姻,日本《民法》對于可取消的婚姻進行善意與惡意的區(qū)分,并且財產的劃分根據善意和惡意來考慮。在《民法》第七百四十八條還對于是否知道婚姻可撤銷的原因進行區(qū)分,對于知道原因的,應返還通過婚姻獲得的全部利益;對于不知道原因的,在通過婚姻獲得財產時,應在實際得到利益的限度內返還財產。這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善意當事人的合法利益,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
關于我國的離婚制度,筆者認為首先應該對離婚冷靜期制度加以完善。我國的離婚冷靜期制度輿論爭議較大,其實韓國和英國早就有較為完善的離婚冷靜期制度。但是由于我國初次將離婚冷靜期列入《民法典》,并未對其進行詳細規(guī)定,可以學習韓國和英國的經驗。如對于家暴等情形的縮短離婚冷靜期;對于有青少年的增加離婚冷靜期的時間。然而在現實生活中還有一種很普遍的情況:當事人明知自己的婚姻進行不下去,并且已經產生了離婚的念頭,在離婚之前轉移自己的部分或者全部財產,給另一方帶來了巨大的財產損失,傷害了對方的財產利益。在這種情況下,筆者認為也應該相應地縮短離婚冷靜期。我國《民法典》第一千零五十三條規(guī)定:一方患有重大疾病的,應當在結婚登記前如實告知另一方;不如實告知的,另一方可以向人民法院請求撤銷婚姻。但是該條款中的重大疾病一般僅是指身體健康,并未提及心理健康。而日本《民法》對此加以確定,所以可以借鑒日本的經驗,在我國《民法典》的基礎上增添訴訟離婚或者是可撤銷離婚的要件,增加配偶如患強度大的精神病,沒有恢復的希望的時候可以提出訴訟離婚此項。隨著我國社會進程的加快,人的壓力也越來越大,根據世界衛(wèi)生組織的數據,我國的抑郁癥患者數量在逐年增加,增加該項條款不僅是對精神疾病的重視,也是對婚姻自由原則的進一步貫徹和體現,同時還能更好地保護婚姻里相對于弱勢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