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街天橋（組詩）

李長瑜

過街天橋

那個在天橋上糾結(jié)是否向下吐一口痰的

紳士

是我的兄長

那個蹲在橋面上賣布偶的沉默的人

是我失散多年的發(fā)小

那個在橋頭洋槐樹的濃蔭里與我擁抱的

是我的女神

我曾走錯路，一小時之內(nèi)三次走過同一座天橋

我曾站在天橋的中心，希望等我的人

能夠早一點看到。現(xiàn)在

我想選一座天橋走過去，走到街對面

再走回來。然后

再走過去

說好的大雪呢

它只是遲了一點

只是夜雨狡黠，篡改了它的內(nèi)心

只是它在這個特殊的早晨

終于燕山雪花大如席，我剛想說

北京雪如白衣

泥濘的大地就擁抱了它

之后

不知它是躲進(jìn)了天堂還是地獄

我去黃昏里找它，街上空蕩蕩的

難得有個人走過，我看到

口罩如雪，玫瑰如火

我愛你

表達(dá)這個意思是一個過程，是婉轉(zhuǎn)的

現(xiàn)在

最好的方式是緘默不語

緘默的還有行為和身體。我也曾費盡心機(jī)

選擇注視的方式，或糾結(jié)于恰好的距離

像詩人推敲著選擇一個詞

我為玫瑰著色，并據(jù)此別有用心?，F(xiàn)在

可以不用了

現(xiàn)在不用啦，多好

不用熟記幾個數(shù)字，也不用

挑戰(zhàn)它們已經(jīng)染指的意義。不用多想

也不會想多，多好

冥 想

禪從古代來，始著玄衣，再著青衣

誤入一場酒局，始素酒，再雜酒

大杯換小杯，一場生兩場

諸法生于蓮花，夏季死于荷塘

沽魚與挖藕

白日灼心是一個講故事的人

焚萬念不如焚一心

焚一心不如焚一人。焚一人

不如焚伊人。佛說冥想

是想，還是不想

情人節(jié)

這一天適合謀殺

男人殺死淑女，女人殺死紳士

最入心的毒藥時過境遷

我不想說出它們的名字

之后的這一天故事可以相對平淡

可以一起進(jìn)晚餐。不必小資

找個俗常的小店就好

麻辣魚雜，茴香豆，臭豆腐干

都可以上桌

最好燙兩壺黃酒，或者

高腳杯裝紅酒，玻璃杯滿上小二

各取所需

再之后……

再之后就是N年以后了，這一天

或許你會想起你曾殺死的某個人

亦或許，你會撫慰一下

身邊的愛人

有 時

有時我并不需要想你

有時我分不清思想和肉體

哪一個更邪惡。有時我會一個人散步

穿過公園角落的僻靜處，或者

在大街上，陪伴著喧鬧的車流

渡過好幾個紅綠燈

我清楚我憎恨的東西

有時卻交出時間

讓它們帶走

云向左飛

風(fēng)來了，你迎著風(fēng)跑

美若飛天。你順著風(fēng)跑

也成了風(fēng)

我沒有坐在高處，也沒有坐在低處

正好抬頭看你，仰頭看天

天空有一只鷹，我的視線

也跟著盤旋

那天你說沙子迷了你的眼

我多想給你吹吹

如今的我已經(jīng)不缺勇氣

抬頭看你不見你，仰頭看天

朵朵白云向左飛

晴天里想起虹

城市里的人晴天雨天都打傘

那個叫虹的女孩打著傘

高過了屋檐

認(rèn)識的那天我們喝的是烏梅酒

酒還是白酒，梅子已經(jīng)藏起了它的酸

世上有多少貪杯的人啊

要醉就醉在山坡上

最好百草帶露，或者雨過天晴

雨過天晴的彩虹多像一座橋啊

桃花梨花格?；?，從橋上走過的

都是我可以假裝忘記的

忘記一個人并不難

忽然你的臉就紅了

紅就紅吧，就當(dāng)是喝酒喝的

就當(dāng)是玫瑰染的。自此

你就喜歡上了紅酒

你從哪里來，又到哪里去了

以及之后的劇情

都是容易忘記的

責(zé)任編輯：盧 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