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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 要:蚌埠市博物館收藏的兩件鎏金蛙形銅茵鎮(zhèn)造型精美,保存完好,實屬難得。文物是歷史的遺存,是文明的痕跡,這兩件文物作為漢代的典型實用器,穿越時空,向今人提供了漢代人民生活起居的器物依據(jù),為我們了解當時的社會風貌提供了實物資料。銅茵鎮(zhèn)的蛙形造型形象生動,反映了時人的鑄造工藝,體現(xiàn)了時代的審美趨向。這兩件鎏金蛙形銅茵鎮(zhèn)的歷史價值與文物價值值得我們去研究和認知。
關鍵詞:銅茵鎮(zhèn);漢代;蛙形
1 文物簡介
蚌埠市博物館所藏兩件鎏金蛙形銅茵鎮(zhèn)出土于安徽省蚌埠市西郊漢墓,年代為漢代。作為茵鎮(zhèn)這類器物,通常為一套四件,目前我館所藏鎏金蛙形銅茵鎮(zhèn)僅存有兩件,實為遺憾。該器物通體鎏金,但大部分已脫落,呈青色。整體造型分為兩部分:上半部分為蛙形構件,造型生動逼真,具有動感;下半部呈圓餅狀,為茵鎮(zhèn)的底座。上半部的銅蛙通過其腹部下方的軸與下半部的底座相連,使它們能夠在底座之上較為靈活地旋轉,可謂匠心獨運,集實用性與藝術性于一體,實為珍貴。
2 作為器物的茵鎮(zhèn)
茵鎮(zhèn)又稱席鎮(zhèn),為古代貴族生活的日常起居必備用品?!墩f文解字》記載:“鎮(zhèn),博壓也?!痹谥泄艜r代之前,中原地區(qū)是沒有坐具的,因此人們在落座之前要鋪設一張席子,即所謂“席地而坐”。但使用坐席時,席子會跟著人的身體動作而移動,有的席子也容易卷角。因此,使用茵鎮(zhèn)壓住席子邊角就成為了古代的日常習俗之一,茵鎮(zhèn)也便成了當時人們的日常生活用具。在河北滿城漢墓、江蘇獅子山漢墓、江西?;韬顫h墓中,均有各式各樣精美的茵鎮(zhèn)出土。根據(jù)茵鎮(zhèn)使用場所的不同和使用人身份的高低,其制作材料也有著明顯的不同,石質、銅質、玉石質、金質均有出土,除此之外,還輔以鎏金、鑲嵌、鑄造等工藝,很是精美。
追溯歷史,茵鎮(zhèn)最早出現(xiàn)于戰(zhàn)國時期,盛行于西漢,是我國古代貴族室內用以壓住茵席邊角的飾物。最早的茵鎮(zhèn)為石塊所代替,后逐漸加以雕刻、涂色,愈發(fā)精美。成書于戰(zhàn)國時期的我國第一部浪漫主義詩歌總集《楚辭》中,有“瑤席兮玉鎮(zhèn),疏石蘭兮為芳”的辭句。東漢著名文學家王逸在其所著《楚辭章句》中注解道:“以白玉鎮(zhèn)坐席也?!比欢?,隨著東西方文化的交流與碰撞,西域地區(qū)的家具及起居形式逐漸東傳,甚至成為社會風尚為各界所爭相模仿。漸漸地,古人便不再席地而坐,室內改設桌椅、臥榻等,茵鎮(zhèn)也逐漸在中原地區(qū)消失。
值得注意的是,除了坐席之外,古代的博戲也會用到茵鎮(zhèn)。博戲的玩法是投箸行棋,玩時由對局者輪流將筷子狀的竹箸向席上投擲,根據(jù)投箸的結果來移動棋子。由于投箸的結果很重要,而對局者往往處于興奮狀態(tài),會將竹箸用力投擲,可能讓席子動蕩、移位而影響投箸結果,因而博戲時所用之席也常用茵鎮(zhèn)固定,可謂“一器多用”。
3 蛙紋與蟾蜍
茵鎮(zhèn)作為時人的日常生活用品,其上的裝飾必不可少。通常來說,裝飾多為動物,如熊、鹿、羊、虎等,也有以人形或者博山爐形狀作為裝飾,蛙形還是極為少見的,但是少見并不代表不重要。蛙,作為一個毫不起眼的小動物,自史前時代的彩繪紋飾開始,便被精心設計與描繪。那些古樸、生動的青蛙形象與紋飾,折射著先民們的思想與寓意。蛙的造型深受古人重視,是因為青蛙這一生物有著極強的繁殖能力。青蛙最初形態(tài)為蝌蚪,成群結隊,滿坑滿谷,如山西臨潼姜寨遺址出土的魚蛙紋陶盆,其蛙腹上布滿黑點;山西萬泉荊村出土的一件陶甕上,則以錐刺紋描繪了整只青蛙,足見其寓意。作為原始圖騰,蛙的寓意便是保證氏族繁衍生息、人丁興旺。而正是人口的增多,才能保證一個族群的強大,生育可以說是當時每一個族群的頭等大事。有意思的是,我國著名民族學家與人類學家楊堃先生曾在其《女媧考》一文中提出,“媧”與“蛙”同,女媧本人可能是以蛙為圖騰的某個氏族的開創(chuàng)者。雖然其貌不揚,但是蛙可以說是中華民族的原始圖騰之一。時至今日,中國人稱小朋友為“娃娃”,可能也與蛙有關。
作為距離地球最近的天體,月亮與人類的生活息息相關,歷史上關于月亮的傳說也是比比皆是,人們印象最深的便是蟾蜍、玉兔與月亮的故事。最早在屈原的《天問》一文里便寫道:“夜光何徳,死則又育?厥利維何,而顧菟在腹?”據(jù)聞一多先生考據(jù),“顧菟”即是蟾蜍的別稱。到了漢代,蟾蜍與月亮的聯(lián)系越發(fā)緊密,《淮南子》中便記載了“嫦娥奔月”的故事:“羿請不死之藥于西王母,羿妻姮娥竊之奔月,托身于月,是為蟾蜍,而為月精?!辨隙鸶`藥奔月后,變成了蟾蜍,古人稱之“月精”,月宮也稱為“蟾宮”,與三足烏代表太陽相對,蟾蜍則是月亮的象征。
隨著社會的進步,早期的蛙形紋飾逐漸消弭在歷史的長河之中,而后期神話中對于蟾蜍的記載也越來越多。除了上文提到的《淮南子》的記載,在漢代遺存的畫像石與畫像磚上對于蟾蜍的刻畫也時有發(fā)現(xiàn):至高無上的西王母坐在高位上,九尾狐、玉兔、仙女、蟾蜍位列左右,在神鬼思想盛行的漢代,蟾蜍顯然位列仙班,為人們所重視。
4 結語
作為歷史的留存,鎏金蛙形銅茵鎮(zhèn)可以有兩個維度的解讀:其一,作為當時人們生活的實用器,體現(xiàn)著當時人們的生活狀態(tài)與生活習慣,更進一步窺見時代的社會面貌;其二,任何時代的遺存,無不包含著其時代人所特有的精神面貌,體現(xiàn)在器物的方方面面與點點滴滴。這兩件斷代于漢朝的鎏金蛙形銅茵鎮(zhèn),其所用裝飾之青蛙實為漢代位列仙班之蟾蜍。不僅如此,漢代畫像磚、畫像石以及文字記載中也有佐證,折射出了那個時代人們的選擇與思想。器物繪出了歷史的構架,而其上的圖案與造型則填涂了歷史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