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艷
九江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江西 九江 332005
“被讓座”現(xiàn)象在當今社會中經??梢砸姷?,也正是因為如此,這一現(xiàn)象也逐漸走入了倫理研究工作者的視野。深入研究“被讓座”悖論的本質內涵,理清“被讓座”悖論對社會行為主體帶來的道德影響,并有針對性地提出“被讓座”悖論解悖之理論路徑是當前倫理學界所重點關注的話題之一。本文試圖對這些問題進行一定的探索,以期能對“被讓座”悖論困境的認知和消解有所裨益。
“被讓座”作為一種道德現(xiàn)象,是與“讓座”的道德現(xiàn)象相對而言的。按照中國傳統(tǒng)美德的要求,乘坐公共汽車、地鐵等交通工具的人在遇到老年人、兒童、孕婦、病人、殘疾人及其他比一般人更需要得到座位的人讓座。這是人與人在社會交往活動中應當遵守的基本行為規(guī)范。因此,從底線倫理的角度看,“讓座”是現(xiàn)代公共生活中的一條重要規(guī)則。所以,從堅守底線倫理的規(guī)范性要求來看,在公共交通工具上發(fā)生的讓座行為是必須的,是值得肯定和支持的。反之,在出現(xiàn)需要讓座的時候,那些更需要座位的人(如年邁者、行動不便者)沒有得到座位,而那些可以不需要座位的人(如正常的年輕人)占有座位卻不讓座,按照社會的倫理道德標準,公眾的評價就會認為正常的年輕人應該給老年人或者行動不便者讓座位,否則,在他將在道德評價上陷入被動,很可能就會被定性為一個“沒有愛心”的人,甚至是“沒有道德”的人。另外,他的這種行為還可能會產生負面的連鎖反應,可能成為他人模仿的對象,最后導致社會不和諧。
既然“讓座”是人人應當遵守的社會基本行為規(guī)范之一,為何會有“被讓座”現(xiàn)象的發(fā)生呢?從倫理發(fā)生學的角度上看,真正符合德性要求的“讓座”發(fā)生的依據首先在于道德行為主體對讓座行為有著德性方面的認知與認同。這就意味著個體要有一定的道德認知,即認為給有需要或比自己更需要座位的人讓座是一種作為社會成員的基本德性。其次,個體還需要一種踐行“讓座”等基本底線倫理規(guī)范要求的能力。這里的能力主要指的是一種主觀意愿或意志。即個體知道在某些情況下,讓座是應該的,但是還需要個體主觀方面愿意去遵守、執(zhí)行這一規(guī)范要求。一般來講,絕大多數(shù)人都知道在公共汽車上給老人讓座是應該的,但是發(fā)生年輕人不給老人讓座的現(xiàn)象卻比比皆是。這其中很大一部分就是這些人不愿意執(zhí)行“讓座”這一行為規(guī)范,而不是他們不知道這一點。那么,是不是所有的“讓座”行為都是真正意義上符合德性要求的,符合底線倫理規(guī)范的呢?答案當然是“不是”。因為,在日常生活中發(fā)生的“讓座”現(xiàn)象,有一部分實際上是“被讓座”的。如一輛擁擠的公交車上到站后又上來一名白發(fā)蒼蒼的老人,但并無人有意讓座,老人只能艱難地攙扶車上座位的椅背和扶手。后來公交車司機一直重復提醒車上乘客為老人讓座,直到此時才有一名年輕人起身讓座。拋開道德層面的認知,從個體具體行為的層面看,“被讓座”的結果是“讓座”,即更有需要的座位的人得到了座位。但是從道德的角度看,此時發(fā)生的“讓座”行為本質上是“被讓座”的性質。因為“讓座”行為并不是這位年輕人自動自發(fā)產生的,而是在公交車司機反復提醒的情況下發(fā)生的,也就是說,如果沒有外在壓力的情況下,這一“讓座”行為很有可能就不會發(fā)生。
從理論上看,“讓座”的行為應該得到德性的結果,但是有時候“讓座”的行為結果并非是具有德性的結果,這種情況我們就稱之為“被讓座”的悖論。這種“被讓座”的行為和現(xiàn)象是我們努力消解和避免發(fā)生的。
消解“被讓座”悖論是當前倫理學研究中的熱點問題之一,筆者認為,主要應該從確定合理的倫理底線、增強道德主體的道德行動能力、考量道德情境的具體性等理論路徑來對“被讓座”悖論進行邏輯解悖。
有的學者認為,個體行為的道德性評判受到社會所普遍認同的行為規(guī)范的影響,“公共生活空間中流行的普遍的、外在的行動規(guī)范,成為公共道德行動不充分的理由根據”,因而“讓座的道德行動是被事先規(guī)定的,必然會發(fā)生的,因為,對于行動主體的能動性而言毋寧是‘被讓座’”[1]。所以要消解底線倫理悖論,首
先要在“被讓座”悖論語境中明確回答“人們應當遵守什么樣的底線倫理”這一基本問題。因為要消解底線倫理悖論,一個關鍵的要素就在于建立起正確的底線倫理的認知。有學者研究指出,“任何一個完整的悖論都可以解析為三個部分,即由以導出悖論的前提、導出悖論的邏輯推理形式以及表現(xiàn)為矛盾性的結論”,而底線倫理悖論消解的切入點,就是“在由以導出悖論的前提”即“特定的認識共同體‘公認正確’的前提方面”[2]。這一前提自然是包括了行為主體對社會道德基本規(guī)范,如果社會道德基本規(guī)不合理,很有可能就會導致道德行為主體陷入道德行動的困境之中。許多道德悖論的形成都是對道德主體的行為的評價之依據來自兩個相互對立的標準,即“從截然相反的角度或方面對于同一個行為做出了兩種相互對立的道德評價”[3]。所以這也就是要求我們必須正確回答什么是底線倫理的內涵,底線倫理包含哪些內容。因為,只有明確我們在生活中所應當扮演的倫理角色,才能判斷某一行為是否符合社會基本道德規(guī)范與要求,以及在何種程度上符合或者在何種程度上背離,才能對社會中的底線倫理悖論現(xiàn)象進行合理的分析與評價。在“被讓座”悖論解悖的過程中,必須重新確立應當讓座的道德標準,要對為何要讓座、何時應當讓座和應當向誰讓座等問題給出充分的回答。這實際上就是要確立起受到公眾一致認同的倫理底線。當然,在制定合理的底線倫理的時候,我們要充分考慮到倫理底線的全球范圍的普適性,因為底線倫理的規(guī)范對象是全體人類,同時,我們也不可以去否定各個國家、地區(qū)、民族的道德底線的特殊性,因為這些特殊性的差異性的道德底線是維系該國家、地區(qū)、民族有序和諧的重要保障。
從道德主體的角度看,強化道德主體的道德認知,提高道德主體的道德自覺性是破解底線倫理困境的重要途徑之一。雖然個體行為的道德性與社會規(guī)范是緊密相連的,但是社會基本道德規(guī)范并不必然導致公共道德行為發(fā)生。的確,社會基本道德規(guī)范在缺乏主體能動性的前提下,在對行為主體的道德要求面前就是一張蒼白的白紙,但是并不能說因為社會道德規(guī)范對“讓座”行為的事前規(guī)定性,就認定行為主體的行為是“被讓座”。因為約定俗成的社會道德規(guī)范有可能與行為主體對道德行為的主觀認識是一致的,并且行為主體有踐行道德規(guī)范的意愿與能力的時候,那么盡管我們在公共汽車上張貼“請為老弱病殘孕幼讓座”和“愛心專座”的標志,行為主體的讓座行為一樣會發(fā)生,那么此時的“讓座”行為就是具有德性的“讓座”行為而非“被讓座”行為。相反,如果行為主體沒有踐行道德規(guī)范的意愿與能力,那么在社會道德規(guī)范的壓力或制約下則有可能會發(fā)生“被讓座”的行為。
從道德的角度看,要使得“讓座”行為具有道德性,就必須是行為主體在自己的自覺意愿的能動性條件下所發(fā)生的行為,即行為主體認為為更有需要座位的人讓座是其自愿遵守的行為規(guī)范,并切實在實踐中身體力行這一規(guī)范時,這時的“讓座”行為才是具有德性的。否則,在任何其他條件下發(fā)生的“讓座”行為,如是在司機的反復提醒下發(fā)生的“讓座”行為,或是害怕被媒體曝光而影響自身聲譽而發(fā)生的“讓座”行為[1],亦或是懼于社會輿論的道德壓力而發(fā)生的“讓座”行為,等等。這些都是“被讓座”行為,盡管這些行為在一定程度暫時上滿足的維持公共秩序,促進社會和諧的作用,但是其能量是有限的,并且這些“被讓座”行為都不能體現(xiàn)行為主體的道德性。如果行為主體的具體行為不是從自身的行動理由出發(fā),不是自身對道德規(guī)范的主動確證并外化于行,而是外在各種各樣力量作用下的行為,便會使“讓座”行為陷入了一種現(xiàn)實的德性悖論。因而,加強行為主體的道德認知能力與行動能力建設,是破解“被讓座”悖論的內在途徑。
破解底線倫理悖論不僅需要有合理的倫理底線,還需要將消解的視角置放于產生底線倫理困境的道德情境的具體性方面。從底線倫理困境產生的具體道德情境來看,不同的道德情境對于判定行為主體道德性方面有著重要的作用。甚至可以說“脫離具體的道德情境是抽象的道德原則和道德信念之間產生矛盾和沖突的根本原因”[2]。在道德主體的道德情境考量中,我們需要充分關注底線倫理的普適性與特殊性的關系。不是在任何情況下,基本的道德規(guī)范都必須被機械地遵守,特定的道德情境對道德主體的道德行為選擇與道德反思有著特殊的要求,主要其行為選擇的結果是有助于“善”的更多增加,有助于“愛”的更好實現(xiàn)。例如生病的青年在乘坐公交時可能比一般的老人更需要座位,對其沒讓座的行為公眾就不宜給予職責,相反應該給予諒解和關心。因此,在具體的道德情境中,道德行為主體需要運用其道德智慧,具體地分析道德情境對其行為的德性要求,而不必去拘泥于一般的道德規(guī)范。因為“那些具有普遍性的道德原則總是從紛繁復雜的社會關系中高度抽象而來的,它舍棄了個別社會關系的特殊性,不能窮盡千差萬別的具體,所以適用于一般的道德原則,并不能在具體的道德境遇中,提供行為選擇的正確導向?!盵4]當然,這并非是要否定具有普適性的底線倫理準則,相反,普適性的底線倫理準則是每個道德行為主體所應當遵守的,但是需要注意的是,道德行為主體在實踐中,不能機械地遵守底線倫理準則,而需要將底線倫理準則的精神與具體道德境況有機結合起來,進而做出符合具體道德境界需要的道德行為,這樣道德行為主體才不會陷入底線倫理的困境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