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丹
從2016年夏開始,北京師范大學紀錄片中心主任張同道率團隊歷時兩年,跟蹤拍攝了6位作家——莫言、賈平凹、劉震云、阿來、遲子建、畢飛宇回到故鄉(xiāng)。張同道希望每一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文學故鄉(xiāng)。
從零下42攝氏度的北極村到海拔4300米的巴郎山,從滔滔黃河到滾滾長江,從綿延千里的秦嶺到一馬平川的高密。從2016年夏開始,北京師范大學紀錄片中心主任張同道率團隊歷時兩年,跟蹤拍攝了6位作家回到故鄉(xiāng),拍攝了系列紀錄片《文學的故鄉(xiāng)》。該紀錄片共分為《莫言》《賈平凹》《劉震云》《阿來》《遲子建》《畢飛宇》六部,主要將鏡頭聚焦到莫言的高密東北鄉(xiāng)、賈平凹的商州、劉震云的延津、阿來的嘉絨藏區(qū)、遲子建的冰雪北國、畢飛宇的蘇北水鄉(xiāng)。
總導演張同道說:“中國的文化長在地上,這些作家都是在農(nóng)村長大,都有自己的一片土地,他們像植物一樣,帶著各自的風、雨,帶著各自的特征,長成一片美學與文學的森林?!彼M恳粋€人都能找到自己的文學故鄉(xiāng)。
近日舉辦的首映禮現(xiàn)場,作家們都分享了自己對于故鄉(xiāng)和寫作關(guān)系的體驗。阿來談到,自己在青藏高原外面行走時,一天一個人都遇不到,見到最多的就是花草樹木?!斑@樣剛好跟自然界建立一種關(guān)系,在那種地方,我意識到我們的生命跟自然有一種更密切的關(guān)系。每當回到那種環(huán)境當中,這種感覺更強烈?!卑碚f。
阿來談到,他曾經(jīng)讀到印度裔的英國作家奈保爾的一句話:“我書寫印度的時候,其實我是進入一個無人地帶,之前沒有人真正用現(xiàn)代文學的方式去看待這片土地。”阿來認為,藏區(qū)也是一樣的情況,沒有很好的被人文的東西闡釋和認知過。
劉震云談道:“其實我對像拍這種紀錄片包括在大學講課,我有些發(fā)怵。因為文學主要是寫生活中那些說不清的事情,把說不清的事情經(jīng)捋清楚,其實非常的荒謬和魔幻現(xiàn)實主義。張清華是我的好朋友,他們說拍你的話,起碼你可以看一看自己的過去。這個話很打動我。他們說只拍三天,最后拍了三個嚴冬?!?/p>
劉震云說,拍攝的過程中,他回頭審視自己的作品,覺得好幼稚?!暗怯字傻淖髌防锩嫖野l(fā)現(xiàn)我每一句話是老實的、質(zhì)樸的,是不精明的、不算計的,特別是一個作者和他書里人物的關(guān)系,我沒有算計過書里的人物,我是一個笨人。這是我能夠?qū)懽饕粋€特別重要的動力?!?/p>
未能來現(xiàn)場的賈平凹發(fā)來親筆賀信,他寫道:“拍這樣的片子,是極有價值和意義的事情。當初拍攝時,我就為這個創(chuàng)意叫好……只有對這個時代的把握,對文學和作家的理解,才保證了此片的精彩?!闭趪獾倪t子建也為首映式錄制了視頻祝詞。
畢飛宇正在家鄉(xiāng)為親友主持婚禮,無法到場。他在發(fā)來的視頻中說:“我在這個片子里面經(jīng)歷了歡樂、安寧,也有淚水。我要感謝張同道導演和他的劇組,我給我自己留下了一個禮物,在未來我人生很長時間里,我會看這部影片,因為真實不是恒久的,真實是剎那的;我們經(jīng)歷了無限的真實的剎那,這些真實的剎那,組合在一起,那是一個大真實?!?h3>故鄉(xiāng)決定著文學風格
莫言談道:“我們這些遠離家鄉(xiāng)的人,現(xiàn)在讓我說一段話我會找不著調(diào),但是一回到老家,周圍的鄉(xiāng)親們、過去的伙伴講的都是老家話,你一開口自然就進入這個境界。我回了過去的棉花加工廠,當年站崗放哨的老營區(qū),以及當年還去過文學活動的地方,也是故地重游激活很多記憶,在老營區(qū)碰到當年很多的村里朋友,通過他們的嘴巴,通過他們的講述,回憶了自己的一些往事。”
“這種回憶的構(gòu)成也是對自己的過去進行一種反省的過程。站在大海邊,那個海不是我們老家的,我們老家沒有海。我特別羨慕阿來的老家有那么高的雪山,那么遼闊的視野;劉震云的老家有那么黃的麥子,一望無際的麥田;遲子建的老家有那么多冰雪;畢飛宇的老家有那么黃的油菜花。每個作家的故鄉(xiāng)真是不一樣,某種意義上這也決定了我們的文學風格??偠灾?,我看了這個系列片的片花,我有兩個強烈的感受:一個不會表演只會寫作的作家不是一個好農(nóng)民,一個又會寫作又會表演的作家一定是個好導演?!蹦哉f。
張同道說:“我讀一段書之后覺得書太輕了,我要讀土地。我通過紙,通過文字去找到了這些土地,又通過土地重讀這些小說,我覺得我看到了不一樣的莫言,看到了不一樣的高粱,看到了不一樣的《塵埃落定》,不一樣的《一句頂一萬句》?!?/p>
張同道回憶了和莫言回高密的情景,當時他們要勸說莫言95歲的父親去城里過生日,老人一直不同意,好說歹說終于同意后,老人說了兩句話,他說:“家里有干糧,咱們帶著點”,莫言說:“不用,飯店都有”。老人又說:“家里還有煙,要不要帶上?”張同道說:“老人沒有把兒子看成是一個多么了不起的人物,就是一個普通的兒子,這就是一個純樸的農(nóng)民。老人甚至還說:你獲獎以后比別人要低半頭?!?/p>
“賈平凹老師的一句話說,父母在故鄉(xiāng)在。莫言的高密東北鄉(xiāng),蛟河是沒有水的,鄉(xiāng)村是一片凋零的,但是就在這么荒涼的地方莫言老師創(chuàng)作出那么多活生生的人物。當我跟他們進行交流的時候,莫言老師筆下的人物都一一活過來,感覺非常震撼。我通過這個片子更理解了我的父母,我9歲從老家來到北京,對故鄉(xiāng)的印象是模糊的。他們告訴我,我印象中的房間是1943年戰(zhàn)亂時被燒毀的,燒毀以后為了擔心再次被毀,所以臨時搭建了土坯的房子,30年就是這樣的房子?!?/p>
編輯/麥婉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