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娟娟
【摘要】電影《女王》中包含了很多(不)禮貌交際。與Brown & Levinson(1987)面子論中提到的交際雙方權勢、社會距離和言語行為施加度影響禮貌程度的觀點稍有不同,影片中交際者(不)禮貌策略的選擇受到交際雙方權勢關系、言語行為施加度和雙方情感態(tài)度的影響。英語學習者學習一些元語用知識,嘗試作為研究者分析英語原版電影中的(不)禮貌交際,是提高語用能力的有效途徑。
【關鍵詞】《女王》權勢情感施加度語用能力
基金項目:陜西省教育廳專項科研計劃項目(15JK1831),延安大學項目(YDQ2014-01)。
中圖分類號:H03
Wx=D(S,H)+P(H,S)+Rx[1]是面子論中的經(jīng)典公式,意為言語威脅面子的程度受到交際雙方社會距離、權勢對比和言語行為施加度的影響。在權勢對比關系中越是處于劣勢,交際雙方越生疏,言語行為施加度越高,言語行為威脅對方面子的程度就越強,說話人使用的語言禮貌程度也就越高。在此理論指導下,言語行為禮貌度問卷多圍繞上面三個社會語用變量設計。然而,隨著研究語料范圍的擴大,亦有學者對三要素,尤其是社會距離的內(nèi)涵和影響力提出質疑。本研究以電影《女王》為語料,分析影片中的(不)禮貌交際以及影響要素。
選取《女王》主要基于以下幾點考慮:一是影片角色間的社會關系豐富,交際者間不同程度的權勢、距離、情感關系對比,施加度不同的多種言語行為及各種積極、消極禮貌策略便于作比較研究;二是交際者間既有和諧交際,又有對抗沖突,本研究既可分析禮貌交際,又可分析不禮貌交際的可接受程度及影響要素;三是在英語語用能力成為教學瓶頸卻需求日盛之時,教給學習者作為研究者如何分析《女王》及其他優(yōu)質英語原版電影能夠增強他們的語用意識,培養(yǎng)得體、禮貌交際的能力。在少有學者從禮貌交際角度研究《女王》的現(xiàn)狀下,本研究試圖探討影片中(不)禮貌策略的使用以及影響策略選擇的社會因素。
面子論
Brown & Levinson面子論的核心概念是面子,即每個人想在公共場合中維持的自我形象[2]。積極面子與中國文化中的面子較為接近:個人具有的優(yōu)良品質或其他所屬物得到他人賞識,為個人掙得積極面子。后者指個人行動自由、免受他人干擾的需求。為了維護交際雙方的積極和消極面子,交際者相應地采用積極和消極禮貌策略。本研究分析《女王》中的(不)禮貌策略的使用及影響要素。
《女王》中的(不)禮貌策略及影響要素
電影《女王》講述了戴安娜王妃去世后,以女王為代表的王室、以布萊爾首相為代表的政府和英國民眾的反應。作者在論證影響禮貌程度的社會因素時,分別選定了交際雙方權勢關系對比明顯、雙方發(fā)生明顯情感變化、言語行為施加度對比明顯的交際,即女王—羅賓和女王—布萊爾的交際。
1.權勢
女王—羅賓和女王—布萊爾的交際體現(xiàn)了較為明顯的權勢對比關系,可用來分析權勢對(不)禮貌交際的影響。
女王與羅賓的談話分布在7幕。羅賓作為女王的私人秘書,在交際中為權勢居下者。每一幕中羅賓都循規(guī)蹈矩,措辭嚴謹,選擇禮貌的語言;而女王的語言和講話方式相對隨意。
就實施的言語行為而言,除一處為表達類外,羅賓實施的其余言語行為皆為“告知”;女王則實施回復、對羅賓的告知行為表示感謝和進一步咨詢的言語行為,兩人各自選擇的言語行為本身便體現(xiàn)了權勢的對比。
以兩人談話的第一幕為例,羅賓告知女王首相布萊爾即將來訪,針對女王的簡單發(fā)問為女王提供有關首相的詳細信息。一方有權按自己喜歡的方式索取信息,一方有義務提供正確、詳細的信息,體現(xiàn)了權勢的不平等。羅賓盡可能提供詳細信息,幫助女王了解首相布萊爾,兩次使用尊稱“maam”,語言禮貌得體。女王使用“we”“us”,積極禮貌策略拉近了兩人距離;然女王直接、隨時發(fā)問,糾正羅賓稱呼布萊爾為“首相”的行為(To be,Robin. The Prime Minister to be.),對羅賓提供的布萊爾之妻信息表示非己之關心(I dont measure the depth of a curtsy,Robin.),卻是權勢關系中處于劣勢的羅賓不會輕易采用的。
女王和布萊爾間的權勢關系發(fā)展較為微妙。兩人交往中建立起來的權勢關系影響著各自言語行為種類和禮貌策略的選擇。以兩人第一次見面為例,簡單寒暄過后,女王便連續(xù)威脅對方積極面子,給首相下馬威。
就此次交往中的言語行為和話語權而言,布萊爾除在女王暗示下錯誤實施了一次請求恩準組織政府的行為外,再未主動發(fā)起過任何談話,僅對女王的寒暄、詢問、陳述、命令作出回應,且言語貢獻量小,表現(xiàn)得拘謹被動。
就禮貌策略而言,女王打招呼,祝賀布萊爾當選首相,談及對方的孩子這一雙方喜歡的話題,招呼對方落座,是積極禮貌策略,然而這只是表面的禮節(jié)。寒暄之后,女王的語言不再那么友好,威脅到對方的積極面子:(1)女王故意向無準備的布萊爾提起核戰(zhàn)爭,使后者措手不及,違背尋求一致話題的積極禮貌策略;(2)女王一再向對方展示自己在權力、經(jīng)驗等方面的優(yōu)越性,包括(a)告訴對方如何開展工作,(b)表明己方具有決定對方工作的主動權(we take away your passport...sending you...),(c)明示對方自己已與9位首相,包括大名鼎鼎的丘吉爾共事的資歷,(d)重讀“warn”一詞,向對方發(fā)出警示,展示自己的權威(To advise,guide,and warn the government of the day),(e)打斷布萊爾,直接指出后者接受任命時的禮節(jié)錯誤,且聲明(f)發(fā)問是女王而非對方的權力,(g)自己為君主,(h)是主人,(i)政府是自己的政府;(3)女王主導談話方向和交際進程。女王先后向首相夫婦寒暄的方式幾乎如出一轍,給人的感覺是女王的友好似乎并非發(fā)自內(nèi)心,只是表面的客套。女王主動結束談話,示意對方離開:女王的故意“不禮貌”明顯為對方察覺。反觀布萊爾,他在聽到女王描述首相工作任務時表現(xiàn)出的自我謙遜和對女王的恭維,對女王建議的渴望,使用敬稱“Your Majesty”,表達了對女王的尊重和對女王權力的承認,維護了對方的積極面子??傊踉趦扇说某醮谓浑H中為自己贏得權力居上者的地位,實現(xiàn)了自己的交際目的,而此地位降低了其不友好語言的不可接受程度。endprint
上述兩組交際表明交際雙方的權勢關系決定了各自(非)言語行為的禮貌程度:權力居下者的禮貌程度高于居上者。
2.情感和距離
面子論經(jīng)典公式中的社會距離(D)備受爭議。后來的研究者,包括Brown本人對社會距離提出了質疑:①Brown & Levinson(1987)對社會距離的內(nèi)涵并未給予詳盡闡釋,除交往頻率之外的其他衡量社會距離的指標界定皆不明確;②交往的密切(interactive closeness)與否和情感上(affect)的喜不喜歡應區(qū)別對待[3],交際雙方的情感比社會距離更能影響言語行為的理解[4]。筆者發(fā)現(xiàn),交際距離不同于情感態(tài)度:《女王》中的故事時間跨度小,若以交往頻率作為衡量社會距離的指標,每對交際者之間有限的交往頻率使得他們的社會距離很難發(fā)生質的變化,而有限的交際頻率卻帶來了女王和布萊爾之間情感態(tài)度的變化??紤]到檢驗情感態(tài)度影響力的理想條件為控制權勢、施加度等其他社會變量,作者將比較對象限定在同組交際者之間,研究他們在情感發(fā)展支配下的交際。
女王和布萊爾的談話共五幕。兩人政見不同,在處理戴安娜葬禮事宜時又意見相左,女王言語中表現(xiàn)出的不友好可從前例窺見一斑,且貫穿于兩人的第二、三、四次交際,直至最后會面的后半部分,女王的情感態(tài)度才發(fā)生了從不喜歡對方到相對友好的變化,語言變得禮貌起來。筆者以兩人最后會面為例,分析情感要素對交際禮貌程度的影響。
影片中兩人的最后交際發(fā)生于戴安娜風波過后。女王最終在戴安娜事件中讓步,布萊爾深知事件處理給女王帶來的心理傷害,也更折服于女王的風度和胸襟,表現(xiàn)得禮貌得體,處處維護對方的積極面子,女王情感態(tài)度的轉變體現(xiàn)于語言禮貌程度的變化。
簡單寒暄過后,布萊爾表示出再見女王的愉悅(Its good to see you again. After...quite a summer...),且為避免女王將“quite a summer”誤解為戴安娜事件,及時進行補充解釋,提到女王在夏天進行的一系列豐功偉績。布萊爾及時解釋避免女王誤解,關心對方想法,恭維對方成績,采取了積極禮貌策略。然女王并不配合,以長時間的沉默拒絕對方奉承示好,令對方著實尷尬。布萊爾感受到女王的冷淡,就戴安娜事件向女王道歉,此時女王才加入談話。面對女王對戴安娜事件的不悅,布萊爾以情況特殊為由表示理解,繼而對女王的處事方法和個人魅力表示贊賞(you showed great personal strength,courage and humility)。女王并不買賬,指責布萊爾等人的決定給自己帶來的羞辱,暗諷布萊爾利用戴安娜事件收買民心。布萊爾再次真誠地表示自己在戴安娜事件中獲得的聲譽不足與女王的一世之功相比,并一再使對方寬心。雖然女王仍然口不留情,指責布萊爾對自己的支持只不過出于有朝一日可能面臨相同境遇的聯(lián)想,然對布萊爾的態(tài)度已經(jīng)發(fā)生變化,因為女王竟可以向布萊爾表達自己面對民眾指責時的真心感受了:Quite suddenly,and without warning.在此之前,女王語言一直是不友好的:令人尷尬的沉默冷視,指責對方給自己的傷害和攫取名譽的用心,對對方的支持表示出一些不以為然,傷害了對方的積極面子。之后,女王的語言禮貌程度有所提高:女王話鋒一轉,主動邀請布萊爾散步、談論國事,使用“we”縮小距離,且在真切感受到布萊爾的同情和理解后,表示出對對方“modernise”政見的認同。雖然在女王同意“modernise”、布萊爾表示鼎力相助后,女王仍然拿出自己的建議權作為王牌警示對方,但其中友好、戲謔的成分已清晰可見了。女王的語言由不禮貌轉向禮貌源于她對首相的態(tài)度由不喜歡轉向相對友好。
3.施加度
分析施加度對言語行為的影響,最好觀察同組交際者中的一方在實施具有不同威脅程度的言語行為時語言禮貌程度的變化。影片中羅賓和女王的多次交際證明了交際雙方權力、距離、情感態(tài)度不變的情況下,言語行為威脅他人面子的程度越高,實施者就越禮貌。
以羅賓實施的三次告知行為為例。第一次告知出現(xiàn)在前例:首相即將到來。女王和首相的會面為既定國事安排,言語事件的威脅度不高,彬彬有禮的羅賓以“maam”相稱表示尊重,直接告知女王首相即到(The Prime Minister is on his way,Maam.),請示女王起身前往。第二次告知行為關乎戴安娜事故,威脅程度較高:首先,時為深夜,女王已經(jīng)睡下,想來此時極不情愿被打擾;其次,戴安娜受傷對女王來說為壞消息。羅賓多處使用禮貌策略:問候,尊稱maam為積極禮貌策略;對自己深夜造訪表示道歉,解釋造訪原由(But I just had a call from our Embassy in Paris.),先不提壞消息詳情(Its The Princess of Wales),降低事件的威脅程度,以防給沒有心理準備的女王造成太大沖擊,為消極禮貌策略。第三次告知行為事關治喪委員會的商討結果。治喪委員會的決定與女王反對對外公開悼念儀式的想法不一樣。告知女王上述消息意為否定女王想法,威脅到女王的積極和消極面子。在實施威脅程度較高的言語行為時,羅賓的語言更加禮貌。羅賓首先問候,使用尊稱;預先告知女王會議的召開,給女王一定的心理準備;告知會議決定結果時使用...a public funeral,would be more appropriate,語氣委婉,降低提議者對公開悼念儀式提議的肯定程度,避免與女王針鋒相對。另外,羅賓在告知女王具體消息前,猶豫了較長時間,表示自己不愿告知女王如此消息,顧及了女王的想法和面子。治喪委員會建議在“Taye Bridge”舉行葬禮更是威脅到王室顏面,因為事先選定此地為女王母親將來行葬之處,何況羅賓在告知此提議時,當事人即女王母親也在場??紤]到消息的威脅程度,羅賓采用“At the moment”,“theyre suggesting”,“these are early days”一系列限制語,向女王和女王母親表明所述事件為初步計劃,并非最后決定,尚待女王批準,尊重了女王權威,為積極禮貌策略;多次停頓表示不愿告知兩位女性接下來的不快信息,降低言語事件的威脅程度。就請求設立吊唁簿而言,羅賓停頓以示不情愿告知此消息;在轉述提議者的建議時使用間接請求策略(the police commisioner was keen that you consider...the idea of a condolence book),意為提議者懇請女王考慮、批準,尊重女王的權力;而后解釋原因,使事件聽起來好接受一些。總之,無論告知戴安娜傷情還是葬禮、吊唁簿事件,給女王面子帶來的威脅都比告知首相即將到來要大,羅賓在告知上述違背女王心意的信息時也就較多使用了積極和消極禮貌策略,凸顯對女王權力和決定的尊重。
結語
對電影《女王》的研究表明,在有限的交往頻率未能使交際者社會距離發(fā)生質的變化的情況下,交際者間的情感態(tài)度對禮貌程度有著較為明顯的影響:交際雙方越是彼此喜歡,越傾向于采用禮貌策略。《女王》中交際者選擇(不)禮貌策略的過程就是懷著對對方的特定情感,權衡交際雙方權勢關系和言語行為施加度,實現(xiàn)自己交際意圖的過程。英語學習者學習一些關于言語行為、面子論的元語用理論,嘗試作為研究者分析英語本族語者的交際,將有效的交際發(fā)展成為模因,是提高禮貌、得體交際能力的有效途徑。
參考文獻:
[1][2]Brown,P.& Levinson,S,“Politeness: Some Universals in Language,”in Selected Readings for Pragmatics,ed. He,Z. X.(Shanghai: Shanghai Foreign Language Education Press)2003:562,583.
[3]Brown,P. & Gilman.A.“Politeness Theory and Shake? speares Four Major Tragedies,”Language in Society,1989,18(2):168.
[4]Slugoski & Turnbull:“Cruel to Be Kind and Kind to Be Cruel: Sarcasm,Banter and Social Relations,”Journal of Language and Social Psychology,1988,7(2):116.
作者單位:延安大學陜西延安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