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濤”書畫藝術的傳統(tǒng)精神與時代性特征

摘 要：“六濤”是一個在國內外產生了較大影響的中青年書畫家群體?！傲鶟敝械牧粫嫾业乃囆g創(chuàng)作各具特色，成就斐然。作為一個藝術群體，他們有著共同的藝術追求，作品具有共同的精神特征和美學風貌?！傲鶟彼囆g創(chuàng)作的最為重要的特點，是善于繼承和弘揚優(yōu)秀文化傳統(tǒng)和藝術傳統(tǒng)，并借古開今，承故納新，以時代精神和當代意識拓展藝術創(chuàng)作領域，豐富作品內涵，提升藝術境界。

關鍵詞：六濤 書畫創(chuàng)作 傳統(tǒng)精神 時代性特征

“六濤”是一個近年在遼沈地區(qū)崛起，已在國內外產生了較大影響的中青年書畫家群體?！傲鶟币殉蔀檫|寧文化的一個亮點，成為文化現象和文化符號?！傲鶟卑〞嫾夷氯鸨?、程義偉、矯玉珍、邢占一、張慶東、白牧?！傲鶟钡哪挲g跨越三個年代，其中穆瑞彪為20世紀50年代生人，程義偉、矯玉珍、邢占一出生于20世紀60年代，張慶東、白牧為20世紀70年代人。他們均為當今遼寧書畫界的中堅力量。“六濤”取自于中國古代兵書《六韜》之諧音。《六韜》的內容博大精深，核心為韜略。意味著他們是睿智、有思想、有追求、有擔當的藝術家。他們也自喻為藝術海洋中的波浪，在書畫創(chuàng)作領域不斷創(chuàng)造，為追求彼岸的風景而不懈努力。

“六濤”中的穆瑞彪善畫青綠山水和潑墨山水，在藝術實踐中建立了新的當代青綠山水畫范式；程義偉是學者型畫家，曾任遼寧社會科學院文學研究所所長、美術研究中心主任，善于表現具有地域文化特征的山水，擅長畫牛，被譽為“關東一?！?；矯玉珍是軍旅畫家，擅長軍事題材作品，人物畫創(chuàng)作尤見功力；書法家邢占一主攻篆隸，其篆刻與隸書書法，碑帖兼容，自成風格；張慶東以花鳥畫見長，他的大畫和小品，均具有濃郁的文人氣和詩性精神；白牧是具有較強造型能力的學院派畫家，擅長人物畫，善于運用筆墨語言表達主觀感受、創(chuàng)造具有生動氣韻而透明的藝術形象。

“六濤”中的六位書畫家的藝術創(chuàng)作各具特色，成就斐然。作為一個藝術群體，他們有著共同的藝術追求，作品具有共同的精神特征和美學風貌?！傲鶟彼囆g創(chuàng)作的最為重要的特點是善于繼承和弘揚優(yōu)秀文化傳統(tǒng)和藝術傳統(tǒng)，并借古開今，承故納新，以時代精神和當代意識拓展藝術創(chuàng)作領域，豐富作品內涵，提升藝術境界。

一、“六濤”書畫的藝術風格

每一位成熟的藝術家都具有屬于自身的藝術風格。黑格爾說：“風格一般指的是個別藝術家在表現方式和筆調的曲折等方面完全見出他個性的一些特點?！盿 法國作家布封認為：“風格就是人?！?b當代學者認為：“風格是藝術家在創(chuàng)作實踐中逐漸形成的，是藝術家的獨到的創(chuàng)作見解通過鮮明的藝術形式的具體表現，是一個藝術家在全部作品中反映出來的基本特色和創(chuàng)作個性?！?c

“六濤”中的六位書畫家均具有強烈的個性和藝術追求。他們認為，如泯滅了個性，也就泯滅了藝術和藝術家的價值?！傲鶟钡臅嬎囆g均自成一家，所創(chuàng)作的作品別開生面，他們對藝術、生活與社會的理解、認知和表現，獨特，深刻，格高韻足。

穆瑞彪的山水畫創(chuàng)作以北派山水為宗，但在博采眾長、兼容多家的基礎上，已將北派山水的雄豪之氣與南派山水的溫婉之韻融為一體。觀穆瑞彪的山水畫特別是近年的青綠山水，整體風貌和氣勢呈雄渾、博大、蒼勁、厚重之狀態(tài)，其內在氣質與神韻中，則見靈動與溫潤。二者結合起來，顯得毫不生硬，毫無抵牾之處。由此而生成的獨具一格、渾然天成的美感，是穆瑞彪青綠山水畫的審美價值所在，亦為其主要藝術特色所在。程義偉山水畫的最大特色，是兼具闊大的格局與生動的氣韻，追求既廣博、包容又深邃、精微的境界。他以豐富的筆法，通過大氣磅礴的畫境、蒼郁雄健的筆墨，建立了自己的山水畫風格。他已經十二次深入黃山采風、寫生，在黃山勝境中去感悟藝術與人生，發(fā)掘蘊含于自然中的生命活力。他追求超然于物而不受制于物的境界，由此而領受屬于大自然的無窮之美。程義偉六次登長白山天池，他近年的山水畫，總體風格是由以長白山為母題而生發(fā)的雄闊、厚樸，轉向以長白山為母題而生發(fā)的清峻和強悍，由寄托對長白山的深情轉向表現其靈魂并不斷升華。矯玉珍是以自己的人生背景和心靈體驗為主要依托進行創(chuàng)作的國畫家。他的人物畫和畫家本人的精神“狀態(tài)”比較吻合或相近。矯玉珍的書畫作品，充分折射了他的人生經歷、生命體驗、生存境況以及個性、氣質?！惰F血男兒》《鴻流》等人物畫，深刻地反映了軍人的價值追求和情感世界，迸射出精神的光芒，傳遞著感人的力量?！稌r代先鋒》《筑夢青春》《留住青春》等作品，以表現軍營生活為中心，細膩而生動地刻畫了一組組普通戰(zhàn)士的群像，人物形象生動鮮活，整體上給人一種血氣飛揚之感。邢占一的篆刻講究章法、屈伸，特別是穿插、虛實、呼應等方面的設計與安排，以此結構具有高度完整性的藝術作品。他的印文圓潤婉麗，行氣收縱自如，著刀漸趨老道，縱筆宛若天成，融多家之所長，成一家之神韻與格調。邢占一刻印，有時一筆一刀，斬釘截鐵，爽快暢達，干凈利落，有時則單刀直沖刻成，剛勁有力，線條拙澀樸實，自然老到。邢占一的隸書，個性極其鮮明，體現出他對書法藝術的獨特理解和完美詮釋。他講究中鋒偏鋒兼用，將疏密、斜正、開合之趣表現得淋漓盡致。張慶東的花鳥畫，意境高古，氣韻神妙。觀他的國畫作品《一鴨群芳》，筆墨純熟，設色脫俗，一種雅逸與靜美撲面而來；《蕉蔭祥安圖》的畫面簡潔明了，構圖突出主體，筆墨自如生動，呈現出獨特的筆墨語言圖式。張慶東的花鳥畫更接近禪畫：畫面往往只有一枝蓮蓬，一條魚，寥寥數筆，就可以映射出大千世界的自然生態(tài)，可謂一花一世界，一鳥一自然。無論是《芳華》，還是《清氣乾坤》；無論是畫荷花，還是其他花卉，都有屬于他自己的藝術語言，清新簡約，淳樸素雅，自然，本色，無任何矯揉造作之感。白牧的創(chuàng)作，重視對人物的精神風貌與所表現內容的寓意性進行深入闡發(fā)，善于運用筆墨語言表達主觀感受、創(chuàng)造具生動氣韻而透明的藝術形象。他的中國畫創(chuàng)作主要以寫意人物為主，刻畫了很多藏區(qū)少數民族人物形象。他以嫻熟細膩的手法塑造了飽經風霜而又充滿生命力的藏民形象，他們如巨石一樣聳立于青藏高原之上。他筆下的藏民樸素而率真，優(yōu)雅而睿智，身上多充滿了陽光，傳遞著良善，散發(fā)著溫暖。即便有苦難，也會體現出隱忍與超然；即使有憂郁與憂傷，也是一閃而過，最終傳遞給人們的，總是生命的力量和精神的光芒。

二、“六濤”書畫藝術的傳統(tǒng)精神

成功的藝術，都是傳統(tǒng)精神與時代意識相結合的產物。“六濤”的創(chuàng)作也不例外，他們在精神上直追傳統(tǒng)，在所表現的題材和使用的技法上緊貼時代，獨辟蹊徑，不斷超越，并確立了自身的風格。尤其是在對待傳統(tǒng)的問題上，六位書畫家有著共同的認知，并一直遵循著大致相同的路徑在前行。可以說，以傳統(tǒng)為本，以傳統(tǒng)精神觀照現代，是“六濤”書畫藝術的精魂所在?！傲鶟睍嬎囆g創(chuàng)作的傳統(tǒng)精神，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追求天人合一，道法自然；二是重生命本體和人文關懷；三是重筆墨傳統(tǒng)。

天人合一是中國傳統(tǒng)價值觀的核心內容之一，老子以“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d詮釋了天地人的關系?！傲鶟痹谒囆g創(chuàng)作中，始終將自身視為宇宙秩序中的一分子，對天地及自然萬物抱著敬畏的態(tài)度，通過深入觀察自然，師古師造化，在作品中營造了“與天地精神往來”e的藝術境界。穆瑞彪曾遍訪名山大川，這些山川的形態(tài)與氣韻影響了他的青綠山水畫的圖式。穆瑞彪堅持練內功，除了勤學苦練，學習傳統(tǒng)，就是到生活中去，到自然中去發(fā)現和創(chuàng)造。是寫生，讓穆瑞彪開發(fā)了精神領域的恢宏之感和天人之思，使他得以更為暢達地抒發(fā)內心情感，表達精神世界的訴求。新意由此而生，意境由此而生，作品的格調亦由此而生。程義偉曾說過，他的魂在長白山，并以長白山為精神家園，在山水畫中融入了“可行、可望、可游、可居”的空間意象。他以長白山為背景的山水畫，畫眼在于梅花鹿的出場，意境也因梅花鹿而生成，筆墨氣韻也由梅花鹿的在場而發(fā)生變化。他將梅花鹿置于山林之中，平添一種情懷、情趣與超凡脫俗之氣。鹿即是人，是畫者內心世界的投射。其所呈現出的各種情態(tài)，均折射著畫家的人格和情思。邢占一遍游名山大川，尤喜家鄉(xiāng)的山野風光，這也是他持守“清”的品質的精神之源。邢占一通過“游”，不斷抵達心靈的秘境，聆聽大自然的若有若無的呼喚，回歸了生命的本真。

中國有著深厚的人文傳統(tǒng)，“重人、尊天”是中國傳統(tǒng)文化精神的核心內容。“六濤”的書畫藝術創(chuàng)作，深刻理解和體現了以人為本位、以人的價值實現為依歸的文化精神。在他們的作品中，體現了強烈的主體意識、人文意識，賦予了書畫作品以新的靈魂，追求新的美學境界。矯玉珍的軍旅題材作品，總是能夠產生撞擊人心的力量，關鍵在于他堅持用真實情感、細膩筆觸、傳神的藝術語言，表達戰(zhàn)士對生活、對訓練、對戰(zhàn)友情的真切感受?？梢哉f，追求人物形象的個性化、平民化、生活化是矯玉珍軍旅作品成功的基礎。如在《血性男兒》中，他畫出了人物豐滿的血肉和鮮明的個性，對人物的喜怒哀樂和心理發(fā)展過程進行了細致入微的描繪，用常人之心、凡人之理揭示人物精神發(fā)展的歷程，從而畫出了人物真切可信的一面，塑造了由平凡走向不凡的“這一個”的藝術形象。白牧的作品，在題材選擇和對人物精神面貌的表現上，充滿了人文關懷，散發(fā)著深沉而濃郁的理想主義色彩。他極為關注人的生存狀態(tài)，注重表現人的價值、人的尊嚴、人的獨立人格、人的個性。他的人物畫，能夠直指人的生存本質，直探人的精神世界和心靈世界。他的《齊白石》《弘一大師》《吳昌碩先生小像》和“藏民系列”，集中地體現了上述文化精神與藝術特質。程義偉畫牛，關愛生命，表現強烈的人文精神是一條貫穿始終的主線。他筆下的牛，寄寓著自己的理想人格和精神追求。那些奮力前行、默默耕耘、堅忍不拔、風雨無阻的牛，是他心目中的科學家、藝術家、軍人、農民、教師等的精神寫照。

中國畫的基本藝術語言是筆墨，主要通過傳統(tǒng)的筆墨形式傳遞自身的情感與生命體驗?！傲鶟钡墓P墨傳統(tǒng)功底深厚且能不拘一格。他們在創(chuàng)作中，善于通過筆墨突出神韻和意境，講究線條與造型，通過筆墨色彩變化提高賦彩能力。如張慶東的花鳥畫創(chuàng)作，精于筆墨，重于神韻；格高趣雅，墨色淡掃。畫荷用墨濃淡適宜，花朵用色淡雅。各類雀鳥，生動活潑；點景草蟲，如蜻蜓、蜜蜂、蝴蝶，等等，小巧而又生動。穆瑞彪學王蒙和沈周等元明大家，山石用粗闊的線條勾皴，分出山石的結構，再加粗點皴和類似長點的短線皴，加強了骨力和雄健感，線條精闊雄渾。穆瑞彪的皴筆吸收了董源、巨然、“元四家”和沈周的筆意，山石多短皴，其中帶有研鑿痕跡，既有剛性與悍氣，又有文人氣所形成的韻致。

三、“六濤”書畫藝術創(chuàng)作的時代性特征

“六濤”的書畫藝術創(chuàng)作，植根于傳統(tǒng)，在弘揚中華優(yōu)秀藝術傳統(tǒng)的基礎上，在繼承中發(fā)展，又具有鮮明的時代性特征。這種時代性特征，主要體現在三個方面：一是堅持反映時代文化、時代特色，描繪時代精神圖譜；二是堅持追求獨立的藝術品格；三是具有較強的學術性傾向。

“時代精神是在新的歷史條件下形成和發(fā)展的，是體現民族特質、順應時代潮流的思想觀念、行為方式、價值取向、精神風貌和社會風尚的總和”f。“六濤”書畫作品所表現的內容、使用的技法和秉承的藝術精神，有一部分是屬于現代的，也有很多是屬于古代的、傳統(tǒng)的范疇，但在這些作品中，無一例外地具有較強的現代意識，洋溢著時代精神。穆瑞彪山水畫創(chuàng)作中所體現出的承故，是有選擇地繼承傳統(tǒng)藝術精神和傳統(tǒng)技法；穆瑞彪的納新，是讓青綠山水傳遞著屬于這個時代的飽滿、奮發(fā)與熱烈的情緒。實現了藝術境界和畫法的革新，將至古的畫意與至新的畫思交融為一，建立了新的當代青綠山水畫范式。程義偉的山水畫，擅長取古代大家的優(yōu)點，但是他在法理之中，萬法之外，開拓了一條屬于“我法”之新路。他的山水畫的筆墨范式如對點、線、面的應用是傳統(tǒng)的，風格是民族的，面目如構圖形式等則是現代的。矯玉珍善于駕馭宏大繪畫場景，營造深厚史詩巨構。他的作品，成功地表現了當代軍人頑強的意志與崇高精神，是對當代軍人的生命禮贊。

現代藝術，更加強調獨立的藝術品格?！傲鶟钡臅媱?chuàng)作，在這一方面表現尤為突出。他們不為名，不為利，尊重書畫大家但不為權威的光芒所遮蔽，堅守獨立的藝術品格，追求獨特的表現形式。穆瑞彪的青綠山水，能夠在師古和師造化中跳脫而出，于收放自如間出今出新，從而營建了具有獨特風格的全新的當代青綠山水范式，并在一定程度上豐富了當代青綠山水畫的美學內涵。程義偉在畫牛的過程中，深入研究了李可染，但他不完全學李可染，他認為李可染畫的是水牛，在筆墨上不適合表現黃牛。他吸納了李可染牛的神韻和徐悲鴻畫馬、黃胄畫驢的用墨用線手法，結合自身的特點，創(chuàng)作出了獨具特色的寫意牛。

近年來，越來越多的理論家和具有現代意識的藝術家在創(chuàng)作中體現出強烈的學術性傾向。他們認為，“藝術創(chuàng)作本身就是學術”g，同時，學術可以提升藝術品質，使藝術品具有更高的社會價值、藝術價值和市場價值?！傲鶟睍嬎囆g的學術性傾向，主要體現為重規(guī)范性，重理論性，重實驗性。他們的造型與筆墨，是專業(yè)而規(guī)范的，一線一墨，一花一草，均有來處，均符合藝術創(chuàng)作規(guī)范；“六濤”的創(chuàng)作，重視理論指導。程義偉是學者兼畫家，撰寫過多部書畫理論著作和大量的理論文章，擅于將理論與繪畫實踐相結合。穆瑞彪是研究“元四家”、“明四家”的專家，提出過一些新的觀點。邢占一研習古代碑帖，并在藝術社團中教授學生，傳授理論，指導實踐；“六濤”的創(chuàng)作，重視突破與創(chuàng)新，不重復古人，不重復今人，不重復自己，最終形成了獨特的筆墨語言和美學風貌。

a 〔德〕黑格爾：《美學》第1卷，人民出版社1958年版，第360頁。

b 孫紹振：《文學創(chuàng)作論》，海峽文藝出版社2007年版，第577頁。

c 王淳、徐琪：《藝術概論》（第二版），中國輕工業(yè)出版社2019年版，第95頁。

d 陳鼓應：《老子注釋及評介》，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159頁。

e 陳鼓應：《莊子今注今譯》，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939頁。

f 陶小軍：《中國書法藝術的時代性特征》，《藝術百家》2014年第1期。

g 曹意強：《藝術學的理論視閾》，上海書畫出版社2015年版，第13頁。

基金項目： 本文系遼寧社會科學院2021年度重大課題資助項目“關于弘揚遼寧優(yōu)秀藝術傳統(tǒng)以提高文化軟實力相關問題研究”成果。項目編號：lnsky21kt28

作 者： 葉立群，遼寧社會科學院美術研究中心主任，研究方向：藝術理論、地域文化、地方文學。

編 輯： 趙紅玉 E-mail： zhaohongyu69@126.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