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瓊
從教七年以來,我一時陷入了困境。因為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碰到過這么調皮異樣的女生,抄作業(yè)、寫檢討這些懲罰對她來說早就不起作用了。同事甚至坦言如果不是義務教育,恐怕婷婷(化名)早已被學校開除了。
婷婷是個極其特殊的留守兒童。她的媽媽在她三歲的時候就離家出走了,她爸爸不僅賭博,還販毒,現(xiàn)在已被公安機關抓捕。婷婷從小就和爺爺、奶奶生活在鄉(xiāng)下……我發(fā)誓要摒棄對婷婷所有的成見,把她當作一個平常的學生對待,還要給予她更多的關愛。我開始通過QQ和短信的方式和婷婷交流溝通,有意識地關注婷婷,噓寒問暖,耐心地輔導她那差得掉底的功課……剛開始,婷婷并不大理會,但自從那件事情以后,婷婷改變了。
那是一個周末的晚上,婷婷肚子痛來向我請假。我趕緊開好假條,找來班長,拿了兩百元錢,先讓班長陪著婷婷去看病。等我處理好班級的事,到醫(yī)院已十點過了。問過醫(yī)生我才知道,婷婷得了急性腸胃炎。
第二天,我六點就起來為婷婷熬了一碗熱騰騰的粥,請班上一個同學把粥端到婷婷寢室,并讓她告訴婷婷如果身體不適,就在寢室多休息一會兒,我上完第一節(jié)課就帶她去輸液。下課了,我驚奇地發(fā)現(xiàn)那個盛粥的瓷碗擺放在辦公桌的正中間,走近一看,碗底還壓著一張便條,上面的字跡格外醒目——“周老師,謝謝您的粥,很香”。后邊還有畫了一個笑臉。我心里重復著便簽上的話語,看著那個簡筆笑臉,有種說不出的溫暖。
下課后,我來到教室找到婷婷,說要陪她去輸液,她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語調跟我說:“不用了,周老師,今天好多了,我自己去就好了。”原來,那個“桀驁不馴、孤傲冷酷”的婷婷也有如此溫柔有禮的一面。我執(zhí)意說自己沒課,一定要陪她出去。抓住在醫(yī)院陪護這個難得的機會,我主動跟婷婷聊天。她剛開始有些不好意思,慢慢地,她跟我聊起了她的家人、她的經歷、她的故事。后來,我堅持給她熬了一周的粥……此時已經無關學生的教育,而是真的被孩子不容易的人生經歷所觸動。婷婷說她找到了媽媽,可是媽媽有了自己的新家,根本就不愿要她。我勸導她說,媽媽不是不要她,是因為生活所迫。她沮喪地說:“既然不要我,為什么還要生我?”面對婷婷的責難,我再次陷入了沉思。婷婷的今天是誰“造就”的?誰為婷婷孤單的童年負責?誰給了婷婷一段輕狂無知的青春?
后來,婷婷比以往安靜多了,安靜地聽我上課,安靜地聽我勸導。盡管她除了學習語文,其他科目依然不學,但是她再也沒有跟老師頂嘴過;盡管她依然偶有小錯,但是她再也沒有偷偷地躲到廁所抽煙,再也沒有逃學混社會了;盡管她人前依然表現(xiàn)得很高冷,但她在我面前卻總是那么溫順……現(xiàn)在,我們常常聊天,跟姐妹一樣,親密無間,我教給她我所知道的一切,關于為人處世,關于學習生活,關于情感理想。我告訴她女孩要怎么照顧自己,開導她人生的路要自己去走,并且還答應了她,她如果一直都乖乖的,畢業(yè)那天她就可以如愿以償?shù)亟形乙宦暋案蓩尅薄盀榱四?,我要好好走過!”這是婷婷現(xiàn)在的QQ簽名??吹竭@個句子,我有種莫名的感動。
“愛要如何表達”才能讓學生知道,有沒有一條符合中小學生心理特征的愛的規(guī)律?為師以來,自己從來沒有問過這個問題,也不曾去總結其中的規(guī)律。
可教育的實踐和經歷告訴我——源于心底的愛,學生是可以感知到的。或許這個過程很漫長,很艱辛,但只要師者用心付出,耐心引導,孩子們總會感受得到。特別是對于那些家庭環(huán)境特殊的孩子,他們因為缺失了源于親人的愛而隱藏起了原本的那個自我,或是孤僻,或是自卑,或是狂妄,或是不羈……這就需要老師付出更多的努力,用心去了解孩子,用心去照顧孩子,用心去貼近孩子,這樣你才能找到藏匿于孩子心中的那個本我,才能真正走進孩子的心里,成為他可以信賴的人,成為他心里敬重的人,成為他渴望接近的人。
作者單位:重慶市梁平區(qū)福祿中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