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前異域圖像中的京杭大運河蘇州段

【摘要】 1949年前異域視野里大運河蘇州段的表現(xiàn)形式，自然以文字記錄為主，但繪畫、攝影等圖像遺存強化了其在特定時空的歷史記憶。正如有的考古學學家所言，廣義的考古學歷史不僅是偉大考古發(fā)現(xiàn)的歷史，而且還是以新的視覺看待人類遺存和工作中引進新方法的歷史。因此，就京杭大運河蘇州段而言，對異域視野圖像資源的搜集、整理與解讀是一項非常有意義的工作。這些“非文字史料”感性而直觀地將我們帶入歷史現(xiàn)場，感受時代的潮漲潮落、興衰更替。

【關(guān)鍵詞】 京杭大運河;蘇州段;異域;圖像

【中圖分類號】K26?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0）10-0069-02

1949年前異域視野里大運河蘇州段的表現(xiàn)形式，自然以文字記錄為主，但繪畫、攝影等圖像遺存強化了其在特定時空的歷史記憶。按照日本學者的說法，從大正時代（1912-1926）起，“蘇州就在日本人心目中留下了美好的印象，并作為中國名勝的代表頻頻出現(xiàn)在文學、美術(shù)和音樂的舞臺上……當時的日本畫家也有許多人熱心地描繪著蘇州的美麗。比如今村紫紅的《蘇州的傍晚》（1915），前田青屯的《雨中蘇州》（1919）和《蘇州》（1926），竹內(nèi)棲鳳的《蘇州的雨》（1922），《風薰雙塔寺》，《南支風色》（1926）和《城外風薰》（1930），滿谷國四郎的《蘇州早春》（1924）和《蘇州風景》（1926），三岸好太郎的《蘇州風景》（1927）和《蘇州城外》（1928），上野山清貢的《蘇州風景》和《蘇州少女》（1928），吉田博的《蘇州》（1937），藤島武二的《蘇州河原激戰(zhàn)遺跡》（1939），鳥海青兒的《蘇州風景》（1939），恩地孝四郎的《白堊〈蘇州所見〉》（1940）等等，簡直不勝枚舉?！碧K州之橋、運河之水是構(gòu)成這些日本畫作的必要元素，但“南支”“激戰(zhàn)遺跡”等詞語同樣凸顯了某些日本畫家錯誤的意識形態(tài)立場。本文僅以搜集到的部分異域圖像資料為例，剖析其豐富的歷史蘊含。

一、繪畫里的運河風物

繪畫是比文字更為古老的記憶形式，自馬可·波羅游歷江南以來，異域視野里逐漸累積了一些關(guān)于京杭大運河蘇州段的繪畫資料。

喬治·馬戛爾尼勛爵（1737-1806），英國資深外交官，1792年被英政府任命為訪華全權(quán)特使，以賀乾隆帝80大壽為名出使中國。馬戛爾尼一行700余人近距離體驗中國經(jīng)濟上的貧困和清廷政治上的專制、黑暗和野蠻，同時對當時中國人的冷漠、缺乏人道主義關(guān)懷和公共觀念倍感錯愕。馬戛爾尼對中國皇帝及其官僚逼迫他下跪叩頭更是深感屈辱，此前對中國文明的敬意和好感因而蕩然無存。他后來成為主張用武力“教訓”清廷的主戰(zhàn)派。馬戛爾尼及其隨員乘船沿大運河南下，他們在夜色中駛過蘇州，匆忙得甚至沒看清蘇州的真面目。

隨行畫家威廉·亞歷山大在沿運河南下杭州的過程中，“運河沿岸令人目不暇接的各種景色和沿途與中國人的廣泛接觸，大大地激發(fā)了亞歷山大的靈感。他興奮而忙碌地畫下了許多有關(guān)大運河上生活的速寫，其中有一些后來被重新繪制成他最精彩的水粉畫?！倍洞筮\河的蘇州段》便是其中一幅。

托馬斯·霍奇森·利德爾（1860-1925），英國畫家，英國皇家藝術(shù)學會會員，擅長油畫和水彩風景，1907年來華，集畫面與文字的《帝國麗影》是記錄此行的成果。該書第九章以《蘇州與太湖》為題，記述了作者暢游蘇州及太湖區(qū)域木瀆、光福等水鄉(xiāng)名鎮(zhèn)的過程。在作者筆下，既有《太湖光?！贰豆飧Ｊ瘶颉贰短K州木瀆》《鸕鶿漁船》等油畫，也有精煉與優(yōu)美的文字，描述了蘇州作為運河城市的獨特一面。他這樣寫道：“回程的路線大致相同。將所有景物重溫一遍一樣讓人興奮，似乎還更有樂趣。特別吸引我的是小村莊溫塘里的一座橋。橋跨運河而建，橋上有一座別致的古老神廟。我畫了張它的素描，前景是幾艘鸕鶿漁船?！蓖瑯拥?，“蘇州吳門橋是大運河上最精美的橋梁之一。它是由齊整的青石砌成，高高的橋拱優(yōu)雅地掠過河面?！?/p>

美國畫家阿瑟·哈羅德·希思所著《畫里中國》的文字部分寫于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和中國革命爆發(fā)的前夕，他在文中說：“中國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國家之一，中國人是最勤勞和最愛好和平的，因此，人們可以推知，不久事情必定會朝好的方向轉(zhuǎn)變。”希思所言不無溢美之意，但其對中國未來的期待卻是真誠的。他創(chuàng)作了《蘇州木瀆鎮(zhèn)》《蘇州運河》等油畫作品，并配以言簡意賅的文字：“第二天，我們到達第一處有名的景點——蘇州城。距蘇州城不遠時，我們的船駛?cè)肓舜筮\河。大運河穿越城墻，經(jīng)過許許多多漂亮如畫的閘門、塔樓和寶塔。如果能把川流不息的帆船描繪下來，那將是一幅幅動人的藝術(shù)畫面?！薄榜傔^蘇州城的兩邊后，我們進入了一段威尼斯風格的運河。這里的房屋為懸挑結(jié)構(gòu)，但有些已搖搖欲墜。我們從各式各樣非常別致的橋底下穿過，最終進入了太湖。掛起船帆后，我們發(fā)現(xiàn)是順風。和風吹送著我們沿湖州河一路南去。太湖就這樣南北皆與大運河相連?！?/p>

二、攝影中的運河記憶

眾所周知，攝影術(shù)自1839年誕生，人類有了記錄世界的新手段。“中國之有照片，簡單地說，是從1860年代開始的，點點滴滴，忽斷忽續(xù)，不成體系，到義和團事件引起世界關(guān)注，各國人士紛紛來華，拍攝了大量的照片，有關(guān)中國的照片驟增。庚子事變后，清政府實行新政，社會風氣日益開通，攝影手段逐漸被新聞媒體和百姓接受和樂用。此后，在中國發(fā)生的任何重大事件，都有照片存世?！?/p>

詹姆斯·利卡爾頓（1844—— 1929），美國攝影師、教師、旅行家、發(fā)明家。1900年他從香港一路北上到達北京，拍下大量的立體照片，并懷著對中國的好奇、熱愛、痛恨、憐憫和同情，為所拍攝照片做了詳細記錄。美國Underwood & Underwood公司制作并發(fā)行了利卡爾頓此行的一套100張立體照片，并另出版了China：Through the Stereoscope游記。利卡爾頓選擇了四幅有關(guān)蘇州的照片，除了《一串中國的犯人，都帶著枷，上面記錄著他們的罪行》《虎丘塔，蘇州的斜塔》之外，另外兩幅體現(xiàn)了蘇州水城的特征。其一是《當?shù)厝擞糜柧氝^的魚鷹在大運河里捕魚》，聚焦于蘇州人捕魚的生活場景：“這些鳥已經(jīng)完全被馴服了，而且經(jīng)過了嚴格的訓練。它們站在船邊上，時不時會潛到水里捉魚，但大多時間魚鷹還是會站在船邊的竹竿上，因為水很渾，這些鳥會潛入水里幾英尺去找魚。它們的脖子都被用草繩系著，這樣抓住的魚不會被吞下去。當然，最后漁夫們會解開草繩給它們一些小魚作為獎勵?！绷硗庖环恰度寮椅幕碌娜绠嬶L景——蘇州的運河和吳門橋》，照片上帶有時代的特征，那些沿河洗衣物的穿著長衫的婦女，那些撐著小船腦后拖著一條長辮子的船夫，以及在橋面上走過的黑魆魆的身影，無疑都折射著歷史的底影。

編選入《20世紀初日本間諜的鏡頭：窺伺中國》中的幾張?zhí)K州的照片，是出于特殊目的在特定時期拍攝而成的，這應(yīng)該僅僅是數(shù)量眾多“諜鏡頭”的少許部分。除了《俯視蘇州城》《蘇州街頭》，其余幾張照片《水都蘇州》《蘇州三孔橋》《蘇州吳門橋》《蘇州楓橋》《蘇州城外的運河》都聚焦于蘇州運河景象?？陀^地說，照片是清晰甚至是完美的，但必須說明的是，日本強盜用當時最先進的照相技術(shù)和最新的照相機鏡頭，對中國的方方面面進行了大掃描，其背后的險惡用心人們當世代牢記。

由中國對外翻譯出版公司發(fā)行的《彼岸視點》第1、2冊輯錄了1901-1938年發(fā)表在美國《國家地理雜志》上的41篇記述中國探險的文章。其中既有總體上介紹京杭大運河的文章《中國的“御河”》（約翰·弗斯特，1912），也有聚焦于蘇州水城的文章《蘇州：東方威尼斯的綺麗風情》（馬貝爾·卡安夫特·迪瑞，1916）。

乘船到達蘇州的早晨，迪瑞這樣寫道：“早上我到了蘇州。第一艘從我們身邊過去的船猶如一千零一夜故事里的船那般美麗，載著馬基娜（譯音）和她的罐子，每一個蓋子都有精彩的封條，罐子足夠大得裝下任何一個充滿香氣的強盜?！彼匀粫岬教K州像威尼斯一樣是水城，運河和街道交替出現(xiàn)，它們相交的地方是非常漂亮個拱形橋，還有那護城河、城墻的垛口、狹窄的街道、廟宇、塔、轎子與驢子、細雨……然而，作者還細心觀察蘇州最低層民眾的生活，質(zhì)樸的水手、撐船的婦女、斜躺在船頭的小孩子、蘇州的歌女、學者、大運河上每天工作12-14個小時的14歲男孩、賭場里的賭客……他們是這“天堂”里占大多數(shù)的主人，他們的身上寄托著作者深深的關(guān)注與同情。篇幅不到萬字的該文竟然配發(fā)了七則攝影作品，還有簡短的文字說明，令人印象深刻。例如一則照片旁注：“蘇州水路運輸很發(fā)達，貨物常能運到人家門口，船工在運輸過程中也表現(xiàn)出高超技能?！绷硗庖粍t行船圖則注明：“這樣的橋在蘇州一帶很多，造型優(yōu)美，堅實牢固，高高的橋洞可讓船只自由通過。”

三、結(jié)語

晚清至1949年前是中國社會一個“充滿變數(shù)的過渡時代”，即使對這段歷史的還原，其本質(zhì)與考古無異。正如有的考古學學家所言，廣義的考古學歷史不僅是偉大考古發(fā)現(xiàn)的歷史，而且還是以新的視覺看待人類遺存和工作中引進新方法的歷史。因此，就京杭大運河蘇州段而言，對異域視野圖像資源的搜集、整理與解讀是一項非常有意義的工作。這些“非文字史料”感性而直觀地將人們帶入歷史現(xiàn)場，感受時代的潮漲潮落、興衰更替。

參考文獻：

[1]西原大輔.谷崎潤一郎與東方主義——大正日本的中國幻想[M].趙怡譯.北京：中華書局，2005.

[2]亨利·阿瑟·布萊克.港督話神州（外一種）[M].余靜嫻譯，北京：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6.

[3]詹姆斯·利卡爾頓.1900，美國攝影師的中國照片日記[M].徐廣宇譯.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08.

作者簡介：

孫宗廣，男，漢族，山東費縣人，博士，副教授，蘇州市職業(yè)大學，研究方向：比較文學與外國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