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橡樹》與埃及現(xiàn)代詩歌《古代騎士之夢》比較欣賞

趙思源

內(nèi)容摘要：愛情是詩歌永恒的主題，不分語言與國界，每個特定歷史背景下的詩歌創(chuàng)作，都有其各自存在的意義，也有其相似性與不同性，本文將舒婷的《致橡樹》與埃及現(xiàn)代詩人薩拉哈·阿卜杜·賽布爾的《古代騎士之夢》進行對比，從兩詩作者的相關背景、詩歌內(nèi)容與情感訴求、表達方式、意象的組合選取與創(chuàng)造等方面分析欣賞。

關鍵詞：愛情 平等 《致橡樹》 《古代騎士之夢》

古今中外沒有文學不曾描繪愛情，沒有詩歌不曾表達詩人們對愛的情感訴求，情詩主題大多相同，但有的奔放熱烈，有的含蓄內(nèi)斂，有的糾纏復雜，有的簡單通俗，中國詩人舒婷所創(chuàng)作的一首《致橡樹》膾炙人口，被認為是新時期文學的發(fā)軔之作，作者通過木棉對橡樹的“告白”，來否定世俗又不平等的愛情觀，詩中極力凸顯女性對平等獨立的呼喚。埃及詩人薩拉哈·阿卜杜·賽布爾以描寫愛情詩而專長，這首《古代騎士之夢》就是其中之一，篇幅相比《致橡樹》較長一些，詩中以男性的口吻描寫愛情存在的常態(tài)，表達了與愛人共同創(chuàng)造美好生活的渴望，其中一些寫作手法與意象描寫頗為相似，但各有千秋。

一、詩人的寫作背景比較

舒婷，1952年出生于中國福建，當代著名女詩人，朦朧詩派的代表人物，1979年4月《詩刊》選發(fā)了舒婷的這首《致橡樹》，據(jù)舒婷回憶該詩的創(chuàng)作背景時提到，該詩是1977年3月舒婷陪蔡其矯先生在鼓 浪嶼散步時，蔡先生感嘆道他邂逅過的美女多數(shù)頭腦簡單，而才女多數(shù)長得不盡如人意，縱然有那既美麗又聰明的女性，必定是潑辣精明的女強人，望而生畏。而舒 婷因此曾與蔡先生爭執(zhí)不休，認為天下男人都要求女人兼智慧品行與美貌，于是當天晚上一口氣創(chuàng)作了《致橡樹》。當時正值文革結(jié)束，改革開放新時期，社會開始 快速發(fā)展，舒婷就屬于從文革中驚醒的一代，社會等因素促使她不得不思考與探索，學術界認為這首詩是對當時現(xiàn)實社會的反思與批判，作者以新時代女性獨特而細 膩的視角思考男女愛情到底應該是什么樣的？從中透露出新時代知識女性對愛情的理性思考。

薩哈拉·阿卜杜·賽布爾，埃及當代著名詩人，屬于古典詩風派。1931年出生于埃及扎加齊格市，被認為是阿拉伯自由詩派重要先驅(qū)之一，也是受西方先進思想所影響的代表人物之一，同時也被認為是少數(shù)為阿拉伯戲劇做出突出貢獻的詩人之一。1964年在埃及圖書總局出版了詩集《古代騎士之夢》，這是他唯一一本手寫體詩集，其中包括十七首詩，后來以其中一首《古代騎士之夢》為之命名。

二、詩歌內(nèi)容與情感訴求的比較

《致橡樹》一開頭就很直截了當，開門見山地表達出作者作為新時期女性對愛情的態(tài)度，以排比的手 法連用兩次“我如果愛你，絕不……”，像要掙脫舊思想束縛的斗士一樣立場堅定地吶喊“我”不愿“像攀援的凌霄花”，也“不學癡情的鳥兒”去攀附有“高 枝”，“綠蔭”的橡樹一樣的男人，緊接著，作者又采用遞進式描寫“也不止像泉源”、“也不止像險峰”、“甚至日光，甚至春雨”，而作者提到的“泉源”、 “險峰”、“日光”、“春雨”等都是具有付出性質(zhì)的事物，也借此來傳統(tǒng)反映女性默默無聞，無私奉獻的賢妻良母式的形象，舊時期的女性在特定的社會背景下大 多是依附于男人的，傳統(tǒng)女性會有夫榮妻貴的思想，傳統(tǒng)男性也認為女人是需要在男人的庇護下才得以生存的，女人只需要做到相夫教子、夫唱婦隨。作者舉了這么 多例子后還認為“這些都不夠”！緊接著筆鋒一轉(zhuǎn)，又一次擲地有聲地發(fā)出宣言“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如果說前半段是對傳 統(tǒng)愛情觀的摒棄，那么后半段則是作為獨立女性對愛情真正意義的理智表達，也是對女性人格的理智定位。在以往的愛情詩歌中多把男性比作樹，女性比作花，而此 時作者則把女性比作“木棉”，木棉又名英雄樹，具有陽剛之美，表現(xiàn)出女性也是獨立完整的個體，“你”有你的“根”和“葉”，“我”也有我的“根”和 “葉”，你是“橡樹”，有著像刀劍般的“銅枝鐵干”，我是“木棉”，有著火炬般的“紅碩花朵”，男女雙方都互為獨具特色的生命個體，扮演者不同的角色，有 著不同的分工，但又彼此相愛，彼此堅貞，所以“我們”同甘共苦，相互陪伴，這種感覺就像是“仿佛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表現(xiàn)出愛的默契誠摯，卻又有彼 此的自由空間，“愛，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這一句則體現(xiàn)出對愛情的熱烈與至高的忠誠，而這個“位置”，這片“土地”也同 樣是屬于“木棉”的，所以也表達了作者愛伴侶，也同樣懂得愛自己，不被愛情沖昏頭腦的意識。

《古代騎士之夢》中，作者以呼喚大自然開頭，“如果我們是兩枝樹杈，太陽會將我們一同普照，露 水也會澆灌我們，然后將我們浸染出一片鮮綠……”，接著描寫了四季的交替及其狀態(tài)，將自己和戀人比喻成樹杈，秋天一起衰老脫落，春天又一起換上新衣。然后 作者又說“如果我們是海岸邊的兩朵浪花……從瞬間到永恒，從海洋到天穹，從天穹到海洋”，而這也預示著人生亦是如此地起起伏伏，緊接著說“然后我們重新歸 于兩朵浪花”就像生命結(jié)束時一樣，歸于平淡，還原本真。第三次作者說到“如果我們是比鄰的雙星”當燈火熄滅時“為路人和情侶們照明，朝著他們家的方向”， 但筆鋒一轉(zhuǎn)寫到“親愛的，當時間消逝，我們明白了消亡，我們的愛情長跑就此停息”，這一段則正體現(xiàn)出了詩人薩拉哈詩歌中的神秘蘇菲主義與他大愛的思想，他 的愛情詩中通常會表現(xiàn)出個人的奉獻精神，并且他強調(diào)愛人應該一起參與到奉獻與追求、創(chuàng)造生活中。最后一次詩人說到“如果我們是海鷗的雙翅，平滑而溫柔，也 依然穿越海峽，在船頭翱翔，為水手的歸來報喜，喚醒愛人與祖國的思念……”海鷗意味著為水手報喜，詩人還是想表達一種與愛人共同為社會，為人民服務的偉大 理想，他有著一種超脫普通個人主義愛情觀的博愛思想。接著詩人開始描述他嚴峻的處境和殘酷的現(xiàn)實情形，并幻想著他曾經(jīng)是征戰(zhàn)沙場的勇猛騎士，但這里的“騎 士”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騎士，而是他對當時所處環(huán)境的一種意象表達，對周圍環(huán)境的一種反抗。

最后，詩人以他與愛人的“分離”而結(jié)尾，“當我們相見時，我確信我們是分開的，但我會依然與你 站在一起，如果我對你全心的愛尚未準備好經(jīng)受純潔的考驗，那是因為我們知道，愛就像兩枝樹杈，像比鄰的雙星，像孿生的浪花，也像海鷗的雙翅。那時我們不再 分離，我們在路上同行，我們在路上同行！”而詩的開頭也依次描寫到“如果我們是兩枝樹杈”、“如果我們是海岸邊的兩朵浪花”、“如果我們是比鄰的雙星”、 “如果我們是海鷗的雙翅”，詩歌首尾呼應，結(jié)尾看似與愛人分離，實則還是在一起，彼此支撐與陪伴，像是互相信任的朋友，也像共肩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彼此依賴而忠 貞，平等相待，有著共同的理想并為之一起努力奮斗，這也正是詩人想要的理想愛情模式。

三、意象選取的比較與總結(jié)

這兩首詩都多次運用了假設的手法——“如果”云云……不同的是《致橡樹》中假設的是“我如果愛 你”，《古代騎士之夢》中則把自己和愛人比喻成了一些成雙成對出現(xiàn)的實物，但雙方都巧妙地運用“如果”這個詞將感情表達的含蓄而又真誠，也間接地表達了詩 人對愛情與愛人的一些期許。兩首詩在意象選取上都比較豐富，相似之處是二者都選取了樹、鳥（海鷗）來打比方，但其中又有很大的不同，《致橡樹》中總體是圍 繞“橡樹”和“木棉”展開的，這兩個意象是各自獨立而獨具特色的，但彼此又相互依靠；《古代騎士之夢》中是圍繞“樹杈”、“浪花”、“雙星”、“雙翅”展 開的，而這些意象則是共同出現(xiàn)，合為一體的事物。從中我們可以更明顯地看出兩位詩人在情感訴求上的相似與不同，二者都倡導人格的獨立性與公平性，呼吁愛人 之間要懂得同甘共苦，相互扶持，與《致橡樹》不同的是，《古代騎士之夢》整首詩篇幅較長，且回憶過去、憧憬未來，思想上十分宏闊，在表達對女性之愛的同時 還滲透了對生活的看法和對祖國的熱愛，并且作為男性詩人的薩拉哈更加希望他的女性伴侶能夠支持他，與他一起創(chuàng)造生活，這一點在愛情詩歌中是難能可貴的，是 一種超越愛情的大愛。

（作者單位：埃及亞歷山大大學文學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