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黃雀記》作為蘇童的長篇小說具有濃重的悲劇色彩,體現了他的宿命論思想,揭露了個體注定要受到以家庭和社會為代表的外部環(huán)境的影響,從而無法擺脫自身的宿命,悲劇的宿命意識籠罩整部作品。本文將從人物宿命和意象隱喻的角度,分析《黃雀記》中宿命悲劇的形成和表現。
關鍵詞:《黃雀記》;宿命悲劇;意象
作者簡介:趙靜雯(1994-),女,漢族,河南鄭州人,鄭州大學碩士在讀,研究方向:中國現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20)-08-0-02
蘇童的長篇小說《黃雀記》于2015年獲得茅盾文學獎,授獎詞對該書的評價為:“三代人的命運構成了世輩的精神景象,在罪與罰、創(chuàng)傷與救贖的艱難境遇中,時代變遷下人的靈魂狀況被滿懷悲憫和痛惜地剖開。”《黃雀記》以香椿樹街為背景,因為一起強奸案三個年輕人的命運被聯系在一起,最后都以悲劇結局,這背后體現了蘇童對于宿命悲劇的思考,揭示了人的生存困境。
一場冤案決定三個人的命運,但小說并沒有讓邪惡者得到應有的懲罰,善良的人會有情人終成眷屬,保潤是一個被冤枉的人,到小說結尾冤案也沒有大白于天下,他反而最終成為真正的殺人兇手,展示出一個無辜者是如何被逼進黑暗死胡同的命運,命運有自己的軌跡,它是不受人、法律制度控制的。
1、導致悲劇命運的重要因素
1.1家庭因素
家庭環(huán)境對一個人性格的形成具有重要的作用,家庭關系的和諧程度以及家庭成員的性格修養(yǎng)、行為習慣、思想觀念都在孩子的成長過程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記,對孩子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以及性格的形成產生重要的影響。但對于《黃雀記》中的三個主人公來說,他們生活的家庭環(huán)境都具有“不穩(wěn)定”因素,這造成了他們不健全的人格,正是這種不健全的人格導致了最后命運悲劇的形成。
保潤的家庭充滿抱怨和冷漠,年邁的祖父神志不清,在活著的時候每年都要拍一張遺照,保潤的母親對祖父的這種行為深惡痛絕,每次都用尖刻的話語奚落祖父,保潤的父親雖然不滿妻子對祖父的態(tài)度但卻不敢反抗妻子的命令。因為家庭的爭吵和對祖父房間的征用出租,保潤與父母之間的誤解重重,但雙方并不注重交流,最后因為祖父的病,保潤要長期在精神病院陪護祖父。這樣的家庭環(huán)境使保潤對于人情與世故是疏離的,他在與人交往之中顯得木訥和稚拙,在面對自己喜歡的仙女時他卻不知如何正確地表達自己的心意,保潤是孤獨的,他與同齡的伙伴、家中的親人的關系是有隔閡的,與整個香椿樹街居民的生活模式是截然不同的。
柳生的父母都是肉鋪的刀手,父親在街東邊,母親在街西邊,他們家長期掌握著香椿樹街居民餐桌的命運,柳生家經濟條件優(yōu)越,人又長得帥氣,他顯示出了較早見識社會的油滑與機警。但父母過于溺愛他,他在水塔強奸了仙女后,父母不但沒有規(guī)勸和教育他,反而是用錢收買仙女一家,讓他們指認保生是行兇的人,以此來袒護自己的兒子。柳生雖然免去了牢獄之災,但卻背上了沉重的精神枷鎖,時時刻刻記得自己要“夾著尾巴”做人,這種負罪感抑制了青春期特有的快樂,使他變得謙卑而世故。
仙女的身世最為可憐,她被親生父母拋棄,被老花匠夫婦收養(yǎng),老花匠的家臨近精神病院,在她成長的道路上,精神病人是她的玩伴,她把紅色藥片當做是糖果,老人的養(yǎng)育給予她的是不完整的愛,再加上經濟的窘迫,這使她盲目地追求物質條件,強奸案發(fā)生之后,她們家輕易地被金錢收買,她昧著良心指認無辜的人,使保潤墜入牢獄之災。在她長大后,她在歌廳做歌女,給鄭老板當秘書,做龐先生的二奶,游走于一個又一個男人之間。童年失去家庭的庇護,又因為強奸案有著不光彩的歷史,仙女的悲劇和淪落是不言而喻的。
1.2社會原因
如果說“強奸案”的發(fā)生只是青春懵懂的情欲所致,顯示著家庭教育的缺失,那么“強奸案”之后殘酷的種種則更多的是變亂現實種植的惡果,體現著時代氛圍對個體命運的巨大影響。
保潤原本是一個善良的孩子,但由于權錢交易和司法不公,他白白替別人頂了罪,母親跪斷了腿但卻依舊無法證明兒子的清白,最后遠走他鄉(xiāng),他的父親在他入獄期間兩度中風,他原本完整的家庭變得面目全非,出獄后,保潤更是變成了香椿樹街的陌生人。但保潤身上還存著善良的一面,他出獄后面對柳生并沒有直接找他復仇,當他見到誣陷他的仙女時,他還是不忍心報復,只要求跳一場小拉便輕易清賬,然而不公的命運不會簡單的以一曲小拉和解,最后,保潤在喝醉后一連三刀捅死了柳生,這是他內心被壓抑的情感的大爆發(fā)。正如蘇童所說:“保潤身上殘留了善良的天性,以及宿命性的空虛,他是愿意寬恕的,也準備與不公的命運和解,但正如我們對生活的觀察,傷害是永恒的,寬恕是暫時的,而真正的和解,是非常艱難的?!?/p>
柳生從小就深諳人情世故的處世之道,他圓滑,自私,得知保潤出獄后,他并沒有一絲愧疚之心,反而覺得在保潤入獄期間他照顧祖父的辛苦可以彌補保潤,他們之間的賬已經一筆勾銷了。他是以人情世故對待一切的,包括贖罪,這種人情世故可以理解為“香椿樹街式的道德”,它本質上是利己主義的表現,最后柳生被保潤捅死,也暗指作者對這種處事之道的批判。
作為故事的中心人物,白小姐的性格具有兩面性,一方面她美麗,天真,她悲慘的身世讓人覺得她楚楚可憐,但另一方面她又性格乖張,自私,輕易就能被金錢收買,她的形象亦正亦邪,完整地體現了現實社會的華麗與丑陋。她追求物質條件,在社會風氣的影響下,她必然會墮落,她游蕩在一個又一個男人之間,在發(fā)現自己懷有身孕后,她用孩子去要挾別人還換取金錢,在自己的計謀無法得逞時,她又想到嫁給柳生,但沒想到,柳生也逃離了她,從頭到尾真心對她的只有她最看不上的保潤,最后她在眾人的譴責與內心的極度絕望之時誕下女嬰再次逃離。
2、悲劇的意象隱喻
文章中有一些隱喻的意象,這些意象在烘托氣氛,表達思想主旨方面起著重要的作用,也正是這些或明或暗的隱喻意象,使得小說的悲劇氣氛更加濃厚。
2.1繩子
“繩子”的意象在作品中十分具有特點。對于保潤來說,他唯一的技能就是用“繩子”捆人,這是他在精神病院看護祖父是練就的,“他的繩子充滿靈氣,線條漂亮大方,結扣巧奪天工”,因為這個技藝,他受到了別人的尊重,這使他迷戀上了捆人,“繩子來了,保潤也就來了”,繩子從頭到尾一直扮演著重要的角色,繩子就意味著被束縛,捆人這一不道德的行為在這里卻受到普遍的贊揚,對于病人、祖父來說捆綁是被需要的,雖然一開始他們都會抗拒,但時間一久,精神麻痹后,他們就會變得十分順從,被捆綁的人就像待宰的牲畜一樣變得毫無尊嚴。保潤對柳生來說也是束縛他的繩索,保潤代替柳生經受了牢獄之災,柳生需要時時刻刻記得自己要“夾著尾巴”做人,特別是在看到保潤時,他的這種感覺變得異常強烈,保潤是他一生都無法擺脫的繩索。在現實生活中,這種“捆綁”是無處不在的,生而為人,卻無往不在枷鎖之中,可能剛開始都會有出于本能的反抗,但時間一久,終究會變得順從,人們在束縛中最終丟失了自我靈魂。
2.2水塔
水塔在小說中反復出現過好多次,水塔在景亭醫(yī)院中,人跡罕至,強奸案就發(fā)生在這里,這是一個罪惡之地,三個年輕人的命運在這里被改寫,但后來,鄭老板的香火廟卻建在了這里,普度眾生的菩薩被請進了廟,這里成為受人朝拜的神圣之地,這前后對比強烈,極具諷刺意味。雖然三個人的命運在這里被改寫,但水塔對三個年輕人來說也具有歸屬意義,他們三個人在走投無路時都曾躲進過水塔,保潤出獄后住過水塔,仙女生下孩子后,也回到水塔。在小說結尾,所有的人和事物都消逝了,這里只剩下祖父和仙女生下的孩子,這一老一小和這座水塔一起默默注視著人世間。不管在水塔中曾經發(fā)生過什么,但一切最終會消逝,這并不是誰能掌控的,天道有常,一切自有它的定數,這里體現出作者的宿命論思想。
3、結語
《黃雀記》以一起冤案拉開序幕,他們試圖原諒、逃離,但最后似乎冥冥之中自有定數,兜兜轉轉一切又回到原點,人對外部力量是不可控的,就像螳螂在捕食蟬時,對自己即將面臨的危險毫不知情。
《黃雀記》具有豐富的意蘊和主題,除了上述兩方面,《黃雀記》還表現出其他方面的多元主題,比如揭示冷漠自私的人性、揭示人孤獨的生存狀態(tài)等,這些都值得我們細細品味。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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