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中日兩國是東亞近鄰,因地理位置、民族傳統(tǒng)等因素,在文化方面二者有著諸多相似之處。狐文化作為中國傳統(tǒng)民間信仰之一,也影響了日本的狐信仰。本文試從中國狐妖妲己和日本狐妖玉藻前入手,通過分析二者的形象流變,運用民俗學知識,從女性學角度在對比中解讀中日狐妖形象背后的中日女性觀。本文通過對比研究中日兩國的狐妖形象,分析中日狐形象人性內(nèi)涵背后的中日文化,在差異中探尋儒家文化圈的異同。
關鍵詞:中日對比 狐妖 女性觀 妲己 玉藻前
在中國古典小說中作為主要題材的妖怪故事、精怪文化,在現(xiàn)代中國文學史上逐漸衰落,卻在鄰國日本傳承不衰,并發(fā)揚光大。近年來,日本妖怪文化在中國引起熱潮,中日妖怪文化對比研究逐漸成為學界關注的熱點。通過對比研究,中國學者試圖對中日傳統(tǒng)文化進行新的認識。在取得一定成果的同時,比之日本完善的妖怪體系,中國的妖怪研究依然存在發(fā)展空間。
狐是古代中國和日本長期大范圍廣泛存在的哺乳動物,中日文化中都不乏關于狐妖的傳說故事和其他形式的文化產(chǎn)品,這些引起了學界的研究興趣。德國漢斯—約爾格·烏特《論狐貍的傳說及其研究》認為:“狐貍作為一種神或惡魔的動物也出現(xiàn)在中國、朝鮮和日本的童話中。這樣動物在行為和心理方面的特征植根于這樣的一種信念,即認為狐貍能變?yōu)橐粋€具有誘惑力的女人?!盿由此可見,狐貍的女性化趨向在東亞文化圈具有共通性。
不過,當前中日狐妖的比較研究大多局限在狐妖形象或影視動漫領域,從女性學角度解讀中日狐妖形象流變及其文化內(nèi)涵的研究卻不多見。本文試圖選取中日狐文化中最有代表性的形象妲己和玉藻前進行比較,以揭示中日傳統(tǒng)女性觀及其文化內(nèi)涵。
一、中日狐文化的流變
(一)中國狐形象的女性化和妖魔化
在中國古典文學中,狐作為一個經(jīng)典文學形象,從最初的動物意象到成為淫邪象征的女性妖怪,其象征意義在文學發(fā)展的過程中經(jīng)過了極大的變化。
狐在中國最早記載于《山海經(jīng)·南山經(jīng)》:“青丘之山,有獸焉,其狀如狐而九尾,其音如嬰兒,能食人,食者不蠱?!眀李炳海指出:“先秦文學中的狐形象或是男性配偶的寫照,或是君主、權勢的體現(xiàn),或是思鄉(xiāng)情感的寄托?!眂狐代表的是有力量的君主,而先秦掌握權力的基本上都是男性,故而狐形象是以正面的形象出現(xiàn)的,這與歷史的走向一致。
秦漢以前,雖有寫狐貍狡詐多疑的作品,但并沒有對其惑人害人的描寫。秦漢以后狐意象逐漸開始妖化,但此時狐貍的形象并不局限于女性,男狐的形象也時有出現(xiàn)。
魏晉時期,狐貍化人尤其是女人的說法開始風行。《搜神記》卷十二載:“千歲之狐, 起為美女?!眃《搜神記》明確狐的女性化特征,以美女形象惑人的“狐貍精”開始廣泛出現(xiàn)在文學作品中。《拾遺名山記》曰:“狐者,先古之淫婦也,其名曰阿紫,化而為狐,故其怪多自稱阿紫?!眲t直接將淫婦與狐對應。
唐宋時期,狐妖女性化的傾向更為明顯,逐步形成了代表性的狐妓形象?!短綇V記》卷四四七引《玄中記》載:“狐五十歲,能變化為婦人。百歲為美女,為神巫。或為丈夫與女人交接。能知千里外事。善蠱魅,使人迷惑失智?!薄短綇V記》卷第四百四十七至卷第四百五十五第八十三則狐故事記載了男女老少各種妖化的狐魅,展示了狐形象的地域化、宗教化及女性化趨勢,對之后狐題材文學作品的發(fā)展產(chǎn)生了深刻影響。
元明清時期,狐妖的形象更加廣泛地出現(xiàn)在文學作品中?!斗馍裱萘x》中蠱惑君王的蘇妲己,《醒世姻緣傳》中潑辣兇悍的薛素姐等都是狐媚妖化的代表?!逗G史》《狐貍緣全傳》等專寫狐妖的作品也開始流行起來。狐基本以妖化的美女形象成為故事主角,尤其是蒲松齡《聊齋志異》中對狐女的描寫超過一半篇目。
(二)日本狐妖文化概況
在日本民間傳說中,狐貍是最常見的妖怪之一。狐貍傳說和日本的“稻荷信仰”分不開。由于狐貍捕食田鼠,保護莊稼,日本把狐貍當作農(nóng)耕神的使者來祭拜。隨著各種文化的互相影響,人們在狐貍形象中增添了很多特性,狐貍形象變得日益復雜。佐脇嵩之《百怪圖卷》中,狐大致分為野狐和善狐兩種。野狐是人們厭惡的狐妖,它通曉咒術,能給人帶來災害,有時還被人們看作是淫邪的化身。但野狐也有不危害人類的,善狐也有品行惡劣的,九尾狐為其最終修行形態(tài)。
日本關于狐妖最早的記載出現(xiàn)于弘仁十三年(822)的《日本靈異記》,上卷第二中收錄了美濃國一個男子娶狐女為妻的故事。江戶時期,畫家鳥山石燕于安永五年(1776)創(chuàng)作完成了一系列作品《畫圖百鬼夜行》,其《上篇·陰》記載有狐火。狐火本是早期妖怪傳說中狐貍嘴巴吐出的氣體在空氣中燃燒的現(xiàn)象,后來被傳為妖狐用于攻擊對手使其產(chǎn)生幻覺的手段。天保十二年(1841),署名桃山人的日本怪談集《繪本百物語》在第三卷中有關于葛葉的記載。葛葉是日本著名狐女,傳說是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母親。成書于日本平安時代的說話集《今昔物語集》中,記載了幾篇狐妖魅惑于人卻未能成功的傳奇故事。
日本古典文學中的狐大多展現(xiàn)為女性的形象,男性狐只存在于自然特征的雄狐故事及少量“幻化為人”的狐男故事中。日本稻荷信仰的狐故事中常包含“狐報恩”和“狐女為妻”兩方面內(nèi)容, 狐故事普遍以女性形象為中心,日本古典文學作品充斥著陰性文化的傾向,因此狐總以女性 (即陰性) 形象呈現(xiàn)。
二、中日女性狐妖形象的演變——以中國妲己和日本玉藻前為例
作為狐妖形象的代表,中國最著名的狐妖妲己和日本的大妖玉藻前都對本國人民的民俗信仰及民間文學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一般認為,日本狐妖玉藻前的故事是受到中國狐妖妲己故事影響而創(chuàng)作出來的。中日兩國這一狐妖形象在文學作品中情節(jié)和發(fā)展的高度一致為比較中日狐文化奠定了基礎。
(一)中國妲己形象的演變
從傳世文獻來看,妲己的形象經(jīng)歷了一個從無到有的過程。在西周和春秋時期,雖有其事卻無其名,到戰(zhàn)國時期才出現(xiàn)關于妲己的記載,是以妲己的身份存在著歷史事實和民間虛構的雙重性。
《尚書·牧誓》載:“今商王受,惟婦言是用?!贝恕皨D”是否為妲己,不得而知,但后世妲己其人其事應淵源于此。《國語·晉語》載:“殷辛伐有蘇,有蘇氏以妲己女焉,妲己有寵,于是乎與膠鬲比而亡殷?!薄秶Z》最早提及妲己,賦予其有蘇氏之女的身世,有蘇氏以九尾狐為圖騰,這可能是后世妲己狐貍形象的淵源。
自戰(zhàn)國始,不斷疊加在妲己身上的罪證導致妲己的形象逐漸妖魔化?!秶Z》將妲己和商的滅亡相聯(lián)系,妲己的罪行初現(xiàn)眉目。《呂氏春秋》云:“妲己為政,賞罰無方,不用法式,殺三不辜,民大不服。”用為政的實例闡明妲己干預政治的罪行。西漢時期,妲己的形象豐滿起來?!妒酚洝?殷本紀》云:“(殷紂王)愛妲己, 妲己之言是從?!眅并列舉了酒池肉林、炮烙之刑等情節(jié),將妲己與紂王的罪行幾乎全部相聯(lián)系,坐實妲己是紂王罪行的源頭。
自《史記》始,妲己亡國禍水的形象成為社會的主流觀點。漢儒劉向編寫《列女傳》時,妲己被歸為“孽嬖傳”,《史記》中紂王所為的“比干挖心”,在劉向筆下被歸為妲己的行為,妲己的污名化愈演愈烈。
在后人二次創(chuàng)作和流傳中,妲己由本無名姓逐漸被賦予了身份,在不斷被加諸的罪行中污名化。但妲己雖然背負亡國禍水的名聲,在此時還是作為人的形象而出現(xiàn),真正使妲己被妖魔化的形象深入人心,歸于明《封神演義》的流行。《封神演義》中,蘇妲己本是冀州侯蘇護之女,美艷絕世,被父親獻給商紂王為妃,路上被奉女媧之命惑亂殷商的九尾狐精奪身附體。憑借美貌,九尾狐蠱惑紂王縱情女色,殘害忠臣,使商朝亡國,最終被姜子牙斬首示眾。《封神演義》將妲己的形象由人變?yōu)楹?,使妲己其人其事都具有了妖魔化的色彩。至此,妲己禍國妖姬的形象在一代又一代的文人?chuàng)作中達到了頂峰。
(二)日本玉藻前形象的演變
日本平安時代末期的儒學家大江匡房在《狐媚記》中提及:“狐媚變異,多載史冊。殷之妲己,為九尾狐;任氏為人妻,到于馬嵬?!庇纱丝芍袊Ъ旱墓适略谌毡驹缬辛鱾?。
日本傳說中的狐妖玉藻前是在平安時代末期、鳥羽上皇院政期間出現(xiàn)由白面金毛九尾狐變化的絕世美女,由于其才識廣博且絕世美艷,被稱為天下第一美女。最初記載玉藻前故事的是室町時代的文獻《神明鏡》《殺生石》《玉藻之草子》。玉藻前初名藻女,由武士坂部夫婦收養(yǎng),精通琴棋書畫且擁有絕世美貌。她入宮成為鳥羽天皇的女官,受天皇寵愛,賜名玉藻前。不久,因鳥羽天皇病重,陰陽師安倍晴明五世孫安倍泰親探察后知曉是玉藻前作怪,察知其禍害天皇從而竊國的陰謀。斗法后,玉藻前被安倍泰親鎮(zhèn)壓,其執(zhí)念以“殺生石”的形態(tài)保留。
玉藻前的故事一直流傳,但其來歷始終不明。江戶時代,高井蘭山《繪本三國妖婦傳》中,詳細描述了九尾狐先后化身為妲己、華陽夫人、褒姒并最終流亡日本成為鳥羽上皇的寵姬玉藻前時所行的禍國之事。《繪本三國妖婦傳》中九尾狐輾轉中國、印度、日本三國的經(jīng)歷完善了玉藻前的形象。高井蘭山將玉藻前與中、日、印著名的女禍故事相結合,為玉藻前編織了一個更加完整而又有來歷的身世。日本文人將這一形象與日本歷史上深得鳥羽上皇寵愛的藤原得子聯(lián)系起來,完成了玉藻前故事的日本化。
三、中日狐妖形象折射的女性觀
在中日兩國密切的文化交流中,中國儒學廣泛滲透到日本社會中,對日本的文化道德和文學創(chuàng)作等方面都產(chǎn)生了巨大影響。由于封建思想的影響,中日都延續(xù)了傳統(tǒng)儒學。傳統(tǒng)儒學的女性觀是儒家禮教中的重要組成部分,對中日女性觀具有深刻的影響。
(一)德言容功的四德規(guī)范
儒家所崇尚和奉行的“三從”“四德”是對傳統(tǒng)女性最具約束力的道德規(guī)則?!八牡隆睘榕栽O下婦德、婦言、婦容、婦功的規(guī)范準則,這套用于約束女性的準則不斷豐富,對女性形成了苛刻的社會道德要求?!杜]》明言:“女有四行,一曰婦德,二曰婦言,三曰婦容,四曰婦功。夫云婦德,不必才明絕異;婦言,不必辯口利辭也;婦容,不必顏色美麗也;婦功,不必工巧過人也。”從社會女性規(guī)范來看,妲己與藤原得子都不滿足傳統(tǒng)社會對于女性的要求,這正是后世對其形象扭曲的根源。婦德要求女性貞順,但妲己和藤原得子完全不是卑微服從的女性,她們有自己的野心和手段,即使是身處在男尊女卑的社會也依然敢于觸犯男性的權威,她們以其巧言機敏在政治中留下烙印。妲己的傾國美貌在中國的古代文學作品中不斷加以渲染,藤原得子被冠以絕世美女玉藻前的名號,但在儒家溫從含蓄的審美體系里,容顏過盛反而是禍端之源,妲己和藤原得子不符合這一體系的要求,被不斷抹黑妖化也是自然而然的。
(二)男尊女卑的兩性秩序
中日兩國有著相似的歷史文化,兩國女性都曾經(jīng)歷過封建父權的壓迫。男性對女性的壓迫和控制,從側面表現(xiàn)出中日兩國傳統(tǒng)社會制度下男權社會的相似性。在男尊女卑的性別格局下,女性地位下降,淪為生育工具,女性成為男性的附屬品。女性被置于服務男性世襲、生育繼承人的角色上,并以此作為婦女道德的首要標準。同屬于東亞文化圈的中日女性,在這種生活背景和文化傳統(tǒng)中,其社會地位流變也有相似性,如妲己和藤原得子這類因寵愛而禍亂朝政的情況是對男性秩序的直接挑戰(zhàn),是對男性主導的主流思想的叛逆。
狐貍多產(chǎn)多育的生理屬性使狐意象具有生殖崇拜的特性。狐性淫,在化人后帶有狐的生理屬性,狐喻妓的先例深化了狐性淫的觀念。隨著儒家思想的深化,節(jié)欲逐漸成為主流。男性在將性幻想投諸女性的同時,在沒有社會話語權的女性身上加以“狐貍精”的諸多特征來滿足自我,又因“狐貍精”兇殘而對女性加以警惕。狐意象的漸趨女性化事實上是以男性話語為主導的社會文化對女性形象的歪曲和改造,男性在貪戀女色的同時,為了維護禁欲的傳統(tǒng),將性欲投射于妖化的女性,這是男權社會下男尊女卑思想的必然產(chǎn)物。
(三)“女禍論”的政治觀念
古代對女性參政是堅決禁止的。歷代統(tǒng)治者和文人極力構建起“紅顏禍水”的觀念,明晰男尊女卑為主導的性別意識,將女性徹底排除在政治事務外。古人將妃妾以色侍君,恃寵干政定義為“女禍”。
據(jù)劉世林《妲己本事考》f記載:妲己作為一位王侯之女,很可能是歷史上最早的一次美人計的主角,但在功成之后由于政治需要而被污為狐貍精以滅口。由此可見君主的偉業(yè)功成不能容忍女性身影的出現(xiàn)。妲己用在主流意識形態(tài)中不道德的惡的手段完成了滅商的使命,但在高度專制且統(tǒng)一的周代意識形態(tài)及其長達八百余年的統(tǒng)治下,只能以徹底扭曲的方式被深埋在中國文化記憶的底層,作為純潔和幼稚的紅顏知己,獻身于最殘酷的政治傾軋中。被譽為“中國四大妖姬”的夏之妺喜、商之妲己、周之褒姒、晉之驪姬,這些紅顏禍水除了酈姬實有其事外,其他女子不過是后世附會的男權社會的犧牲品。
不同于妲己的后世附會,作為玉藻前原型的藤原得子確實自我選擇處在日本政治的漩渦中心。藤原得子作為攝關家名門出身的皇后,深受鳥羽天皇的寵愛。為了讓自己的兒子登上帝位,她設計使得中宮藤原璋子失寵,讓崇德上皇和藤原忠實以及賴長父子對立,并因此引起了保元之亂,更樹立了武家政權先例,甚至出現(xiàn)了美福門院實際攝政和皇位繼承由她決定的說法。藤原得子以女性的身份干預日本宮廷政治,引起社會動亂,因此日本文人將各種狐妖傳說附會在她身上,扭曲了藤原得子作為政治家的智慧與手段。只有使藤原得子妖化,才能掩蓋住女性在政治中的光彩與機敏。后世讓藤原得子成為法力高強的玉藻前的原型,可能正因政治“女禍”造成時代離亂,以妖的形象掩蓋對女性政治的畏懼和否認。
無論是本無名姓事跡被不斷疊加罪證的妲己還是盛寵干政被附會狐妖身份的藤原得子,中日相似的文化環(huán)境決定了“女主政治”在以男性為主導的社會中不會得到任何正面的聲音。
四、狐妖形象所見中日文化異同
中日兩國妖怪文化歷史悠久,狐貍作為中日兩國共有的妖怪文化,呈現(xiàn)了兩國同中有異的文化風格。
中日的狐貍形象都通曉人性,被賦予人格化的形象;都擁有法力,具有妖魔的力量。在日本的妖怪體系中部分狐貍為害,為人懼怕,繼承了中國狐意象妖化的特點。但與中國不同,日本狐妖繼承中國狐意象妖化特征的同時,有部分狐兼有神性,被奉為神明。
即使同是狐女的文學形象,中國多為狐貍幻化為女子迷惑男人吸食精氣,而日本的狐貍幻化為女子后,大多與男子成親生子,操持家庭,更為溫順。相較于中國以受害男子為中心,日本的主題不是狐女對男子的誘惑和男子因迷戀妖魅而受害,而是狐妖母子的分別,狐的形象更側重于人而不是妖。g
中日的狐妖故事最終都以狐妖的失敗和作為正義一方的男性的勝利為結局,體現(xiàn)了中日文化中邪不勝正的共同民族心理,但中日兩國的狐妖故事在敘述上明顯體現(xiàn)了兩國民族文化的差異性。日本河合隼雄認為:“在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日本人喜歡用女性形象表達自我的了。日本的社會制度是一個極端強權的父權制度,這使得人們在許多時候不得不放棄這所謂的女性視角。但是對于民間故事而言,因為它具有心理補償?shù)淖饔?,所以它便成為巾幗們自由活躍的載體。它并不代表女性的心理,而是日本的男性和女性共同的心理?!県日本的狐妖故事突出了作為大妖的狐貍的法力高強,在民間故事中給予女性力量補償,故事多從女性視角展開,但最終也沒有脫離男權制度的禁錮。與日本相比,中國的狐妖故事在表達上更加偏向于男性視角。由于儒家思想的長期影響,中國社會各個方面都基于男性本位展開,即使是在民間故事中,無論是情節(jié)或是發(fā)展都契合了男性視角,狐妖的力量來自于男性又被男性所消滅,男性視角始終貫穿著中國狐妖故事的發(fā)展,這也是中日狐妖文化差異的原因之一。
結語
中日妖怪文化都從側面反映了中日的社會狀況。中日狐妖形象的演變反映了儒家主流價值觀對于女性行為規(guī)范的嚴格要求?;缶烧呐栽谀行栽捳Z權的加強中被不斷妖魔化,最終成為文化中的負面形象。由于這些女性人物的記述者多為男性,從妖怪文化視角揭示當時的社會文化氛圍,對于認識男權社會下的女性地位等社會問題有一定的意義。隨著研究的推進,如何客觀地看待科學社會中的妖怪文化,如何深入挖掘中日妖怪文化背后的人性內(nèi)涵和民族心理,這些都是值得進一步探討的課題。
a范正生:《狐貍妖化描寫及其宗教闡釋》,《聊城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年第3期,第17—19頁。
b方濤譯注:《山海經(jīng)》,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5頁。
c李炳海:《從九尾狐到狐媚女妖——中國古代的狐圖騰與狐意象》,《學術月刊》1993年第12期。
d馬銀琴、周廣榮譯注:《搜神記》,中華書局2009年版,第219頁。
e韓兆琦譯注:《史記》,中華書局2010年版,第182頁。
f劉士林:《妲己本事考》,《河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3年第1期,第73—76頁。
g董江洪:《日本傳說中的狐妻形象》,《文學教育(下)》2014年第10期,第36—37頁。
h陳嘉音:《中日畫中妻故事比較研究》,浙江農(nóng)林大學2019年論文。
參考文獻:
[1]劉向撰,張濤譯注.列女傳譯注[M].北京:人民出版社, 2017.
[2]許仲琳.封神演義[M].北京:中華書局,2018.
[3]羅惠蘭.中國婦女生活史[M].北京:當代中國出版社,2016.
[4]陳東原.中國婦女史[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7.
[5]劉明妍.日本中世文學中的狐妖形象[D].北京:對外經(jīng)濟貿(mào)易大學,2011.
[6]李文博.日本妖怪文化研究[D].青海師范大學,2013.
[7]王鑫.比較視域下的中日“妖怪”與“妖怪學”研究[D].北京外國語大學,2015.
[8]朱井井.中日傳統(tǒng)妖怪形象比較探究[D].延邊大學,2019.
[9]劉士林.妲己本事考[J].河南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3(1).
[10]范正生.狐貍妖化描寫及其宗教闡釋[J].聊城大學學報(社會科學版),2003(3).
[11]彭利芝.妺喜形象考論——兼論明清歷史小說中的“女禍”現(xiàn)象[J].明清小說研究,2005(2).
[12]周洋洋.狐與女性——淺談狐女意象的生成[J].北方文學(下半月),2011(10).
[13]林紫秋.論妲己妖魔形象的形成[J].四川民族學院學報,2011,20(3).
[14]董江洪.日本傳說中的狐妻形象[J].文學教育(下),2014(10).
[15]王曉英.女性主義視野下的《封神演義》[J].呂梁學院學報,2016,6(5).
[16]李亦輝.妲己形象考論[J].明清文學與文獻,2017(00).
[17]陳逸鳴.明清小說里“紅顏禍水”形象的歷史隱喻——以《封神演義》《醒世姻緣傳》為例[J].宜春學院學報,2018,40(5).
[18]馮軍.歷史文化鏡像——妲己形象詮釋研究[J].明清小說研究,2019(1).
[19]王貝.狐妖妲己故事在日本接受和變化情況研究——以狐妖玉藻前故事的形成和發(fā)展為中心[J].齊魯學刊,2019(4).
[20]梁歸智.女媧和妲己都是狐貍精嗎——《封神演義》開頭的奧秘[J].名作欣賞,2019(28).
[21]宋媛媛.中國儒學對日本文化思想的影響[J].山西青年,2020(1).
基金項目:大學生創(chuàng)新創(chuàng)業(yè)項目201910357714
作 者: 王雅倩,安徽大學文典學院在讀本科生。
編 輯:曹曉花 E-mail:erbantou2008@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