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語韜
那此去經(jīng)年,卻是良辰好景虛設(shè),便縱有千種風(fēng)情,更與何人說?
小編物語:
一本書,一場旅行,一次偶遇。
遺落的項鏈連接兩個互不相識的人。
遭遇男友背叛的依依辭去工作,來到拉薩。
遺落的項鏈被轉(zhuǎn)山的少年撿到,于是兩人結(jié)伴同行,互生好感。
依依決定留在阿里支教,少年繼續(xù)踏上征程。
兩個月后,男友軒發(fā)來短信求和,依依決定忘記過去,回到城市。
神山北壁下偶遇的少年,古格王城星空下唱起的情詩,不知他懂了多少,最終的離去和等待終將會有什么樣的結(jié)果……
一
“旅行,能讓你遇到更好的自己?!蔽叶⒅鴷系倪@句話已經(jīng)有半個多小時了,此刻,我坐在瑪吉阿米柔軟舒適的沙發(fā)上,陽光如同水銀一般透過窗口傾瀉而下,而我面前的桌子上正攤著一本《最好的時光在路上》。
瑪吉阿米因為那個300年前寫詩的年輕活佛,現(xiàn)在成了拉薩城中游人必來的景點,或者說是艷遇的地方。下午兩點鐘左右的光景,因為是淡季,店里的人并不算多。店里放著倉央嘉措作詞的原聲藏語歌曲,舒緩而憂傷的曲調(diào)。一只全身雪白的貓趴在窗臺上懶懶地曬太陽,我叫它雪球,我輕撫著它的頭,它似乎很享受,半瞇著眼任由我撫摸。
因為最近幾天經(jīng)常來這里喝茶的緣故,不僅是貓,連吧臺的小哥都被我混熟了。其實本地的藏民還是更喜歡光明甜茶館,我選擇來瑪吉阿米只是因為對倉央嘉措有一種說不出的感情,我總是在心情不是很好或者難眠的夜晚一個人品讀他的詩歌,他的詩歌唯美而憂傷,但于我卻有著治愈的作用。
來拉薩已經(jīng)快一個星期了,每天和轉(zhuǎn)經(jīng)的人一起沿著轉(zhuǎn)經(jīng)道在拉薩城中漫步,在茶館里喝茶,在布達(dá)拉宮廣場曬太陽,日子安然且悠閑自得,但這就是自己辭職出來旅行的意義么?看著大昭寺門口那些虔誠長跪的人,年復(fù)一年地五體投地,他們究竟是為了什么?為了信仰么?信仰,真的可以讓一個人每日重復(fù)著單調(diào)而貧窮的生活而依然如此地心甘情愿幸福滿足么?
時間回到半個月前的深圳,我還是那個領(lǐng)著為數(shù)不多的薪水卻每天早上要在沙丁魚罐頭一般擁擠的公車上擠上一兩個小時,還要每天忍受那個40多歲卻依然濃妝艷抹的老女人的頤指氣使,心里明明厭煩得要命卻還不得不裝出一副笑意盈盈面孔的公司小白領(lǐng),不,是小白鼠。是因為那天早上遲到被扣了錢的緣故么?是因為發(fā)錯了文件而遭到經(jīng)理的冷嘲熱諷?還是因為客戶取消了訂單導(dǎo)致了年終獎的泡湯?或是因為男友軒的背叛?不,那些其實都只是導(dǎo)火線罷了。逃離,或者說是尋找,也許很久之前那樣一個念頭就已經(jīng)根植于我的內(nèi)心。盡管我拼命克制那樣的想法,日復(fù)一日按部就班地在那個城市里努力生活著,但那念頭卻如一粒種子,無需施肥澆水它卻在心里日漸生根發(fā)芽,直至有朝一日無可抗拒地破土而出。
依然還記得那天下午遞交辭呈的時候,那個總是自以為是的經(jīng)理那張寫滿驚訝的臉,她或許沒想到我這樣一個平日里看起來溫順乖巧的小女生竟然也會反抗她,而且還是以這樣的方式。走出那幢她呆了三年的高樓,看著蔚藍(lán)天空飄著的朵朵白云,心里感到一陣前所未有的輕松。接下來的日子,訂票,準(zhǔn)備裝備,收拾行李,走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從讀大學(xué)到工作,整整七年,卻依然是兩手空空,除了青春的記憶和背后的行囊,什么也帶不走。離開深圳的那一天,下著滂沱的大雨,整個世界仿佛被籠罩在茫茫的雨幕里,本以為會很開心的,但不知為什么我的心里還是感到了一絲悲傷,這就是自己無數(shù)次幻想的情節(jié)——背著行囊獨自一人去旅行,或是去流浪。
坐在開往拉薩的火車上,夜里聽著火車撞擊鐵軌發(fā)出咣當(dāng)咣當(dāng)?shù)穆曇?,很久不能入睡,記得誰曾經(jīng)說過,火車上的旅程是世界上最枯燥單調(diào)但卻是最豐盛繁華的經(jīng)歷,因為你可以在漫漫長夜里看見偶爾經(jīng)過的城市里的萬家燈火,也可以看著窗外遠(yuǎn)處的寂靜山巒然后閉上眼睛傾聽自己的心跳。
車子在過了青海湖之后沒多久進(jìn)入了荒無人煙的可可西里,車窗外白茫茫的雪域刺痛了我的眼睛,看著漫天飛舞的白色精靈,我這個南方長大的孩子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鵝毛大雪”。行囊里除了衣物和食品,還有一本精裝的《最好的時光在路上》,扉頁上我用黃色熒光筆劃的那句話:旅行,能讓你遇到更好的自己。
或許,就是因為那句話讓我義無反顧地踏上了行程,但此刻我坐在瑪吉阿米酒吧的一角,悠閑地喝著酥油酒吃著酸奶,內(nèi)心卻依然感到茫然。旅行并不是為了逃避生活,可到底什么才是我想要的呢?旅行結(jié)束之后還要回去繼續(xù)原來按部就班的生活么?這次出來家里都還是不知道的,如果母親知道了還不知會引起怎樣的軒然大波。
二
手機(jī)突然響了一下,是筱禾發(fā)來的消息:你在哪里?筱禾是我在青旅的舍友,我住的是女生三人間,不過現(xiàn)在只有我跟筱禾兩個人,筱禾是個性格開朗的女孩子,據(jù)她自己所說她是逃婚出來的。我回復(fù)了她的消息沒多久,她突然如神一般從天而降。
“依依,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去阿里?”
“阿里?”
“是啊,阿里是世界屋脊的屋脊,那里有神山岡仁波齊,圣湖瑪旁雍錯,而且聽說今年去轉(zhuǎn)山還會有好運的哦?!?/p>
我看著筱禾手舞足蹈的興奮樣子,不知該說什么好,來之前并沒有做多少功課,而我也不是虔誠的佛教徒,但在拉薩除了每天喝茶、散步曬太陽,似乎確實也沒別的事情可干了,于是我說;“那好吧,就我們兩個人去么?”
“當(dāng)然不是啊?!彼谑前讶绾斡鲆娡桶⑤x,如何被他們說動去阿里的事情從頭說了一遍,童童和阿輝都是和我們住在同一個青旅的驢友,童童還是大學(xué)生,阿輝則是自由攝影師,而他們并非情侶,也是路上碰巧遇到的驢友,事情就這樣定下來了。阿輝想要去珠峰拍攝星軌,而童童和筱禾也想去看看傳說中的世界第一高峰,我是隨遇而安的,自然沒有什么意見。
一路上可以看到成群的牛羊,天空湛藍(lán)高遠(yuǎn),風(fēng)景優(yōu)美至極。第一次看到羊湖,那種夢幻般透明的藍(lán)讓我的心為之一震,它那么安靜地躺在那里,如一塊藍(lán)色的羊脂玉。外面的空氣很冷,和車上的溫度形成明顯對比,我穿著沖鋒衣,依舊感到手指僵硬,深吸了一口氣,肺部里感到沁人的冰涼,但卻不想上車。天空是那種透明的鈷藍(lán),遠(yuǎn)處的山巔上積雪未化,倒映在湖水中央形成一個美麗的畫中世界。
我深吸一口氣,深藍(lán)的天幕上,星河璀璨,如同綴滿了寶石,第一次看到那么純凈的星空,頭頂上的銀河仿佛觸手可及?!斑@兒的星星真美?!?/p>
“真的很美。”多吉也贊嘆著。
“生活在這里,這樣的星空你應(yīng)該經(jīng)常能看到吧?”
“我們,我們也不會經(jīng)常出來看星星。”多吉有些不好意思地?fù)蠐项^。我才反應(yīng)過來他為了陪我們,今天的晚課都沒做。
為了打破尷尬,我于是說:“我給你唱首歌吧?!蔽页氖亲T晶的《在那東山頂上》,歌詞原是倉央嘉措寫給他的情人瑪吉阿米的詩。憂傷的旋律緩緩回蕩在一千多年前的古城上,彌漫在這高原的夜色里。
過了良久,我們都沒有說話?!斑@是倉央嘉措寫的對嗎?”多吉突然問。
“是,你知道倉央嘉措?你讀過他的詩?”我驚喜地問,有一種他鄉(xiāng)遇故知的感覺。
“我知道啊,他是六世達(dá)賴,我怎么會不知道?!彼呛切ζ饋怼?/p>
“原來因為這個啊?!蔽矣悬c失望。
“不過,我也確實看過他的詩,的確寫的很好?!?/p>
“那你喜歡哪一首?”我又開心起來?!肮铮 币雇頊囟认陆档煤芸?,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你是不是著涼了?在高原感冒不太容易好?!彼P(guān)切地看著我,他的眼睛里有某種我很熟悉的東西。那一瞬間我想起了前男友軒。
我搖了搖頭,這應(yīng)該是我的幻覺吧?!皼]有,我只是坐久了,有點涼。”
“那我們起來走走吧。”他溫柔地說。
想起軒,疼痛從胸口蔓延開來,猝不及防。思念是一種奇妙的東西,它維系著你的過往和悲喜,亦指引我們深入茫茫生命之旅。那些你以為已經(jīng)忘記了的人和事會突然跳出來,在你不經(jīng)意的抬頭與低頭的瞬間,在每個夢與醒的交替,那些曾經(jīng)的記憶如一部黑白老電影,清晰得毫發(fā)畢現(xiàn),而你站在時光的路口,不見來路,亦不見去路。
按照行程我們第二天便應(yīng)該返程了,但因為從多吉的講解中我們得知扎達(dá)還有一個皮央東嘎遺址,也很值得一看,所以又多耽擱了一天。參觀完皮央東嘎遺址我們的行程就算是全部結(jié)束了,想著離別在即,我的心又沉了下來,想著明天就要返程,吃了晚飯之后我還是決定去托林寺和多吉告?zhèn)€別。
多吉做完晚課出來,看到我,心下也明白了我的來意?!澳銈儯魈煲吡藛??”
我點點頭,“是的,我來向你道個別?!?/p>
“我們走走吧?!?/p>
夕陽下的象泉河谷,蜿蜒的河水就在土林的峽谷中安靜地流淌著,如同一千年前一樣,落日照著靜靜的河水,金黃燦爛,如夢似幻。
河邊的風(fēng)很大,風(fēng)吹起我的長發(fā)和他紅色的僧袍一角,我的發(fā)絲在風(fēng)里飛揚。
“多吉,這幾天謝謝你陪我們。還有,這本詩集送給你?!蔽覐陌锬贸瞿潜疚乙恢彪S身帶著的倉央嘉措的詩集。
他略微遲疑了一下,接了過來?!安皇牵俏乙x謝你?!彼麑χ椅⑿?,夕陽的余暉打在他的身上,他的笑容如同一朵盛開的金色蓮花。我呆呆地看著,他漆黑明亮的瞳仁里有兩個小小的我。
余輝漸黯,天空雜糅出七彩霞光,絢麗無比?!安辉缌?,你該回去了?!彼吐曊f。
“多吉,我們以后還會再見嗎?”我猶豫著,還是問了出口。
他沉默著不說話,良久,說了一句:“得失隨緣,心無增減?!?/p>
“得失隨緣,心無增減?!蔽抑貜?fù)著這句話。
五
返程的路上,我都基本上沒說什么話,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這些日子的種種片段如電影回放般浮現(xiàn)在腦海里。
路過瑪旁雍錯旁邊的一個小學(xué),學(xué)生們都在廣場上做一個奇怪的運動,周圍圍滿了人群,司機(jī)停下來休息抽煙,我們也圍了過去,原來他們是在開校運會,正在進(jìn)行雙人一組進(jìn)球比較。我沒有什么心思看,就在學(xué)校周圍轉(zhuǎn)了轉(zhuǎn),校門口一面墻上貼著的一張招聘啟事引起了我的好奇心。原來這個學(xué)校正在招聘臨時代課教師,主要教美術(shù)和簡單的漢語,包吃住,只是工資不高。
我盯著那張啟事看了好久,終于做了一個連我自己都不可置信的決定——我要留在這里做老師。其實這幾日,我就一直反復(fù)地在考慮著我究竟該不該回去,旅行結(jié)束了,可是,我真的找到那個最好的自己了么?我真的可以不念過去不畏將來了么?我還需要時間。所以,我決定留在這里。
我把我的決定告訴童童他們幾個人的時候,他們都不約而同地張大了嘴巴,但是我既然已經(jīng)決定了,無論他們怎么勸都是沒用的。我拿著那張招聘啟事,在別人的指點下去找學(xué)校校長,校長是個慈眉善目的藏族老人,他打量著我,“這里條件很艱苦,你可以么?”我堅定地點點頭?!昂冒桑瑲g迎你,小姑娘?!彼斐隽耸?。我就這樣留了下來。
“老師老師,原來你真的在這里?!备卢敋獯跤醯嘏苓^來。嘎瑪是四年級的學(xué)生,因為他哥哥給我看過病,所以我跟他們一家都很熟。
“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沒課的時候,我就喜歡跑到圣湖瑪旁雍措和鬼湖拉昂措的湖邊寫生或者看看書發(fā)發(fā)呆。
“哥哥說的,你肯定在這里。”嘎瑪一臉得意地說。
“你哥哥呢?”嘎瑪?shù)母绺绲┎疾抛屖歉浇忻尼t(yī)生,我有一次重感冒去他那里看病,才知道他是嘎瑪?shù)母绺纭?/p>
“哥哥的診所里還有病人,他說一會兒就過來?!?/p>
時間過得很快,不知不覺已經(jīng)過了兩個多月,圣湖里的水都已經(jīng)結(jié)冰了,陽光照在湖面的藍(lán)冰上,晶瑩透亮,像是到了南極的感覺,所以沒事的時候我最喜歡到湖邊來,天氣好的時候,還可以看到遠(yuǎn)處的神山岡仁波齊和納木那尼。
這里的生活很簡單,學(xué)校里的班級并不算多,一個年級三個班,我負(fù)責(zé)教一到五年級的美術(shù)和漢語課。孩子們都很單純善良,家長們聽說我是從很遠(yuǎn)地方來的代課老師,都對我很熱情,天冷的時候,嘎瑪?shù)膵寢屵€送了過冬用的羊毛大衣和被子過來。
“老師老師,哥哥來了!”嘎瑪?shù)暮奥暟盐覐幕貞浿袉拘?。嘎瑪?shù)母绺缡且粋€二十出頭的藏族小伙,自從上次找他看了一次病,他有事沒事就經(jīng)常來找我,有時候也會陪我一起出來寫生。
他背著手,笑嘻嘻走到我面前,“你猜猜我手里是什么?”
“猜不到?!?/p>
他把手伸出來,他的手心里有幾塊彩色絢麗的石頭。
“好漂亮?!蔽医舆^來,這些石頭的顏色不是染上去的,是天然的五彩石。
“就知道你會喜歡,這個是我昨天在湖的另一面撿的。”旦布才讓看著我,開心地說。
湖邊的風(fēng)很大,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十二月了。許是坐得久了,我打了個噴嚏。
“你小心又感冒了!”旦布從包里拿出一件厚衣服披在我身上,他和多吉長得并不像,但他的眼神常常會讓我想起多吉。其實這里離扎達(dá)并不是很遠(yuǎn),鎮(zhèn)上也經(jīng)常有人會去扎達(dá)縣城辦事,但是,我該去見他么?即使見到多吉,我又應(yīng)該說些什么呢?見與不見,其實都一樣,有些人注定就只能放在心里。這或許就是多吉所說的得失隨緣,心無增減吧。
“出來久了,我們回去吧。”
“好?!?/p>
我們沿著湖邊的小路走回去,我看著冰藍(lán)的湖水,淡淡地說:“下個月新的老師就要來了,我的代課也就結(jié)束了?!?/p>
“什么?你要走?!”嘎瑪和旦布同時叫了起來。
“是的,嘎瑪,你們的新老師就要來了。”我溫柔地?fù)崦卢數(shù)念^,“我也該回家了?!焙竺孢@句話我是對旦布說的。
“老師,你不要走!我不讓你走!”嘎瑪抱著我哭起來。
“嘎瑪別哭,老師不是還沒走嗎?”我笑著哄他。
“你真的要走?你,不能留下來么?”旦布的眼睛里紅了起來。
“你知道的,旦布,我并不屬于這里?!蔽业难劬νh(yuǎn)處的天空。
其實這段時間以來的相處,我對這里的土地還有孩子們都產(chǎn)生了感情,想到要離開,心里也是有許多的不舍,但是……前幾日母親打了個電話,問我最近的工作怎么樣了?如果不開心就回來。掛完電話,我的眼淚簌簌地流下來。我問自己,難道我要這樣一輩子逃避下去么?在不久前某一天的夜里,那個很久沒有說過話的微信頭像給我發(fā)來了消息:依依,對不起,你還生我的氣么?我錯了,你回來吧!看到軒的這幾行字我沉默了良久,然后回復(fù)了幾個字:軒,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我回不去了。我把他送的紅色手鏈包起來,埋在了圣湖邊。我長嘆了一口氣,既然終于可以放下過去,那又何必畏懼將來?我,是該回去了。
因為不想看到離別的悲傷場面,我并沒有告訴太多人我要走的消息。離開的那一日,校長給我安排了去拉薩的車,旦布和嘎瑪拿了很多吃的和路上用的東西給我,把我的包塞得滿滿的。
“老師,你還會回來么?”嘎瑪流著眼淚。
“會的,老師一定會回來看你們的?!蔽业谋亲右彩撬崴岬?。
“依依,你一定不要忘了我們!”旦布握著我的手。
“不會的。旦布,謝謝你!”我其實一直都知道旦布對我的感情,只是我既然無法留下來,又何必讓他徒增煩惱呢?
我終于回到了拉薩,這幾個月的時間,卻像是過了半生那么長。我看著大昭寺門口依舊在頂禮朝拜的人們,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我買了火車票,沿著來時的路回去,可可西里的風(fēng)景依舊壯美,但看風(fēng)景的心情已然不同。多吉,經(jīng)歷了這么多的悲歡離合,或者我已經(jīng)可以做到得失隨緣,可是,這此去經(jīng)年的漫漫旅途,終究還是我一個人,便縱有千種風(fēng)情,又能與何人說呢?
回到家,正好是公立新年的第一天。母親看到我回來了,又驚又喜。
我回到闊別已久的我的閨房,看到書桌上放著一個大信封,居然是西藏寄來的。會是誰呢?難道是旦布?
母親說那封信是兩個月前收到的,她以為是我的朋友寄的,就放在了桌子上。我小心翼翼地剪開信封的邊緣,里面掉出一張紙。竟然是我的畫像!我整個人頓時呆住。下面有一行小字:見與不見,我都會記得你的。落款是多吉加措。
我想起在那日在寺里他不肯給我看的畫,原來……我的眼淚順著面頰掉下來,落在畫紙上,一滴一滴,化成了一朵朵小小的白蓮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