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意字的世界(五)：千變?nèi)f化的“手”

◇呂俐敏

手，作為人類探索世界最重要的部件之一，在漢字當中形體豐富，跟手相關(guān)的偏旁有好幾個，“手（扌）、又（寸、）、廾（）、爪（爫）、攵（攴）、殳”等。 這些形體中，“手”，摹畫了整只手的模樣；“又”是右手三個手指的樣子，以三來代表多；“廾”是雙手拱合的樣子；“爪”是手心向下，“覆手為爪”；“攵（pū）”的意思是手執(zhí)某物，舉手做事；“殳（shū）”是手持武器的形象。這些偏旁有的構(gòu)字能力較強，“扌、攵、又”等比較常見，它們頻繁出現(xiàn)在各種合體字當中。有的構(gòu)字能力一般，但是也非常有趣，尤其是會意字，理解了字形，再去體會其意義，感覺字形有趣，意味雋永，使我們?yōu)橄热嗽熳值闹腔鄱潎@不已。以下將就“手”和與之相關(guān)的偏旁構(gòu)成的字逐一進行分析。

“戒”是雙手持“戈”，表示警戒?！敖洹奔瓤梢杂糜诮鋫鋽橙耍瑢ν鈦砦ｋU的防備，也可以用于戒備不良作風和行為，比如“戒驕戒躁”；還有很多以警告為內(nèi)容的，引發(fā)人們警惕為目的的文章也稱為“戒”，如著名的《女戒》，柳宗元的《三戒》，后來，這個意義的字形分化為“誡”，比如“誡勉、告誡”等。

“棄”的字形發(fā)展經(jīng)歷過一個非常繁復的過程，在甲骨文中就有兩種區(qū)別明顯的寫法：

（1）

（2）

（3）

第（1）個字形中，左邊是雙手捧著簸箕，里面放著一個孩子，右邊是繩索，像手持簸箕，將以繩捆縛的嬰兒拋棄的樣子。第（2）個字形，繩索部分簡化掉了。這個字形后來演變成了“棄”。而字形（3）就是現(xiàn)在的“棄”字，上面部分是個倒立的孩子形象。這個字形反映了古代的棄嬰現(xiàn)象。周朝始祖后稷就叫“棄”，據(jù)《詩經(jīng)·大雅·生民》，后稷的媽媽因為踩了天帝的腳印，感應而生下后稷，后稷媽媽認為這個孩子不吉祥，所以要拋棄這個孩子，但是，拋棄了幾次都沒成功，只好又抱回家，取名“棄”。傳說后稷五歲的時候就能夠根據(jù)土地的不同性質(zhì)種植五谷，開啟了中華文明的農(nóng)耕時代。

“弄”字，是雙手在把玩玉器，所以有“弄玉”一說。古代生了男孩稱弄璋之喜，生了女孩稱弄瓦之喜。璋為美玉，瓦為紡錘。弄，是手中擺弄，這個意義向兩個方向發(fā)展，一個是手中擺弄，“弄笛、弄弦、弄琴”等彈奏樂器為弄，后來，彈奏的曲子也叫“弄”，《梅花三弄》；另一個方向就是因為在手中把玩，就有輕佻、不尊重的意思，所以，發(fā)展出了“戲弄、嘲弄、捉弄”等帶有侮辱性質(zhì)的詞。

“兵”字是雙手持斧斤形，是兵器的總稱。作為武器的“兵”，幾乎包括了所有進攻性的武器?！笆仗煜轮壑剃??！薄疤煜轮保褪翘煜滤斜?。這個意義在現(xiàn)代漢語中的“兵工廠、兵不血刃、短兵相接”等詞語中還能看到。后來，“兵器”的意義轉(zhuǎn)移到持有兵器的人，就是“兵”，指戰(zhàn)士和軍隊。這個意義在“兵力、兵貴神速、兵連禍結(jié)”等詞中都有所體現(xiàn)，跟“戰(zhàn)爭、戰(zhàn)斗、戰(zhàn)術(shù)”之類較為具體的意義聯(lián)系。

“爪”作為字的構(gòu)件，由它所組成的會意字有“采、舀、印、受”?！安伞笔且允植杉瘶渖系墓麑崄頃烧??！对娊?jīng)》當中寫采摘植物的葉、花、果等方面的句子特別豐富。比如“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葑采菲，無以下體”“終朝采綠，不盈一匊”等。古代因為菜是采集來的，所以稱為“菜”；最早的染料來自植物，所以各種色彩叫“彩”；而“采石、采礦”是采集草本植物的推衍；“采風、采詩、博采眾長、采納”則是“采”在事情上的推衍和應用。后來，“采”的意義分化，寫作不同的字，采集寫作“采”，五彩寫作“彩”?！安伞弊直旧肀惚憩F(xiàn)人的風神氣韻，比如“風采依舊、神采飛揚”等。

“受”字中有兩種“手”的樣子，分別是“爫”和“又”，一個手心向下給出，一個手心向上接受?！笆堋钡倪^程是個授予和接受的過程。后來字形分化，“授予”的意義由“授”來表示，“接受”的意義由“受”本身承擔。這就是古代漢語中經(jīng)常講到的“施受同詞”，就是“施與”和“接受”的意義由同一個字形來完成，因為本身一個動作就包含雙向的特征，主動給出的一方和被動接受的一方。

從“爫”的常用字還有“覓、爭（爭）、妥”等，也都是會意字。從字形看，“爫”在“印”字中變形比較嚴重。從意義而言，“爫”的動作有“采摘、取放、按壓、施受、尋找”等，從這些詞中都可以看出“手”的靈巧與靈活，可以知道“爪”在構(gòu)字的時候，更傾向于手指的靈活性。同時，在古代漢語中，“爪”還有表示指甲這種角化物的意思，讀作“zhǎo”，比如“爪牙之利、張牙舞爪、鷹爪”等常用意義。而讀作“zhu?！钡臅r候，一般都是口語詞，如“爪尖兒、爪子、鼠爪兒”等。從兩個讀音下構(gòu)成的詞語可以看出，“zhǎo”是古音，構(gòu)成的詞都是書面語。

這個字用一個被追趕的人和一只右手會意表達追上并獲得的意思。所以，“及”有“趕上、抓住”的意思，如“望塵莫及、來得及、追及”等，引申為“到達、力所能及、涉及、以及、及格”等，又引申為“及時、及早”等，總之，字形簡單，但是字義豐富。同時，“及”也是“急”這個形聲字的聲符，也就是說“急”上部的“芻”是“及”的變形，在小篆中可以看得非常清晰，小篆字形為“”，就可以解釋“急”為什么讀作 ji，卻從“芻（chu）”了。

總之，從“手”以及與“手”相關(guān)部首的會意字，表義豐富，且畫面感強，動態(tài)十足，用不同的手的狀態(tài)描繪了人類在勞作、軍事、禮制等方面做出的探索，再現(xiàn)了古老生活的場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