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五四文學革命是一場語言運動,它不是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完全斷裂,也不是對西方文化的全盤接受,而是受中西文化影響發(fā)生的獨立、自主的語言運動。五四文學作品受中西文化的影響。在詞匯上,五四文學作品以雙音節(jié)詞為主,保留了文言詞與白話詞,重視口語。同時,五四文學作品中出現(xiàn)了許多借詞,這些借詞本是漢語中已有的,但其語義已經(jīng)發(fā)生了較大的改變,它取義于歐洲,經(jīng)由日本翻譯又重回了中國。
關鍵詞:五四文學;語言觀;語音;詞匯
作者簡介:吳佳瑩(1995.10-),女,漢,甘肅人,南通大學文學院碩士,研究方向:漢語言文字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08-0-02
一、引言
1、五四文學與白話文運動的關系
語言是文化與思想的載體。語言的變革旺旺伴隨著文化、思想的改變。從語言的角度來看五四文學革命,就得重視白話文運動。陳萬雄說,“白話文運動……是燃點了五四新文學運動的火炬。”[1]也就是說,五四文學革命作為一場語言革命是以白話和白話文運動為標志的,白話(白話文)運動是五四語言革命的關鍵。[2]
2、研究現(xiàn)狀
前人對五四文學與白話文運動的研究較多,從語言學角度出發(fā),謝應光在《語言學視野中的五四文學革命》[2]一文中,提出“‘文學革命具有元文化性質(zhì)。五四文學革命的革命性最深刻的是表現(xiàn)在它的語言上?!睏顚W彬在《<新青年>文言文與白話文詞匯對比研究》[3]一文中,統(tǒng)計和對比了《新青年》中文言文詞與白話文詞的數(shù)量與占比。從文藝學出發(fā),朱德發(fā)、張光芒在《五四文學文體新論》[4]一文中提出“五四文學文體意識的覺醒經(jīng)歷了語言符號革命、語言符號文學性規(guī)范和各種文體形式確立的過程這是一個從表層結(jié)構(gòu)到深層結(jié)構(gòu)的過程而在整個過程中,五四文學作家緊緊抓住了藝術(shù)思維方式這一中心命題五四文學文體自覺與人的自覺取得圓滿的共振性和同構(gòu)性,五四文學文體表現(xiàn)出強烈的主體意識,同時體現(xiàn)了人類情感的徹底。”從傳播學角度出發(fā),劉茉琳在《論晚清至五四的白話文運作》[5]一文中,提出“晚清”至“五四”白話文運作的考祭,證明白話文運作在現(xiàn)代語言建設方面的貢獻不低于“五四”,并且對“五四”的白話文運動產(chǎn)生極大影響,是后者的基礎與前提,對中國現(xiàn)代漢語文學的構(gòu)成與發(fā)展有建設性意義?!睆纳鲜鑫墨I,可以看出前人對人對五四文學與白話文運動的研究角度多樣。
二、五四文學作家的語言觀
五四文學作為一場語言革命,是以白話和白話文運動為前提和標志的,白話文運動是五四語言革命的必要條件。
白話文運動從開始到結(jié)束,大約經(jīng)歷了26年。在此之前有一段使用白話文的時期,在此時期黃遵憲已經(jīng)開始探討語言問題與社會發(fā)展關系,他在《日本國志·學術(shù)志二·文學》[6]中說,“若小說家言,更有直用方言以筆之于書者,則語言文字幾幾復合矣?!彼庾R到了“言文一致”的問題。
1897年,裘廷梁在《蘇報》公開發(fā)表文章《論白話為維新之本》,提出“崇白話而廢文言”的觀點,旗幟鮮明地提倡白話。
1917年,胡適在《新青年》上,發(fā)表了《文學改良芻議》[7],認為文學改良應從八事入手,“一曰,須言之有物。二曰,不摹仿古人。三曰,須講求文法。四曰,不作無病之呻吟。五曰,務去濫調(diào)套語。六曰,不用典。七曰,不講對仗。八曰,不避俗字俗語?!贝藭r的白話文已經(jīng)開始由白話文的使用轉(zhuǎn)化為白話文運動了。一年后,胡適又發(fā)表了《建設的文學革命論》中,提出了“國語的文學,文學的國語”一主張。
1917年,陳獨秀在《新青年》第二卷六號上發(fā)表了《文學革命論》[8],提出文學革命的三大主義:“推倒雕琢的阿諛的貴族文學,建設平易的抒情的國民文學;推倒陳腐的鋪張的古典文學,建設新鮮的立誠的的寫實文學;推倒迂晦的艱澀的山林文學,建設明了的通俗的社會文學?!彼J為“古典文學,鋪張堆砌,失抒情寫實之旨也;山林文學,深晦艱澀,自以為名山著述,于其群之大多數(shù)無所裨益也。”他雖探討的是文學的問題,但從“鋪張堆砌”、“深晦艱澀”等詞語中,可看出他對于文章詞語的選擇是從俗的。
1917年,錢玄同給《新青年》投稿,給陳獨秀寫公開信,積極倡導白話文。他與陳獨秀、胡適的幾篇《通信》:《對文學芻議和大學文科中國文學門課程表的反應》、《對文學芻議的反應》、《與陳獨秀討論譯音及其書寫問題》、《對陳獨秀關于世界語復信的反應》、《作者將“論應用之文亟宜改良”的寫作大綱提與陳獨秀商榷》、《關于漢文改用左行橫排的意見及文學、白話文等問題》和《與胡適談文學革命問題》等。他在《論應用之文亟宜改良》的《寫作大綱》中提出改革大綱十三事:如用“國語”作文;規(guī)定語法之詞序;小學課本、新聞紙旁注注音字母;用阿拉伯碼號和算式書寫數(shù)目字;用公元紀事;書寫方式“改右行直下為左行橫迤”等。錢玄同對于語音、語法、文字、書寫方式等都提出了自己的見解,詳細而具體。
三、五四文學中的詞匯
1、雙音詞
五四文學作品中雙音詞的使用多余單音詞。楊學彬在《<新青年>文言文與白話文詞匯對比研究》[3]一文中,統(tǒng)計出文言文單音節(jié)詞3249個,雙音節(jié)詞10428個。白話文單音節(jié)詞2420個,雙音節(jié)詞8298個。單音節(jié)詞占比12.1%,雙音節(jié)占比69.8%。
現(xiàn)列舉魯迅《狂人日記》[9]的部分詞語:精神、今天、知道、義勇、、紳士、研究、擺布、正氣、勇氣、鎮(zhèn)壓、兇心、怯弱、狡猾、害怕、可憐、道理、懂得、做事、走路、睡覺、沉靜、格外、和氣、沒有
這些詞語都是雙音節(jié)詞語,雙音節(jié)詞語包括動詞、名詞、形容詞、副詞等詞,可以看到語言雙音節(jié)化的趨勢。
2、方言詞
重視口語的運用,五四文學中的對話描寫保留大量方言詞、文言詞。例如:魯迅《阿Q正傳》[10]中“困覺”一詞,它原是方言詞,在吳語、贛語、江淮方言官話、膠遼官話中都會使用。文中這個詞出現(xiàn)在對話中。五四時期文學作品,在對話中都會出現(xiàn)一些方言詞,這些方言詞真實地再現(xiàn)了當時人物的說話語氣,口語色彩濃厚。同時對于一些文言詞,當時的作家也會在文章中適當?shù)膽?。例如:魯迅《紀念劉和珍君》:“但是,現(xiàn)在,卻只能如此而已?!薄岸选弊鳛橐粋€文言文副詞,其在句尾并不表示任何的實義,去掉它,“但是,現(xiàn)在,卻只能如此”這句話的語義并沒有發(fā)生任何改變,但是卻不再有一種遺憾、無奈之感。這些文言詞的使用可以增加作者情感的表達,看似“冗余”,其實卻更加清楚地表達了作者的真實情感。
3、借詞
五四文學作品中,出現(xiàn)了大量的借詞。這些借詞本是漢語中已有的,但其語義已經(jīng)發(fā)生了較大的改變,它取義于歐洲,后經(jīng)由日本翻譯又回流中國。這也被稱為旅行詞。例如:思想,最早出現(xiàn)在《公羊傳·桓公二年》:“廟之言貌也,思想儀貌而事之。”這里的思想是想念、懷念之意。日語后用這個詞表達“思想意識”之意,后這個意思又被中文借用。這種往返借用的現(xiàn)象決定于兩社會接觸時文化傳播的方向。
五四文學作品中大量雙音節(jié)的使用,是語言吸收外國語音而做出的創(chuàng)新和改變,它驗證了當時語言由“字本位”開始向“詞本位”的轉(zhuǎn)變。同時,它對于中國文化中的方言詞、文言詞并不是全盤放棄,而是在行文中有所取舍和保留,它將這些詞語運用于對話描寫,還原了當時的口語,做到了書面語與口語的統(tǒng)一。往返借用現(xiàn)象的產(chǎn)生可以進一步證實當時中日社會接觸時文化傳播的方向。
四、結(jié)語
通過對五四文學作品中雙音詞、方言詞、借詞的舉例,我們可以看出經(jīng)歷白話文運動后的五四文學,對中國文化是有所保留的,對外國文化是有所借鑒的,它不是對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完全斷裂,也不是對西方文化的全盤接受,在語言的變革中它反映出“字本位”瓦解,“詞本位”出現(xiàn)并逐漸占主流的趨勢。在處理口語與書面語的關系中,五四文學開始注重口語的描寫。在語義上,通過詞的往返借用現(xiàn)象可以看到當時中日社會接觸時文化傳播的方向。
參考文獻:
[1]陳萬雄:《五四新文化的源》,三聯(lián)書店1997年版,第132頁.
[2]謝應光:《語言學視野中的五四文學革命》,《求索》2004年第3期.
[3]楊學彬:《<新青年>文言文與白話文詞匯對比研究》,保定:河北大學,2010,10-13.
[4]朱德發(fā),張光芒:《五四文學文體新論》,《中國社會科學》1999年第5期.
[5]劉茉琳:《論晚清至五四的白話文運作》,廣州:暨南大學,2010,106-109.
[6]黃遵憲:《日本國志》第33卷.光緒富文齋刊本.1895年版.
[7]胡適:《文學改良芻議》,《新青年》1917年第2卷5期上.
[8]陳獨秀:《文學革命論》,《新青年》1917年第2卷6期上.
[9]魯迅:《狂人日記》,《新青年》1918年第4卷第5號.
[10]魯迅:《阿Q正傳》,《晨報副刊》,1921年12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