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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論孟子“道性善”的“情氣”背景及其根據(jù)

      2019-02-11 05:29:16黃意明
      關(guān)鍵詞:性善仁義孟子

      黃意明

      (1.上海戲劇學(xué)院 人文社科部, 上海 200040; 2.上海戲劇學(xué)院 圖書館, 上海 200040)

      孟子是中國歷史上最早明確提出“性善”論的思想家,并將“性善”論作為其倫理思想、政治學(xué)說的基礎(chǔ)。正如很多學(xué)者所指出的,孟子的最大特點是“道性善”,影響最大的是性善說。然而,關(guān)于“性善”的真意,及“性善”說與孔子思想之間的關(guān)系,從古至今,學(xué)者卻眾說紛紜,莫衷一是。筆者以為,性善說與四端之心、清明“夜氣”是密切相關(guān)的。四端之心其實是一種道德情感,構(gòu)成了人性善的心理基礎(chǔ),而“夜氣”及其發(fā)展“浩然之氣”,則形成了人性善的生理基礎(chǔ)。認(rèn)清這一問題,對于深入理解孟子思想,發(fā)掘孟子思想中蘊含的價值,是非常重要且必需的。

      一、“性善說”的提出及其根據(jù):惻隱之情與清明夜氣

      在孟子時代,關(guān)于人性的討論已經(jīng)是一個普遍的話題,這不僅在先秦的典籍中能找到根據(jù),而且在《孟子》文本中也有所反映。孟子言性以前,已經(jīng)有三種“性”論流行,“性”已經(jīng)從一個普通的話語逐漸變成了一種哲學(xué)術(shù)語[1]。更有甚者,當(dāng)時的墨家、道家甚至以人性自然的概念來反對儒家的仁義,以為仁義之道違背了人性。(“生之謂性”的傳統(tǒng)承認(rèn)生命的各種本能與欲望為性)針對這種挑戰(zhàn),孟子不得不做出回應(yīng),以證明儒家仁義禮智的合理性。另外,孟子自稱私淑孔子,然而孔子罕言“性”與“天道”①,所以孟子言性,多有不得已處,正如他自己所說:“予豈好辯,予不得已也”一樣。葛瑞漢指出:“除了在與告子爭論時,以及在回答他為什么不同意所有三種當(dāng)時流行的學(xué)說的一個門徒的提問時,孟子自己決不說‘性善’”[1]。葛氏的說法,雖有些絕對,卻不無道理。這樣,孟子在對“性”作解釋時,必須要說明仁義禮智對于人性的必然合理性。如此,孟子的性善說對于過去的各種人性論來說,就意味著一種新的創(chuàng)造。同時,孟子“道性善”的理論依據(jù)仍然不可能脫離儒家的學(xué)術(shù)資源。從文本上看,孟子是從“情”和“氣”兩個方面來說“性善”的,所以他的創(chuàng)新,乃是在此基礎(chǔ)上的創(chuàng)新。以下,我們通過考察《孟子》的文本,來說明這一觀點。孟子“道性善”,有兩段文字是必須注意的:

      所以謂人皆有不忍人之心者,今人乍見孺子將入于井,皆有怵惕惻隱之心——非所以內(nèi)交于孺子之父母也,非所以要譽于鄉(xiāng)黨朋友也,非惡其聲而然也。由是觀之,無惻隱之心,非人也;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無辭讓之心,非人也;無是非之心,非人也。惻隱之心,仁之端也;羞惡之心,義之端也;辭讓之心,禮之端也;是非之心,智之端也。人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四體也。有是四端而自謂不能者,自賊者也;謂其君不能者,賊其君者也。凡有四端于我者,知皆擴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然,泉之始達。茍能充之,足以保四海;茍不充之,不足以事父母。[2]79-80(《公孫丑上》)

      “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乃所謂為善也。若夫為不善,非才之罪也。惻隱之心,人皆有之;羞惡之心,人皆有之;恭敬之心,人皆有之;是非之心,人皆有之。惻隱之心,仁也;羞惡之心,義也;恭敬之心,禮也;是非之心,智也。仁義禮智,非由外鑠我也,我固有之也,弗思耳矣?!盵2]259(《告子上》)

      值得注意的是,在上面兩段文字中,孟子提到了“惻隱之心”。惻隱之心,實即惻隱之情。關(guān)于“怵惕惻隱”,《說文》云:“怵,恐也?!薄疤瑁兑浊屛摹芬嵭疲簯忠??!笨梢?,“怵惕”為恐懼義?!皭拧?,《說文》云:“惻,痛也?!薄半[”,趙歧《孟子注疏》云:“痛也”。朱熹《孟子集注》謂:“惻,傷之切也;隱,痛之深也?!睏畈壬^:“隱即‘王若隱其無罪而就死地’之隱?!盵2]78-80可知“惻隱”為哀痛義。因此孟子所謂的“怵惕惻隱”,乃是指人的恐懼哀痛悲憫之情感,此情感常在人面臨突發(fā)事件時被激發(fā)出來,它以自己與他人的身心交感為基礎(chǔ),接近于同情心一類。除了惻隱之心以外,“羞惡之心”“辭讓之心”(或恭敬之心),也與情感有關(guān),或者說就是人面對外在人與事時的情感態(tài)度和意愿。“是非之心”,與人的判斷能力有關(guān),屬于“知”的范疇,然而在先秦儒學(xué)中,特別是在孔、孟思想中,“知”雖表示一種分界,有認(rèn)識的作用,但也和“仁”相關(guān)??鬃又爸叭适亍保磸娬{(diào)仁對知的貫通作用,故馮友蘭先生說仁能包知。而仁與發(fā)自內(nèi)心的真誠的情感有關(guān),錢穆先生云:由其最先之心言,(仁)則是人與人間之一種溫情與善意也。而馮友蘭先生以真性情釋“仁”[3]。這樣,知也可統(tǒng)一于仁,也與情感相關(guān)。在《孟子》中,四端以惻隱為中心,相貫為一。朱子說:“惻隱是個腦子,羞惡、辭遜、是非須從這里發(fā)來。若非惻隱,三者俱是死物了。惻隱之心,通貫此三者?!盵4]可見,“四端之心”皆與人的善良情感有關(guān)。

      孟子又進一步認(rèn)為,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心,是仁、義、禮、智四種德行之“端”,“端”本作“耑”?!墩f文》云:“耑”,物初生之題(題猶額也,端也)也。段注:“古發(fā)端字作此,上象生形,下象其根也?!敝熳印睹献蛹ⅰ吩唬骸岸?,緒也。”可知“端”有端緒、起點之意,在這里作萌芽、萌蘗講。孟子認(rèn)為四端之情,即是仁義禮智四德之萌芽。并進一步申論,人有四端之心,就象人有四肢一樣,是與生俱有,當(dāng)下現(xiàn)成的,而非后天灌輸或外在強加。

      另一值得注意的地方是對“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一句中的“情”字的解釋。趙岐注曰:“若順也,性與情相為表里。性善勝情,情則從之?!盵5]將情釋為情感,然性里情表說,恐受到董仲舒思想影響。朱子《孟子集注》云:“情者,性之動也,人之情,本但可以為善而不可以為惡,則性之本善可知矣。”[6]朱子根據(jù)《中庸》,把心分為未發(fā)已發(fā),未發(fā)為性,已發(fā)為情。他說:“仁,性也,惻隱,情也”[4],“心者主乎性而行乎情,故喜怒哀樂未發(fā)則謂之中,發(fā)而皆中節(jié)謂之和,心是做工夫處”[4],“性者,心之理;情者,心之動”[4]。故按朱子之理解,此處之情,也為情感義。戴震《孟子字義疏證》釋此“情”,“情猶素也,實也”[7]則認(rèn)為此處的“情”字當(dāng)做“情實”講。楊伯峻先生《孟子譯注》也據(jù)此將此“情”字譯成資質(zhì)。一般而言,先秦時代之“情”字,實兼有情實與情感意義,而此兩種意義又有聯(lián)系,不可截然二分。以此處而論,“四端之心(情感)”正是情實的重要內(nèi)容。因此這里的“情”字,也可兼有兩種意思。孟子文中的四端之心,正是從人類的共通情感處立論。孟子認(rèn)為根植于人心的“仁義禮智”之性,乃是有人類共同的情感作為根據(jù)的。孟子說“惻隱之心”乃仁之端,也即仁之起點,仁之萌蘗。仁之起點與萌蘗當(dāng)然也屬于仁,這正像樹之苗也是樹一樣。故又說:“惻隱之心,仁也”。以此類推,有四端之情則可知人有仁義禮智之善性。關(guān)于四端之情與仁義禮智的關(guān)系,歷史上的學(xué)者誤會頗多。朱子曰:惻隱、羞惡、辭讓、是非,情也。仁、義、禮、智,性也。心統(tǒng)性情者也[6]238。朱子根據(jù)“心統(tǒng)性情”來說性情關(guān)系,“有這性,便發(fā)生這情,因這情,便見得這性。因今日有這情,便見得本來有這性?!盵4]又云:“性不可言,所以言性善者,只見他惻隱,辭遜四端之善則可以見其性之善。如見水流之清,則知源頭必清矣。”[4]清儒程瑤田《通藝錄·論學(xué)小記》說:“孟子以情驗性,總就下愚不移者,指出其情以曉人。仁義禮智之性,其端見于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情者,雖下愚者,未嘗不皆有也。由是言之,孟子性善之說,以情驗性之指,正孔子‘性相近’之義疏矣。情其善之自然而發(fā)者也,才其能求本然之善而無不得者也,性善故情善而才亦善也?!盵8]這些觀點,其理路都是由“情為性之動”而來,因四端之情為善,以情驗性,情善故知性善,而在性、情、才關(guān)系上,則是性善故情善才亦善。這種理解由于朱子之學(xué)后來成為占統(tǒng)治地位的意識形態(tài),逐漸變成儒家對孟子性善說的一個較權(quán)威的理解。但是這樣一種理解本身是存在問題的,一方面,人之所以有此四端之情,乃是由于先天所具的仁義禮智之性的活動。另一方面,人之具有仁義禮智善良之天性,乃從四端之情見出。這就難免會像一些學(xué)者所指出的有循環(huán)論證之嫌[9]。細(xì)察《孟文》之文本,筆者覺得這種理解是值得商榷的。我們應(yīng)該重視孟子討論“性”的文化背景與時代氛圍,因任何一種思想都不會憑空產(chǎn)生。孟子言性善是對當(dāng)時以生言性,以自然本能與生理欲望言性的回應(yīng)。所以孟子言性乃是首先肯定人先天具有惻隱等善良的情感,由此善良的情感即說明道德情感先天具備,當(dāng)下現(xiàn)成。以此來證明人不僅有可以為善的先天資質(zhì),而且,由于道德情感是在乍見孺子入井的突發(fā)情境時產(chǎn)生的,所以能夠擺脫世俗的利害計較,更具根本性,是人情中更為本質(zhì)的部分,而人性的善,即表現(xiàn)在此道德情感上。這樣孟子的“道性善”,不應(yīng)僅僅理解為“以情驗性”,而是“指情為性”或“因情而性”,情即是性的內(nèi)容。由情之善,乃知人有向善之可能與傾向,仁義禮智皆建立在此善良情感之上。這一思想是傳統(tǒng)儒家人性思想的繼承和發(fā)展。孔子罕言人性,卻重視發(fā)自于血緣親情的孝,并將仁建立于其上。郭簡《性自命出》等篇屢言性,走的是以“情氣釋性,因情定性”的理路②,其中的情雖仍屬于“喜怒哀悲”的自然情感,然特推重“美情”③。相對于“孝悌”之情,美情也可以理解為一種更為寬泛的道德情感。這明顯地可看出其對孔子思想的繼承發(fā)揮。由此,孟子是在這一以情言性、以情為性之進路上,更進一步將人類的道德情感提升為優(yōu)先的、具本質(zhì)意義的情感。正如前面提及的,許多論者注意到孟子有以心善言性善的特點,而此心乃四端之心,也即四端之情。這一點,明代大儒劉宗周看得很明白,他說:

      孟子曰:“乃若其情,則可以為善矣?!焙喂时苄宰植谎??只為性字不可指言也。蓋曰吾就性中之情蘊而言,分明見得是善。今即如此解,尚失孟子本意,況可云以情驗性乎?何言乎情之善也?孟子言這惻隱心就是仁,何善如之?仁義禮智皆生而有之,乃所以為善也。指情言性,非因情言性也。即心言性,非離心言善也。后之解者曰:“因所發(fā)之情而見所存之性,因所情之善而見所性之善。豈不毫厘而千里乎?[10]

      四端之心,即四端之情。有此四端之情,故知良知良能生而有之,仁義禮智皆此四端之情的自然發(fā)展。故惻隱等四端就是仁,就是性。由此,謂之性善。清儒焦循也持以道德情感言性的相同觀點。

      嚴(yán)格說來,四端之心,都從惻隱之情而起,惻隱之心,孟子又稱之為“不忍人之心”,實即不忍人之情。《孟子》一書中,屢屢提到“不忍人之心”。齊宣王不忍以牛作為犧牲來釁鐘,孟子即贊揚宣王有不忍之心,是一種仁術(shù)。對牛尚知憐憫,何況人乎?勸說齊宣王推廣不忍人之心,認(rèn)為不忍人之心是實行王道,保證四海安寧的基礎(chǔ)[2]15-17。不忍人之心,即憐憫心,同情心,也即仁道的開始?!叭私杂兴蝗?,達至于其所忍,仁也;人皆有所不為,達至于其所為,義也?!?《盡心下》)而此種不忍之心,尤在對親人的態(tài)度方面表現(xiàn)得明顯,因為惻隱之情,不忍人之情正是從孝親開始。

      蓋上世有不葬其親者,其親死,則舉而委之于壑。他日過之,狐貍食之,蠅蚋姑嘬之,其顙有泚,睨而不視。夫泚也,非為人泚,中心達于面目,蓋歸反蔂埋而掩之。掩之誠是也,則孝子仁人之掩其親,亦必有道矣。(《滕文公上》)

      這個關(guān)于喪葬起源的推測,極好地表達了孟子的“不忍心”命題。上古時代,人民并無人死埋葬的概念。親人死后,將之委于溝壑。然而他日過之,看到狐貍在咬食親人的骨肉,蚊蠅在吮吸著親人的身體,不禁全身冒汗悔恨交加,慚愧之情油然而生,馬上拿起鋤頭簸箕把親人埋葬了。

      孟子通過這個故事,極具說服力地闡明了人的孝悌親情也與人的惻隱不忍之情有關(guān),具有天然合理性,同時也說明了禮(喪禮)的出現(xiàn)也有其人情的基礎(chǔ)。

      另外一則對墨子薄葬的批評,也表達了相同的思想:

      曰:古者棺槨無度,中古棺七寸,槨稱之。自天子達于庶人,非直為觀美也,然后盡于人心。不得,不可以為悅;無財,不可以為悅;得之為有財,古之人皆用之,吾何為獨不然?且比化者無使土膚親,于人心獨無恔乎?吾聞之也,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公孫丑下》)

      此段討論的是厚葬還是薄葬的問題,孟子認(rèn)為“君子不以天下儉其親”。不可惜物薄親的理由,是惟有如此才能讓人心安寧,“快然無所恨”(朱子語),也即是尊重人的不忍之情?!安灰嗌坪酰H喪,固所自盡也。”(《滕文公上》)喪禮正是對此感情的滿足。

      準(zhǔn)此,孟子認(rèn)為人天生具有美好的情感(惻隱孝悌之情),或曰在自然情感中有合目的性的“善”,此“善”即道德情感。而一切禮樂政治的建構(gòu),也必須以此天然道德性的情感為基礎(chǔ)。

      正是在此四端之情的基礎(chǔ)上,孟子以情為性,建立起他的“性善論”。惻隱為仁之端,為仁與善之萌芽和開端,因惻隱還不是仁的全部、仁的完成,而只能說是仁的開端。實現(xiàn)仁、完成仁是需要有一個踐履的過程。從成仁盡善的角度而言它還只是一個依據(jù),一個開端,一種潛在的可能性,而非必然性,但作為善的根據(jù)而言,它卻是當(dāng)下現(xiàn)實的。正像“形色天性也,唯圣人然后可以踐形”一樣,要將這種可能性轉(zhuǎn)化為必然性,還必須經(jīng)由人為的努力。然而君子為何要將這種可能性變成必然性。為何必須要“以仁存心”,“以禮存心”,將成仁成圣作為唯一的選擇,卻也有其不得不然之原因。孟子將惻隱等稱作四端,其實已經(jīng)暗含了這樣一個思想,即人性之善,就像植物之萌芽,泉水之始涌一樣,雖還未成材成流,然而其向著最終目標(biāo)進發(fā)的趨勢卻是不可違逆的?!胺灿兴亩擞谖艺撸詳U而充之矣。若火之始燃,泉之始達”(《公孫丑上》),造成人性由善端向純善完成的內(nèi)在動力,是“樂”,一種與情感相伴隨的快樂。在現(xiàn)實四端之心向純善之境的進程當(dāng)中,君子體會到了樂。用孟子的話來說,叫“可欲之為善”。孟子認(rèn)為,天下人對于美好的品德美好的情感,都有一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向往之情,這來自于人心深處的道德之欲,就像所有人對于美味美色有一種共同的愛好一樣。

      故曰:口之于味也,有同嗜焉;耳之于聲也,有同聽焉;目之于色,有同美焉。至于心,獨無所同然乎?心之所同然者何也?謂理也,義也。圣人先得我心之所同然耳。故理義之悅我心,猶芻豢之悅我口?!?《告子上》)

      《孟子》用“理”字極少④,“理義”兩字連用,僅有此段。蒙培元先生認(rèn)為“理義”和“仁義禮智是同一層次的范疇”,是有道理的。由于“仁義禮智”來源于道德情感,以自然情感為依據(jù),因此“理”可看作情理,義可看作情義。如此,依孟子,一方面人心對仁義禮智為代表的德性義理,會有一種伴隨快樂的向往之情,所謂“仁,人心也;義,人路也”;另一方面,所悅的對象(義理)本身又是情感(情理)的。如果將這種心悅理義的美好情感不斷擴充深化并付之于實踐,則人人有成為堯舜的可能?!翱捎^善,有諸已之謂信,充實之謂美,充實而有光輝之謂大,大而化之之謂圣,圣而不可知之之謂神?!?《盡心下》)這樣,孟子的結(jié)論是:道德價值、道德理性來自于人內(nèi)在的道德欲求(體現(xiàn)為道德情感,或曰道德情欲),同時人們追求道德價值,又有感情之悅安作為心理基礎(chǔ)。

      《孟子》一書中,論“樂”處甚多,多與德性有關(guān):

      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存焉。父母俱存,兄弟無故,一樂也;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二樂也;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三樂也。君子有三樂,而王天下不與存焉。(《盡心下》)廣土眾民,君子欲之,所樂不存焉。(《盡心上》)

      孟子曰: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節(jié)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樂斯二者,樂則生矣,生則惡可已也,惡可已,則不知足之蹈之手之舞之。(《離婁上》)

      快樂一旦發(fā)生,就會無休無止,不可遏止。以至于手舞足蹈。所以在孟子看來,人之踐履仁義,向純亦不已之善境進發(fā),乃有不可已己者。

      通過以上這些論“樂”片斷,不難發(fā)現(xiàn),孟子所謂君子之樂,樂的都是仁義忠信之類。這樣孟子的理路不難揭示。以人人情感中都有的四端之心、悅理義之心,從而說明道德情感有向善的目的性,也就是道德情感天生具備,當(dāng)下現(xiàn)成。而從人人都有悅理義之心,進一步說明人有完善道德的自然欲求。這樣,在善的萌芽與純善之境之間,正如植物之由萌芽至成材,有一種自然的勢能潛伏著。葛瑞漢在談到道德之樂的時候曾說過:“雖然道德教育必不可少,但他像身體的給養(yǎng)一樣是自發(fā)的養(yǎng)育過程。這個過程一旦展開就是加速度,像火之燃燒,因為我們從中發(fā)現(xiàn)了樂趣”[11]。

      孟子以道德之樂來說明善性的成長,這種說法與西哲休謨之人性論也有可會通之處。休謨認(rèn)為:惡和德總是使人產(chǎn)生一種實在的痛苦和快樂?!暗碌谋举|(zhì)就在于產(chǎn)生快樂,而惡的本質(zhì)就在于給人痛苦?!豢旌陀淇觳坏蛺汉偷率欠植婚_的,而且就構(gòu)成了兩者的本性和本質(zhì)?!盵12]休謨的觀點,注意到了道德和快樂之間的關(guān)系,然說快樂是道德的本質(zhì),則有發(fā)揮過甚之嫌。

      以上我們討論了孟子由情善定義性善的理路。但如要進一步理解性善說的內(nèi)涵,筆者認(rèn)為還須結(jié)合孟子的“氣”論,才會有更加深入的認(rèn)識。孟子文本中常愛用舉例的方法,來揭示人性的成長,其中最經(jīng)典的一個是通過“牛山之木”的隱喻,以清明夜氣來說明性善的道理。而性氣關(guān)系,也是此前《郭店竹簡》著重討論的一個話題。“氣”在先秦哲人話語中,既是萬物之基,也是性情的基礎(chǔ)。研究這個著明的隱喻,對深入理解孟子的性情論,是有幫助的:

      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美矣,以其郊于大國也,斧斤伐之,可以為美乎?是其日夜之息,雨露之所潤,無非萌蘗之生焉,牛羊又從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見其濯濯也,以為未嘗有材焉,此豈山之性也哉?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于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美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者也幾希,則其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遠(yuǎn)矣。人見其禽獸也,而以為未嘗有才焉者,是豈人之情也哉?故茍得其養(yǎng),無物不長,茍失其養(yǎng),無物不消??鬃釉唬骸賱t存,舍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xiāng)?!┬闹^與?”(《告子上》)

      牛山在齊國郊外。牛山之木材質(zhì)甚好,然而由于其生長在大城市外圍,因而砍伐者甚眾。隨著草木資源的匱乏,牛山便逐漸荒涼。但天地之大德曰生,樹木雖屢遭砍伐,牛山之生意仍在。日夜之間,其生氣仍在不斷恢復(fù)充實,加上陽光雨露之照耀滋潤,樹木仍有新的萌芽,但不久,人們又將牛羊放牧于此,于是僅存的一點生機也蕩然無存,最后只剩下一座光禿禿的荒山。路人經(jīng)過此處,看到一座荒山,就以為牛山本來就是濯濯童山。牛山之喻是一個象征,它有幾方面的喻義。首先,牛山恰如人的本性氣質(zhì),其生機正如人的善性美情,樹木之萌芽,就像人的善端(四端),時有萌發(fā)。然而因為受到環(huán)境的影響,人為的戕害。所以牛山之木,無法成材踐形。人的美情善質(zhì),也是如此,由于受到后天種種因素的影響,最后終至良心放失⑤,天賦的善性無由實現(xiàn)。孟子牛山之木的比喻,形象地闡明了他試圖表達的主旨,即人都有“本然之善心”(四端、良知良能),之所以不能成長,乃是由于后天遭到了戕伐斫傷,如果能保證先天善性的正常成長,則人人可為堯舜,而斫傷戕賊善良天性的,除了人的耳目之欲外,就是積習(xí)和外部環(huán)境。值得注意的是:為了進一步闡明這一思想,孟子引入了“夜氣“的概念。就某些不善的人而言,身上也存有仁義之心,他在日間夜里發(fā)出來的善心,他在早晨未與外物交接時身體內(nèi)積累的清明之氣,這些在他心里所激發(fā)出的好惡跟一般人也有一點點的相近。然而一到第二天的白天,其所作所為又不斷損害夜間積累的清明之氣以及相伴而來的善念,終于“至于夜氣之生,日以寢薄,而不足以存其仁義之良心,則平旦之氣亦不能清,而所好惡遂與人遠(yuǎn)矣”[6]。人的養(yǎng)氣與養(yǎng)心(情),道理是一致的。這里想說明的是,孟子此處的“夜氣”之說,其實是以氣說性傳統(tǒng)的延續(xù)。《論語》強調(diào)為仁由己,較少說到性與氣⑥。孟子以心說性,重視自然情感中的善端,引而申之為道德情感,與孔子從孝悌親情說仁是一致的理路。然而“夜氣說”,卻顯然是對《左傳》和《管子四篇》等舊有以氣釋性及“生之為性”的資源的改造生發(fā)⑦,其進路與郭店楚簡《性自命出》之“喜怒哀悲之氣,性也”相同,這是從生命的角度,說人稟賦有天地良善之氣。而由此最初之良善之氣,即可證人性之善。在這里,又可說即氣為性,因氣說性。

      根據(jù)以上所述,孟子將情、氣結(jié)合而論性,特別是將善端(四端之心)和清明夜氣結(jié)合論性善,是一種綜合新說。在孟子以前,有以氣論性的傳統(tǒng)(如前述《左傳》等),有以情和氣論性的理路(《性自命出》以情氣為性,偏重于從情上說明,氣乃情之生理基礎(chǔ))⑧,孔子則以仁(道德情感)接通天命。孟子在此基礎(chǔ)上,分別從原初的道德之情與作為道德之情生理基礎(chǔ)的良善之氣說明人的善良天性,兩者結(jié)合以論證“性善”為人之本質(zhì),其理據(jù)更為充分,思路更為清晰。

      關(guān)于孟子養(yǎng)氣說的討論,歷來論述稍嫌不足,這里再稍作補充說明。孟子曰:

      告子曰:“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得于心,勿求于氣?!辈坏糜谛模鹎笥跉?,可;不得于言,勿求于心,不可。夫志,氣之帥也;氣,體之充也。夫志至焉,氣次焉;故曰:“持其志,無暴其氣。”

      既曰“志至焉,氣次焉”,又曰“持其志,無暴其氣”者,何也?

      曰:“志壹則動氣!氣壹則動志也!今夫蹶者趨者是氣也,而反動其心?!?/p>

      “敢問夫子惡乎長?”

      曰:“我知言,我善養(yǎng)吾浩然之氣?!?/p>

      “敢問何謂浩然之氣?”

      曰:“難言也。其為氣也,至大至剛,以直養(yǎng)而無害,則塞于天地之間。其為氣也,配義與道者;無是餒也。是集義所生者,非義襲而取之也。行有不慊于心,則餒也。我故曰:告子未嘗知義,以其外之也。”(《公孫丑上》)

      這一段文字,說的是養(yǎng)氣,同時涉及到了心與情。孟子認(rèn)為,“氣,體之充也,志壹則動氣,氣壹則動志?!贝颂幹九c心連用,當(dāng)為心志或情志,接近于道德意志。“氣”,楊伯峻先生釋為“意氣感情”,注意到了氣與情的關(guān)聯(lián)性,是較為準(zhǔn)確的。在這里,孟子提到了意氣感情與道德意志的交互作用。故既須養(yǎng)氣,又須以心志控制調(diào)節(jié)意氣感情(此處之感情是兼自然和道德感情而言)。這兩者是相與為一,無分輕重的。所謂“夫志至焉,氣次焉”。趙歧注云“志為至要之本,氣為其次。”毛奇齡《逸講箋》以“次”為舍止,言“志之所至,氣即隨之而止”[2]70。應(yīng)該說,毛奇齡的說法更為合理。感情意氣與道德意志是一個互動的關(guān)系,雖然意志能夠控制情氣,但就生命本身來說,不僅僅是一個主次的問題。因此,一方面須以思想意志引導(dǎo)情感意氣,不讓情氣自由馳騁;另一方面又須培養(yǎng)情氣中的夜氣,以使意氣專一從而堅定心志。這種經(jīng)過培養(yǎng)的氣,孟子稱之為“浩然之氣”。這種氣,伴隨著正直的情感,配合著道義,偉大而不可限量,培養(yǎng)它而不加傷害,就會充塞于天地之間。缺少道義的積累,則這種氣就會沒有力量。同時行為虧欠,有違良心,違背道德情感,也會沒有力量。從這一角度,不難看出,養(yǎng)氣即所以養(yǎng)心、定志。所以,這里的浩然之氣,不僅僅是清明夜氣,而是夜氣的一種合理的發(fā)展。這種發(fā)展必須伴隨著道義與情感之培養(yǎng)的過程。所以說“茍得其養(yǎng),無物不長,茍失其養(yǎng),無物不消,操之則存,舍之則亡?!敝熳诱f:“浩然之氣,是養(yǎng)得如此?!薄昂迫恢畾猓迕鞑蛔阋匝灾?。才說浩然,便有個廣大剛果意思,如長江大河,浩浩而來也。富貴、貧賤、威武不能移屈之類,皆低,不可以語此?!盵4]說浩然之氣比清明之氣更為廣大剛果,是極有見地的,不過浩然正氣也正是從清明之氣培養(yǎng)而來。心志堅定專一,情感正直美好,意氣充實剛健,則善性也從而得以體現(xiàn)。

      孟子以氣論性的思路,對后世的人性論也有著深遠(yuǎn)的影響。王陽明在《傳習(xí)錄》中,對此“存夜氣”說,有一重要的發(fā)揮:

      良知在夜氣發(fā)的方是本體,以其無物欲之雜也。……人一日間,古今世界都經(jīng)過一番,只是人不見耳。夜氣清明時,無視無聽,無思無作,淡然平懷,就是羲皇世界。平旦時,神清氣朗,雍雍穆穆,就是堯舜世界。日中以前,禮義交會,氣象秩然,就是三代世界。日中以后,神氣漸昏,往來雜擾,就是春秋戰(zhàn)國世界。漸漸昏夜,景象寂寥,就是人消物盡世界。學(xué)者信得良知過,便常做個羲皇以上人。[1]

      王陽明以夜氣來說明良知,也是以氣善說明性善,可謂深得孟子之深意。然對于孟子的養(yǎng)氣說,陽明此處卻未予以進一步的闡明。

      當(dāng)然,就情氣比較而言,孟子言“性”,更偏重于從情上立論,惻隱之情,可隨在而體認(rèn),而清明夜氣之理則需思索而得,這也與情顯而氣隱有關(guān)。

      二、性、情、氣一體中的“道德情感”

      據(jù)上節(jié)以情論性、以氣論性的理路,孟子從人的生理(夜氣)和心理(四端之情)的角度,順理成章地推出了他的結(jié)論:人性善。

      不過,這里仍然存在的問題是:第一,既然善的根據(jù)可以從生理與心理方面找到,那么如何看待身心中的不善。第二,以情感而言,四端之情,固然人人俱有,此也是人皆可以為堯舜的前提。然而同樣必須肯定的是,富貴榮華、佚樂食色,也是人之所欲,又孔子曰:“富貴而可求,雖執(zhí)鞭之士,吾亦為之,如不可求,從吾所好”,孟子自己也說:“生亦吾所欲”、“欲貴者,人之同心也”之類的話,可見這些要求也是情感之必然,而此類情感既不具有道德意義,也非不善,對這種情感孟子又持何種態(tài)度呢?

      針對第一個問題,孟子認(rèn)為相對于不善和生物本能狀態(tài),人性的善是更為本質(zhì)的,現(xiàn)實中的人所以為不善,“非天之降才而殊也,其所以陷溺其心者然也?!彼f:

      今天麰麥,播種而耰之,其地同,樹之時又同,浡然而生,至于日至之時,皆熟矣。雖有不同,則地有肥磽,雨露之養(yǎng),人事之不齊也。故凡同類者,舉相似也。何獨至于人而疑之?圣人與我同類者。(《告子上》)

      人之所不學(xué)而能者,其良能也;所不學(xué)而知者,其良知也。孩提之童,無不知愛其親者,及其長也,無不知敬其兄也。親親,仁也;敬長,義也;無他,達之天下也。(《盡心上》)

      相同的麥種,在合適的季節(jié)播種,遇到適宜的氣候,至收獲季節(jié)都會成熟。最后麥實之間如有不同,那就因歸結(jié)于地力、氣候、人事等外在因素?!吧啤毙缘某砷L也是如此,“良知良能”有完成自己的自然趨向,而有些人之所以甘為不善,乃是因為“耳目之官不思”,甘于受外物引誘而放失良心的緣故:

      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于物,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盵2]70(《告子上》)

      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古之人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今之人修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棄其天爵,則惑之甚者也,終亦必亡而已矣。”[2]271(《告子上》)

      由于“今之人”不能首先確定作為其大者的良知良能的主導(dǎo)地位,并將其擴而充之,因此常常順著各種本能、欲望的驅(qū)使,過分追逐生物本能的快樂,逐漸遮蔽了人所獨有的良善天性,孟子稱之曰違禽獸不遠(yuǎn)。這里問題的關(guān)鍵在于“引之”,人的本能與欲望無所謂善惡,但情欲被無限引發(fā),人倘為求其實現(xiàn)滿足,無所不用其極,則成為不善,于善良天性反成一遮蔽狀態(tài),即所謂良心放失。

      對于一個放失良心很久的人,孟子認(rèn)為,一方面應(yīng)該找回放失的“良心”,確立其良知良能。故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舍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學(xué)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告子上》)另一方面找回以后,則要不斷培養(yǎng)其善性美情,擴充清明之氣,使人能盡其才。由“性”“情”“氣”一體論出發(fā),則鍛煉培養(yǎng)善良的天性,應(yīng)從情、氣、兩方面入手,并以理性來擴而充之(知皆擴而充之)。從情上說,是培養(yǎng)擴充道德情感;從氣上說,則為集義養(yǎng)氣;而從性上總說,是堅信并確立良知良能的優(yōu)先地位。這是從發(fā)展上說性。

      對于第二個問題,孟子以為,自然情感,和人的感官生理心理相聯(lián)系,因此是一種純感性情感,且實現(xiàn)與否決定于外,決定于命運,況且,此類情感乃人與動物所共有。孟子認(rèn)為不具備道德意義,不具備向上提升,以接近于純亦不已之天命的可能性。而道德情感則求之在我,且具備向上之可能,因此是更為本質(zhì)的情感。如能先充實培植此道德情感,則自然能明乎義利之辨,達到道德情感與自然情感的中和⑨。下面的論述,進一步反映了孟子對道德性情與自然性情關(guān)系的看法:

      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聲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有命焉,君子不謂性也。仁之于父子也,義之于君臣也,禮之于賓主也,知之于賢者也,圣人之于天道也,命也,有性焉,君子不謂命也。(《盡心下》)

      體有貴賤,有小大。無以小害大,無以賤害貴。養(yǎng)其小者為小人,養(yǎng)其大者為大人(《告子上》)

      欲貴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貴于己者,弗思耳矣。……《詩》云:‘既醉以酒,既飽以德?!燥柡跞柿x也,所以不愿人之膏梁之味也;令聞廣譽施于身,所以不愿人之文繡也。(《告子上》)

      觀此幾節(jié),則知孟子并未貶低否認(rèn)人的自然之性、自然之情。要求滿足口、目、耳、鼻以至身體等感官需要,也是人的天性。不過既然此自然之性,自然之情,或曰人之自然情欲的滿足,有待于命運,受到外在條件的制約,受到自然生命的限制,故君子又不稱之為“性”,趙歧曰:“(五者)皆人性之所欲也,得居此樂者,有命祿,人不能皆如其愿也。凡人則有情從欲而求可身,君子之道,則以仁義為先,禮節(jié)為制,不以性欲而茍求之也,故君子不謂之性也?!盵5]393而仁義禮智能否實現(xiàn),雖也為自然生命及命運所限,卻為天性之必然,且為之在我,只要我之生命尚存,即可努力增益其德性,因此是更為本質(zhì)的存在。故又稱其為“大體”?!按篌w”相對于“小體”來說,具有優(yōu)先性與超越性。

      這里,可以澄清孟子的一種思想。孟子并非反對基本的人欲,這從上面孟子也把人基本的情欲看作性,便可明了。孟子經(jīng)常告誡統(tǒng)治者要“治民之產(chǎn)”,要以“百姓利為利”,這是要求統(tǒng)治者不要放縱情欲(寡欲),窮竭民力,以便讓人民能滿足基本的食色需要。且孟子還認(rèn)為統(tǒng)治者只要能與民同樂,世俗的享受也是可以接受的。但孟子更認(rèn)為,人的感官滿足、生理欲求,求之在外,命運的因素相當(dāng)多,而且馳騁人欲,縱耳目之官的結(jié)果,必定是違背禮義,違背法律,造成混亂的結(jié)果,這樣,連人身安全都無法保證,同時,放縱耳目之欲,必定遮蔽人的仁心善性,道德情感得不到安立與擴充,從而求之于內(nèi)的“性善”便無從實現(xiàn)。所以孟子在道德情感與自然情欲之間,更注重道德情感,使之首先確立。在道德情感得以安立,即天命之性得以展開前提下,控制自然情感,使之得以合理地實現(xiàn)。一個正常之人對于自己身體的每一部分,每方面都會竭力愛護、保養(yǎng),但最終評價他養(yǎng)得好不好,是看他總體上保養(yǎng)得如何。就像飲食,每個人都需要,但飲食的目的是保證人體生存發(fā)展的需要,如果為飲食而飲食,甚至為縱口腹之欲而損壞身體,則這樣的人就是“飲食”之人、“狼疾之人”了。從這一意義上說,養(yǎng)其小體雖也必須,然應(yīng)該隨時警惕這一行為中所暗藏的異化力量。故孟子一方面說:“人之于身也,兼所愛。兼所愛,則兼所養(yǎng)也。無尺寸之膚不愛焉,則無尺寸之膚不養(yǎng)也?!绷硪环矫嬗謴娬{(diào)“體有貴賤,有小大。無以小害大,無以賤害貴?!嬍持耍瑒t人賤之矣,為其養(yǎng)小以失大也。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告子上》)。

      這樣,道德情感和自然情感其實都與人的生理心理密切相關(guān),因此,也可以說都有遺傳學(xué)上的根據(jù)。在當(dāng)代西方也不乏知音,羅爾斯頓在《環(huán)境倫理學(xué)》一書中指出:“人的層創(chuàng)進化的一個全新之處,就是進化出了一種能與(只關(guān)心同綱同門利益的)自利主義同時并存的(關(guān)心同綱所有動物的)利他主義傾向,進化出了一種不僅僅指向其物種,而且還指向生存于生態(tài)共同體中的其他物種的惻隱心”[14]11。(接近儒家所說的一體之仁)也許是出于同樣的思路,華靄仁認(rèn)為:孟子的意圖是用一種更寬泛的生物學(xué)主義,這種更寬泛的生物學(xué)主義在人的遺傳學(xué)特征或者“性”之中包含了道德心本能[1]236。 這些西方學(xué)者都注意到了道德本能的遺傳學(xué)的根據(jù)(也有人認(rèn)為是長期進化中的集體無意識),相比較而言,孟子是從道德情感的與生俱有、當(dāng)下現(xiàn)成來說明道德(性善)的主導(dǎo)性和優(yōu)先性的。

      注 釋:

      ① 本文論孔子義基本以《論語》為基準(zhǔn)。

      ② 《性自命出》云:“喜怒哀悲之氣,性也。”參考李零《郭店楚簡校讀記》(增訂本),中國人民大學(xué)出版社2007年版。

      ③ 《性自命出》云:“未言而信,有美情者也;未教而民恒,行善者也?!?/p>

      ④ “理”字僅二見,此處而外,另有一處謂“稽大不理于口”(《盡心下》),釋為“順”。

      ⑤ 朱子曰:良心者,本然之善心,即所謂仁義之心也。朱熹《四書章句集注》,中華書局1983年版第331頁。

      ⑥ 《論語》中“氣”字共六見,與生理相關(guān)者如“血氣方剛”。

      ⑦ 《左傳·昭公元年》:“天有六氣,降生五味,發(fā)為五色,征為五聲,淫生六疾。六氣曰陰、陽、風(fēng)、雨、晦、明也?!?《管子四篇》:“氣,道乃生,生乃思,思乃知,知乃止矣?!?/p>

      ⑧ 《性自命出》:“道始于情,情生于性。始者近情,終者近義?!庇帧跋才П練?,性也?!?/p>

      ⑨ 從某種意義上說,道德情感也是自然的,也是一種自然情感。但孟子“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一語,則將道德情感與順耳目口鼻的自然情感作了區(qū)分,將之從自然情感中分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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