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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熹解《論語》中的“君子”“小人”

      2020-06-30 03:58:34樂愛國
      關(guān)鍵詞:小人朱熹論語

      樂愛國

      (廈門大學(xué) 哲學(xué)系,福建 廈門 361005)

      《論語》講“君子”“小人”,既有“以德言”,即“君子”指有德之人,“小人”指無德之人,又有“以位言”,即“君子”指居上位的統(tǒng)治者,“小人”指居下位的平民百姓。朱熹解《論語》中的“君子”“小人”,較以往更多地講“以位言”。僅就《論語》中的“小人”而言,楊伯峻《論語譯注》認(rèn)為,《論語》講“小人”有24次,其中指為無德之人20次,指為老百姓4次;[1]317其實(shí),漢唐時(shí)期儒家解《論語》中的“小人”為平民百姓,已達(dá)4處;而朱熹解為平民百姓,則多達(dá)7處(參看本文后表格)。但無論如何,他們都沒有將《論語》“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中的“君子”“小人”解為“以位言”,直至清代的劉寶楠、俞樾解《論語》中的“君子”“小人”,又較朱熹更多地講“以位言”,尤其是將“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中的“君子”“小人”解為“以位言”。研究這種解讀的變化,無疑有助于當(dāng)今的《論語》解讀,甚至有益于對儒學(xué)的理解。

      一、漢唐儒家解《論語》中的“君子”“小人”

      漢唐時(shí)期儒家解《論語》中的“君子”“小人”,雖然大都是“以德言”,但也有“以位言”。僅就《論語》中的“小人”而言,將其中某些“小人”解讀為平民百姓而非無德之人,至少可以追溯到漢初的孔安國?!墩撜Z·顏淵》載孔子曰:“君子之德風(fēng),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fēng),必偃?!笨装矅⒃唬骸凹硬菀燥L(fēng),無不仆者,猶民之化于上?!盵2]5439孔安國還注《論語·陽貨》“君子學(xué)道則愛人,小人學(xué)道則易使也”,說:“道,謂禮樂也。樂以和人,人和則易使。”[2]5484顯然,這里都把“小人”解讀為平民百姓,而不是指為無德之人。此外,對于孔子曰:“君子之德風(fēng),小人之德草。草上之風(fēng),必偃?!编嵭沧⒃唬骸安萆霞又燥L(fēng),無不□仆也。猶人(民)之化于上也?!盵3]135同一時(shí)期的趙岐注曰:“上之所欲,下以為俗?!燥L(fēng)加草,莫不偃伏也?!盵2]5875這里把“君子”“小人”關(guān)系解讀為上下關(guān)系,是“以位言”,而非“以德言”。這樣的解讀,對后世影響很大。

      南北朝皇侃《論語義疏》對孔安國注作了疏解,其中解“君子之德風(fēng),小人之德草”,曰:“君子,人君。小人,民下也。言人君所行,其德如風(fēng)也;民下所行,其事如草?!盵4]314又解“君子學(xué)道則愛人,小人學(xué)道則易使也”,曰:“子游對所以弦歌化民者,欲使邑中君子學(xué)之則愛人,邑中小人學(xué)之則易使也。”[4]447對孔安國注《論語》中的“小人”作了進(jìn)一步疏解。此外,皇侃還在解《論語·里仁》“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時(shí),除了講“小人不貴于德,唯安于鄉(xiāng)土”“小人不安法,唯知安于惠也”之外,還引述當(dāng)時(shí)一云:“君子者,人君也;小人者,民下也。上之化下,如風(fēng)靡草。君若化民安德,則下民安其土,所以不遷也?!庇忠辉疲骸叭司舭灿谛瘫伲瑒t民下懷利惠也?!盵4]88-89可見,當(dāng)時(shí)也有人認(rèn)為該句中的“君子”“小人”是“以位言”,而非“以德言”。不過,皇侃并沒有就這種解讀明確表明贊同或是反對的看法。

      北宋初邢昺《論語注疏》也對孔安國注作了疏解,其中解“君子之德風(fēng),小人之德草”,曰:“在上君子為政之德若風(fēng),在下小人從化之德如草?!盵2]5440又認(rèn)為“君子學(xué)道則愛人,小人學(xué)道則易使也”講的是“治民之道”,意即:“若在位君子學(xué)禮樂,則愛養(yǎng)下人也;若在下小人學(xué)禮樂,則人和而易使也?!盵2]5484此外,邢昺解《論語·陽貨》“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曰:“君子指在位者,合宜為義。言在位之人,有勇而無義,則為亂逆;在下小人,有勇而無義,則為盜賊。”[2]5488-5489這里的“君子”“小人”也是“以位言”,“君子”為“在位之人”,“小人”為“在下小人”。

      需要指出的是,邢昺《論語注疏》認(rèn)為,“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講的是“君子小人所安不同”,意即:“君子執(zhí)德不移,是安于德也;小人安安而不能遷者,難于遷徙,是安于土也?!訕酚诜ㄖ讫R民,是懷刑也;小人唯利是親,安于恩惠,是懷惠也?!盵2]5367顯然認(rèn)為這里的“君子”“小人”是“以德言”,沒有吸取皇侃《論語義疏》所載“君子者,人君也;小人者,民下也”的說法。

      從孔安國、皇侃《論語義疏》和邢昺《論語注疏》對于《論語》中“君子”“小人”的注疏可以看出,其中的“小人”大都指為無德之人,是“以德言”,但至少有“君子之德風(fēng),小人之德草”“君子學(xué)道則愛人,小人學(xué)道則易使也”兩句中的“君子”“小人”,實(shí)際上是“以位言”。此外,還有人認(rèn)為“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和“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中的“君子”“小人”也是“以位言”。

      二、朱熹《論語集注》的解讀

      宋代朱熹對于前人的《論語》解讀,既有吸取也有批評。與邢昺《論語注疏》一樣,朱熹《論語集注》也把“君子之德風(fēng),小人之德草”中的“君子”“小人”解“以位言”;[5]139又解“君子學(xué)道則愛人,小人學(xué)道則易使也”,曰:“君子小人,以位言之?!盵5]177解“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曰:“君子為亂,小人為盜,皆以位而言者也?!盵5]183這里所謂“君子小人,以位言之”,就是把“君子”“小人”看作上下關(guān)系,看作統(tǒng)治者與百姓的差別,而不是有德之人與無德之人的差別。

      但是,朱熹明確反對將“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中的“小人”指為平民百姓。他的《論語集注》認(rèn)為,該句意指“君子小人,趣向不同”,還引尹氏曰:“樂善惡不善,所以為君子;茍安務(wù)得,所以為小人?!盵5]71顯然,他認(rèn)為這里的“君子”“小人”是“以德言”。朱熹不贊同程頤將該句解為“在上者志存于德,則民安其土;在上者志存于嚴(yán)刑,則民思仁厚者而歸之”,把該句中的“君子”“小人”解為“在上者”與平民百姓的差別,說:“凡言君子小人而相須者,則君民之謂也,如愛人與易使之類是也;言君子小人而相反者,則善惡之謂也,如周比和同之類是也。以相反為言,而上下章又且多義利之說,則固當(dāng)為善惡之類矣。況以君民為說,則其懷惠之云,亦迂晦而不通矣?!盵6]685-686認(rèn)為《論語》中“君子學(xué)道則愛人,小人學(xué)道則易使也”之類,其中的“君子”“小人”并不是對立的,而是“相須”的關(guān)系,講的是君民關(guān)系,是“以位言”;而《論語·為政》“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論語·子路》“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之類,講的是“君子”“小人”完全相反的善惡關(guān)系;“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中的“君子”“小人”也并非君民關(guān)系,而是“以德言”。

      重要的是,朱熹對《論語》的解讀多有發(fā)明,特別是認(rèn)為《子路》篇“小人哉,樊須也!上好禮,則民莫敢不敬;……”“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和《陽貨》篇“色厲而內(nèi)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yǎng)也,近之則不孫,遠(yuǎn)之則怨”四句中的“小人”并非指無德之人。

      《論語·子路》講“樊遲請學(xué)稼”,子曰:“小人哉,樊須也!”對此,皇侃《論語義疏》解曰:“小人是貪利者也。樊遲出后,孔子呼名罵之。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樊遲在孔子之門,不請學(xué)仁義忠信之道,而學(xué)求利之術(shù),故云‘小人’也?!盵4]328邢昺《論語注疏》解曰:“夫子與諸弟子言曰:‘小人哉,此樊須也!’謂其不學(xué)禮義而學(xué)農(nóng)圃。故曰‘小人’也?!盵2]5446顯然,這里所謂“小人”,是孔子對樊須不學(xué)禮義的責(zé)罵。與此不同,朱熹引楊時(shí)所說:“樊遲學(xué)稼圃,葢欲為神農(nóng)之言,非有利心也。……孟子曰:‘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谄?,小民之事也,故曰:‘小人哉,樊須也!’”[7]447并在他的《論語集注》中注曰:“小人,謂細(xì)民,孟子所謂小人之事者也。”[5]143《孟子·滕文公上》講“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漢代趙岐曰:“人道自有大人之事,謂人君行教化也;小人之事,謂農(nóng)工商也?!盵2]5883顯然,這里所謂“小人”,指的是平民百姓。由此可知,楊時(shí)、朱熹將“小人哉,樊須也”中的“小人”指為平民百姓,即“小民”“細(xì)民”,而非指無德之人。

      《論語·子路》說:“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睂Υ耍寿墩撜Z義疏》解曰:“小人為惡,堅(jiān)執(zhí)難化,今小人之士,必行信果,守志不回,如小人也。”[4]341邢昺《論語注疏》解曰:“若人不能信以行義,而言必執(zhí)信;行不能相時(shí)度宜,所欲行者,必果敢為之:硁硁然者,小人之貌也。言此二行,雖非君子所為,乃硁硁然小人耳?!盵2]5448顯然,這里所謂“小人”是指不講道德的小人,與《孟子·離婁下》所言“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惟義所在”中的“大人”相反。與此不同,朱熹引述程顥所說:“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義所在,大人之事。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之事。小人對大人為小,非為惡之小人也,故亦可以為士?!盵7]461據(jù)此,他的《論語集注》注曰:“小人,言其識量之淺狹也。此其本末皆無足觀,然亦不害其為自守也。故圣人猶有取焉?!盵5]147可見,這里所謂“小人”,不是“為惡之小人”,并非無德之人,而是“識量之淺狹”者。當(dāng)今李澤厚《論語今讀》也認(rèn)為“此‘小人’即‘普通老百姓’”。[8]253

      《論語·陽貨》說:“色厲而內(nèi)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對此,孔安國注曰:“為人如此,猶小人之有盜心也。”皇侃《論語義疏》解曰:“此為色厲內(nèi)荏作譬也。言其譬如小人為偷盜之時(shí)也。小人為盜,或穿人屋壁,或踰人垣墻?!盵4]458邢昺《論語注疏》解曰:“言外自矜厲,而內(nèi)柔佞,為人如此,譬之猶小人,外雖持正,內(nèi)常有穿壁窬墻竊盜之心也與?!盵2]5486顯然,這里所謂“小人”是指為惡之人。與此不同,朱熹注曰:“厲,威嚴(yán)也。荏,柔弱也。小人,細(xì)民也?!云錈o實(shí)盜名,而常畏人知也?!盵5]180認(rèn)為這里所謂“小人”指的是平民百姓。然而,這一解讀后世多有討論。元代陳天祥《四書辨疑》說:“解小人為細(xì)民,其意以為色厲內(nèi)荏穿窬之盜已是邪惡小人,中間不可再言小人,以此為疑,故改小人為細(xì)民也。蓋不察小人為作,非止一端,或諂或讒,或奸或盜,或顯為強(qiáng)暴,或暗作私邪,或心狠而外柔,或色厲而內(nèi)荏,推而辨之,何所不有?……以色厲內(nèi)荏之人,譬之于諸般小人,惟其為穿窬之盜者可以為比也?!盵9]443認(rèn)為該句所謂“小人”就是指無德之人。胡炳文《四書通》則為朱熹辯護(hù),引述王回曰:“此有為之言。曰‘譬諸小人’,則指當(dāng)時(shí)之大人也?!辈⒅赋觯骸啊兑住ぬ┴浴芬詢?nèi)健外順為君子之道;《否卦》以內(nèi)柔外剛為小人之道。此則厲者,外為剛之容;荏者,內(nèi)蘊(yùn)柔之惡者也。”[10]353后來,日本德川時(shí)代(1603—1867)的伊藤仁齋《論語古義》注該句,說:“小人,細(xì)民也?!藶樵谖徽哐浴!盵11]1290伊藤仁齋對朱熹《論語集注》多有批評,但卻贊同朱熹將該句所謂“小人”指為“細(xì)民”,指為平民百姓。李澤厚《論語今讀》也將這里的“小人”指為老百姓。[8]331

      《論語·陽貨》說:“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yǎng)也,近之則不孫,遠(yuǎn)之則怨?!睂Υ耍寿墩撜Z義疏》解曰:“君子之人,人愈近愈敬,而女子、小人,近之則其承狎而為不遜從也?!盵4]472邢昺《論語注疏》解曰:“此章言女子與小人皆無正性,難畜養(yǎng)。所以難養(yǎng)者,以其親近之則多不孫順,疏遠(yuǎn)之則好生怨恨?!盵2]5489顯然,這里所謂“小人”以及“女子”與君子相對立。與此不同,朱熹《論語集注》解曰:“此小人,亦謂仆隸下人也。君子之于臣妾,莊以蒞之,慈以畜之,則無二者之患矣?!盵5]183可見,朱熹把“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yǎng)也”中的“小人”指為“仆隸下人”,“女子與小人”則指的是“臣妾”,并非指無德之人。朱熹還說:“若為惡之小人,則君子遠(yuǎn)之,惟恐不嚴(yán),怨亦非所恤矣?!盵6]889

      相比于漢唐時(shí)期對于《論語》的解讀,朱熹較多地把其中的“小人”解讀為平民百姓,而非無德之人,尤其是不把“小人哉,樊須也”“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yǎng)也”中的“小人”看作無德之人,較以往的解讀多有創(chuàng)新。還需指出的是,他在解“小人哉,樊須也”“色厲而內(nèi)荏,譬諸小人”時(shí),最早把其中“小人”解讀為“細(xì)民”,并在解“君子學(xué)道則愛人,小人學(xué)道則易使也”“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時(shí),認(rèn)為這里所謂“君子”“小人”,是“以位言之”。這樣的解讀方式,在很大程度上為后來的《論語》解讀所采納。

      三、對“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的解讀

      論及《論語》中的“君子”“小人”,必定要討論《論語·里仁》所言“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對此,南北朝時(shí)期皇侃《論語義疏》疏曰:“君子所曉于仁義,小人所曉于財(cái)利。故范寧曰:‘棄貨利而曉仁義,則為君子;曉貨利而棄仁義,則為小人也?!盵4]91北宋邢昺《論語注疏》疏曰:“此章明君子小人所曉不同也。……君子則曉于仁義,小人則曉于財(cái)利。”[2]5367從字面上看,這似乎是將利與義對立起來。

      朱熹《論語集注》注“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曰:“喻,猶曉也。義者,天理之所宜。利者,人情之所欲。程子曰:‘君子之于義,猶小人之于利也。唯其深喻,是以篤好?!瘲钍显唬骸佑猩嵘×x者,以利言之,則人之所欲無甚于生,所惡無甚于死,孰肯舍生而取義哉?其所喻者義而已,不知利之為利故也,小人反是。’”[5]73在這里,朱熹把“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中的“義”“利”解讀為“義者,天理之所宜;利者,人情之所欲”,并且與孟子所言“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義者也”相對應(yīng),就是要說明義與利都是“我所欲也”,都是人所不可或缺的,而不是相互對立的;同時(shí)又進(jìn)一步說明君子好義,小人好利;君子可以舍生而取義,小人與此相反。也就是說,“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只是指君子好義、小人好利,并非指義與利的相互對立。

      朱熹《論語或問》說:“曰:然則所謂君子小人之所喻者,各為一事耶?將一事之中具此兩端,而各隨其人之所見也?曰:是皆有之,但君子深通于此,而小人酷曉于彼耳。曰:對義言之,則利為不善,對害言之,則利非不善矣。君子之所為,固非欲其不利,何獨(dú)以喻利為小人乎?曰:胡氏言之悉矣。胡氏曰:義固所以利也,《易》所謂‘利者義之和’者是也。然自利為之,則反致不奪不厭之害,自義為之,則蒙就義之利而遠(yuǎn)于利之害矣。”[6]694在朱熹看來,義與利既是不同之事,又是同一事之兩端。他還說:“‘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只是一事上。君子于此一事只見得是義,小人只見得是利。且如有白金遺道中,君子過之,曰:‘此他人物,不可妄取?!∪诉^之,則便以為利而取之矣?!盵12]702認(rèn)為“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只是君子與小人對于同一件事的不同做法,君子講的是義,小人講的是利,而義與利并非對立的兩事。換言之,君子與小人雖然是對立的,但是不能因?yàn)榫又v義,小人講利,就把義與利對立起來。尤其是,朱熹還把對“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的解讀與《易傳》“利者,義之和”結(jié)合起來,講“義固所以利”,講義與利的統(tǒng)一,認(rèn)為“自義為之”而有利,“自利為之”反致害。也就是說,君子不是不要利,而是不要不義之利,因此,在君子那里,義與利并不是對立的;與此相反,小人則只要利而不要義,將義與利對立起來。

      問題是,如果“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中的義與利不是對立的,那末,為什么朱熹還要講“君子之于義,猶小人之于利”,講君子舍生取義,小人與此相反?

      朱熹《孟子集注》注“未有仁而遺其親者也,未有義而后其君者也”,曰:“此言仁義未嘗不利?!柿x根于人心之固有,天理之公也。利心生于物我之相形,人欲之私也。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殉人欲,則求利未得而害己隨之。……程子曰:‘君子未嘗不欲利,但專以利為心則有害。惟仁義則不求利而未嘗不利也。當(dāng)是之時(shí),天下之人惟利是求,而不復(fù)知有仁義,故孟子言仁義而不言利,所以拔本塞源而救其弊,此圣賢之心也?!盵5]201-202這里既講“仁義未嘗不利”,“循天理,則不求利而自無不利”,又講不可有“利心”,“專以利為心則有害”。也就是說,雖然義與利不是對立的,但仁義之心為天理之公,利心為人欲之私,二者又是對立的?;蛘呔汀熬佑饔诹x,小人喻于利”而言,君子與小人的差異在于:君子將義與利統(tǒng)一起來,講仁義而未嘗不利,小人將義與利對立起來,專以利為心則有害。為此,朱熹還說:“利最難言。利不是不好。但圣人方要言,恐人一向去趨利,方不言,不應(yīng)是教人去就害?!盵12]949“利亦不是不好底物事,才專說利,便廢義?!盵12]950既認(rèn)為義與利不是對立的,又認(rèn)為不可“一向去趨利”,“專說利”。因而也就不難理解朱熹《論語集注》注“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既有義與利不相對立之意,又要講“君子之于義,猶小人之于利”,講君子舍生取義,小人與此相反,把“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解為“以德言”,而不是“以位言”。

      四、清儒的解讀

      作為清代《論語》學(xué)之集大成者,劉寶楠《論語正義》對于《論語》中“君子”“小人”的解讀,與以往最大的差異之一,是把“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中的“君子”“小人”解讀為“以位言”。其論據(jù)主要有三:[13]154

      其一,包慎言《溫故錄》根據(jù)鄭玄箋《毛詩》“如賈三倍,君子是識”而言“賈物而有三倍之利者,小人所宜知也。君子知之,非其宜也??鬃釉唬骸佑饔诹x,小人喻于利?!?1)鄭玄箋:“賈物而有三倍之利者,小人所宜知也。君子反知之,非其宜也。今婦人休其蠶桑織纴之職,而與朝廷之事,其為非宜亦猶是也??鬃釉唬骸佑饔诹x,小人喻于利?!盵(漢)鄭玄、(唐)孔穎達(dá):《毛詩正義》,(清)阮元??獭妒?jīng)注疏》,第1冊,第1245頁]案:“如鄭氏說,則《論語》此章,蓋為卿大夫之專利者而發(fā),君子、小人以位言。”

      其二,董仲舒所言:“夫皇皇求利,惟恐匱乏者,庶人之意也;皇皇求仁義,??植荒芑裾?,卿大夫之意也?!?/p>

      其三,焦循所言:“卿士大夫,君子也;庶人,小人也。貴賤以禮義分,故君子、小人以貴賤言,即以能禮義不能禮義言。能禮義,故喻于義;不能禮義,故喻于利?!疅o恒產(chǎn)而有恒心者,惟士為能’,君子喻于義也。‘若民則無恒產(chǎn),因無恒心’,小人喻于利也。惟小人喻于利,則治小人者必因民之所利而利之,故《易》以君子孚于小人為利?!逭咧x利之辨,而舍利不言,可以守己,而不可以治天下,天下不能皆為君子,則舍利不可以治天下之小人。小人利而后可義,君子以利天下為義。是故利在己,雖義亦利也;利在天下,即利即義也。孔子言此,正欲君子之治小人者,知小人喻于利。”

      此外,對于《論語·雍也》“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孔安國注曰:“君子為儒,將以明道;小人為儒,則矜其名。”[2]5383朱熹《論語集注》注引:“程子曰:‘君子儒為己,小人儒為人。’”[5]88把“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與《論語》“古之學(xué)者為己,今之學(xué)者為人”聯(lián)系起來。又據(jù)《朱子語類》載,問:“‘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君子于學(xué),只欲得于己;小人于學(xué),只欲見知于人?!痹唬骸敖裰痪兔媲翱?,便見。君子儒小人儒,同為此學(xué)者也。若不就己分上做工夫,只要說得去,以此欺人,便是小人儒?!盵12]804顯然,歷代都認(rèn)為該句中的“君子”“小人”是“以德言”。與此不同,劉寶楠《論語正義》注曰“君子儒,能識大而可大受;小人儒,則但務(wù)卑近而已。君子、小人以廣狹異,不以邪正分?!盵13]228就是認(rèn)為該句中的“君子”“小人”是“以位言”。

      除對“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中“君子”“小人”的解讀有明顯差異,劉寶楠《論語正義》對于“色厲而內(nèi)荏,譬諸小人,其猶穿窬之盜也與”的解讀,贊同孔安國所注:“為人如此,猶小人之有盜心也?!盵13]692而這一解讀則完全不同于朱熹《論語集注》注該句所言“小人,細(xì)民也”。而且對于“君子有勇而無義為亂,小人有勇而無義為盜”的解讀,劉寶楠《論語正義》引《禮記·聘義》所言:“勇敢強(qiáng)有力者,天下無事則用之于禮義,天下有事則用之于戰(zhàn)勝。用之于戰(zhàn)勝則無敵,用之于禮義則順治。外無敵,內(nèi)順治,此之謂盛德。故圣王之貴勇敢強(qiáng)有力如此也。勇敢強(qiáng)有力,而不用之于禮義戰(zhàn)勝,而用之于爭斗,則謂之亂人。刑罰行于國,所誅者亂人也。”[13]707這與朱熹《論語集注》將該句中的“君子”“小人”解讀為“皆以位而言者也”也大相徑庭。

      當(dāng)然,對于《論語》中“小人”的解讀,劉寶楠《論語正義》與朱熹《論語集注》有不少大同小異之處。他們都認(rèn)為“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中的“君子”“小人”是“以德言”。正如朱熹認(rèn)為該句意指“君子小人,趣向不同”,劉寶楠注曰:“君子己立立人,己達(dá)達(dá)人,思成己將以成物,所思念在德也?!薄靶∪宋┥砑抑菆D,饑寒之是恤,故無恒產(chǎn),因無恒心,所思念在土也?!薄啊畱研獭?,則日儆于禮法,而不致有匪僻之行,此君子所以為君子也。小人愍不畏法故以刑齊民,不能使民恥也。”[13]148

      如上所述,朱熹解“小人哉,樊須也”,曰:“小人,謂細(xì)民,孟子所謂小人之事者也?!眲氶?jiǎng)t說:“《書·無逸》云:‘知稼穡艱難,則知小人之依?!衷疲骸f為小人,爰暨小人?!切∪思蠢限r(nóng)、老圃之稱。《孟子·滕文公》篇‘有大人之事,有小人之事’,與此同也。”[13]524這與朱熹《論語集注》是一致的,都是“以位言”。又比如,朱熹解“言必信,行必果,硁硁然小人哉”,曰:“小人,言其識量之淺狹也?!眲氶?jiǎng)t說:“‘言必信,行必果’,謂不度于義,而但守小忠小信之節(jié)也?!睹献印るx婁篇》:‘孟子曰:“大人者,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唯義所在?!薄鞔笕搜孕薪砸暫趿x。義所在,則言必信,行必果;義所不在,則言不必信,行不必果。反是者為小人?!盵13]539再比如,朱熹把“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yǎng)也”中的“小人”指為“仆隸下人”,并非指無德之人。劉寶楠《論語正義》則說:“此為有家國者戒也?!辈⒄J(rèn)為該句中的“小人”指的是“‘鄉(xiāng)原’‘鄙夫’之屬”,[13]709指的是平民百姓。顯然,劉寶楠的這些解讀與朱熹《論語集注》大同小異,都是“以位言”。

      五、余 論

      根據(jù)以上所述可以看出,《論語》中的“君子”“小人”,哪些是“以德言”,哪些是“以位言”,歷來有著不同意見。僅就《論語》中的“小人”而言,可以把歷代《論語》解讀中將某些“小人”的說法解為“以位言”的大致狀況列一表格:

      表1 歷代《論語》解讀把“小人”解為“以位言”的部分內(nèi)容

      由此可見,歷代《論語》解讀將其中一些“小人”解為平民百姓而非無德之人,以朱熹《論語集注》以及劉寶楠《論語正義》為最多。需要指出的是,繼朱熹之后,日本德川時(shí)代的伊藤仁齋《論語古義》和荻生徂徠《論語征》走的更遠(yuǎn),把《論語》中的“君子”“小人”大都解讀為“以位言”。

      如上所述,朱熹明確認(rèn)為“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之類中的“君子”“小人”是“以德言”。與此不同,荻生徂徠注“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曰:“君子小人,以位言。……君上懷賢,則民安其土,其心不在政刑故也。”[11]312注“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曰:“君子者,在上之德,其心在安民,故公;小人者,細(xì)民之稱,其心在營己,故私?!盵11]141又注“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認(rèn)為“和”如羹,“同”如“以水濟(jì)水”,指的是事物之間的兩種關(guān)系,無關(guān)乎何晏所謂“君子心”或朱熹所謂“無乖戾之心”。[11]1027-1029

      除此之外,荻生徂徠《論語征》還注“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曰:“君子者,在上之人也?!∪苏?,細(xì)民也?!盵11]325伊藤仁齋《論語古義》注“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曰:“君子小人以位言?!陛渡迯谱⒃唬骸熬又抡撸^出謀發(fā)慮,使其國治民安也;小人之事者,謂徒務(wù)籩豆之末,以供有司之役也?!盵11]457荻生徂徠還注“小人之過也必文”曰:“小人本謂細(xì)民也?!盵11]1376顯然,在荻生徂徠《論語征》中,《論語》中所謂“君子”“小人”大都被解讀為“以位言”。

      尤其是,荻生徂徠《論語征》后來又傳入中國,對清代學(xué)者注釋《論語》有一定影響。劉寶楠《論語正義》對荻生徂徠《論語征》有所引述,其中認(rèn)為“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中的“君子”“小人”以位言,認(rèn)為“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中的“君子”“小人”不以邪正分,可能受此影響。清末俞樾對荻生徂徠《論語征》多有研究,稱之“議論通達(dá),多可采者”[14]4。他的《群經(jīng)平議》說:“古書言君子小人,大都以位而言,……漢世師說如此。后儒專以人品言君子小人,非古義矣。”并注“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曰:“《漢書·楊惲傳》引董生之言曰:‘明明求仁義,??植荒芑裾?,卿大夫之意也;明明求財(cái)利,??掷Хφ?,庶人之事也?!瘮?shù)語乃此章之塙解?!稜栄拧め層?xùn)》:‘明明,察也?!髅髑笕柿x’,即所謂‘喻于義’也;‘明明求財(cái)利’,即所謂‘喻于利’也。此殆七十子相傳之緒論而董子述之耳?!盵15]491又注“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曰:“君子謂在上者,小人謂民也?!盵15]490注“女為君子儒,無為小人儒”曰:“以人品分君子小人,則君子有儒,小人無儒矣。非古義也。君子儒、小人儒,疑當(dāng)時(shí)有此名目。所謂小人儒者,猶云‘先進(jìn)于禮樂,野人也’;所謂君子儒者,猶云‘后進(jìn)于禮樂,君子也。’古人之辭,凡都邑之士謂之君子?!既酥^之君子,故野人謂之小人??鬃迂?zé)子路曰:‘野哉,由也!’責(zé)樊遲曰:‘小人哉,樊須也!’一責(zé)其野,一責(zé)其小人,語異而意同?!盵15]493

      應(yīng)當(dāng)說,歷代《論語》解讀將其中一些“君子”“小人”解為“以位言”,將“小人”解為平民百姓而非無德之人,是隨著時(shí)代的不同而發(fā)生變化。漢唐時(shí)期被認(rèn)為是小人的德行,隨著社會(huì)的開放,人與人的交流的擴(kuò)大,社會(huì)在道德上的自由度和寬容度也不斷增大,到了宋代,越來越多地被社會(huì)大眾所接受,以致于清末俞樾認(rèn)為“古書言君子小人,大都以位而言”,“以人品分君子小人,非古義也”。因此,歷代《論語》解讀中的這種變化,對于當(dāng)今的《論語》解讀也會(huì)有很多的啟示。尤其是朱熹《論語集注》解讀“樊遲請學(xué)稼”而將“小人哉,樊須也”中的“小人”解為“細(xì)民”,將“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yǎng)也”中的“小人”解為“仆隸下人”以及劉寶楠《論語正義》將“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中的“君子”“小人”解為“以位言”,將“小人”解為“庶人”,對于當(dāng)今的《論語》解讀多有啟示。

      楊伯峻《論語譯注》解“樊遲請學(xué)稼”孔子所言“小人哉,樊須也”,依然將“小人”解為無德之人;[1]194錢穆《論語新解》也作同樣解讀。[16]331直到2015年李澤厚《論語今讀》才通過引述劉寶楠《論語正義》的解讀,明確認(rèn)為,該句所謂“小人”即老百姓,非道德貶義。[8]242事實(shí)上,自朱熹《論語集注》解“小人哉,樊須也”,已經(jīng)說過“小人,謂細(xì)民,孟子所謂小人之事者也”,并為后人所接受。

      對于“唯女子與小人為難養(yǎng)也”,楊伯峻《論語譯注》說:“只有女子和小人是難得同他們共處的?!盵1]276并沒有對這里的“小人”作出進(jìn)一步解讀。錢穆《論語新解》解該章說:“此章女子小人指家中仆妾言?!盵16]464與朱熹將該句中的“小人”解為“仆隸下人”是一致的。李澤厚《論語今讀》則采納朱熹注,并將孔子所言解讀為:“只有妻妾和仆從難以對付:親近了,不謙遜;疏遠(yuǎn)了,又埋怨?!盵8]339

      對于“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楊伯峻《論語譯注》注為:“君子懂得的是義,小人懂得的是利?!钡终f:“這里的‘君子’是指在位者,還是指有德者,還是兩者兼指,孔子原意不得而知。”并且不贊同俞樾以《漢書·楊惲傳》引董仲舒所言“明明求仁義,??植荒芑裾撸浯蠓蛑庖?;明明求財(cái)利,??掷Хφ撸酥乱病苯庾x“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1]56錢穆《論語新解》則注為:“君子于事必辨其是非,小人于事必計(jì)其利害?!蓖瑯右膊毁澩衢兴^“此章君子小人以位言”以及引《漢書·楊惲傳》董仲舒之言而作出的解讀。[16]100李澤厚《論語今讀》明確采納焦循所言:“‘若民則無恒產(chǎn),因無恒心’,小人喻于利也。惟小人喻于利,則治小人者必因民之所利而利之?!盵8]80把“小人喻于利”中的“小人”指為老百姓。

      此外,李澤厚《論語今讀》把“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中的“君子”“小人”解為“國君、官吏和一般老百姓”,并說:“此處不宜用道德高下來解君子、小人?!薄按斯?jié)與‘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同一意思?!盵8]75-76顯然,這一解讀與皇侃《論語義疏》所載“君子者,人君也;小人者,民下”的說法是一致的。

      由此可見,朱熹《論語集注》以及劉寶楠《論語正義》對于《論語》中的“君子”“小人”解讀,尤其是將其解為“以位言”的變化,依然為當(dāng)今的《論語》解讀提供重要的思想資源,并可以由此形成對于儒學(xué)的新的理解。而且,正是在這種對《論語》中“君子”“小人”的解讀的變化中,儒學(xué)能夠從古至今得到與時(shí)俱進(jìn)的不斷發(fā)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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