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敗與自殺”關系社會心理學的“天與地”

王浩

2016年5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哲學社會科學工作座談會上指出，“要加快完善對哲學社會科學具有支撐作用的學科”。心理學躋身其中。這不僅是對心理學學科地位的肯定，也是對心理學工作者的巨大鼓舞。社會心理學作為心理學中最能體現(xiàn)其社會科學屬性的分支學科，無疑應在構建中國特色哲學社會科學學科體系，以及回應社會與時代的呼喚方面作出更大貢獻。然而，面對我國社會心理學在學術陣營與社會實踐中雙重“失語”的現(xiàn)狀，社會心理學研究者盡管擁有著振興社會心理學的決心與抱負，也難免會對社會心理學向何處去感到迷茫。俞國良教授以自己近年來關于社會轉型的系列研究為基礎，對社會心理學的學科建設和學科應用進行了深入思考，并將這些思考整合進了新著《社會轉型：社會心理學的立場》之中，為社會心理學的發(fā)展指明了路徑。在我看來，俞國良教授所為之吶喊者，一言以蔽之，就是推動實現(xiàn)社會心理學學科的“頂天”與“立地”。

社會心理學的發(fā)展首先要注重學科建設，是謂“頂天”。社會心理學的發(fā)展依賴于所有社會心理學研究者的共同努力，每位研究者的工作猶如一條條河流，最終匯聚起來才能形成社會心理學學科的汪洋大海。每位研究者只有對社會心理學學科發(fā)展的現(xiàn)狀及趨勢有著清晰的了解，才能使自己的工作更好地服務于社會心理學的整體發(fā)展，而不至于在研究中出現(xiàn)“盲人摸象”式錯誤。在此書中，俞國良教授憑借自己豐富的研究經(jīng)驗和深厚的理論功底，在對國際社會心理學學科發(fā)展規(guī)律進行把握的基礎上，對中國社會心理學的特征及發(fā)展趨勢與路徑進行了系統(tǒng)分析。他所作出的“社會心理學是心理學的樞紐學科”“中國社會心理學面臨新機遇”“以本土化推動中國社會心理學的國際化”等論斷無疑為每位研究者的實際工作起到了指引作用，使廣大社會心理學研究者能夠避免在研究中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社會心理學的發(fā)展同樣要注重學科應用，是謂“立地”。社會心理學的應用研究應以基礎研究為前提，但不能只重視基礎研究，而輕視應用研究。俞國良教授指出：“學術研究作為創(chuàng)造性活動，不能脫離特定的時代環(huán)境，也無法離開現(xiàn)實生活而存在?！比欢斍埃覈囊恍┥鐣睦韺W研究者仍熱衷于“閉門造車”。雖然在實驗室中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但這些成果卻無法走出實驗室，為社會發(fā)展與建設服務，降低了社會對于社會心理學的認同程度，丟掉了學者身上所背負的社會責任。一門學科，如果無法產(chǎn)生社會價值，則會被社會所拋棄，喪失在學科陣營中的話語權，也就失去了更多的發(fā)展空間。在俞教授的新著中，他不僅對心理學問題從學術上進行了探討，而且在科學研究的基礎上緊緊把握住了社會現(xiàn)實，從社會心理學的角度為社會發(fā)展與建設提出了具有針對性的建議。例如，針對國民幸福感缺失的現(xiàn)狀，他向國家和政府就怎樣提升國民幸福感提出了五條具體建議；順應當前“打虎拍蠅”的高壓反腐態(tài)勢，他提出“反腐倡廉是一場持久的‘心理戰(zhàn)”，為營造不敢腐、不能腐、不想腐的政治氛圍提出了心理對策?？梢哉f，俞國良教授為中國社會心理學的應用研究提供了典范，提示社會心理學的同仁們應在堅持基礎研究的同時，關注社會現(xiàn)實，服務社會發(fā)展。

實際上，社會心理學的“頂天”與“立地”是相互促進的，應用研究必須以理論研究為基礎，但只有那些能夠解決現(xiàn)實問題的理論才能夠得到更多人的認可，獲得更為強大的生命力，進而推動學科的發(fā)展。對于中國來說，社會轉型正是聯(lián)結社會心理學的“頂天”和“立地”的結合點，是中國社會心理學發(fā)展的“突破口”，為中國社會心理學研究提供了“實驗靶場”。從學科建設的角度看，中國社會心理學要想從北美和歐洲社會心理學的包圍中順利突圍，必須要體現(xiàn)出自己的鮮明特色，對中國特有文化和社會背景下的社會心理現(xiàn)象予以更多關注。以歐洲社會心理學的發(fā)展史為鑒，正是由于歐洲社會心理學的研究者們重視自身社會現(xiàn)實問題的解決，才最終使歐洲社會心理學得以崛起，也賦予了國際社會心理學新的生機。社會轉型是當前中國社會的最顯著特征，它意味著社會規(guī)范的解體與重構，并進而導致社會心理在無序與有序之間震蕩徘徊。社會轉型的過程對社會心理究竟產(chǎn)生了怎樣的影響？中國在轉型期的社會心理變遷有哪些不同于別國的獨特之處？社會心理的嬗變又將對社會發(fā)展產(chǎn)生怎樣的作用？對這些問題進行解答并進行抽象的理論建構，是推動中國社會心理學加速發(fā)展，追趕北美和歐洲社會心理學的必由之路。如果我們的研究不結合社會轉型這個實際，中國社會心理學就只能跟在北美和歐洲社會心理學之后亦步亦趨，無法唱響社會心理學的中國聲音。

對社會轉型進行研究同樣有助于增強社會心理學的學科應用水平。在科學心理學誕生之前，包括康德在內的一些哲學家曾認為，心理學由于無法量化，因此永遠無法成為一門科學。這種觀點的存在導致心理學研究者似乎從來都有一種天生的自卑感，并始終在努力使心理學成為一門真正的自然科學。社會心理學在發(fā)展歷程中同樣沒有超越這種狹隘的“科學”憧憬。隨著認知心理學的興起，美國的社會心理學開始越來越重視實驗室研究，而忽視了社會背景的作用，這最終導致了20世紀70年代的社會心理學危機。前事不忘，后事之師。中國社會心理學要想在發(fā)展過程中避免再犯同樣的錯誤，就必須重視社會現(xiàn)實，回應社會期待。對中國社會來說，社會轉型是其最顯著的特征；對中國社會心理學來說，如何引領社會轉型期社會心理有序發(fā)展，正是社會心理學應用研究需要首先深入思考的重大問題。如何引導轉型期社會輿論理性發(fā)展？怎樣培育轉型期公眾的親社會心理？如何在貧富差距增大、新興社會階層崛起的形勢下凝聚社會共識？對這些問題進行回答既有助于提高社會心理學的社會影響力，也是社會心理學應該承擔的社會責任——為構建社會主義和諧社會、實現(xiàn)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積極建言獻策。

總之，對社會轉型進行研究是實現(xiàn)社會心理學“頂天立地”的必經(jīng)之路。在《社會轉型：社會心理學的立場》一書中，俞國良教授對自己近幾年的研究進展進行了梳理，既關注了社會轉型對國民信任感、安全感、幸福感的影響，又探討了腐敗與自殺現(xiàn)象的社會心理原因，還對新興社會階層的社會心理特點進行了分析探討，涵蓋了社會心理的方方面面。俞國良教授堅持以現(xiàn)實問題為導向，將宏大的社會視野與嚴謹?shù)目茖W方法緊密結合，緊緊圍繞社會轉型這條主線漸次展開研究，取得了豐碩的成果，也足見其窮理經(jīng)世之志。最終形成的這本著作，既豐富了中國社會心理學的理論體系，也為其他心理學研究者進行社會轉型研究提供了研究范式，更是如宣言書般宣告了中國社會心理學的基本立場。

每一位社會心理學的研究者不僅是在開拓著人類知識的邊界，與此同時，也是在激烈的社會轉型中為這個時代寫下注疏，用另一種方式記錄著社會轉型的歷史?！皽婧M流，方顯出英雄本色?！庇⑿鄣某霈F(xiàn)依賴于時勢，也終將被歷史所銘記。作為研究者，只有把自己的研究工作與社會背景緊密結合起來，才能真正成為科學研究史上的“英雄”。我們期待能夠有更多的社會心理學研究者投身于社會轉型的研究中，投身于中國社會現(xiàn)實的研究中，投身于社會心理學的應用研究中，在“社會變革的波濤起伏之中”勇做弄潮兒！我想，這正是對社會心理學研究者應有立場的另一種詮釋，也是俞國良教授著此書初衷之所在。

（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心理學系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