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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國史”與“和平學”的跨界平衡

      2021-02-24 08:00:23
      歷史教學·高校版 2021年2期
      關鍵詞:工黨和平

      采訪時間:2020年12月

      采訪地點:南京大學歷史學院

      采訪記錄及文字整理:南京師范大學社會發(fā)展學院副教授白爽

      問:劉老師,您好!聽聞您與英國史研究的緣分很特別??梢韵冉榻B一下您的研學經(jīng)歷嗎?

      答:我是2001年在南京大學獲得歷史學博士學位的,師從錢乘旦教授。在此之前,我曾在南京市公安系統(tǒng)工作了13年,當過刑事技術員、偵查員,不分晝夜出現(xiàn)場,辦案查線索。這點與很多從校門到校門一直在校園里求學的年輕人不一樣。從警十多年讓我充分接觸社會,鍛煉了做事的能力,也培養(yǎng)了我的邏輯思維和判斷力,這些為我后來從事學術研究提供了幫助。

      改革開放后,越來越多的外國人到南京生活,我被抽調(diào)到南京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處,成為了一名外事警官。為能更好地應對外事工作,我利用業(yè)余時間提升自己,在職攻讀了南京大學的世界史碩士學位。在讀研的幾年里,我開始接觸學術,并逐漸對它產(chǎn)生了興趣。在此期間,導師錢乘旦教授發(fā)現(xiàn)了我從事史學研究的潛力,鼓勵我繼續(xù)深造。后來,我毅然丟下公務員的“鐵飯碗”,辭職去讀錢老師的博士。這在那個年代是需要很大勇氣的,意味著我要放棄體制內(nèi)穩(wěn)定的仕途和待遇,算是我人生中一個重要的轉(zhuǎn)折點。讀博時我已經(jīng)35歲了,是江蘇省公安機關第一個考上博士的人。一下子進入到全日制博士生的“讀書狀態(tài)”,我也曾有過一段迷茫期,不知道自己究竟適不適合搞學術。但在這么多年的努力和堅持下,我在學術上如魚得水,證明了這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而且我崇尚自由度較高的工作和生活,大學更適合我。

      讀博期間的學習經(jīng)歷使我收獲最多且最難忘。記得錢老師開設了一門英國史專題的閱讀研討課,每周都會給我們布置一個討論主題和3~4本參考書目。上課的時候,錢老師總是先讓同學們挨個講,然后他再提問。上課的博士生人數(shù)本來就少,誰也不敢“蒙混過關”。這樣高強度的閱讀訓練壓力非常大,但一個學期下來,這門課讓我感覺最難也最有收獲。這是我從事英國史研究的入門課。跟錢老師上的另一門課是博士論文匯報課。課堂上,我們會把讀書思考和寫作中的困難與感悟向錢老師匯報,以及時得到他的解惑指導。那時南京的冬天很冷,歷史系樓的508教室也冷,但錢老師給我們上課,大家常常討論得意猶未盡,忘記了下課和吃飯。每每回想起,真是一段溫暖而特殊的時光。

      錢老師在英國史方面堪稱百科全書式的博學,他思考問題的敏銳深刻,學術研究的縝密透徹,史料運用的準確客觀,治學態(tài)度的精益求精等等,都給我們后來的學術生涯樹立了榜樣。錢老師是一位真正的學者,也是我學術上的領路人。在錢老師的指導下,我完成了博士畢業(yè)論文《理想與現(xiàn)實:二戰(zhàn)后英國工黨公有制思想與政策的演變》。這篇博士論文曾于2004年獲得全國優(yōu)秀博士論文提名(也是全國優(yōu)秀博士學位論文評選獲獎的首篇世界史博士論文),還獲得了江蘇省和南京大學的優(yōu)秀博士論文。畢業(yè)后,我留在南京大學世界史學科任教,從此與英國史研究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問:劉老師,能詳細介紹一下您為什么選擇了英國工黨史研究,以及早期的主要成果嗎?

      答:《理想與現(xiàn)實——英國工黨與公有制》(江蘇人民出版社,2003年版)是我最早出版的一本專著,其實就是我“原汁原味”的博士論文。它是我進入英國史研究的起點,也奠定了我的學術領域和后來研究的發(fā)展方向。我之所以將研究選題定為英國工黨史,主要基于以下四點考量:其一,現(xiàn)代政黨史研究是世界史研究的重要領域,而英國是西方政黨的主要發(fā)源地,英國政黨史研究又一直是英國史研究的重點。英國工黨成立于1900年,誕生于英國工會內(nèi)部,是英國工人運動的產(chǎn)兒。工黨作為英國政治舞臺上的后起之秀,有英國政黨的傳統(tǒng)屬性,又有不同的自身特質(zhì)。自1924年作為少數(shù)黨執(zhí)政以來,工黨一直是英國的兩個主要政黨之一,二戰(zhàn)后與老牌的保守黨平分秋色。工黨從小黨變?yōu)閳?zhí)政黨,從“老”工黨演化為“新”工黨,長期執(zhí)政并多次沉浮,以此作為研究對象必有學術價值并兼顧現(xiàn)實關懷。

      其二,英國工黨從最初的工人階級的選舉聯(lián)盟迅速發(fā)展成為英國兩大黨之一,創(chuàng)造了英國政治史上的一個奇跡。那么,如何去集中探究和呈現(xiàn)工黨的歷史變遷和執(zhí)政綱領上的變化呢?我選擇工黨的公有制作為切入口。它是工黨執(zhí)政的核心綱領之一,也是工黨區(qū)別于英國其他政黨的最顯著的特征。1918年,工黨頒布了歷史上第一個黨章,以實現(xiàn)生產(chǎn)資料公有制為特征的黨章第四條成為“工黨的目標”。在那時英國人的認知中,公有制和“社會主義”思想是不可分割的。二戰(zhàn)時,工黨在大選中獲勝??巳R門特·理查德·艾德禮(Clement Richard Attlee)為首的工黨政府上臺后便開始兌現(xiàn)對國家主要工業(yè)部門進行國有化的承諾,但國有化舉措很快顯現(xiàn)出弊端。1951年的大選失敗后,工黨內(nèi)部圍繞公有制問題和黨章第四條進行了長期爭論。公有制究竟應該控制在多大的范圍內(nèi)?公有制的條款是否已經(jīng)過時?公有制條款是工黨大選的障礙還是取勝“法寶”?這些爭論一直持續(xù)到1995年工黨取消了公有制條款的相關內(nèi)容。英國史學界認為,工黨對黨章第四條的修改是工黨歷史的一個分水嶺。從這個角度而言,戰(zhàn)后工黨的演變就是圍繞公有制條款的爭論而進行的,這也成為我博士論文的核心論點。

      其三,我在研讀工黨史文獻資料后發(fā)現(xiàn),雖然學術界已經(jīng)普遍認可工黨公有制條款的重要性,但仍有區(qū)別,大致歸納為三種觀點:第一,以丹尼斯·卡瓦納(Dennis Kavanagh)和彼德·莫里斯(Peter Morris)為代表的觀點是,公有制只是二戰(zhàn)中聯(lián)合政府共識的延續(xù),并不是工黨的獨創(chuàng),而且從艾德禮政府時期開始,工黨和保守黨在所有制問題上都是遵循混合經(jīng)濟模式;第二,以都鐸·瓊斯(Tudor Jones)為代表,即承認工黨公有制綱領在工黨的發(fā)展演變中的影響,但持此類觀點的學術成果或是沒有突出工黨公有制綱領的重要性,或是沒有從史學角度剖析不同時期工黨在公有制問題上態(tài)度轉(zhuǎn)變的根本原因;第三,認為只是在幾個特定的時期內(nèi),工黨在公有制問題上產(chǎn)生過爭論,但并沒有對工黨的演變產(chǎn)生決定性的影響。持這類觀點的學者較多,這類成果限于工黨在某一特定時段的政治表現(xiàn),沒有挖掘出工黨與公有制的互動關系。當時國內(nèi)學術界還沒有對工黨的公有制問題進行系統(tǒng)探討,也沒有相關專著問世。

      其四,工黨作為20世紀英國政壇上的一個主要政黨,它的政策對英國政治、經(jīng)濟、社會等方面都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在國際政治經(jīng)濟舞臺上也扮演著重要角色??梢哉f,沒有戰(zhàn)后工黨圍繞公有制條款的一系列改革實踐,英國可能不會是現(xiàn)在的英國。所以,公有制條款與二戰(zhàn)后工黨的演變是緊密相關的。以工黨黨章第四條公有制條款為主線,敘述二戰(zhàn)后工黨內(nèi)部的不同觀點和爭論,論述其改革實踐的原因、問題和困惑,不僅可以加深對英國工黨演變的理解認識,即一個政黨的理想必須與現(xiàn)實相吻合才能立于不敗之地的一般規(guī)律,對我們深入了解英國政黨政治與社會發(fā)展中的經(jīng)驗教訓也有參考價值。

      該書出版后,獲得了教育部全國高校人文社科優(yōu)秀成果獎和江蘇省哲學社會科學優(yōu)秀成果獎。獲獎時我還只是講師,這對于在英國史研究領域初出茅廬的我確實是一個莫大的鼓舞。2008年,我又入選了教育部新世紀優(yōu)秀人才。那時我才在高校工作6年,只是一個副教授,能夠獲得這個榮譽,體現(xiàn)出學術界對我研究水平和潛力的認可。我還在錢老師的指導下完成了《英國:從稱霸世界到回歸歐洲》(三秦出版社,2005年版)、《世界現(xiàn)代化歷程·總論卷》(江蘇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的寫作任務,出版了我的英國史論文集《英國現(xiàn)代轉(zhuǎn)型與工黨重鑄》(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3年版)。最近的一部是錢老師主編的《英國通史》(六卷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6年版),我是第五卷《光輝歲月——19世紀英國》撰寫的負責人。這套書是中國英國史研究的總結(jié)性成果,獲得了2020年教育部第八屆全國高校人文社科優(yōu)秀成果一等獎。截至目前,我在英國史領域發(fā)表學術論文40余篇,成果涉及英國工黨的政治、經(jīng)濟、社會、外交等領域,確定了我在英國史研究上的學術版圖。

      問:迄今您已從事工黨史研究20余年,在2020年11月,您又成功申請到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英國工黨史”(多卷本),成為該項目的首席專家。您能介紹一下這個項目的選題和研究計劃嗎?

      答:國家社科基金重大項目“英國工黨史”(多卷本)成功立項,的確是我由來已久的一項寫作計劃。在此之前,我已成功申報3項國家社科基金項目和2項教育部社科基金項目。學術有專攻,我的世界史科研項目全部是英國史,為后續(xù)研究奠定了扎實的學術基礎。英國工黨自成立至今,已有120年歷史,值得系統(tǒng)總結(jié)。但目前國外的英國工黨通史主要是單卷本,比如,由英國史學界12位工黨史學者合著的《工黨的第一個百年》(Duncan Tanner, Pat Thane and Nick Tiratsoo, eds., Labours First Century, Cambridge, 2000)。該書對工黨百年歷史發(fā)展中的12個方面做了梳理,涵蓋政治與社會思想、經(jīng)濟、社會福利、國際關系、憲政、性別、工會、黨員、選民、信念和新舊工黨等主題。這是迄今最具學術價值的工黨史總結(jié)性論著。工黨史權威學者亨利·佩林(Henry Pelling)與其學生阿拉斯萊爾·J.里德(Alaslair J. Reid)合著的《工黨簡史》(Henry Pelling & Alaslair J. Reid, A Short History of the Labour Party, Macmillan, 1996)是全面了解工黨的必讀書,該書簡明扼要地敘述了英國工黨近百年歷史發(fā)展過程。著名工黨史專家安德魯·索普(Andrew Thorpe)的《英國工黨史》(Andrew Thorpe, A History of the British Labour Party - 4 editions, Palgrave Macmillan, 2015),全書采用編年史體例,學術性強,被認為是單卷本工黨史中最好的一本,1997年首版后已出4次修訂版。此外,還有工黨的斷代史論集和專題史著作。比如,英國史權威學者肯尼思·O. 摩根(Kenneth O. Morgan)的《工黨執(zhí)政(1945—1951)》(Kenneth O. Morgan, Labour in Power 1945-1951, Oxford University Press, 1984),約翰·卡拉漢(John Callaghan)的《工黨外交政策史》(John Callaghan, The Labour Party and the Foreign Policy:A History, Routledge, 2007),等等。

      問題是,單卷本的工黨通史雖線索清楚、內(nèi)容凝練,但不足以全面展現(xiàn)工黨百年歷史的豐富細節(jié)和重要主題;工黨的斷代史論集中關注了某一特定時段的工黨歷史,卻不能反映其整體發(fā)展邏輯;工黨專題史著作觀點紛呈,卻缺乏統(tǒng)一的解釋體系。相比之下,國內(nèi)已有成果主要關注戰(zhàn)后工黨的政治、外交和社會制度方面,研究視角較為單一,缺乏對原始資料的搜集利用以及對原創(chuàng)性理論觀點的提煉。毫無疑問,解決上述問題需要學術團隊集體攻關,加強資料搜集、拓寬研究視角,同時整合國內(nèi)外最新研究成果,最終形成能夠反映最新的英國史研究水平、表達中國學者的學術話語的工黨史研究成果。

      關于“英國工黨史”(多卷本)的寫作,我的構想是以總論卷奠定全書的觀點和基調(diào),集中闡述工黨百年歷史發(fā)展的基本線索、執(zhí)政與在野的主要情況與特點。之后4卷擇選政治、經(jīng)濟、外交、社會4個主題,對工黨進行細致分析與精準評斷,客觀論述和描繪工黨自成立以來的歷史全貌。工黨總論卷的研究突出“面”,工黨專題史的研究注重“專”,將5卷合為一部多卷本的英國工黨史,做到通史與專題研究的兼顧合一,各卷內(nèi)容避免重復又有邏輯關聯(lián)。我本人從事工黨史研究20年,期間多次到訪英國,搜集了大量的英國史資料,保證研究成果的科學性和前沿性。這套書力爭做到將國外(主要是英國)研究成果精華、檔案文獻厚重和中國學者視角的高度結(jié)合。我希望做出一部具有中國特色、邏輯嚴密、扎實厚重的多卷本英國工黨史,提高中國英國史研究在國際學界的地位,為推進世界史的創(chuàng)新發(fā)展做出積極貢獻。

      問:剛才主要介紹了您在英國史上的學術成就,我們知道,您的研究領域中還有一項極具影響力的內(nèi)容,就是“和平學”。這對部分讀者而言,可能還是一個新的領域。能否為我們簡單介紹一下和平學,并談談您是如何接觸到和平學的?

      答:和平學(Peace Studies)也可稱為和平與沖突研究(Peace and Conflict Studies)。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給世界人民帶來的災難促使人們反思戰(zhàn)爭和暴力,“和平學”由此萌動。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特別是核武器的使用和聯(lián)合國的建立,推動了和平學的創(chuàng)建。和平學通過跨學科的合作,以非暴力手段探究預防、消減和化解沖突的方案,闡釋暴力和非暴力的行為,分析沖突的結(jié)構機制,創(chuàng)建有助于實現(xiàn)和平的知識和實踐體系,尋求創(chuàng)建人類理想生存條件的途徑。

      我跟和平學的“相遇”要追溯到2001年。當年聯(lián)合國提出“為世界兒童創(chuàng)建和平與非暴力文化國際十年”計劃,和平事業(yè)也為全世界所關注。那一年,我所任教的南京大學與英國考文垂大學建立合作關系,為和平學引入中國打下基礎。南京和考文垂有著相似的創(chuàng)傷記憶,與德國德累斯頓、日本廣島并稱為二戰(zhàn)期間的世界四大“殉難城市”??嘉拇挂浴昂徒馀c寬恕”的方式處理戰(zhàn)爭創(chuàng)傷,并在考文垂大學設立和平學中心。為此,兩所大學共同設計了一個和平學的中英高校合作項目,并且得到了英國文化協(xié)會(British Council)的資助。在該項目的支持下,在2003年,我以訪問學者的身份進入考文垂大學的和平學中心,系統(tǒng)學習和平學的主干課程,并進行相關的學術研究。

      那時考文垂和平學中心只有3名教師:安德魯·瑞格比(Andrew Rigby)教授、艾倫·亨特(Alan Hunter)教授、卡羅爾·蘭克(Carol Rank)博士。他們是我的和平學啟蒙老師,一直支持和鼓勵我在中國及世界推廣和平學。現(xiàn)在的英國考文垂大學和平學中心已更名為:信任、和平與社會關系研究中心(Centre for Trust, Peace and Social Relations),是全英規(guī)模最大的和平學研究機構,擁有80多名全職研究人員,6個研究方向,其規(guī)模和影響力居于全球領先地位,一直與南京大學保持著學術合作關系。

      在考文垂學習和平學的經(jīng)歷觸發(fā)了我對和平問題乃至人生意義的重新認識。例如,以往我們談到“和平”,第一反應是“沒有戰(zhàn)爭”;但在和平學中,暴力與和平的內(nèi)涵都被極大地豐富了。暴力分為直接暴力、結(jié)構暴力和文化暴力。直接暴力是我們最熟悉的一種暴力形式,包括對人的肉體、精神或言語傷害,以及戰(zhàn)爭或沖突;結(jié)構暴力是指貧窮、疾病、壓制和社會歧視給人類帶來的痛苦和災難,關注的是社會政治和經(jīng)濟結(jié)構中存在的問題,以及由此造成的政治權利和經(jīng)濟利益分配上的不公正現(xiàn)象。與直接暴力相比,結(jié)構暴力是一種無形的、看不見的暴力,需要一個長期的過程才能被消除。文化暴力被認為是其他暴力形式的源泉,它肯定直接暴力和結(jié)構暴力的合理性,存在于宗教、法律、意識形態(tài)、語言、藝術、經(jīng)驗性科學中,并通過學校和媒體進行傳送,產(chǎn)生了社會中的憎恨、恐懼和猜疑。

      在此基礎上,消極和平的實現(xiàn)主要是戰(zhàn)爭和暴力的不在場,并希望通過談判和調(diào)解,而不是武力手段來解決爭端。特別是我知道了有關積極和平的概念,即和平不只是戰(zhàn)爭的不在場,和平的獲得意味著消除了饑餓、暴力、踐踏人權、難民問題、全球環(huán)境污染等對和平的威脅,它意味著創(chuàng)建了一種社會環(huán)境,人們可以在其中富裕的生活和體面的生存。如何去實現(xiàn)積極和平?和平學強調(diào)要使用非暴力手段,通過沖突轉(zhuǎn)化實現(xiàn)沖突化解的目標。正如,和平大樹是藏在和平種子里的,我們需要在思想和行動中種下和平的種子,而不是讓暴力生根發(fā)芽。和平不是虛無縹緲的夢想,和平需要通過滋養(yǎng)和培育,然后才能成為現(xiàn)實。這也是和平學之父約翰·加爾通教授(John Galtung)所提出的觀點,即“用和平的方式實現(xiàn)和平”(Peace By Peaceful Means)。

      問:是什么推動您將和平學引入中國的?期間遇到過哪些困難?在平時的工作接觸中,我注意到您注重效率、精力旺盛、緊抓重點的特點。作為一名世界史學者,您又是如何做好“工黨史”與“和平學”間的跨界平衡的呢?

      答:通過在考文垂大學和平學專業(yè)的學習,我初步了解到和平的基本內(nèi)涵和方法論,但心里也存在許多疑問。作為一名世界史學者,我知道人類漫長的歷史總與戰(zhàn)爭和暴力相伴。19世紀80—90年代,德國著名政治家、歷史學家海因里?!ゑT·特賴奇克(Heinrich Von Treitscht)認為,我們所知的每個國家都是戰(zhàn)爭打造的。人們總是試圖通過暴力來實現(xiàn)和平和發(fā)展,但事實反復證明人類不僅沒有實現(xiàn)真正持久的和平,而且戰(zhàn)爭還在不斷滋長和升級。所以我也在思考:非暴力解決沖突的方式真能成為一種替代性的方式,并能促進人類真正與持久的和平嗎?積極和平真的能夠?qū)崿F(xiàn)嗎?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和平思想能夠豐富與拓展和平學的理論內(nèi)涵和實踐途徑嗎?由此,我對和平學產(chǎn)生了極大的興趣。

      隨著后來多次參加培訓學習、國內(nèi)外各種會議,以及自己在和平方面的實踐,我對和平學的認識與理解逐步豐富起來。我發(fā)現(xiàn)有那么多國外學者在從事和平研究,還有很多非政府組織和志愿者在從事和平領域的工作。通過與他們的接觸與合作,他們對和平的信念和行動感染了我,我在中國推廣和平學的決心也日趨堅定。

      我決定將和平學帶到中國,最初的想法比較樸實。我想到我是一名大學老師,除了教書育人,還應關心人類生存和社會公正,更要有對世界進步的責任和擔當。中國已經(jīng)發(fā)展成為世界第二大經(jīng)濟體,是一個正在崛起的世界強國。中國傳統(tǒng)的儒家思想和歷史文化蘊含著豐富的和平理念,中國外交一直遵行和平共處五項原則,以及當前的“一帶一路”建設和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偉大實踐,都彰顯出中國和平友好的姿態(tài)。不僅如此,中國的實力和地位也決定了我們必將成為世界和平的倡導者和捍衛(wèi)者。因此,在中國大力發(fā)展和平學,對中國和世界而言,都意義非凡。

      但對我而言,開辟和平學這個“第二戰(zhàn)場”并不容易。我的專業(yè)是英國史,對和平學的這份堅守,讓我在工作中既要保持對英國史專業(yè)的付出,又要將一半的時間和精力投入在和平學的研究、教學和推廣上。十幾年前,作為剛?cè)肼毮洗蟮囊幻⒉弧澳贻p”的新人教師,要備課、搞科研,有評聘職稱的壓力。學界的一些師長對我在和平學上的付出也有善意的勸導,希望我全心全意從事已有很好基礎的英國史研究。經(jīng)過慎重考慮,我最終選擇了一條兼顧英國史與和平學的職業(yè)道路,盡可能做到專業(yè)學術與社會責任的平衡。

      和平學經(jīng)常要籌辦各類活動,尤其在國際會議的準備階段。受時差的影響,我需要凌晨和外國學者在線商討會議細節(jié),忙碌起來不眠不休,但也沒有因為繁雜的和平學工作而影響到我所喜愛的教學工作。雖然有時身體上會有些疲憊,但這個過程我覺得是快樂的,也很值得。我堅信,在中國普及和平學必將被歷史證明是一件利在當代、功在千秋的偉大事業(yè)。我下定決心、排除萬難,把和平學在中國推廣開來,讓和平學成為高等教育體系中的一個學科,讓每個青少年都有機會學習和平學。我知道實現(xiàn)這個目標困難重重,但功成不必在我。我常常跟學生說,我們要做和平時代的勇士。有時候,勇氣不是有堅持的力量,而是沒有力量卻依然堅持!

      可是,要把和平當成一種事業(yè)并不容易。和平學不在教育部確定的學科體系中,在早期推廣階段需要多方尋求資金支持,包括出版和平學著作、依靠支持和平的基金會舉辦和平學會議、與國外和平機構聯(lián)合舉辦和平學暑期培訓班等。幸運的是,有一大批國際和平學同行和國內(nèi)愛好和平的“伙伴們”,他們長期為我的和平學工作提供幫助和支持,且不計回報。外國同事支持我的重要原因是,他們信任我,覺得我作為一個體制內(nèi)的中國人,又研究世界史、了解世界,而且辦事效率高、計劃好的工作總能想辦法兌現(xiàn)。比如,亞洲基督教高等教育聯(lián)合董事會(The United Board for Christian Higher Education in Asia)主動聯(lián)系我,持續(xù)資助我的和平學研究。因為我每年的項目成果都大大超出他們的預期,他們連續(xù)5年給我資助,這種情況在國外基金里是很少見的。令人欣慰的是,近20年來,隨著中國和平學的發(fā)展,國內(nèi)也越來越認識到和平學的重要性,一些大學、機關和企事業(yè)單位也開始接納和平學,一些政府官員還成了和平學的志愿者。2019年,南京市委宣傳部與南京大學簽訂了5年合作協(xié)議,全力支持南京的和平學發(fā)展。中宣部也撥款支持南京大學建立中外和平學聯(lián)合研究中心。政府的重視和推動是中國和平學的一個優(yōu)勢特色,也為中國和平學未來的發(fā)展奠定了堅實基礎。

      問:2017年,您成為“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和平學教席”的主持人。您在國內(nèi)率先提出:“歷史必須牢記,創(chuàng)建和平是對創(chuàng)傷歷史最好的記憶與修復?!敝螅暇┥陥蟪蔀橹袊谝粋€“國際和平城市”。您能不能介紹一下相關的過程和意義?以及您近期的和平學工作和計劃?

      答: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教席(UNESCO Chairs Programme)設立于1992年,是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為推動大學與其他高等教育機構間進行經(jīng)驗與知識交流、促進能力建設的主要途徑。我在2017年有幸成為“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和平學教席”的主持人(Chairholder)。這是中國唯一的和平學教席,對中國和平學的發(fā)展至關重要。一方面,在擁有和平學教席之后,我們在資源、人才和平臺等方面與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有了更緊密的合作。比如,我們組織的一些活動可以邀請聯(lián)合國專門機構和教科文組織的代表參加,并在對外宣傳中使用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為和平學教席制作的官方LOGO。依托和平學教席,深化與聯(lián)合國各級組織之間的合作,南京和平活動的影響力和效果就可以擴大至世界。另一方面,這也代表著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對多年來中國和平學工作的肯定和對未來發(fā)展的期許。我曾對我的學生說過,在中國做英國史的有很多專家學者,但努力做和平學的現(xiàn)在只有我一個人。如果我不去堅持,和平學在中國的發(fā)展可能就要暫停。我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但改變不是一蹴而就的,十幾年來,中國和平學在和平研究、和平教育與和平活動上做了大量的工作。

      中國的第一本和平學譯著出版于2003年,書名是《暴力之后的正義與和解》(Justice and Reconciliation:After the Violence),作者是考文垂大學的安德魯·瑞格比教授,這是我翻譯的第一本和平學專著。2006年,我把在南京大學和平學課程的講稿補充完善,出版了第一本中國的和平學高校課本——《和平學》(南京出版社,2006年版)。2009年,我主編了中國第一套面向小學、初中和高中學生的和平教育讀本《和平成長叢書》(南京出版社,2009年版),包括《愛與和平》《認知與和平》和《責任與和平》。這套書圖文并茂、淺顯易懂、觀點新穎,在2010年入選新聞出版總署向全國青少年推薦百種優(yōu)秀圖書。之后,我又與朱成山教授聯(lián)合主編《和平學譯叢》(南京出版社,2015年版),向國內(nèi)推介來自美國、英國、德國、日本的和平學專家的最新研究成果,內(nèi)容涉及人類安全、全球環(huán)境變化、水安全、和平學研究新范式等多個主題。

      值得強調(diào)的是,2015年9月,我與德國費希塔大學的埃貢·施皮格爾教授(Egon Spiegel)合作出版了《全球化世界的和平建設——圖解和平學(漢英對照)》(人民出版社,2015年版)。我與埃貢因“和平學”相識并成為摯友。在我們相識的10年中,他訪問中國20次,和我在中國各地宣講和平學。他為中國和平學事業(yè)做出了巨大且無私的貢獻。為了更好地呈現(xiàn)寫作內(nèi)容,我和埃貢教授每年都要在中國或德國碰面,集中創(chuàng)作和商討這本書的各個細節(jié)。約翰·加爾通教授在本書序中寫道:“這是一本非同尋常的全球和平學的著作!這本書本身就是在全球化世界里建立和平,它使用了世界上兩種主要語言寫作,合作作者也跨越了中西差距。本書不僅傳遞了一種信息,這本書本身就是一種信息,而且非常強烈。書中含有豐富的思想。這本書給所有人一件最好的禮物:‘樂觀主義。”

      十幾年來,我們還持續(xù)開展了豐富多彩的和平活動,包括舉辦了6次和平學國際會議、4屆中日和平對話會,出版了30多本和平學著作,與國際知名大學或非政府組織合辦了6次和平教育暑期班,在中國諸多大學、政府機構、企事業(yè)單位舉辦和平學講座,并在國際各類和平會議及諸多高校介紹中國和平學的發(fā)展情況。我們創(chuàng)建了中國第一個和平學網(wǎng)站、第一個和平學微信公眾號,與國際主要和平學研究機構建立學術聯(lián)系。我還當選國際最高級別的和平學學術機構“國際和平研究協(xié)會”(International Peace Research Association)的理事,以及“國際和平城市協(xié)會”(International Cities of Peace)的理事,都是唯一的中國代表。這些年,我在國內(nèi)外刊物上發(fā)表的和平學論文超過40篇,并多次在各類國際和平大會上做大會發(fā)言,傳播中國的和平理念。記得在一次亞太和平研究協(xié)會年會上,一位美國教授對我說:“之前我對中國的了解都是通過美國的新聞媒體,在他們的信息中,中國是一個‘窮兵黷武的國家。今天我聽到了你的和平講演,中國政府還支持你。劉教授,你徹底改變了我對中國的看法?!碑斎?,和平學的推廣工作不是一個人,也不是一所大學所能做到的,我努力與中國不同地區(qū)的大學合作,比如陜西師范大學(西北地區(qū))、哈爾濱師范大學(東北地區(qū))、湖南科技大學和懷化大學(中南地區(qū))、暨南大學(華南地區(qū))等高校召開和平學國際研討會及和平學講座,幫助其他高校的青年教師開展和平學課程。

      2017年,南京成功入選“國際和平城市”,也是中國和平學發(fā)展的一件大事。南京是擁有2000多年歷史的文化名城。1937年侵華日軍攻占南京后,制造了震驚中外的“南京大屠殺”,這也是南京最深刻的創(chuàng)傷記憶。我是土生土長的南京人,我的父親經(jīng)歷過南京大屠殺。保存好這段歷史記憶,這是所有遭受戰(zhàn)爭破壞的城市發(fā)展過程中不可回避的重大歷史和現(xiàn)實問題。和平學作為一門注重實踐的學科,理應服務于南京的和平城市建設。傷痛的歷史不容忘卻,忘記歷史就意味著背叛??僧斎藗兿萑肟謶峙c怨恨之中,仇恨與暴力就會在一代代人的心中生根發(fā)芽,最終帶來更多的暴力。殉難城市是自己揭開瘡疤,你向別人訴說痛苦;和平城市則是積極創(chuàng)建和平,別人主動詢問你的傷痛。和平學主張通過對話促進“共同記憶”的生成,超越刻板的政治記憶,探尋記憶本身的時代變化和建構邏輯。只有把國家記憶變成世界共同記憶的時候,創(chuàng)傷的歷史才會與和平相連,不同國家甚至敵對的國家之間才會實現(xiàn)和解。和平學所具有的穿透力,讓我們不必反復揭開那血淋淋的歷史傷痕,別人也能夠感同身受。我一再強調(diào),“苦難的歷史不可回避,創(chuàng)建和平是牢記創(chuàng)傷歷史的最好方式”。這一理念得到了江蘇省政府和南京市政府的認同。在我的建議下,南京大學和平學研究所與南京大屠殺史與國際和平研究院聯(lián)名向“國際和平城市協(xié)會”提交申請。2017年9月4日,該協(xié)會向全球公告:南京成為第169座國際和平城市,這是中國首個加入該組織的城市。自此,南京和平城市建設步入新的發(fā)展階段。

      2020年全球遭遇罕見的新冠疫情,和平學教席在中國和平學方面仍然做了很多工作,其中一些是通過線上方式完成的。在疫情暴發(fā)初期,和平學教席就與國際和平城市協(xié)會通力協(xié)作,幫助了33個非洲和平城市的社區(qū)并肩抗疫。國際和平城市協(xié)會會長弗雷德·阿蒙特先生(Fred Arment)專門錄制視頻向南京人民的對非援助表示感謝。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總部也來函對教席發(fā)起的抗疫行動表示贊賞。這次活動得到了國內(nèi)外多家新聞媒體的報道,為南京贏得了良好的國際聲譽。

      2020年,和平學教席參與舉辦了由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中國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全國委員會、江蘇省人民政府新聞辦公室和南京市人民政府聯(lián)合主辦的“2020南京和平論壇”和“南京青年論壇”,與各國國際組織代表、各領域?qū)<液蛢?yōu)秀的青年代表,通過線上和線下的方式,交流和平理念,探討創(chuàng)傷修復、生態(tài)福祉等積極的和平建設議題,在這個特殊時期向世界發(fā)出中國的和平聲音。

      我們還進行了線上的“2020中日和平對話會”。中日和平對話機制產(chǎn)生于2015年,每兩年舉辦一次,是我在東京與日本和平學會的負責人商定的,這一對話機制的影響力正逐步增強,以民間對話方式促進“共同記憶”的生成,正視歷史,為東亞與世界和平做貢獻。我計劃2021年內(nèi)出版第一套中外雙語版的國際和平城市叢書,叢書將系統(tǒng)考察南京(中國)、考文垂(英國)、華沙(波蘭)、德累斯頓(德國)、廣島(日本)5座城市在二戰(zhàn)時期的戰(zhàn)爭記憶與戰(zhàn)后城市的和平重建。這套書里的4個外國城市,每一個我都親自去走訪、調(diào)研,組建了中外作者團隊,力求在還原歷史真實的基礎上,做到中西觀點的最佳結(jié)合。此外,在南京成為中國首座國際和平城市后,有其他城市主動與我聯(lián)系,如芷江(湖南)、濰坊(山東),表達了創(chuàng)建國際和平城市的意愿。目前,這兩座城市也在我的幫助下即將加入“國際和平城市”的大家庭中。我計劃以南京為中心,讓越來越多的城市加入和平城市建設中,做和平的維護者、促進者。依托和平學教席,繼續(xù)發(fā)揚國際化的和平研究與和平教育,搭建中國和平城市網(wǎng)絡,加強與國際和平城市的交流合作,為南京及其他愛好和平的城市發(fā)展注入新動能,為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注入正能量。

      問:除了學術研究之外,您也是一位深受學生喜愛的教師。從教這么多年,能不能談談您對高校歷史教學的一些感悟?特別是在和平教育與歷史教學的融合方面,您做了哪些思考和實踐?

      答:這么多年,尤其是接觸和平學后,我的確對高校歷史教育有一些思考。我認為,作為一名大學教師,不應該只向?qū)W生灌輸知識,而是要打開學生的視野,培養(yǎng)他們跨學科的思維方式。特別是在這樣一個全球化的時代背景下,未來的社會需求可能更多元、更重視人才創(chuàng)新能力的發(fā)揮和運用。

      老師在教學過程中要有意識地幫助學生挖掘自己的潛能,打破專業(yè)壁壘。優(yōu)秀的大學一定是開放性的,同樣,一個優(yōu)秀的課堂也一定是開放性的。所以,我經(jīng)常會邀請不同領域的人士與同學們進行交流,他可能是國內(nèi)外知名學者,也可能是和平學相關機構負責人、公益機構創(chuàng)始人,甚至是企業(yè)家、詩人。把課堂作為知識的窗口,引導學生進行跨學科的思考與學習,幫助學生找到學習的更多可能性,從而發(fā)現(xiàn)自己的潛能并充分發(fā)揮,這是我一直秉持的教學理念。

      我經(jīng)常和學生強調(diào),學習世界史和做世界史研究,要善于用中國眼光觀察世界,發(fā)現(xiàn)問題,解決問題。正如英國歷史學家E.H.卡爾(E. H. Carr)所言,“向歷史學習從不僅僅是一種單向過程……歷史的功能就在于通過過去與現(xiàn)在之間的相互關系來促進對這兩者的進一步理解”。我們不僅要學習和借鑒外國的發(fā)展經(jīng)驗,還應將中國的文化和經(jīng)驗介紹給世界。目前,中國世界史學科建設已經(jīng)取得許多重大成就,但學科發(fā)展仍然面臨很多的問題。要推進世界歷史教學的進一步發(fā)展,我們還要在教學內(nèi)容、教學技能和教學觀念等方面再下功夫。有鑒于我在英國史研究上的成績,知名音頻分享平臺喜馬拉雅曾邀請我參與《世界歷史大師課》的英國史課程錄制。我通過線上的形式為大家講解英國史,成為該課程的人氣導師,感到這確實是一個新鮮有趣的教學嘗試。

      和平教育是和平學的重要組成部分,也是世界歷史教學的一個新方向。我在南京大學正式講授和平學課程已有16年,每年全校都有近200名學生選修,迄今已有3000多名不同院系的學生對和平學有了基本認知。2004年,我第一次講和平學時,同學們的積極反饋超出了我的預料。在課堂上,我將和平學與世界史教學相結(jié)合,不僅講授和平學的基本理論,也引入史實舉例并促發(fā)學生思考現(xiàn)實問題。通過學習,很多學生從根本上改變了過去固有的和平與暴力的觀念,認識到使用非暴力方法實現(xiàn)人類所有層面沖突化解的可能性?,F(xiàn)在每年都有人想讀和平學碩士生或博士生,希望進行更加專業(yè)的和平學研究。我的博士一年級學生黃牧宇,碩士讀的是新聞傳媒專業(yè),在聽了我的和平學課程后決心跟我讀博士。他說:“劉老師教會我,和平不是虛幻的夢想,而是切實的行動!”

      學生們的鼓勵和支持是我堅守和平學工作的巨大動力。我目前帶了10余名博士(生),和30多名碩士(生)。除了常規(guī)的科研與學習以外,我會鼓勵他們參與和平實踐,培養(yǎng)他們社會工作的技能。我常給他們說,“Small is beautiful”,小即是美,我相信微小的力量同樣能夠改變世界。和平學的每一堂課就像是播撒和平的種子,當同學們走出校園,走向全國、全世界,和平就會在各處開花結(jié)果。一些學生在畢業(yè)后走上了教師崗位,對和平傳承深感責任重大。比如,博士生白爽和葉俊峰都已經(jīng)是高校老師,他們在任教的大學開設了和平學的選修課,宣講和平理念。我們還共同合作和平學課程的高校教改項目,希望通過教學研究讓和平學課程本土化,不斷完善和平學課程體系的構建和創(chuàng)新。即便不是教師職業(yè)的畢業(yè)生,課堂中和平學所傳達的積極力量也是持續(xù)的。碩士生劉雙雙現(xiàn)在是出版社的編輯,她就讀時曾翻譯過《探尋中日和解之旅》(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8年版)。這本書的原作者是一位日本人和一位英國人,他們都曾在日本侵略下的上海生活過,都痛恨戰(zhàn)爭,并對中國懷有特殊感情,最后從和平學的視角探索中日和解,共同寫作了這部心靈之旅。這段翻譯經(jīng)歷也給劉雙雙帶來很多感觸。她說,借助跨學科的力量,讓她更加深刻地理解和平、觸摸和平與創(chuàng)傷的多種面孔,并探尋接近和平的道路。這些都鼓舞著她去行動和改變,努力做一個積極的和平建設者。

      和平教育也改變了中國在外國留學生眼中的印象。比如,在一次和平暑期班課程結(jié)束后,一位東京大學的日本學生主動過來和我握手道別。她說:“劉老師,是您讓我們了解了南京大屠殺,南京不像我們想象的那樣,我回國后要組織同學們到南京來參觀?!边€有一位在澳大利亞讀書的德國學生,得知中國有人在研究和平學后,他千方百計地聯(lián)系上我,并把碩士論文選題定為中國的和平學,要向他的國家介紹中國和平學的發(fā)展情況?,F(xiàn)在他已回到德國,繼續(xù)攻讀和平學博士。

      和平學作為一個擁有50多年歷史的學術領域,擁有專業(yè)的學術期刊,活躍的學者群體,成熟的課程內(nèi)容,沉浸式學習、實習和國際交流在內(nèi)的完整教學體系。全世界已有約400所大學提供不同種類的和平研究課程,包括美國、英國、德國、日本等,其中一些機構具有和平學學士、碩士和博士的學位授予權。中國的和平學起步較晚。讓和平學正式進入到教育部學科體系是我努力的方向,我也在構建中國的和平學教學體系,包括專業(yè)課程、教材、學術講座、暑期培訓班和公益講壇。

      2014年8月,南京大學與東北亞和平教育學院(NARPI)合辦的暑期培訓班開課,這是我們第一次與國際非政府組織合作在中國開辦暑期班。學員有來自中國、美國、加拿大、日本、韓國、蒙古、菲律賓等國家和地區(qū)的60余名高校老師、在校學生和非政府組織成員。這次培訓班克服了很多意想不到的困難,也為之后的國際和平暑期班的舉辦提供了寶貴的經(jīng)驗。此后,我們每年都會與不同的和平學機構或高校合作,如荷蘭戰(zhàn)爭、大屠殺和種族滅絕研究院(NIOD),英國考文垂大學,南京大屠殺史與國際和平研究院等,面向海內(nèi)外高校學生開設和平學暑期訓練營。2017年起,我受邀參與侵華日軍南京大屠殺遇難同胞紀念館的“紫金草國際和平學校”項目。這是一個面向中外學生、團體的公益性組織,旨在通過舉辦講座、培訓、邀請證人證言等多種形式拓展人們對歷史的深入了解和思考,傳播和平理念。面對來自各個國家、年齡不同的新鮮面孔,我除了講史實,更多是講授和平,讓每位參加者都能成為“和平的一分子”(A PIECE OF PEACE)。與此同時,南京的中小學生也開始接受和平教育。一些學校會定期邀請我給中小學生做培訓輔導,南京師范大學附屬中學和南京市瑯琊路小學就是其中的代表。2019年,我給瑯琊路小學四年級的小學生上課。他們說,和平就是人與人之間互相友愛,是所有的人都有糧食,吃到更好吃的東西……這些都是積極和平的內(nèi)容!

      和平學是面向未來的一個學科。和平學教席的成功設立擴大了中國和平學的影響力,也讓南京大學成為一個榜樣。未來中國如果有更多的高校開設和平學課程,有更多教師從事和平研究與和平教育,并將中國傳統(tǒng)的和平文化理念融入其中,不僅會給和平學本身帶來極大的豐富和發(fā)展,也會給各國人民帶來和平希望。當受過和平教育的年輕人走向不同的工作崗位時,許多長期存在的沖突問題會得到改變,世界也會因此發(fā)生改變。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更好地記憶歷史,面向未來。

      感謝您接受采訪!

      【責任編輯:豆艷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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