選擇困境與精神自由

摘? 要：廢名的小說《橋》以鄉(xiāng)村生活作為背景，以小林與琴子、細竹三個人物的情感變化為線索穿梭全文，小說通過對眾多意象的描寫來象征人物的生存狀態(tài)和人生體悟。尤其在橋與塔兩個意象的象征意蘊及二者的關聯(lián)中，更是蘊含了人物獨特的生命意識。小說對意象描繪的獨特之處在于將意象與人物的內心情感獨白聯(lián)系起來，使得諸如橋與塔等一些看似不相關的意象，在同時放到人物身上時，都暗示出一種人物對人生的感悟、對個體存在的思索。這種獨特的對生命意識的藝術抒寫方式，是具有一定的研究意義的。

關鍵詞：《橋》;橋;塔;象征意蘊;生命意識

作者簡介：王深會（1994.6-），女，布依族，貴州省安順市西秀區(qū)人，浙江師范大學中國語言文學專業(yè)文學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國現(xiàn)當代文學。

[中圖分類號]：I20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2-2139（2018）-36-0-02

一、橋：人生選擇的困境

意象在中國文學中一直是一個十分重要的概念，意象派詩人龐德就曾把意象視為是理與情的復合體及內心世界的外在呈現(xiàn)。這就表明了意象具有象征性的功能。在廢名的《橋》中就主要以象征性的方式，通過對一些獨特的意象寄予人物個人的情感，從而使人物在人生中體悟到的對生活和命運的思考得以具象化。小說把人物的感情和情緒變化都體現(xiàn)在對意象的描寫上，從而在人與物共存的世界中，表現(xiàn)出一種對人與物以及人與人之間存在狀態(tài)的深度思考。

小說中的橋意象首先是作為人物對童年世界與成年世界的選擇困境象征。在主人公小林12歲的時候，橋是他從少年到青年的過渡階段象征。十年之后，橋又成了小林從青年跨越到成年的再一次成長階段象征。橋作為意象，已經成為了小林成長歷程的藝術符號，象征著小林在年齡和經歷上的跨越以及由此而產生的理想與現(xiàn)實之間的人生選擇困境。橋作為對兩個世界的選擇困境象征，既表現(xiàn)了對逝去童年世界的懷念，也表現(xiàn)了對現(xiàn)實生活中成年世界的排斥和無法逃避的無奈。小說通過小林與橋的關系，實則是象征了人在成長過程各個不同階段中充滿的轉折與過渡，也表現(xiàn)了作者對人生的獨特體驗、對生命的深刻理解。

另一方面，橋又作為一種情感距離的象征來表現(xiàn)對人生選擇的困境。童年世界里的橋是美好的。然而，十年之后，小林所回憶起來的橋卻是渡不過去的，此時的橋更多的是作為一種象征意象。小林所經歷的十年，正是他所害怕和逃避的生活。因而，他更愿意躲在橋的這邊，回到這個靜謐的鄉(xiāng)村生活世界里。作為一個象征意象，橋已經將小林所在的外部世界同內心的世界連接起來，表達了他對理想世界和現(xiàn)實世界的不同人生態(tài)度。

正如黑格爾說象征具有不確定性含混的一面，橋的兩邊正是代表了不確定的兩個世界。站在橋上是人的生命本質狀態(tài)，而橋兩邊面對的是兩種人生。因而小說中小林和琴子分別處于橋的兩岸，而細竹站立于橋上，三個人所處的不同位置就表現(xiàn)了人物在面臨命運時的不同選擇。對橋所處位置的選擇困境，表現(xiàn)了選擇的不確定性存在才是人最真實、本質的人生狀態(tài)。因而對于橋上的細竹所處的情境，小林認為是“永瞻風采”的，這正是表明了真正的人生是充滿選擇困境的，但它也因此而顯得更真實和美好。

二、塔：精神棲息的國度

在很多作家的作品中都有對塔意象的描寫。例如，沈從文《邊城》中既象征著翠翠的守護者，又是湘西少數(shù)民族精神與命運象征的“白塔”意象;許地山小說《命命鳥》中寫到的富有很濃宗教意味的“金光塔”等。盡管關于塔的描寫不盡相同，但似乎都離不開塔本身所蘊含的宗教性意味。廢名個人及其小說與佛教之間又有著深切而又獨特的聯(lián)系，因而其小說《橋》中關于塔意象的描寫也帶有一定的宗教性象征色彩。

關于塔這個意象，小說中沒有對現(xiàn)實中存在的它作刻畫，反倒是以一種虛幻的、夢境般的方式來表達。在《橋·洲》一節(jié)中，塔是小林回憶里的塔。此時的塔帶著虛幻且神秘的宗教色彩，蘊含著普度眾生的愛與關懷。小說中不僅描寫了塔與觀世音的淚、石頭、樹等幾個物象的相生相成，而且還表現(xiàn)了塔與人的生命、自然生命之間的息息相關、相互融合。關于塔也有研究曾提到過它有著超度眾生的含義的觀點。塔具有著同橋一般的過渡作用，它是作為從現(xiàn)實世界通往彼岸世界的一種象征方式。因此，塔在小說中以其獨特的宗教性內涵成為了人物精神棲息國度的象征。

成年后的小林再一次看到塔是在細竹的畫上。這個塔是虛幻的，然而小林卻認為是最真實的，因為他覺得這就是他靈魂中的一部分。他還是同小時候那般一如既往地喜歡 著這塔、向往著它。塔將小林的心、美好回憶和靈魂都聚在了一起，這種超出現(xiàn)實世界和客觀存在的心靈暗示，正表現(xiàn)了塔作為人物精神棲息國度的象征。因而塔所帶有的宗教性精神意味，不僅象征著人生的一種生存方式，一種理想與追求，事實上它也起到了溝通現(xiàn)實世界和理想世界的作用。

總體而言，塔在小說中的存在是作為一種獨特的人生選擇象征，它是用來表現(xiàn)人對于“生”與“死”、“出世”與“入世”兩種世界的選擇。在人對于“死亡”的恐懼和人生的“苦惱”問題上，它又能夠給人以精神上的慰藉，給人提供一個暫得休憩的心靈居所，因而塔在小說中又成為了 精神國度的一種象征。

三、橋與塔：通往彼岸的人生啟示

在我們看來，橋與塔之間似乎是彼此不相關的兩個意象，但在小說《橋》中它們卻得到了統(tǒng)一，它們共同作為一種標志性的象征符號在小說中出現(xiàn)。小說中的橋和塔雖然沒有出現(xiàn)在同一個場景中，但是它們不止一次地都闖入了小林的內心和回憶世界里。因而橋與塔在小說《橋》中有著共同的象征意蘊，它們一起指向人物的命運和精神意識，并都表現(xiàn)出了人物對彼岸世界的追求。

小說中的人物塑造是通過對他們身邊意象的描寫，以及在他們與這些意象的接觸和碰撞中來實現(xiàn)的。我們能從橋與塔兩個意象身上捕捉到很多人物的心理情感和想象力。例如小林關于人生世相、生活面貌的人生體悟都表現(xiàn)在了他的意念、幻想與橋和塔兩個意象的情感統(tǒng)一上。這種以物為我的書寫方式，將小林作為個體存在的情感感受和人生思考都表現(xiàn)在了具體的橋與塔兩個意象的存在狀態(tài)上，這既是一種描繪人生境況的藝術表達，也是對人物自我生命意識的象征性抒寫。

在小說中物與人似乎能夠互相溝通和理解，人物的靈魂融入了自然意象的世界中，這些意象也成為他們生命存在狀態(tài)的一種象征。小說中的橋和塔兩個意象都出現(xiàn)在小林的親身生活經歷上，也都體現(xiàn)了小林從童年到成年后的一些心靈和精神上的變化。對于人生，他一直在逃避鄉(xiāng)村生活以外的世界，他所向往的是童年里美好的生活，是像史家莊一樣充滿柔情和寧靜的自然鄉(xiāng)村環(huán)境，而不愿跨進世俗社會的洪流之中。在他內心，則渴望著現(xiàn)實生活中所不存在的彼岸世界，而他的這些愿望和追求都寄托在了對橋和塔兩個意象的思考和情感上。

小說正是通過橋與塔兩個意象來象征人的生命意識和生存狀態(tài)，并且從中激發(fā)出了人對于自我生命同自然和宇宙之間關系的命運思考的。對橋與塔的描寫，小說是通過一種幻想的形式在人物的回憶和想象之中實現(xiàn)的，這是一種不真實的描寫，然而相對現(xiàn)實的苦悶來說，這似乎又更接近人內心所向往的世界和生活。這兩個意象都與人物對于人生和生命的思考密切相關，都代表著作者及主人公對彼岸世界的向往，并且其所引發(fā)的關于人的生命及生死問題的根本性思考，既表現(xiàn)了人物對現(xiàn)實生命存在狀態(tài)的體悟，也表達了人物對更美好的“彼岸”世界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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