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 賢 明
(南京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教授)
從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看“世界一流”
項 賢 明
(南京師范大學教育科學學院教授)
提起美國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Teachers College,Columbia University),在中國教育界可以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不僅有杜威、克伯屈、孟祿、桑代克、馬斯洛等來自該校的著名學者對我國近現代學校教育理論和實踐的發(fā)展有過重要影響,而且還培養(yǎng)了如陶行知、陳鶴琴、郭秉文、胡適、蔣夢麟、張伯苓、陳科美、傅統先等一大批直接對我國近現代學校教育發(fā)展有過重要貢獻的著名教育家和教育學家。
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創(chuàng)建于1887年,是美國第一所師范學院,也是美國目前規(guī)模最大的一所研究生層次的師范學院,教育學科一直在全美名列前茅。學院目前設有課程與教學系、教育政策與社會分析系、行為科學系、咨詢與臨床心理學系、健康與行為研究系、人類發(fā)展系、國際與跨文化研究系等10個系科,學生規(guī)模保持在5 000人左右,以碩士生為主體,在職學生居多。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還建有包括中國教育研究中心在內的一批獨立研究所和研究中心,這些研究所和研究中心多以研究任務和研究問題為中心,跨系、跨專業(yè)把學院的相關力量整合在一起。
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相對獨立于哥倫比亞大學,擁有招生獨立、財政獨立等辦學自主權,其院長和哥倫比亞大學的校長一樣稱為“president”而非如一般稱作“dean”,這一點和其他大學的教育學院有明顯的不同。這種獨立性賦予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實實在在的辦學自主權,這使得它可以根據教師培養(yǎng)的特殊要求來自主決定其人才培養(yǎng)模式,開設其所需課程,同時學生也可以根據需要選修哥倫比亞大學其他學院的相關課程。這一方面可以為學生提供一流的教育專業(yè)訓練,另一方面又能得到哥倫比亞大學這所美國最古老“常青藤聯合會”成員之一的優(yōu)質課程支持,從而為一流師資的培育奠定了極其堅實的基礎。這種特殊的管理體制在一定意義上也證明了,無論是一所大學還是一所學院,獨立性是其卓越發(fā)展的根本保證。喪失了獨立性,只能迫使大學或學院為追求其命運掌控者認可的所謂“卓越”而巴結權力、玩弄權術,卻難以真正形成舉世公認的真正的學術卓越。
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的歷史地位和歷史貢獻,是在長期的歷史發(fā)展過程中積淀而成,而絕非短期重點建設的政績。它的發(fā)展歷程,在相當程度上能夠說明一所世界一流大學的內在發(fā)展規(guī)律,實際上也證明了大學的本質。
關于何為“大學”,近代以來有三種主要的理念:一是大學即教化的中心,源起于意大利和法國等;二是大學乃研究之中心,由德國首倡;三是大學是一種社會服務機構,主要產生于美國。[4]14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的辦學思想也明顯帶有美國大學重視服務社會的特色。在一定意義上我們可以說,哥倫比亞師范學院的歷史與美國教育的發(fā)展歷史息息相關。作為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的前身,紐約師范學校1887年建校,5年后更名為師范學院。當時美國經歷了公立教育運動,師資匱乏成為掣肘美國公立教育發(fā)展的主要因素之一。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從一開始就為美國公立教育培養(yǎng)高層次的師資。學院的發(fā)展歷史不僅代表著美國教師教育的發(fā)展歷史,為美國教育培養(yǎng)了大批優(yōu)秀的師資,而且對美國教育政策的制定也有著直接的重要影響。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不僅通過教育科學研究影響著美國教育政策,且部分教授兼任白宮的教育政策顧問,其研究團隊經常為聯邦政府教育政策的制定提供教育科學研究支持。這種政策支持并非如我們有些高校那樣淪為教育部的秘書班子,而是真正通過學術研究來為政府的教育政策制定和實施提供科學可靠的支持。
所謂“世界一流大學”,一定既是某一國家的,也是世界的,因而注定是國際化的。關門辦學,自辦自評,故步自封,甚至夜郎自大,可以建成不入流的“欽定一流”大學,而不可能真正建成一所世界一流大學。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建立伊始即重視國際化發(fā)展,這從20世紀20年代派多位教授來積貧積弱的中國講學,即可見其一斑。長期注重國際化發(fā)展的戰(zhàn)略選擇,使得哥倫比亞大學師范學院得以由推動美國教育發(fā)展進而推動世界教育發(fā)展。在歷史上,它曾是美國進步主義教育思想和兒童研究運動的學術重鎮(zhèn),其對美國乃至世界教育影響之深刻、廣泛和久遠,有目共睹。目前其學生中有超過10%來自世界8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校友遍布世界170多個國家和地區(qū),其教育科學研究成果不僅通過學術傳播,而且也通過這些人才影響世界教育,其所倡導的教育新理念和新思想,對世界眾多國家的教育發(fā)展都有著重要的影響。
一流的人才是世界一流大學的核心表征。這里所說的一流人才既包括一流的學者隊伍,也包括其所培養(yǎng)的一流學生,而無論是一流的學者養(yǎng)成,還是一流的學生培養(yǎng),最怕的就是學術泡沫的毒害,最需要的就是持之以恒的細致與耐心。紐曼在其著名的演講集《大學的理念》一書前言中這樣概括總結他對大學本質的認識:“在這些演講中,我對大學持這樣的觀點:大學乃傳授普遍知識的場所?!保?]ix他據此將大學和研究機構及宗教機構區(qū)別開來。大學的根本在于人才培養(yǎng),科研或社會服務仍舊要以人才培養(yǎng)為宗旨,喪失了人才培養(yǎng)的功能,大學無法與一般研究機構或其他社會公共服務機構相區(qū)別。因此,一流大學的發(fā)展歷史歸根到底還是人的歷史,是人培養(yǎng)人的歷史,同時也是人創(chuàng)造和推動的歷史。一流的教師和一流的學生是造就一流大學的核心力量。在丁學良看來,在人的因素中,教師的素質是一流大學最為重要的因素,“因為出色的教師才能吸引來出色的學生和大量的資源”[4]16??茖W的社會效應往往不是立竿見影的,思想影響社會也多非一朝一夕。因此,建設世界一流大學一定是一項需要數代人堅守的長期事業(yè),而不是通過幾年或十幾年的計劃就能大功告成的。正如常言所謂“百年樹人”,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缺乏耐心往往很難成功。
正如唯有悠久的歷史方能造就偉大的文明一樣,也只有深厚的歷史積淀才能造就真正的世界一流大學。我們通過速成的方式的確可以造就一所某一時期在某些方面表現優(yōu)秀的大學,卻難以通過速成而造就一所真正的世界一流大學。在建設世界一流大學的歷史進程中,我們最缺乏也最需要的東西之一,便是持之以恒的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