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節(jié)中體現(xiàn)整體

黑川雅之提到過日本的“一期一會”闡述了巴舍拉的理念，認為時間是點狀的，是由每一個瞬間串成的。Presence是一種“在場”，或者可以理解為此時此地的內(nèi)心一動。這種微妙的瞬間帶著某種神性，有著過去的記憶、未來的夢想，這一瞬也包含了整個時間軸。

回想起我在臺灣農(nóng)禪寺水月道場前的水池邊坐著，光線正好，眼睛一閉一睜，一片落葉順著水飄到我面前，我把它拿了起來……那么，水月道場的大部分并沒有打動我，是它沒有通過設(shè)計打動我嗎？這是表象，底層的緣由仔細想來，還是它的設(shè)計打動了我。因為如果這不是一個和禪意有關(guān)的道場（道場周圍有很多僧人，道場很靜，水波紋都非常?。?，如果沒有設(shè)計那個水池（哪怕水池不是為了那片落葉設(shè)計的），就不會有那片落葉，我也不會被那一瞬所震撼。這是一個可以“輕輕抓住”的整個世界。

記得我們院大樓準備拆除原址重建的時候，我在敲得七零八亂的現(xiàn)場，有種說不出的難過，似乎那不是一片廢墟，而是許多人的青春。以前我最多的是待在這棟樓的七層，因為那里有一個安靜的圖書室，每當躲到這里，在大大的臺面上攤開白色的拷貝紙時，圖書室的朋友就會笑瞇瞇地問，又開始做方案了吧？這個邁耶風格的白色建筑有著動人的簡潔的力量，以至于我后來固執(zhí)地想我一定要在新的建筑里放一張最大的臺子，然后鄭重地攤開白色的拷貝紙，畫一張溫暖的記憶中的老建筑。就像是麥克阿瑟將軍說的那樣——Old soldiers never die,they just fade away。那一瞬間覺得，建筑不死，他只會悄然而去。

作為建筑師，只不過是去提供一個場所媒介給每一個人罷了。一念起、一念落，構(gòu)成了因緣巧合，在不經(jīng)意處最是動心。沒有什么是可以留住的，時間可能并不存在，小到葉子，大到建筑都會轉(zhuǎn)瞬即逝。

疫情期間，紐約有一幅不完整的李醫(yī)生的畫像（臉部被挖空），放在空曠的廣場上，人們可以透過空蕩的臉，看到遠處的天空。當我們看向這個作品時，為什么會那么悲傷，因為看到天空這個“空”的東西時，那空白是被我們的思念和悲傷填滿的。設(shè)計師要做的也許不是完全實體的設(shè)計，而是一個誠實、真誠的向?qū)А?/p>

物質(zhì)的存在客觀而無所指，Presence是精神的存在即主觀且有所指，隨著一念的變動而變得飄渺。建筑可以“誘導(dǎo)”某種先驗的認知，但只在一人之內(nèi)和一瞬之間，所以強符號意義的紀念碑注定被祛魅，而輕輕抓住歧義性的建筑才有長久的Presenc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