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統(tǒng)寫作資源的現(xiàn)代轉換
——以“故事新編”在創(chuàng)意寫作課堂上的運用為例

許 峰

引言

創(chuàng)意寫作作為學科進入中國已經整整十年。從進入中國的第一天起，“創(chuàng)意寫作學科中國化（本土化）”和“中國傳統(tǒng)寫作資源的現(xiàn)代轉化”這兩個根本性問題就相伴而生，如同一塊硬幣的兩面不可分割。用學界最熟悉的話語來形容，就是如何實現(xiàn)創(chuàng)意寫作領域的“洋為中用”和“古為今用”。就目前整體現(xiàn)狀而言，絕大部分研究是圍繞前者而展開，對后者的研究則嚴重滯后，像楊劍龍《論創(chuàng)意寫作的中國古典文論資源》①楊劍龍:《論創(chuàng)意寫作的中國古典文論資源》，《甘肅社會科學》2015年第6期。這樣的研究成果并不多見。絕大部分學者的注意力放在對以愛荷華大學為代表的西方資源的引介、學習與轉化上。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翻譯出版的“創(chuàng)意寫作書系”應運而生并且在圖書市場上長盛不衰，便是其中的標志。這固然與目前國內的創(chuàng)意寫作尚處于起步階段密切相關，但對本土寫作資源重視不足，對傳統(tǒng)寫作資源的現(xiàn)代轉化不夠，這也是目前學界存在的不爭的事實。與此同時，目前創(chuàng)意寫作在中國最大的研究陣地在高校。這樣一來，如何在高校課堂教學中實現(xiàn)對傳統(tǒng)寫作資源的現(xiàn)代轉換，成為一個關鍵性問題。這也是本文討論的起點和最終的目標指向。把這個關鍵性問題進一步具體化，其實就是如何促使各種傳統(tǒng)寫作方法，在今天的創(chuàng)意寫作課堂上“老樹發(fā)新枝”？

既然高校是創(chuàng)意寫作研究的主陣地，高校教師是創(chuàng)意寫作研究主力軍，那么其教學實踐體會，必然會滲透進對傳統(tǒng)寫作資源的現(xiàn)代轉換之中；要對傳統(tǒng)寫作資源進行現(xiàn)代轉換，必不可少要對教師教學經驗進行歸納總結。筆者從自身有限的教學實踐出發(fā)，深感“故事新編”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在今天的創(chuàng)意寫作課堂上同樣適用。別看“故事新編”貌似“舊瓶裝新酒”，遠不如原創(chuàng)來得高大上，只要是寫作者無不希望自己的作品是原創(chuàng)。但對于廣大在校學生來說，要做到原創(chuàng)，尤其是班上大部分同學普遍性的原創(chuàng)，談何容易？實際上，動輒要求學生原創(chuàng)，這也是一直以來學生害怕寫作的其中一個原因。正所謂“太陽底下無新事”，一個全新點子的出爐是很不容易的。如果教師能實事求是地承認這一點，在教學時能適當?shù)卣{整對學生的要求，不再一味要求原創(chuàng)，轉而選取一些學生耳熟能詳?shù)纳裨挕⒃⒀?、典故等，盡量讓學生在初學階段能多接觸些“母題”并來個“故事新編”，讓學生在構思時能有所依托，反而會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事實上，這有點像學畫畫、學書法。學畫畫、書法總是從臨摹開始，從模仿開始的。等打好基本功，日后才能自成一體?，F(xiàn)在的寫作教學，卻經常在有意無意之間跳過或忽略這一必經階段。

談到“故事新編”，人們最熟悉的莫過于魯迅的小說集《故事新編》。“故事新編”并非魯迅首創(chuàng)，但卻因魯迅家喻戶曉。小說集中的《奔月》《補天》《鑄劍》《采薇》《出關》……莫不是對中國經典神話故事或歷史典故的重新演繹。實際上不只魯迅的《故事新編》，王實甫《西廂記》、馬致遠《漢宮秋》、郁達夫《采石磯》、茅盾《大澤鄉(xiāng)》、施蟄存《石秀》《鳩摩羅什》《將軍底頭》、郭沫若《屈原》《虎符》《棠棣之花》，還有周星馳《大話西游》《唐伯虎點秋香》《濟公》……類似的例子數(shù)不勝數(shù)。可見，古往今來，故事新編，或者說對原著、典故進行改寫、續(xù)寫，推陳出新，一直是作家創(chuàng)作的一條重要途徑。用郭沫若的經典主張來說就是:“我要借古人的骸骨來，另行吹噓些生命進去。”①上海圖書館文獻資料室、四川大學郭沫若研究室編:《郭沫若集外序跋集》，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第26頁。然而問題是，無論是“故事新編”也好，“老樹發(fā)新枝”也罷，如何引導學生有效地對故事進行“新編”，而不是牽強附會地淪為“胡編”，這才是本文討論的重點。下文將以《嫦娥奔月》《愚公移山》《荊軻刺秦》《西游記》等中國經典故事為例進行討論。需要明確的是，既然是新編而非原創(chuàng)，意味著對原著、典故存在關聯(lián)或承繼。因此本文所定義的“故事新編”是指在保持原著、典故人物關系基本不變，如嫦娥與后羿，愚公與智叟，荊軻與嬴政，唐僧與悟空；核心情節(jié)基本不變，如是奔月不是逐日，是移山不是填海，是刺秦不是降秦，是取經不是娶親。在此基礎上，通過改寫或續(xù)寫某部分故事情節(jié)，賦予故事尤其是結局以新的意義，簡單來說可以理解為“舊瓶裝新酒”。

一、與時俱進，引入時代元素

世易時移，變法宜矣。以《愚公移山》為例，愚公之所以堅定地認為堅持就是勝利，關鍵一條就是認定了“雖我之死，有子存焉。子又生孫，孫又生子；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乏）也。而山不加增，何苦而不平？”②袁珂:《中國神話故事集》，北京:中國少年兒童出版社2017年版，第95-96頁。與此同時，他的子孫的確也支持了這種想法:“箕畚運于渤海之尾?！焙苊黠@，在那個講究傳宗接代，主張多子多福的年代，愚公的這套理論的確是可行的。然而到了今時今日，是否依然管用，那就需要重新考察了。有學生就這樣設計智叟——智叟不屑一顧地反駁愚公:“愚公你OUT了！現(xiàn)在的年輕人流行‘丁克’‘不婚主義’，只想好好享受自己的生命，哪來什么子子孫孫無窮匱也？現(xiàn)在國家已經全面放開‘二孩’政策，但年輕人的生育意愿、二孩的出生率并沒有預計中那么高，不就是一個最好的證明嗎？你能保證N代之后，你的某個孝子賢孫不會走上‘丁克’‘不婚’這條路？”……這樣一來，《愚公移山》這一流傳千古的故事，一下子被賦予了時代元素，顛覆了故事原有意義，令人眼前一亮?？梢?，故事新編看似老套，但實際對于激發(fā)學生的想象力，是一個卓有成效、屢試不爽的好辦法。

不只是《愚公移山》，《嫦娥奔月》同樣可以與時代元素相結合。事實上在練習中，已經有學生嘗試結合當今“嫦娥”系列探月工程的開展，對其進行重新演繹。推而廣之，嫦娥為何會奔月？被逆徒逢蒙（逄蒙）所迫真的是主要原因嗎？還是因為窮困潦倒，天天得吃烏鴉炸醬面？在魯迅的《奔月》中，后羿為何會淪落到只能以打烏鴉、麻雀度日的地步？想當初，后羿和嫦娥可是“熊是只吃四個掌，駝留峰，其余的就都賞給使女和家將們。后來大動物射完了，就吃野豬兔山雞；射法又高強，要多少有多少”①魯迅:《魯迅全集》第2卷，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2005年版，第372頁。，奢靡程度堪比“日食萬錢，猶曰無下箸處”的西晉權臣何曾。很明顯，如果不懂得可持續(xù)發(fā)展，不明白人與自然要和諧共存，那么就算是力能射日的后羿，最后也會因為竭澤而漁，搞到連老婆嫦娥都要跑路。后羿和嫦娥的教訓，放在大力宣傳“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的今天，不是大有教育意義，大有文章可做嗎？同理，《愚公移山》放在今天也是如此。愚公為何要移山？因為交通出行不便，影響生活品質。很明顯，“路通財通”“要想富先修路”的道理，就連愚公也懂。放在大力提倡“鄉(xiāng)村振興”的今天，愚公移山的故事不是依然值得宣傳嗎？在開工之前，連愚公的老婆都知道要提前考慮“焉置土石”，最后決定“投諸渤海之尾，隱土之北”，那么今天在進行城市建設時，是否也要先規(guī)劃后建設，不搞“拉鏈工程”呢？還有，愚公為何要勞師動眾地移山而不選擇搬家了事？在過去可能是因為重土安遷，故土難離，父母在不遠游；放在今天這很可能是因為現(xiàn)在房價飛漲，尤其是交通便捷的樓盤價格更是天文數(shù)字，老百姓就算節(jié)衣縮食也只能望洋興嘆。于是愚公全家只好老老實實選擇呆在原地。

聯(lián)系當下的社會生活，引入時下社會尤其是年輕人關注的熱點話題，不僅能別出蹊徑賦予故事新的結局或意義，更可以激發(fā)學生的創(chuàng)造力，錘煉他們的思辨能力。學生進行此項訓練時，每每腦洞大開，寫出一些令人拍案叫絕的好故事來。

二、刨根問底，層層遞進

《嫦娥奔月》《愚公移山》《荊軻剌秦》，一個是神話，一個是寓言，一個是典故，但對它們的改編，其中都有共同的核心元素，就是追問及對其的回答。所謂的“追問”，其實就是刨根問底、層層遞進，這將令創(chuàng)意的激發(fā)具有明顯的方向感和指向性。

《荊軻剌秦》體現(xiàn)得最為明顯。秦宮金鑾殿，圖窮匕首現(xiàn)。電影《英雄》（張藝謀，2002年）中的“無名”（荊軻）在歷經千辛萬苦才得以接近秦王，為何匪夷所思地選擇用劍柄而不是劍尖刺向對方，在勝券在握的情況下會主動放棄行刺？進一步而言，在歷史上，如果荊軻行刺成功，由秦統(tǒng)一六國的歷史是否會被改寫？是否會出現(xiàn)如春晚小品《新荊軻刺秦》（黃宏，2012年）那樣，行刺成功后荊軻因為建立不朽奇功，被六國百姓愛戴，擁立為王，最后由荊軻統(tǒng)一天下？另一方面，太子丹一直夢想通過“斬首行動”來化解燕國被滅的危險，不過干掉秦王嬴政真的就能解決問題？正如愚公所說的“子又有子，子又有孫，子子孫孫無窮匱也”，縱然一個秦王嬴政倒下去，還有千千萬萬個秦王站起來。如果秦統(tǒng)一六國已是大勢所趨，不可抵抗，那么荊軻到底是視死如歸、可歌可泣的英雄，還是螳臂當車，逆歷史潮流而動的恐怖分子……諸如此類的問題，不同的人（學生），會有不同的理解，不僅會在課堂討論中形成激烈的思想碰撞，而由碰撞所生發(fā)的火花，將演繹成一個個全新的故事，在無形之中，學生的思辨能力和創(chuàng)造性都會得到有效訓練。

以問題為切入點，以“追問”這一方法作為故事“新編”“改編”或“重構”時的驅動力；以思辨能力的訓練為手段或載體，最終達到對學生創(chuàng)造能力的培養(yǎng)，這是訓練的關鍵。在對思辨能力進行訓練時，應注意環(huán)環(huán)相扣，加強課堂討論和工作坊的運用。各個故事所引發(fā)的問題都是開放式的，并沒有標準答案。教師在組織訓練時，要注意把控節(jié)奏，只可引導，不能把某種觀點灌輸給學生，盡可能用自由討論、分組（分工作坊）討論的方法，給學生更多自由思考的空間，培養(yǎng)學生獨立思考的能力。

在課堂教學中，教師需要引導學生學會“追問”，通過問題來進行構思。嫦娥為何要奔月？后羿為何會窮困潦倒？愚公為何要移山？無名（荊軻）為何主動放棄行刺秦王……主人公作出他們的判斷和選擇時，動機何在？在這里，教師需要向學生強調，主人公的動機或者說欲望，是驅動故事能講述下去，向縱深發(fā)展的動力源泉，即故事的內部驅動力，簡稱“內驅力”，而非通常認為的矛盾沖突。除了已經分析過的《嫦娥奔月》《愚公移山》《荊軻刺秦》，《西游記》是最好不過的一個例子。唐僧師徒四人一路上與各色妖魔鬼怪斗法是西游記情節(jié)的主體部分，取經與反取經之間構成尖銳的矛盾，但歸根結底，如果不是當初的玄奘法師在長安立下要去西天取經回東土大唐普濟眾生的宏愿，而是選擇留在長安養(yǎng)尊處優(yōu)，也就不會有后來的取經之旅，不會有后來一系列的故事，不會碰上各路神仙鬼怪。盡管孫悟空是《西游記》中最出彩的人物，唐僧是最“沒用”的人物——肉眼凡胎、人妖不分，但卻是整部西游記中最重要的角色，少了誰都可以，就是不能少了唐僧。孫悟空可以一而再地被逐回花果山，豬八戒可以一而再地鬧分家回高老莊，但這些都沒關系，故事依然可以繼續(xù)講下去，因為唐僧還在，故事的內驅力就在。

在這里，之所以列舉《嫦娥奔月》《愚公移山》《荊軻刺秦》《西游記》，主要是因為它們在中國婦孺皆知，在課堂上不需要教師進行過多的講解，而選取張藝謀的電影《英雄》、黃宏的小品《新荊軻刺秦》，同樣是出于其流行程度與通俗程度的考慮，出于對學生接受心理的考慮，簡單來說就是四個字——喜聞樂見。推而廣之，在課堂授課時，受制于學時，同時受制于學生的作品閱讀積累，教師所舉的事例，未必都需要是文學經典。隨著“讀圖時代”的到來和“碎片化閱讀”趨勢的不斷加強，據(jù)筆者自己的體會，學生對文學經典的閱讀量和閱讀興趣不容樂觀。因此，教師在課堂上舉例時，所舉的文學作品未必需要全部是一流的，但需要是家喻戶曉，廣大讀者尤其是青年學生喜聞樂見的。筆者身處廣東，以自身的教學經驗出發(fā)，深感面對廣東的學生，舉“魯巴茅，郭老曹”的效果，還不如舉周星馳。周星馳的喜劇電影在廣東，在年輕人中盡人皆知，容易接受。特別是像《大話西游》《唐伯虎點秋香》《濟公》等，更是經典的故事新編之作。相反，講“魯巴茅，郭老曹”學生有時反而覺得恍如隔世。畢竟是在上寫作課而非文學鑒賞課，教師不必糾結于所舉的事例到底是“陽春白雪”還是“下里巴人”，關鍵在于能讓學生更好地理解各種寫作技巧、作品構思的流程以及創(chuàng)意的路徑，這才是關鍵?！赌档ねぁ贰豆防滋亍贰栋祽偬一ㄔ础返裙倘豢梢灾v，卓別林、周星馳、趙本山、黃宏等更可以講。

三、順藤摸瓜，續(xù)寫經典

本文開頭已經明確，對經典之作無論是進行改寫還是續(xù)寫，都是從不同角度進行故事新編。盡管前文談的主要是改寫，但對經典進行續(xù)寫，其實也是故事新編的一種變體。以續(xù)寫來進行新編，不僅古已有之，而且非常流行，如俞萬春《蕩寇志》、張恨水《水滸新傳》、丁耀亢《續(xù)金瓶梅》、酉陽野史《三國志后傳》、蕭然郁生《新鏡花緣》等。至于《西游補》《續(xù)西游記》《后西游記》……《后紅樓夢》《續(xù)紅樓夢》《紅樓復夢》……更是比比皆是。甚至《紅樓夢》的后四十回，本身就是高鶚對曹雪芹前八十回的續(xù)寫。因此順藤摸瓜，續(xù)寫經典，同樣是對學生想象力的極好訓練。比如，教師可以設置《取經歸來后的唐長老/孫大圣/二師兄……》，續(xù)寫《西游記》；《又一個二十年以后》，續(xù)寫歐·亨利《二十年后》）；《瑪?shù)贍柕潞髠鳌罚m(xù)寫莫泊?！俄楁湣贰渲小度〗洑w來后的二師兄》相當有意思。眾所周知，二師兄豬八戒取經有功，被如來佛祖封為“凈壇使者”，天下供奉給佛祖的貢品，最后都由八戒負責處理，“凡諸佛事，教汝凈壇，乃是個有受用的品級”①吳承恩:《西游記》，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17年版，第303頁。?？梢哉f，“凈壇使者”的“官”看似不大，但實權卻不小，尤其是對于貪小便宜，慣于好吃懶做的八戒來說，實在是個美差。問題是，以八戒的習性，當官之后，會否以權謀私，把好吃好喝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留給自己或者是自己的死黨，余下的才上交公家，把原來的“凈壇”——打掃祭壇、打掃戰(zhàn)場變成“喝頭啖湯”，或者利用“凈壇”的權力，搞權權交易、權色交易，實在讓人為他捏一把汗。八戒在天宮當“天篷元帥”之時就出了生活作風問題，現(xiàn)在復出掌權，是否又會因為腐敗問題而再度落馬？這一回，疾惡如仇的悟空是否會清理門戶？慈悲為懷的唐僧又是否會為八戒求情說項？假設佛教界也在搞反腐運動，“老虎蒼蠅一起打”，八戒的下場到底如何？實在是大有想象空間。

歐·亨利的《二十年后》②[美]歐·亨利:《歐·亨利短篇小說集》，牛振華譯，上海:上海三聯(lián)書店2010年版，第93頁。同樣值得玩味。又一個二十年后，警察吉米和大盜鮑勃這對兄弟、對頭的際遇會是怎樣？在不斷追問之下，會發(fā)現(xiàn)故事最后很可能峰回路轉。話說警察吉米把芝加哥警方通緝多時的江洋大盜鮑勃捉拿歸案，而且是大義滅親，會不會受到上級嘉獎乃至提拔？想來這是理所當然之事。不過，“一個蘿卜一個坑”，吉米上去了，自然也意味著把別人升官之路堵死了。既然如此，會不會有人嫉妒眼紅？既然嫉妒眼紅，會不會在背后造謠生事？吉米自己覺得是大義滅親，但在別人眼中很可能就是賣友求榮。單位中會不會流傳出吉米頭上的“頂戴花翎”，是用兄弟的鮮血染紅的說法？同僚們會不會逐漸與他保持距離？這樣一來，吉米還能順利開展工作嗎？本來親手把兄弟送進監(jiān)獄就夠郁悶糾結的，現(xiàn)在還因此被詬病成賣友求榮的鼠輩，吉米的心情會是如何？在這種氛圍下，吉米日后的工作和生活將會怎樣？如何對那些嫉妒、污蔑他的對頭進行反制？……圍繞著立功之后的吉米和紐約警察局，完全可以寫成一個警界《宮心計》。反過來，鮑勃鋃鐺入獄之后是死不悔改，天天謀劃著越獄逃跑，報復吉米、報復社會？還是如同《悲慘世界》中冉阿讓遇到米里埃主教一樣，在獄警的教育引導之下，最終洗心革面，在出獄后通過不懈努力完成了從“冉阿讓”到“馬德蘭市長”的華麗轉身？在又一個二十年后，當吉米和鮑勃再次相會，他們之間會發(fā)生怎樣的故事，實在耐人尋味。

無論是對《西游記》還是對《二十年后》的續(xù)寫，都可以發(fā)現(xiàn)其中既融入了現(xiàn)實生活和時代元素，同時又不斷通過追問推動故事進程。彼此之間環(huán)環(huán)相扣。

結語

實現(xiàn)對傳統(tǒng)寫作資源的現(xiàn)代轉換，這是構建中國創(chuàng)意寫作學科的本源性問題，不可能畢其功于一役。高校作為中國創(chuàng)意寫作研究的主陣地，高校教師作為主力軍，高校課堂作為主戰(zhàn)場，應在此轉換過程中發(fā)揮重要作用。中國傳統(tǒng)寫作資源博大精深，以“故事新編”為例，只要運用得當，同樣可以在今天的創(chuàng)意寫作課堂上“老樹發(fā)新枝”。與時俱進，引入時代元素；刨根問底，層層遞進；順藤摸瓜，續(xù)寫經典。這些都是故事新編的具體手段，同時這三條也只是筆者從個人教學實踐中總結出來的體會，必然是掛一漏萬。三者之中，以問題為切入點，以“追問”作為故事“新編”“改編”或“重構”時的驅動力，以思辨能力的訓練為手段或載體，最終達到對學生創(chuàng)造能力的培養(yǎng)。這是“故事新編”落實到具體課堂教學時的關鍵。與此同時，教師應加強課堂討論和工作坊的運用。要注意把控節(jié)奏，只可引導，不能把某種觀點灌輸給學生，盡可能用自由討論、分組（分工作坊）討論的方法，給學生更多自由思考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