汐一諾
有個跑來搭訕但不知道聊什么的人問我:“你覺得你愛國嗎?”
我:“不是那種愛?!?/p>
他困惑:“哪種?”
我把二刷過的《我和我的祖國》想起來了,從設(shè)計師林治遠先生到飛行員呂瀟然女士,瞬間在腦子里過了一遍電影。
嚴格說來《我和我的祖國》并不是一部藝術(shù)或商業(yè)價值特別高的影片,在兩個領(lǐng)域的本年度評選中恐怕都占不到多少優(yōu)勢;而且部分出于表達的真誠不掩飾,片子里一些漏洞也直白地呈現(xiàn)在觀眾眼前,某些臺詞和場景的設(shè)計有強行抒情之嫌,顯得用力過猛和沒有必要。
如《前夜》中小號手無來由的表白——“我是北大西語系畢業(yè)的”,這句話即使調(diào)整到隊長問他“你是學(xué)生吧?”之后回答,也要比目前的呈現(xiàn)效果好太多;《奪冠》中小冬冬追到巷口,在漸行漸遠的小美和群情激昂的街坊們之間抉擇,表演上也有些“火候過了”;《白晝流星》中沃德樂、哈扎布兩個沒有任何資質(zhì)也不需要手續(xù)的“社會青年”能混在迎接返回艙的工作人員中間橫沖直撞,還能輕而易舉湊到航天員跟前,實在有點兒匪夷所思,尾聲部分哈扎布的長獨白瞬間上綱上線成當代八股,倒不如只留下一句“春天紅柳發(fā)芽時”來得意猶未盡抓心撓肝……不過,有道是“愛之深,責之切”,恰如我們今天的青年討論社會問題,往往發(fā)源于希望國家更好的赤子之心,指摘這部電影的不足,也是愿意看到將來這樣真誠動人的作品能越做越好。
文學(xué)說到底是“人學(xué)”,關(guān)于人生,人性,人情,萬紫千紅和五味雜陳,而《我和我的祖國》做到了。當林治遠背地里說人工組壞話卻被組長抓個正著,恐高而要爬上旗桿前“監(jiān)工大人”向他嘴里塞了一塊驢打滾,當張北京聽到四川孩子的感謝興奮地低下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沒穿紅色運動鞋,當呂瀟然第二次把手伸向用來潑前男友的水杯卻端起來喝了一口,我們因為人格中灰色幽默的罅隙而會心一笑;當方敏十余年后在電視報道里看見高遠的黑白照片而哭出聲,當小冬冬顧左右而言他,抱怨“我們家電視天線太爛了”,當華哥對蓮姐重提當年那句“我是老實人,不是壞人”,他校準過的手表便精確地指向零點整,當沃德樂梗著脖子承諾“這錢是我借的,我沃德樂將來一定還”,我們在人生諸般苦間亦窺見照進罅隙的光芒。
最終我回答:“就像大多數(shù)人對家鄉(xiāng)、對親人那樣,不狂熱,但都是愛。”
就像對家鄉(xiāng)、對親人那樣,他們帶給我們的未必都是美好回憶,有痛苦和憂愁,有懷疑和迷茫,我們會質(zhì)問或理性思考,也會想逃離走得越遠越好,然而逃到天邊再回頭,總會發(fā)現(xiàn)自己血液里流淌著的,除了他們留給我們的基因,還有晃晃悠悠的牽掛,我們終歸愿意他們過得更好。溶解在身體里,彌漫在思想中,也許這才是為什么“我和我的祖國,一刻也不能分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