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爾泰語系核心成分與從屬成分標記的類型學考察*

姚桂林

(南開大學 文學院,天津 300071)

核心成分和從屬成分，即核心語(head)和從屬語(dependent)，也可稱之為統(tǒng)轄語和被統(tǒng)轄語(operand-operator)[注]Vennemann(1973)、Lehmann(1973,1978)所提出的“統(tǒng)轄語和被統(tǒng)轄語”理論，也有人翻譯為“核心-從屬語”。統(tǒng)轄語和被統(tǒng)轄語存在于諸多結構中。。核心成分和從屬成分的標記是語法關系表現(xiàn)手段之一。Nichol(1986)指出，核心成分和從屬成分存在于語言的不同層面，核心成分和從屬成分標記(head-/dependent-marking)是一種類型學上的兩分法[1]。據(jù)此可知，語法關系的標記類型有四種可能：附核標記類型；附從標記類型；核心成分和從屬成分均有標記，即雙標記類型；核心成分和從屬成分均無標記，即無標記類型。

前人有關阿爾泰語系的研究多從傳統(tǒng)語法研究角度出發(fā)，尚無系統(tǒng)討論核心成分和從屬成分的研究成果。本文考察阿爾泰語系語言核心成分和從屬成分在短語、小句及句子等不同層面的標記表現(xiàn)，總結標記類型的共性和差異性，并對其差異性進行分析[注]文中考察的阿爾泰語系語言主要包括：突厥語族——維吾爾語、哈薩克語、柯爾克孜語、烏茲別克語、塔塔爾語、撒拉語、西部裕固語、圖瓦語和土爾克語；蒙古語族——蒙古語、土族語、達斡爾語、東鄉(xiāng)語、保安語、東部裕固語和康家語；滿-通古斯語族——滿語、錫伯語、鄂溫克語、鄂倫春語、赫哲語和朝鮮語。文中所引語料謹遵原文記錄，未對之進行國際音標轉(zhuǎn)寫。文中例句的標注和縮略語參考了萊比錫(Leipzig)標注系統(tǒng)。。

一、短語層面考察

(一)領屬結構的標記類型

領屬結構由領有者和被領有物兩部分構成，領有者為從屬成分，被領有物為核心成分。阿爾泰語系語言領屬短語的標記情況比較復雜，四種標記類型都存在，下面我們具體討論。

1.附從標記類型，即領屬結構中標記附著在領有成分上。阿爾泰語系諸語言領屬結構都存在附從標記類型。有些語言領屬結構默認為附從標記類型，即領格標記附著在領有成分(從屬語)后為標準的領屬結構；有些語言的附從標記類型在某些條件下產(chǎn)生，主要由雙標記類型省略為附從標記類型。

阿爾泰語系存在附從標記由雙標記省略而來的語言主要有圖瓦語、維吾爾語、赫哲語、柯爾克孜語、烏茲別克語、塔塔爾語等。上述語言由雙標記省略而來的附從標記均在領有成分為人稱代詞的條件下產(chǎn)生，但每種語言適用的人稱代詞范圍不同，整理為以下三種。

(1)領有成分為第一、二、三人稱單復數(shù)時，不局限第幾人稱，亦不受單復數(shù)限制，均可由雙標記省略為附從標記，如赫哲語、柯爾克孜語。以赫哲語為例：

1SG-GEN 父親(-1SG.GEN) 飯 吃 PROG

2PL-GEN 母親(-2PL.GEN) 串門 去 INTJ

3SG-GEN弟弟(-3SG.GEN) 江 岸 回來

上例中省略括號中的人稱附加成分后，領屬結構由雙標記變?yōu)楦綇臉擞洝?/p>

(2)領有成分為第一、二人稱復數(shù)時，雙標記省略為附從標記，如塔塔爾語：

1PL-GEN 客人-PL 來了

2PL-GEN 院子里 樹木 有 INTJ

上例領屬短語中qonɑq-lɑr“客人們”、qorɑdɑ“院子”后省略人稱附加成分，為附從標記。

(3)領有成分為第一人稱復數(shù)時，雙標記省略為附從標記，如圖瓦語：

1PL-GEN 駱駝(-1PL.GEN)

1PL-GEN 學校(-1PL.GEN)

上例領屬短語省略括號中的人稱領屬附加成分后為附從標記。

根據(jù)上述語言產(chǎn)生附從標記時人稱代詞的不同表現(xiàn)，可總結兩個蘊含等級。(1)領屬結構雙標記省略為附從標記時的人稱蘊含等級：第三人稱?第二人稱?第一人稱。若一種語言中領有成分為第三人稱時，可出現(xiàn)雙標記省略為附從標記，則第二人稱也可出現(xiàn)雙標記省略為附從標記；若一種語言中領有成分為第二人稱時，可出現(xiàn)雙標記省略為附從標記，則第一人稱也可出現(xiàn)雙標記省略為附從標記。(2)領屬結構雙標記省略為附從標記時，人稱單復數(shù)的蘊含等級為單數(shù)?復數(shù)。一種語言中如果領有成分為人稱單數(shù)時出現(xiàn)雙標記省略為附從標記，則人稱代詞復數(shù)也可出現(xiàn)雙標記省略為附從標記。

2.附核標記類型。阿爾泰語系諸語言領屬短語的附核標記類型由雙標記省略而來，主要出現(xiàn)在以下幾種情況。

(1)核心名詞后接綴人稱領屬(第一、二、三人稱)附加成分明確表示名詞的領有人稱時，前面的人稱代詞可省略。阿爾泰語系語言領屬結構的附核標記多為此種類型，如塔塔爾語kεsε-(茶碗-2SG.GEN)“你的茶碗”，但每種語言可出現(xiàn)核心標記的人稱范圍不同。第一種,可接綴一、二、三種人稱，有些語言三種人稱適用條件相同，如東鄉(xiāng)語：

馬-1SG.GEN 爸爸-2SG.GEN 書-3SG.GEN

有些語言三種人稱的適用條件不同，如維吾爾語，第一、二人稱領屬附加成分接綴于名詞后時可單獨使用，如bɑlɑ-m(孩子-1SG.GEN)“我的孩子”；如文中已交代具體人稱，則第三人稱領屬成分單獨使用,例如：

尼亞孜 毛拉向他的家 剛進入 老婆-3.GEN-ALL 他問

“尼亞孜毛拉剛一進屋，就問他老婆”

根據(jù)前文已知，上例中的“老婆”指尼亞孜的老婆，所以，χotun“老婆”后附有第三人稱附加成分-i。

第二種,僅接綴第三人稱，如保安語、康家語。以保安語為例：

爸爸-3.GEN 舒服 沒有 3SG 來 能 不是

(2)反身領屬成分接綴在名詞后，表領屬關系，如東部裕固語：

右 手-REFL.GEN 舉

上例中反身領屬標記-an接綴在名詞Gar“手”后，表領屬關系，為附核標記類型。

(3)上下文已知的情況下，領屬結構中，前面的人稱領有成分可省略，如鄂倫春語：

3PL 父親 心 想 弟弟-3PL.GEN 出息 人

“他們的父親心里想，他們的弟弟是個有出息的人”

(4)領屬結構中領有成分和被領有成分結合緊密表達一個概念時，前面的領有成分省略，只出現(xiàn)后附的領屬附加成分，如圖瓦語islεm sy-zy(伊斯蘭，宗教-3.GEN)“伊斯蘭教”中islεm“伊斯蘭”后省略了表領有關系的領有成分，核心詞sy“宗教”后接綴第三人稱領屬附加成分-zy，為附核標記類型。

因附核標記類型細分情況較多，現(xiàn)將附核標記產(chǎn)生情況整理如圖1：

圖1：附核標記類型圖

3.雙標記類型，即領屬短語中領有者(從屬語)和被領有物(核心語)都有標記成分。阿爾泰語系現(xiàn)該標記類型的主要有圖瓦語、哈薩克語、柯爾克孜語、鄂溫克語等。現(xiàn)將各語言出現(xiàn)雙標記類型的情況整理如下。

(1)領屬短語的雙標記類型只出現(xiàn)在領有者(從屬語)為人稱代詞，且被領有的名詞(核心語)后附相應的人稱附加成分的情況。當領有成分為非人稱代詞時，領屬短語不出現(xiàn)雙標記類型。例如東鄉(xiāng)語：

1SG.GEN 馬(-1SG.GEN) 2SG.GEN 馬(-2SG.GEN) 3PL.GEN 馬(-3PL.GEN)

上述例子中，東鄉(xiāng)語雙標記類型均出現(xiàn)在領有者為人稱代詞，且被領有者后附人稱領屬的附加成分的情況下。當領有成分為普通名詞時，領屬短語為附從標記類型，而非雙標記。

(2)領有成分為人稱代詞和非人稱代詞的情況下，均可出現(xiàn)雙標記類型。例如鄂溫克語：

2SG-GEN馬-2SG.GEN河 過 森林 進

兒子-GEN 樣-3SG.GEN

由上述討論可總結領屬結構雙標記的蘊含等級如下：非人稱代詞?人稱代詞，即阿爾泰語系領屬結構中，從屬語為非人稱代詞出現(xiàn)雙標記類型，從屬語為人稱代詞也可出現(xiàn)雙標記類型。

4.無標記類型，即領屬短語中領有成分(從屬語)和被領有成分(核心語)均無標記。阿爾泰語系諸語言中領屬短語無標記類型出現(xiàn)頻率最低?，F(xiàn)將各語言中出現(xiàn)無標記類型的情況整理如下。

(1)領屬結構兩成分結合緊密，表達一個概念時，附加在領有成分上的標記省略，例如土族語kun(-n) tolGuai“人(的)頭”等。

(2)具有方位性詞后的領有成分標記可以省略，例如滿語：

田里 玉米 大 風 刮 玉米 全都 倒了

“田里的玉米全都被大風刮倒了”

上例中，領有成分標記-i接綴在表方位性的詞ujin“田里”后省略。

(3)專有名詞和固定詞組中，領有標記可以省略。例如烏茲別克語：

蘇維埃 聯(lián)盟 十月 革命

上例中，固定詞組“蘇聯(lián)十月革命”中領有標記省略。

(4)領屬標記成分不表領有而表限定關系時，領格成分省略。例如柯爾克孜語：

1PL 學校 領導人 同 我們相見了

上例中，“學校領導人”表限定關系時，領格標記省略。

(二)定語短語的標記類型

定語短語中，核心成分為名詞，從屬成分為修飾詞。阿爾泰語系定語短語結構的標記類型均為無標記類型。例如：

維吾爾語(突厥語族)

14)a.ili atliri elimiz-ɡε χas εla sypεtlikatlar.

伊犁 馬 我們國家-DAT特有的 上等的 優(yōu)良的 馬

“伊犁馬是我國特有的良種馬”

滿語(滿-通古斯語族)

老的 人-PL 都 來

上述例句中，維吾爾語定語短語sypεtlikatlar“優(yōu)良的馬”與滿語定語短語saqda niama-dza“老人們”中的核心成分和從屬成分均無標記。

(三)附置詞短語的標記類型

附置詞短語中，核心成分為附置詞，從屬成分為附置詞賓語。阿爾泰語系附置詞短語的標記類型有兩種：一是無標記類型，即語系內(nèi)所有語言都存在該標記類型；二是附從標記類型，語系內(nèi)僅有極個別語言存在，如東部裕固語。

1.無標記類型。附置詞短語無標記類型有兩種不同表現(xiàn)：一種附置詞后附于從屬成分，并非獨立的詞，阿爾泰語系諸多語言都屬于此種情況，如土族語、康家語等；一種附置詞以單獨的詞出現(xiàn)，這種情況在阿爾泰語系只出現(xiàn)在個別語言中，如達斡爾語。

(1)附置詞不獨立，即附置詞所表意義由格標記充當。以塔塔爾語為例：

阿合買提 大叔 他辦公室-LOC 工作 坐著

“阿合買提大叔正在他的辦公室工作”

上例附置短語“在(他)辦公室”中的“在”由位格-dε表達，位格-dε充當核心成分附置詞，后附在從屬詞kabinitn“(他)辦公室”后，為無標記類型。

(2)附置詞獨立。以達斡爾語為例：

1SG 2SG 為 來-陳述式時間形式

2.附從標記類型。阿爾泰語系中該類型語言極少，基于所知語料，僅有東部裕固語。例如：

錢-DAT 為了 生命 失去 是

需要提及的一點是，有些語料中會出現(xiàn)附置詞短語中從屬成分(賓語)標記賓格的情況，看似是附從標記類型，其實是無標記類型，以達斡爾語為例：

旁邊 向 靠 INTJ

牛犢 畜群-OBJV 向 跑-CVB 去-PST

二、小句層面考察

(一)謂語和論元的標記類型

謂語與論元的組合中，謂語為核心成分，論元為從屬成分。謂語分為及物動詞和不及物動詞兩種，下面分別討論。

1.不及物動詞作謂語。阿爾泰語系語言中，不及物動詞做謂語時，標記類型均為無標記。需要注意的是，土爾克語無相關語料，但可以根據(jù)語言共性推測其標記類型與同語系的其他語言相同。例如：

康家語(蒙古語族)

19)a.aba reva. “父親來了”

父親 來

哈薩克語(突厥語族)

學生-PL 學習 AXU

赫哲語(滿-通古斯語族)

尤立松 去

上述例子中，康家語中的主語aba“父親”、哈薩克語主語oqw?“學生”，以及赫哲語主語iulisu“尤立松”均無主格標記，為無標記類型。

2.及物動詞作謂語。阿爾泰語系及物動詞謂語和論元的標記類型有兩種：一是語系內(nèi)諸語言都存在的附從標記類型，如保安語、錫伯語、土爾克語等；二是部分語言存在的無標記類型，如土族語、鄂溫克語、圖瓦語等。

(1)附從標記類型，即賓語成分標有賓格標記。例如：

錫伯語

敖敦芝 3SG-OBJV 火 點

土爾克語

尤蘇甫-OBJV 召喚 來

(2)無標記類型。阿爾泰語系及物動詞與論元關系的無標記類型只在部分語言中出現(xiàn)，包括蒙古語、土族語、東部裕固語、鄂溫克語、哈薩克語、柯爾克孜語、塔塔爾語、撒拉語、西部裕固語、圖瓦語等13種語言。無標記類型因論元賓格標記省略而產(chǎn)生，阿爾泰語系及物動詞與論元關系的無標記類型出現(xiàn)在以下幾種情況中。

第一，賓格成分無歧義，與主格成分可明確區(qū)分時，也即主語與賓語的語義關系、語法關系可明確區(qū)別時，賓格標志往往可以省略，包括土族語、康家語等，以土族語為例：

饃饃(-OBJV) 吃

第二，直接賓語指稱對象為泛指而非定指時，賓格標志可省略，包括柯爾克孜語、哈薩克語等，下面以哈薩克語為例：

3SG 信 寫 PRS.PROG

上例哈薩克語中，賓語χat“信”是泛指對象，賓格標志可省略。

第三，動賓結構出現(xiàn)及物性較強的動詞時，其中的賓語成分往往不加賓格附加成分，如撒拉語中表示某種行為狀態(tài)的動賓結構的詞組：

23) bala-lar tiuχ ojna-ba. “孩子們正在踢毽子”

孩子-PL 毽子 玩-PROG.非確定語氣

上例中，動賓結構“踢毽子”中，賓語tiuχ“毽子”沒有賓格標記，ojna“踢”是及物性強的動詞。

上文所述賓語省略的情況主要涉及名詞生命度和賓語指稱性兩個要素。Comrie(1981)和Croft(1995)所提名詞的生命度等級：第一、二人稱代詞>第三人稱代詞>指人專有名詞、親屬名詞>其他指人名詞>高等動物名詞>低等動物名詞>自然力>其他無生名詞[2](231)[3](85～143)。Haspelmath(1998)提出賓語標記定指性等級關系：定指>類屬非定指>非類屬非定指[4]。Aissen(2003)指出賓語指稱性的等級關系：人稱代詞>專有名詞>有定NP>無定特指NP>非特指NP[5]。下面，我們具體分析上述三種情況涉及的兩種因素。

第一種，“越是語義上容易混淆施受關系的場合，越是需要形式標記”[6]?！暗湫偷氖┦率嵌ㄖ傅暮蜕雀叩拿~，而典型的受事是不定指的低生命度的名詞。”[7]一般來講，生命度高的成分為施事，生命度低的成分為受事。賓格成分與主格成分可明確區(qū)分，而無歧義的情況即主格成分為典型施事，賓格成分為典型受事，動詞為強及物性動詞。此時，施受關系容易區(qū)分，格標記可以省略。例如康家語：

24) t?i t?a ut?i ! “請你喝茶”

2SG 茶 喝

主語第二人稱代詞“你”為施事，賓語無生名詞“茶”為受事，符合名詞生命度等級和賓語指稱性等級，二者可明確區(qū)分，所以賓語t?a“茶”的賓格標記可以省略。

第二種，“泛指”亦不定指，即賓語為不定指成分(指稱性低)時，賓語標記可不出現(xiàn)?！暗湫偷氖┦率嵌ㄖ傅暮蜕雀叩拿~，而典型的受事是不定指的低生命度的名詞?！盵7]賓語為不定指，主語為定指，此時施受關系可明顯區(qū)分，賓格標記可省略。例如柯爾克孜語：

3SG 書 喜 歡

上例中，主語al“他”為第二人稱代詞，即定指的生命度高的名詞，賓語kitep“書”是泛指對象，即不定指的低生命度名詞，符合生命度等級和賓語標記定指性等級，施受關系明顯區(qū)分，賓格標記可省略。

第三種，強及物性動詞往往具有典型施事和典型受事，施受關系明顯，賓格標記可省略。例如撒拉語：

26) bala-lar tiuχ ojna-ba. “孩子們正在踢毽子”

孩子-PL 毽子 踢-PROG.非確定語氣

上例中，動詞ojna“踢”是強及物性動詞，主語bala-lar“孩子們”和賓語tiuχ“毽子”具有明顯的施受關系，賓格標記可省略。

(二)助動詞和主要動詞之間的標記類型

助動詞和主要動詞的組合關系中，核心成分為助動詞，從屬成分為主要動詞。阿爾泰語系語言助動詞和主要動詞的標記均為無標記類型。例如：

康家語(蒙古語族)

DEM-一 活-OBJV 1SG 做 AXU

鄂溫克語(滿-通古斯語族)

1SG 房子 蓋 AXU

上述康家語和鄂溫克語中，助動詞和主要動詞上均無標記，為無標記類型。

三、句子層面考察

句子層面考察主要包括兩方面：一是主句謂語與關系小句間的標記類型，二是主句謂語與從句之間的標記類型。主句謂語與關系小句/從句的組合關系中，核心成分為主要謂語，從屬成分為關系小句/從句。標記類型有四種可能：一種是附核標記類型，“在核心詞標記的關系小句化中，主句受到影響，一般通過名詞的刪除或代名語化，而關系小句保持完整，并且經(jīng)常無法與普通從屬小句進行區(qū)分”，如伐鶴語(Navajo)；一種是附從標記類型，“在從屬詞標記的關系小句化中，關系小句的名詞會受影響，一般是通過刪除或代名語化，而主句保持完整”[8](168)，如車臣語；一種是核心成分和從屬成分雙標記類型；一種是核心成分和從屬成分都無標記類型。

(一)主句謂語與關系小句

阿爾泰語系諸語言主句謂語與關系小句的標記類型均表現(xiàn)為附從標記。例如：

保安語(蒙古語族)

爸爸 說 話 1SG 聽 AXU

西部裕固語(突厥語族)

色仁 羅若 用著的 鐮刀 1SG.GEN 是

朝鮮語(滿-通古斯語族)

昨天 公園-LOC 玩 人-NOM 多-PST-DECL

(二)主句謂語與從句

阿爾泰語系諸語言主句謂語與從句的標記類型均表現(xiàn)為附從標記。例如：

蒙古語(蒙古語族)

CONJ 2SG 馬 走 是 DEM 人 追上

“如果你騎著馬去是能夠追上那個人的”

錫伯語(滿-通古斯語族)

病 看 CONJ 醫(yī)院 去

“因為要看病去醫(yī)院了”

塔塔爾語(突厥語族)

DEM (把)公式 知道了的 CONJ 直的 算 (3SG)拿

“假若知道這些公式就能正確計算”

四、結 語

文章從類型學角度考察了阿爾泰語系語言核心成分和從屬成分在短語、小句及句子等不同語言層面的標記表現(xiàn)，總結了其標記類型的共性和差異性，標記類型情況整理如表1。

本文以阿爾泰語系22種語言為調(diào)查對象，假設每種語言出現(xiàn)的“標記類型”默認值為1，“出現(xiàn)頻次”表示語系內(nèi)標記類型的語言數(shù)量，“所占比例”表示該類型在語系諸語言中所占比例。需要指出的是，因語言材料的客觀局限，表1中的“出現(xiàn)頻次”為21的均未統(tǒng)計土爾克語。根據(jù)語言共性可知，土爾克語在特定層面的標記類型與其他語言相同，因此，22/21均代表標記共性，其他數(shù)字表示標記差異性，即某種標記類型只在部分語言中出現(xiàn)。

標記的差異性體現(xiàn)在領屬短語的附核標記、雙標記及無標記類型，附置詞短語的附從標記類型，及物動詞謂語與論元關系的無標記類型等方面。附置詞短語標記表現(xiàn)基于附置詞是否可獨立成詞，具體語言有不同表現(xiàn)。及物動詞謂語與論元關系的無標記類型指賓格標記省略，賓格標記省略主要涉及生命度和指稱性兩個要素。

表1:阿爾泰語系核心成分和從屬成分的標記類型[注]H核心標記，D附從標記，H/D雙標記，O無標記。

層次標記類型出現(xiàn)頻次所占比例短語領屬短語修飾性名詞短語附置詞短語D22100.0%H1881.8%H/D1672.7%O522.7%O22100.0%O22100.0%D29.1%小句謂語與論元不及物動詞及物動詞助動詞與主要動詞O2195.5%O1359.1%D22100.0%O2195.5%句子主句謂語與關系小句主句謂語與從句D2195.5%D2195.5%

領屬短語的標記表現(xiàn)最為復雜，四種標記類型都存在。其中，由雙標記省略而來的附從標記有兩個蘊含等級：(1)第三人稱?第二人稱?第一人稱；(2)單數(shù)?復數(shù)；雙標記存在一個蘊含等級，即非人稱代詞?人稱代詞。上述蘊含等級基于阿爾泰語系語料考察，有待進一步大樣本的驗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