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廷從保胃氣、通腑氣論治惡性腫瘤

崔旭旭，李仁廷，劉 璐，祝云鶴

（1.陜西中醫(yī)藥大學第一臨床醫(yī)學系，陜西 咸陽 712000；2.陜西中醫(yī)藥大學附屬醫(yī)院腫瘤一科，陜西 咸陽712000；3.陜西中醫(yī)藥大學附屬醫(yī)院，陜西 咸陽 712000）

關鍵字：李仁廷；惡性腫瘤；元氣；保胃氣；通腑氣

陜西省名中醫(yī)，李仁廷教授、主任醫(yī)師，在30余年惡性腫瘤的防治過程中積累了豐富的臨床經驗，尤其在中醫(yī)藥配合現(xiàn)代醫(yī)學治療過程中提出了“保胃氣、通腑氣”學術思想，臨床收到了較好療效。筆者在跟隨李老師學習的兩年過程中，收益良多，現(xiàn)將老師的防治經驗總結如下。

1 李仁廷教授對惡性腫瘤的認識

1.1 李仁廷教授對惡性腫瘤病因病機及治法的認識 李仁廷教授認為惡性腫瘤是一種全身性疾病[1]，整體元氣虧虛是發(fā)病的基本病機，局部瘀毒膠結為腫瘤發(fā)展的基本病理。腫瘤發(fā)病先是元氣虧虛，加之飲食、情志、六淫的影響進一步損傷元氣，導致正氣虧虛、氣機失調、瘀血內結，日久導致瘀毒膠結，停留臟腑經絡而為腫瘤。而元氣的盛衰有先天、后天因素的影響?！夺t(yī)宗必讀》提到“積之成者，正氣不足，而邪氣據之”[2]；邱佳信教授提出“有瘤體必虛，有虛首健脾”[3]；焦中華教授強調，脾胃升降失常是腫瘤發(fā)病的核心，提出“治瘤首健脾胃”[4]。李仁廷教授指出，腫瘤多表現(xiàn)在整體為虛、局部為實、五臟為虛、六腑為實的基本病機。腫瘤發(fā)病往往有全身的表現(xiàn)，如乏力、低熱、消瘦等。從現(xiàn)代醫(yī)學的檢測手段可以表現(xiàn)為基因的異常，腫瘤標志物的異常和生化代謝的異常，進一步驗證了腫瘤是一種全身性疾病，同時符合中醫(yī)整體觀念。李仁廷教授認為，腫瘤的治療應從整體觀念出發(fā)，以固本培元調節(jié)整個機體的癌狀態(tài)，在固本培元的前提下，聯(lián)合化瘀通絡、解毒散結、固本清源，注重后天之本，強調固護胃氣，調節(jié)腫瘤生長內環(huán)境[5]從而使腫瘤的進展得到抑制。臨床用藥方面善于固本培元與蟲類活血藥并用，臨床療效顯著。自擬培元抗癌湯[6]在臨床應用廣泛，并取得良好的療效。李仁廷教授提出一則形象的比喻，認為惡性腫瘤前期治療類似于醫(yī)患合作對惡性腫瘤的攻堅戰(zhàn)，手術及放、化療等是我們的主要武器，在此期間能否攻營拔寨，自身元氣盛衰是基礎；腫瘤中后期的治療則類似于持久戰(zhàn)，醫(yī)者的目的是使腫瘤和患者機體達到陰陽平衡，使患者達到帶瘤生存的狀態(tài)，以延長腫瘤患者生存期。中醫(yī)藥是患者自身陰陽平衡、營衛(wèi)和諧的關鍵。聆聽之后自覺形象異常，受益頗多。總結，惡性腫瘤治以“培元氣、調氣機”為本，培元氣以“保胃氣”為法，調氣機以“通腑氣”為法，使邪有去路，正氣來復，陰陽平衡，機體康復。

1.2 李仁廷教授認為，治療腫瘤“有胃氣則生，無胃氣則死” 胃氣源于 《素問·平人氣象論篇》曰：“平人之常氣稟于胃，胃者平人之常氣也，人無胃氣曰逆，逆者死”[7]。張仲景《傷寒論》提出“胃氣和則愈”，全書首重胃氣，胃氣貫穿于全書[8]。后世醫(yī)家提出“有胃氣則生、無胃氣則死”[9]。又云 “得一分胃氣、則有一分生機”[10]，可見胃氣之重要性。

胃氣有廣義與狹義之分：1）廣義胃氣指人體正氣、元氣[11]。2）狹義胃氣指脾胃之氣。李東垣《脾胃論》指出：“百病皆由脾胃盛衰而生也”[12]。人體元氣源于父母先天之精，依賴于后天脾胃之氣的充養(yǎng)，使元氣生化源源不斷，保證患者一切生命活動。

李仁廷教授從整體觀看胃氣，指出胃氣是人體五臟六腑、精神百骸、氣血經絡運行狀態(tài)的整體表現(xiàn)。強調存一分胃氣是疾病預后的關鍵。現(xiàn)代醫(yī)學在惡性腫瘤的防治過程中，對療效的評估過于關注腫瘤病灶以及血液指標的變化，而忽略了患者整體情況。腫瘤患者往往全身情況差，臨床治療的過程中，醫(yī)者應以顧護胃氣為本，使患者后天脾胃之氣充盛，元氣盈滿，可抵御外邪入侵，亦可濡養(yǎng)自身。從而進一步改善患者全身狀態(tài)，使患者能夠耐受治療并獲得更好療效。胃氣是能否保障患者生存質量、使患者進行正常生命活動、延長患者生存期、達到帶瘤生存的重要因素。

1.3 李仁廷教授認為，治療腫瘤“六腑以通為用” 腑氣指六腑氣機。六腑多為中空器官，生理以“傳化物”為主，功能為消化、吸收、排泄。六腑之間互相聯(lián)系、相互協(xié)同合作?！端貑枴の迮K別論》曰：“五臟者，藏精氣而不瀉，故滿而不能實也；六腑者，傳化物而不藏，故實而不能滿也”[13]。故曰：“實而不滿，滿而不實也”。指出六腑以通為用。李仁廷教授指出六腑之氣亦指全身之氣機，強調六腑宜動不宜靜。腫瘤病機多以整體為虛、局部為實、五臟為虛、六腑為實，若六腑之氣通降失常、氣機壅滯，則有形之邪氣不能去也，故使腫瘤發(fā)生、發(fā)展。因此，在惡性腫瘤的治療中，應保持患者腑氣通暢，使邪有去路，全身氣機調暢，陰陽得以平衡?？傊?，六腑以不通為病，以通瀉為治[14]。

2 “保胃氣、通腑氣”用于惡性腫瘤的治療

2.1 “保胃氣”在臨床中治療惡性腫瘤 當前，惡性腫瘤的治療中，現(xiàn)代醫(yī)學仍占有主導地位。隨著科技的發(fā)展，醫(yī)療手段逐漸多樣化，主要手段包括手術、放化療、靶向、免疫治療等[15]。同時，這些治療手段均有不同程度的毒副作用，使中醫(yī)藥在惡性腫瘤的治療中占有重要地位。李仁廷教授認為“保胃氣”可使機體陰陽的平衡得以恢復、內環(huán)境的紊亂得以糾正，可提高腫瘤患者自身免疫力，對西醫(yī)治療具有減毒增效[16]的作用。對早期惡性腫瘤，手術仍是首選治療手段，但手術多耗傷氣血、損及臟腑，使脾胃失調，氣血生化乏源，從而使機體元氣虧虛?；颊咝g后體質孱弱、陰陽平衡失調，是導致術后腫瘤復發(fā)、轉移[17]的重要因素。放、化療是中晚期惡性腫瘤的主要治療手段，部分可有效控制腫瘤的增長、發(fā)展。同時，放、化療在消滅腫瘤細胞時不能特異性識別腫瘤細胞，對正常細胞也存在損傷[18]。中晚期腫瘤患者大多患病日久，氣血津液耗傷，元氣虧虛、體質孱弱。放、化療又多耗傷氣陰、傷及脾胃，使機體陰陽失衡、氣血失調，進一步損傷患者自身元氣，使患者不能耐受標準劑量的放、化療，是導致治療中斷或無法開展的主要因素。李仁廷教授指出，中醫(yī)藥在惡性腫瘤治療全程中，應以扶正抗邪、護養(yǎng)脾胃為本，使脾胃之氣充盛，氣血津液得以化生，充分滋養(yǎng)臟腑。強調“保胃氣”可有效改善患者癥狀、降低手術對機體的損害、防治腫瘤的復發(fā)轉移，減輕放、化療產生的毒副作用。如治療中患者出現(xiàn)不同程度的骨髓抑制、消化道反應等，表現(xiàn)為乏力嗜睡、面色蒼白、低熱消瘦、頭暈心慌、惡心嘔吐、胃脘脹滿等不適。中藥給予護養(yǎng)脾胃，配合神闕、足三里、中脘、關元等穴位的隔物灸法，使正氣來復、陰陽平衡。

2.2 “通腑氣”在惡性腫瘤臨床的應用 李仁廷教授在多年惡性腫瘤臨床研究中總結出腫瘤患者“六腑多為實證”。如：1）膽腑不通：《東醫(yī)寶鑒》曰：“肝之余氣，溢入于膽，聚而成精”[19]。肝、胰腺、胃、膽囊癌患者，瘀毒膠結阻于膽道導致膽腑不通，膽汁排泄障礙，表現(xiàn)為黃疸（陰黃、陽黃）。治以引流膽汁、健脾利膽、化瘀散結為法，使膽腑通暢，黃染方可消退；2）胃腑不通：胃主通降，受納并腐熟水谷，是水谷精微生成的第一步。肝、胰腺、胃、膽囊、大腸癌等腫瘤以及手術、放化療傷及脾胃，影響脾胃升降，導致胃腑不通，表現(xiàn)為納差食少、惡心嘔吐、胃脘脹滿、呃逆噯氣。治以健脾和胃、理氣降逆，使脾胃功能升降調暢，是元氣生化有源的保障；3）腸腑不通：小腸受盛化物、泌別清濁為生理功能；大腸為“傳導之官”。腸腑功能是胃降濁功能之延伸，與脾升清、肺宣降、腎氣化關系密切。臨床發(fā)現(xiàn)，肝、胰腺、胃、膽囊、肺、食管、大腸癌患者、長期臥床患者、使用止吐藥及阿片類止痛藥患者，瘀毒膠結腸道，傷及氣血津液、脾之健運，導致腸腑不通，則腹脹滿。治療以益氣養(yǎng)陰通腑為法，使腑氣通暢；4）膀胱腑不通：貯存和排泄尿液是膀胱的主要功能?！端貑枴吩唬骸鞍螂渍?，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焉” 。腎、輸尿管、膀胱、卵巢、宮頸癌患者，腫瘤瘀阻尿道、腎陽虛衰致膀胱腑不通，出現(xiàn)小便不利；5）三焦腑不通：三焦，通調水道，司水液代謝。中晚期惡性腫瘤患者中，肺、乳腺、肝、胃、大腸、卵巢癌以及腫瘤轉移導致三焦氣化失調、水道不通，產生胸、腹腔及心包腔積液；治療中，水液有澄澈清冷、渾濁之分，辨寒熱，分別給予溫陽、清熱利水。吳軍教授認為，通者，達也；往來不窮、推而行之，亦為通[20]。李仁廷教授在六腑以通為用的基礎上提出氣血經絡亦以通為用。結合整體觀念[21]，認為“通腑氣”指通腑臟經絡氣機，消除體內壅滯，暢行氣血津液的各種方法，包括疏肝利膽、活血化瘀、和胃降逆、溫陽利水等。使氣機調暢，邪有去路，積聚得消。

2.3 “保胃氣”與“通腑氣”之關系 中醫(yī)以整體觀為主要思想，人與自然為一整體、人與社會為一整體、精神體魄為一整體、五臟六腑為一整體。孫桂芝教授[22]指出，臟腑之間最基本的關系為表里關系，其次為臟腑靜脈絡屬關系，最重要的是五臟六腑之生化克制關系。李老師認為“腑氣不通則胃氣無以為生”，腑氣不通，氣機上逆則脾胃運化失常，營養(yǎng)精微物質生化乏源，則元氣虛衰。脾胃之氣虧虛導致元氣后天充養(yǎng)不足，元氣虧虛則無力推動氣機，使氣機阻滯、腑氣不通。故在惡性腫瘤的治療中，“保胃氣”和“通腑氣”需兼顧，使胃氣生化有源、腑氣得以通暢，則正氣來復，邪有去路。

3 病案舉例

崔某，男，53歲，2018年2月出現(xiàn)咳嗽、呈陣發(fā)性，咯少量白黏痰、胸悶氣短。CT提示：“肺部陰影”?；顧z示：右肺小細胞肺癌。行4周期EP方案化療，化療期間出現(xiàn)Ⅱ度骨髓抑制及嚴重消化道反應（急性劇烈嘔吐）。入院癥見：偶有咳嗽、咯痰，疲乏，食欲尚可，進食量少，二便正常，夜休差。中醫(yī)四診：神清，精神可，面色淡白，形體消瘦、舌體大，質暗淡，苔白，脈弦細。李仁廷教授認為，患者形體消瘦、素體虛弱，加之疾病日久傷及元氣，化療藥物又進一步損傷脾胃之氣，導致患者正氣虧虛不能耐受治療。中醫(yī)治以健脾和胃、理氣通腑為法，囑化療期間給予神闕穴、足三里、天樞、中脘等隔姜灸以溫養(yǎng)脾胃，鼓舞胃氣，以香砂六君子湯加減，方藥組成：木香12 g，砂仁12 g，黨參15 g，炒白術20 g，茯苓15 g，蘇梗12 g，白豆蔻12 g，生姜6 g，大棗3枚，炙甘草5 g?；颊咴诨熎陂g未見明顯惡心嘔吐等消化道癥狀，自訴稍有食欲減退，給于原方加入健脾消食之焦三仙各10 g，繼服后癥狀消失，化療順利，患者表示有信心繼續(xù)完成整個化療周期。

楊某，男，72歲，2018年8月出現(xiàn)陣發(fā)性咳嗽、咯痰，夜間加重。CT示：雙肺外帶多處小結節(jié)灶，局部軟組織影，臨近支氣管受壓。病檢示：左肺上葉鱗狀細胞癌。未行手術、放化療，為求中醫(yī)藥治療，診于我科，癥見：劇烈咳嗽、痰少而黏不易咳出，夜間加重，稍胸悶氣短，進食差，小便黃，大便秘結，4日未解。舌質暗紅，苔黃膩少津，脈弦滑。李仁廷教授認為，患者素來大便秘結，4日未解大便，腸腑不通。指出“五臟六腑皆令人咳”[23]，肺與大腸相表里，腸腑不通導致肺宣發(fā)肅降失調，而致咳。李老師強調素有“上下通氣不咳嗽之說”，患者舌質暗紅，苔黃膩干燥，脈弦滑，證屬肺熱腸燥證，給予清金化痰湯合增液承氣湯加減。方藥組成：黃芩12 g，生梔子10 g，麥冬10 g，玄參10 g，生地黃15 g，生大黃10 g（后下），芒硝30 g沖服，浙貝母15 g，瓜蔞12 g，橘紅10 g，甘草6 g，服3劑后，患者大便解，食欲好轉，咳嗽較前明顯好轉。原方大黃減量，加用枳實15 g，厚樸20 g，繼服3劑后，患者無明顯咳嗽，遂出院。

惡性腫瘤的治療中，現(xiàn)代醫(yī)學存在一定局限性，中醫(yī)藥的參與至關重要[24]。李仁廷教授認為，惡性腫瘤的治療過程中，“保胃氣、通腑氣”思想應當貫穿治療全程，使患者正氣不虛，可御邪外出，保證氣機通暢使邪有去路。作為祖國醫(yī)學繼承人，我們應總結并繼承歷代醫(yī)家優(yōu)秀思想，進一步將中醫(yī)藥發(fā)揚光大，共同為人類的健康幸福而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