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校安全保障義務研究

摘 要：近年來高校內(nèi)出現(xiàn)的實驗室安全事故、大學生人身、財產(chǎn)受到侵害的事件，不斷引發(fā)社會公眾和媒體的廣泛關注，“高校安全保障義務”的話題也引起各界廣泛探討。《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的制定和《侵權責任法》的頒布，對高校安全事故的責任認定有很大的幫助，但是相關法律制度仍有很多不足和空白。本文結合高校實際，對高校安全保障義務的責任形態(tài)、合理限度、免責事由等問題進行了分析，以期對營造安全和諧的高校校園提供理論參考。

關鍵詞：高校;安全保障義務;侵權責任形態(tài);界定標準

中圖分類號：D923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2095-4379-（2019）20-0025-03

作者簡介：劉靜（1984-），女，漢族，山西榆社人，法學碩士，江蘇科技大學蘇州理工學院黨政辦公室，從事行政辦公室工作。

一、問題的提出

根據(jù)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fā)的《中國教育現(xiàn)代化2035》的通知精神，面向教育現(xiàn)代化的十大戰(zhàn)略任務之一就是要推進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xiàn)代化，健全學校辦學法律支持體系，提高教育法治化水平。高校安全一直以來都是學校辦學過程中所需時刻關注的問題。目前，社會輿論普遍認為高校學生在校期間受到傷害，即是學校未充分履行教育管理職責，學校就應該承擔相應的法律責任，并且涉事學生家屬往往會受傳統(tǒng)思想“事情鬧大就能得到更多賠償”的影響，沖擊校園，影響校園正常辦學秩序，而高校在安全事故發(fā)生后，往往會為了維護正常的教學秩序，迫于壓力，給予受傷害學生一定的賠償或補償，但沒有認真分析學校在何種情況下承擔責任，承擔多大的責任。在我國現(xiàn)行法律體系中，有關高校安全責任方面的法律規(guī)范不多，隨著社會的不斷發(fā)展變化，高校安全問題呈現(xiàn)多樣化，鑒于相關法律規(guī)定的缺失，有必要對高校安全保障義務進行研究，為構建高校辦學法律支持體系做出一定的思考。

關于安全保障義務的概念，張民安教授認為，“所謂安全保障義務，是指行為人如果能夠合理預見他人的人身或者財產(chǎn)正在或者將要遭受自己或者與自己有特殊關系的他人實施的侵權行為或者犯罪行為的侵害，即要承擔合理的注意義務和采取合理的措施，預防此種侵權行為或者犯罪行為的發(fā)生，避免他人遭受人身或者財產(chǎn)損害?！雹賹Υ?，結合高校實際，筆者認為，安全保障義務的來源隨著社會的發(fā)展而不斷多元化，不應局限于法律規(guī)定或者與他人的約定。而應以合理預見為標準，如果行為人可合理預見到自身行為存在的危險性，即需采取一定的有效措施，來保障他人的人身、財產(chǎn)安全。高校作為高等教育機構，是校園公共場所的管理人，也是學生活動的組織者，大學生因收到了高校發(fā)出的錄取通知書而進入學校，生活在高校所管控的地理空間之內(nèi)，只有保證在校大學生的人身財產(chǎn)安全，甚至是生命安全，才能談及向社會輸出人才的目標。因此，高校作為學生學習活動的場所，應在可以預見的范圍內(nèi)，采取有效的措施來履行安全保障義務。

二、高校違反安全保障義務的侵權責任形態(tài)及主要情形

根據(jù)我國現(xiàn)行法律的相關規(guī)定，結合高校實際，本文就高校違反安全保障義務承擔的責任形態(tài)及主要情形分析如下：

（一）直接責任

直接責任，是一般侵權責任，是行為人對因自身行為給他人人身、財產(chǎn)造成的損害承擔賠償責任。高校承擔直接責任的事故情形主要有：（1）針對校內(nèi)危險場所未盡到必要安全提示、說明、勸告、協(xié)助義務。有一則案例，一大學生在某游泳池游泳時溺水身亡。隨后，其父母認為泳池管理人某學校委員會未對其子的溺水事故予以及時發(fā)現(xiàn)和救助，導致生命喪失，請求法院判決被告某學校委員會支付死亡賠償金、精神損害賠償金共計8萬余元。法院最終作出一審判決，認為此學生多次到泳池游泳，應已熟知此泳池的設施及管理現(xiàn)狀，其作為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應謹慎選擇較安全的水域游泳，在此意外事故中，自身過錯為主要原因。被告某學校委員會作為泳池管理人，在泳池入口處未做到安全警示提醒，亦未在深、淺水區(qū)設置明顯的隔離標志，未配備安全設施和救助人員，致使此學生在出現(xiàn)溺水情況時，未得到及時救助，被告某大學未履行好安全保障義務，要求其承擔20%的責任。此案例中，某高校正是因為對于所管理的游泳池存在的安全隱患，未盡到必要安全警示提醒而需承擔相應賠償責任。根據(jù)《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第9條的規(guī)定，在高校的校舍、場地、實驗室及其他公共設施，需盡到安全保障義務，做到必要的安全警示提醒。另外，在校園內(nèi)的其他地方，高校同樣需要在細節(jié)上盡到必要提示、說明義務，比如下雪天濕滑的路面旁應該設置明顯的警示牌;玻璃門等處設置安全提醒;校內(nèi)建筑、維修、加固工程附近設置安全提醒，劃出安全范圍防止學生受到傷害等。（2）高校所有、管理、使用或提供的教育教學設施、生活設施、設備等不符合標準，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具體情形如：高校的建筑物、場地等公共設施安全保障工作不到位，對他人造成損害;學校實驗室設備、消防等安全保衛(wèi)設施存在安全隱患;高校生活飲用水等生活設施不符合國家或者行業(yè)的有關標準、要求的。（3）高校在安全教育與服務方面未充分盡到安全保障義務。具體情形如：高校在組織學生參加教育教學或校外實踐活動時，未對學生做好安全教育工作，并未采取必要的、有效的安全措施;高校組織安排學生參加不宜從事的活動;個別學生有特異體質(zhì)或者特定疾病，高校知道或者應當知道，在此類學生參加某種教育教學活動時，未予以必要注意;學生自殺自傷事件中，在高校得知學生有自殺自傷的異常心理狀態(tài)的情況下，未積極勸止;學生有特異體質(zhì)、特定疾病或者異常心理狀態(tài)，校方知曉，但并未作出預防或預防不當?shù)?，屬于過錯責任，應當承擔相應責任。

（二）用人者責任

《侵權責任法》第34條第一款規(guī)定：“用人單位的工作人員因執(zhí)行工作任務造成他人損害的，由用人單位承擔侵權責任。”高校作為用人單位，與教職工之間存在特殊關系，當教職工的職務行為損害到他人的人身財產(chǎn)權益時，高校就需承擔用人者責任。

首先，高校工作人員范圍的界定，《勞動法》第二條規(guī)定：“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境內(nèi)的企業(yè)、個體經(jīng)濟組織（以下統(tǒng)稱用人單位）和與之形成勞動關系的勞動者，適用本法。國家機關、事業(yè)組織、社會團體和與之建立勞動合同關系的勞動者，依照本法執(zhí)行?！惫识c高校確立勞動合同關系的教職工，為侵權責任法中的用人單位的工作人員，對于其職務行為所造成的他人損害，高校作為用人單位則需承擔相應的責任。在高校還有勞務派遣性質(zhì)的員工以及委托物業(yè)公司進行安保等服務方面的人員。勞務派遣性質(zhì)的員工與勞務派遣單位是勞動關系，高校作為實際用工單位與其只是勞務關系，但根據(jù)《侵權責任法》第34條第二款明確規(guī)定：“勞務派遣期間，被派遣的工作人員因執(zhí)行工作任務造成他人損害的，由接受勞務派遣的用工單位承擔侵權責任;勞務派遣單位有過錯的，承擔相應的補充責任?！睂Υ耍咝τ趧趧张汕踩藛T因執(zhí)行工作任務所造成的他人損害，也要承擔侵權責任。高校對于委托物業(yè)公司進行安保等服務人員的工作行為所造成的侵權責任，因為物業(yè)公司的服務人員屬于物業(yè)公司的勞動者，其人員的工作行為由物業(yè)公司進行具體管理，其勞動報酬由物業(yè)公司進行發(fā)放，故高校所委托的物業(yè)公司的安保等服務人員的工作行為所產(chǎn)生的侵權責任則由物業(yè)公司承擔。

其次，職務行為的界定。關于職務行為的認定，主要存在主觀說和客觀說。主觀說又包括兩種觀點：一是雇主意思說，即雇主指示雇員從事的工作，就是職務行為，沒有或超出雇主指示范圍的行為都不屬于職務行為。二是雇員意思說，認為應以雇主的指示為依據(jù)，但在雇主指示不夠明確具體或者因情勢變化，而自行對該指示進行適當調(diào)整以實現(xiàn)工作任務要求的，該行為亦應認定為職務行為?？陀^說則認為只要行為屬于社會觀念所認為的執(zhí)行職務，該行為就屬于職務行為。對此，筆者贊同客觀說，應依據(jù)社會一般觀念來判斷是否屬于職務行為，職務行為種類繁多，在行使中會有種種情況出現(xiàn)，不能單一的從主觀上來判斷，而需結合各個方面來判定，這樣才更有利于受害人利益的保護。具體涉及高校工作的職務行為可以從以下方面認定：1.高校工作人員是基于自身相關工作職責從事的職務行為;2.時間和空間與職務行為的相關性。高校工作人員的工作地點或時間并不是僵化的，對于職務行為的判斷，應當分析時空和行為目的的關聯(lián)性，是否是在履行工作職責;3.工作人員的行為是否是以學校名義，受害人是否有理由相信工作人員的行為是在履行職務;4.工作人員實施行為的目的和動機，是否是為了學校的利益或者是為了更好的完成教育教學工作。

再次，高校承擔用人者責任的限度。高校作為用人單位，其承擔的用人責任是有限的，其僅對學校教師及其他工作人員在執(zhí)行職務時造成的損害承擔賠償責任，對于其職務范圍之外的行為所造成的損害，則由其自己負責。高校承擔用人者責任情形如：高校教職工在教學或管理過程中違反工作要求、操作規(guī)程、職業(yè)道德或者其他有關規(guī)定所產(chǎn)生的侵權責任;高校教職工在履行管理學生的職責期間，發(fā)現(xiàn)學生行為具有危險性，但未及時進行告誡或者制止的。

（三）補充責任

《侵權責任法》第37條規(guī)定：“因第三人行為造成他人損害的，由第三人承擔侵權責任;管理人或組織者未盡到安全保障義務的，承擔相應的補充責任。”在高校安全事故中，因第三人的侵權行為所導致的師生人身財產(chǎn)損害，高校對于損害的發(fā)生若沒充分盡到安全注意義務，則承擔相應的補充責任。若高校對于學生在校期間遭受的第三人侵害，及時發(fā)現(xiàn)并阻止，切實有效履行了安全保障義務，則由第三人承擔直接責任，高校作為安全保障人無需承擔責任。具體情形如：（1）校園交通事故。高校對校園內(nèi)部道路應實施有效管理。在因第三人侵權導致的校園交通事故中，若高校存在未對校內(nèi)道路和車輛進行有效管理的客觀事實，則需承擔一定的補充責任。（2）校園犯罪活動。校園犯罪一是在校師生犯罪，二是校外社會人員入校實施犯罪。校園犯罪侵權責任主體為第三人，賠償責任應由直接實施侵權行為的第三人承擔。如果由于校內(nèi)安保部門無人值守、監(jiān)控設備不到位，對校外來往人員監(jiān)管不力，導致校園犯罪活動未能及時發(fā)現(xiàn)、報警、處理，高校應承擔一定的補充民事侵權責任。

三、高校安全保障義務的界定標準

高校安全保障義務的履行需結合實際來確定。首先，安全保障義務如果來源于法律的規(guī)定，則需嚴格履行。比如用人者責任。其次，安全保障義務來源于合同的約定，比如，有些情況下，高校在租賃場地等活動中可能會與承租方就一些安全方面的問題進行約定，作為高校則應該按照合同的約定來履行自己的安全保障義務。對于沒有法律明確規(guī)定或約定的情況，筆者認為可以安全措施的合理性和有效性來界定高校是否履行了安全保障義務。

首先安全措施的合理性。法律源于人類的理性，高校作為學校校園的管理者，一方面，只能要求其對可以合理預見的危險履行安全保障義務，對不能預見的則無需承擔義務和責任，也即可預見性;另一方面，安全措施的合理性，高校所采取的安全保障措施，應是通常情況下會采取的措施。法律不能要求高校不計成本采取所有預防措施。

其次安全措施的有效性。有效性是指安全保障義務人采取的措施是否適當，是否積極有效的避免了損害的發(fā)生或減輕了危害后果。筆者認為，在可直接履行危險防范措施的情況下，高校作為管理人，在安全保障方面則應積極承擔安全注意義務。比如高校電梯、用電等設施設備包括建筑物要定期維護和檢查，注意消防安全，配備必要的消防設備并保證處于適用狀態(tài);高校后勤管理部門對餐飲經(jīng)營者進行有效監(jiān)督，確保飲食安全;應積極加強安全監(jiān)控，配備專門的保安人員及必要的電子監(jiān)控、防盜、防暴設施及報警裝置，同時還需經(jīng)常性地做好維護，使各項監(jiān)控設備處于良好、安全的運行狀態(tài)。高校對于發(fā)生的損害或危險，應積極作為，盡力協(xié)助排除危險，減小損害。

四、免責事由

侵權民事責任免責事由是指被告針對受害人的民事賠償請求，用以證明受害人的賠償請求不成立或不能完全成立的客觀事實。筆者認為，高校違反安全保障義務承擔責任的免責事由主要有以下幾點：

（一）不可抗力和意外事件。不可抗力如地震、雷擊、臺風、洪水等不可抗的自然災害，高校無法預見也無法采取相應的措施避免損害結果的發(fā)生，如因地震導致校舍倒塌造成大學生的傷害，這時高校便不用承擔侵權責任。但在不可抗力事件發(fā)生后，高校如未合理盡到安全保障義務導致?lián)p害擴大的，則需對于擴大的損害承擔一定的民事責任。意外事件如學生在學校的競技比賽活動中意外摔傷，骨折等，高校只要履行了比賽之前的安全教育義務，提示有特異體質(zhì)、特定疾病的大學生不要參與比賽，在學生受傷后及時進行救助，那么，高校則無需承擔賠償責任。反之，若高校未采取積極有效的安全保障措施，導致了損害的產(chǎn)生或意外事件損害后果擴大的，高校則需承擔與其過錯相應的賠償責任。

（二）大學生自身的行為以及非在校、自行滯留期間。大學生的自殺、自傷及危險行為也是高校免責的事由。若大學生是因為自身原因?qū)е伦詺⒆詡?，行為超出了高校的預見能力和控制范圍，應當對自己的過錯承擔全部或主要責任，高校沒有過錯也無需負責任。因為高校無法預知大學生會自殺，自然無法阻止大學生自殺。但是，如果大學生出現(xiàn)明顯的自殺跡象或正準備自殺，高校有關人員已經(jīng)發(fā)覺卻不采取任何有效措施，而最終出現(xiàn)了大學生自殺的情況，高校就要承擔安全保障義務責任。對于學生非在校、自行滯留期間出現(xiàn)的安全事故，根據(jù)《學生傷害事故處理辦法》第13條的規(guī)定，筆者認為，對于學生自行外出離?；?qū)W校放假后，自行滯留學?；蜃孕械叫５仍陔x開高校的控制范圍或高校負有管理職責的空間發(fā)生的事故，學校行為并無不當，那么高校就可以主張免責。

五、結語

綜上，探討高校的安全保障義務問題，不僅是依法治校、維護高校穩(wěn)定的有力措施，更是學校與師生合法權益有效保障的現(xiàn)實需要。我國高校安全管理工作應從國家立法和高校自糾等層面，通過建立和落實安全保障的經(jīng)費支持、預防機制、處理程序、追究獎懲制度，構建人防、物防、技防、意防結合的安防系統(tǒng)，強化高校校園安全管理，有效保障校園整體環(huán)境的和諧與穩(wěn)定。

[ 注 釋 ]

①張民安.侵權法報告（第一卷）[M].中信出版社，2005：85-86.

[ 參 考 文 獻 ]

[1]張民安.侵權法報告（第一卷）[M].中信出版社，2005：85-86.

[2]王利明.中國民法學者建議稿及立法理由侵權行為篇[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5.

[3]張民安.侵權法案例與評析[M].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5.

[4]張民安.大學的侵權責任[M].廣州：中山大學出版社，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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