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昌盛 李青
【摘 要】李青教授從事中醫(yī)臨床工作三十余年,認為遺溺除與下焦腎、膀胱相關(guān)外,與中焦脾也有重要的聯(lián)系,在辨證論治的前提下,總結(jié)出“下病治中”的治療思路,運用補中益氣、升陽舉陷的方法治療遺溺。
【關(guān)鍵詞】遺溺;補中益氣湯;下病治中;中氣下陷;升???? 陽舉陷
【中圖分類號】R256.54【文獻標志碼】A【文章編號】1007-8517(2019)20-0055-02
遺溺,又名遺尿,其證包括于睡中經(jīng)常尿床,或是昏迷時小便自遺,或是清醒時小便自出,或是尿頻而難以自禁等情況。
《素問·五常政大論》云: “氣反者,病在上,治之下;病在下,治之上;病在中,傍取之?!盵1]人體氣機升降失宜甚至相反,病位在上焦時,當從下焦來論治;在下焦時,當從上焦來論治。很明顯,大前提是“氣反者”,即治療原則一定要在氣機確實出現(xiàn)失宜甚至相反的情況,當升反降,當降反升才可以應(yīng)用?!鹅`樞·口問》中有云:“中氣不足,則溲便為之變也”[2],中氣不足可致下焦病變。筆者整理三例遺溺驗案,將李青教授關(guān)于下病治中的治療思路及補中益氣湯的方藥特點簡析如下。
1 病因病機
遺溺一癥,多因先天稟賦不足,或腎氣虧虛,或年邁體虛以致氣之固攝失職,出現(xiàn)尿液自溢的異常情況。腎司二便,與膀胱相表里,膀胱不約則是遺溺,因此在遺溺一癥上,臨床醫(yī)家大多從腎來論治。但從腎臟論治往往顧此失彼,李青教授別出心裁,從中焦氣機升降失常論治,結(jié)合患者自身的特殊體質(zhì)及對疾病的把握作為切入點,恢復(fù)氣之固攝之能。
2 臨證經(jīng)驗
“下病治中”,即因中焦氣機升降失調(diào)導(dǎo)致下焦臟腑出現(xiàn)病變,多見于腎、膀胱、大小腸,在辨證論治的前提下抓住中焦的病機,通過治氣以升舉陽氣,達到治療下焦疾病的目的。補中益氣湯為李東垣先生所創(chuàng),出自《內(nèi)外傷辨惑論》卷中,主治有三:中氣不足證;氣虛發(fā)熱證;中氣下陷證[3]。李青教授正是抓住“中氣下陷”的“陷”為主要病機,故立方補中益氣湯治療下焦病癥。
3 補中益氣湯組成與方解
組成:黃芪(五分)、白術(shù)(三分)、 陳皮(三分)、人參(去蘆,三分)、柴胡(三分) 升麻(三分)、當歸身(三分)、甘草(炙,五分)。
方中黃芪益氣固表,用以“益皮毛而閉腠理,不令自汗,損其元氣”,因“脾氣虧虛,肺氣亦絕,亦可使體內(nèi)剩余元氣保留,不令外泄”;此外,“上喘氣短,則用人參補之;脾土虛弱,心火乘脾,須炙甘草之甘以瀉火熱,補脾胃中氣;白術(shù)苦甘溫,除胃中熱”;因清氣在下,加“升麻、柴胡以引芪、參、草甘溫之氣味上升,能補衛(wèi)氣之散解,而實其表也”,引清氣上升;最后,“氣亂于胸中,為清濁相干,用去白陳皮以理之,又能助陽氣上升,以散滯氣,助諸甘辛為用;脾胃氣虛,氣血生化乏源,以當歸身補血和血”[4]。原方補氣的藥物有人參、黃芪、白術(shù)、炙甘草,有以下兩個特點:①補氣藥物藥量不多,多以風藥升陽;②補氣的僅有人參和炙甘草,黃芪取固表之用,白術(shù)取除胃熱之功。
4 驗案舉隅
4.1 病案1 患者李某,68歲,以“尿失禁兩月余”于2018年8月8日前來就診,癥見:小便失禁,于夜間睡眠過程中發(fā)作,渾然不知,白天復(fù)如常人,每夜尿盡方知,以紙尿褲或毛巾鋪墊,一夜更換三至五次,伴小腹墜脹,乏力,頭暈,倦怠,納食差少,眠可,大便尚可,舌淡紅,苔白膩,脈沉細少力。中醫(yī)診斷:遺溺,證屬中氣下陷、膀胱失約,治以補中益氣、縮尿止遺,方用補中益氣湯。方藥如下:黃芪50g,白術(shù)15g,陳皮10g,黨參10g,柴胡15g,升麻15g,當歸15g,仙茅10g,淫羊藿10g,益智仁18g,補骨脂15g,石菖蒲15g,桔梗15g,炙甘草10g。3劑。
二診(2018年8月15日),悉癥如前,考慮患者年老體弱,病程較長,安撫之余繼予原方加煅磁石20g欲升而先降,五味子10g收斂固澀,桂枝10g溫陽化氣以助氣化。3劑。
三診(2018年8月22日),自訴服第4劑藥晚,遺尿僅1次,患者大喜,第6劑藥盡遺尿已絕。效不更方,繼續(xù)予原方鞏固善后,未再復(fù)發(fā)。
按語:膀胱不約則為遺溺,本當責之于腎之二便開闔失司,患者年老久病,雖可出現(xiàn)腎氣不足以致膀胱失約,然白天復(fù)如常人,更無腰膝酸軟小便清長等腎氣虧虛之狀,反伴有頭暈、乏力倦怠,故病位當在脾與膀胱而非腎。水液本性趨下,加之中氣下陷,無異于推波助瀾;再者,脾主運化,脾氣虧虛則水津不能歸布,順水道而走,因此法當益氣升陽舉陷,縮尿止遺,加桔梗為載氣上行,加強升提之力;加仙茅、淫羊藿、補骨脂溫補腎陽,復(fù)腎氣固攝之功,藥證相符而收效。病人服藥三劑后癥狀未減前來復(fù)診之時以原方繼服,嘆吾師之自信,慰病人之信賴。
4.2 病案2 患兒張某,男,11歲,學生,以“尿床八年余”于2018年9月5日前來就診。觀其貌,喜靜惡動,不欲言語。其母代訴夜間睡夢中尿床,平均3~5日1次,遷延不愈,均在夜間睡夢中發(fā)作,白天如常,伴見少氣懶言,偏嗜肉類不欲蔬菜,舌淡紅,苔薄白,脈細。中醫(yī)診斷:遺溺,辨證屬中氣下陷、膀胱失約,治以益氣升陽、縮尿止遺,方用補中益氣湯加減。方藥如下:黃芪15g,白術(shù)10g,陳皮10g,黨參15g,柴胡10g,升麻10g,當歸10g,仙茅15g,淫羊藿15g,益智仁10g,烏藥10g,桔梗10g,五味子10g,甘草10g。7劑。因患者路途遙遠,未來復(fù)診,思量湯藥服盡,電話隨訪,其母訴服藥5劑后癥狀已減,7劑服盡已無礙,遂未復(fù)診,囑服中成藥補中益氣丸鞏固善后。
按語:小兒遺尿首當其沖本是先天稟賦不足,責之于腎之開闔失司,膀胱失約,該小兒已年近二八,正當“腎氣充盛、天癸將至、精氣溢瀉,陰陽自和”之際,況白天可自控與常人無異,更無小便清長、動輒氣喘等腎氣不足之象,反見少氣懶言、偏食、喜靜惡動等脾虛之象,脾虛則升舉無力中氣下陷,水液趨下,順勢從膀胱而走,猶如決堤之勢。故取東垣先生升陽舉陷之意,使堤壩得固,津液得布,投以補中益氣湯,加仙茅,淫羊藿溫腎助陽,復(fù)腎氣固攝之功;以益智仁、烏藥取縮泉丸之意以治其標,藥證相符而收效。
4.3 病案3 患者薛某,男,37歲,職員,于2018年10月10日以“夜尿頻1月”前來就診,癥見:夜尿頻,每晚平均起夜3~5次,多飲愈甚,量適中色黃,偶有灼熱感,伴尿急,口感欲飲,神疲乏力,白天復(fù)如常人;舌淡紅,苔薄黃,脈沉細無力。中醫(yī)診斷:遺溺,辨證屬中氣下陷、清陽不升。治以升陽舉陷,方用補中益氣湯加味。方藥如下:黃芪30g,白術(shù)15g,柴胡10g,升麻10g,黨參15g,仙茅10g,巴戟天10g,肉桂5g,小薊10g,烏藥15g,炙甘草10g。3劑。
2018年10月17號復(fù)診,自訴夜尿次數(shù)已大減,或每日1~2次,或2~3日復(fù)發(fā),效不更方,原方繼服3劑。
按語:清氣在下則生飧泄,“飧瀉”不應(yīng)只局限于“泄瀉”一癥,清氣下溜于下焦都應(yīng)歸結(jié)于“飧瀉”,應(yīng)包括小便頻多一癥。該男子正值壯年,夜尿頻多伴見神疲乏力、小便色黃偶有灼痛,白天復(fù)如常人,病機當為中氣下陷,清陽不升反降,郁而化熱,蘊結(jié)于下焦,故有此病。脈沉細無力,佐證下焦之熱并非濕熱,而為郁熱。以補中益氣湯內(nèi)服,一則舉陷,助升提而收水液趨下之勢;二則升陽,發(fā)清陽而除下焦郁熱之弊,李青教授善治火,以巴戟天、肉桂之流引火歸元,因此患者之熱非實火,不宜苦寒直折;此外,加用仙茅、巴戟天、烏藥可溫補腎氣以復(fù)腎固攝之功,正應(yīng)原方證型,陷舉則陽升,陽升則熱除。
5 小結(jié)
補中益氣湯補氣藥物量輕,且其補氣作用的主要藥物并未取補氣之用,再者原方是以風藥升陽為主,如柴胡、升麻之類,取升提之意,是本方的核心,李青教授常在原方上常加桔梗,增強升陽的力量;入巴戟天、仙茅、淫羊藿之流以溫腎助陽,取少火生氣之意復(fù)腎氣固攝之用,總的來講仍是以治氣為主;又因腎統(tǒng)領(lǐng)三焦和膀胱兩臟,可恢復(fù)此二者主水液代謝之功。其次,補中益氣湯之升陽舉陷之功,可用于前陰疾病如膀胱不約、小便失禁或是增多,或精關(guān)不固等癥,重點突出在“陷”一字上,意趨下、沉墜,異病而同治。最后,“飧瀉”一病,應(yīng)該統(tǒng)籌一切清氣下溜、清陽不升郁于下焦之病變,拙見以供同道參考。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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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金.李杲著.內(nèi)外傷辨惑論[M].田翠時校注.北京:中國醫(yī)藥出版社,2011:15-16.
(收稿日期:2019-07-31 編輯:程鵬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