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潛夫論》史料價值札記十則

蔣澤楓，王文君

（1.通化師范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吉林 通化 134002；2.通化市第十四中學，吉林 通化 134002）

《潛夫論》史料價值札記十則

蔣澤楓1，王文君2

（1.通化師范學院 馬克思主義學院，吉林 通化 134002；2.通化市第十四中學，吉林 通化 134002）

《潛夫論》史料價值豐富，其中的一些內(nèi)容可以用于對古史問題的分析考證，如有助于了解孫臏求學問題；為后世學人了解漢代龍的形象提供了重要線索；可證明史書中提及的春秋時期曹國大夫厘負羈、僖負羈、曹羈三者為同一人；可釋秦始皇“趙氏”之由來；可?？?《國語·楚語》文句之誤；可為研究東北古史問題提供佐證材料；為研究曾子故里提供依據(jù)；為了解虞舜之事提供參考信息；可用于證明一些古籍古本情況；保存了很多古書佚文、古人佚語。

王符；潛夫論；史料價值

素有東漢小百科全書的 《潛夫論》，史料價值豐富，其中的一些內(nèi)容對于古史問題的分析考證有重要的輔助作用。

一、可以有助于我們了解孫臏求學問題

孫臏為齊國人，《史記》《漢書》均有記載。但 《呂氏春秋·不二》云：“孫臏貴勢?！备哒T注：“孫臏，楚人，為齊臣?！盵1]213故有人稱 《賢難》中的記載證明孫臏為楚國人。我們認為后者完全是一種誤解?！顿t難》篇主要講的是賢人遭受嫉妒的問題?！顿t難》說：“孫臏修能于楚，龐涓自魏變色，誘以刖之”，意思是孫臏在楚地嶄露頭角，顯露出卓越的才能，但遭到龐涓的妒忌而被施之以刖刑。一定要注意這段話的因果邏輯關系。這里需要注意的問題是對“修能”一詞的理解。這里的修能，即為展露卓越才能的意思。孫臏如何展露卓越才能呢？什么才能呢？只有一種，即卓越的軍事才能。但展示的方式卻有兩種。不僅僅是在后來的行軍作戰(zhàn)之時才能體現(xiàn)其運籌帷幄之術。相反，在早年的求學過程中亦體現(xiàn)出孫臏的天資聰慧，與眾不同。假設此處指的是孫臏的行軍作戰(zhàn)的實戰(zhàn)指揮才能，但孫臏展露實施其才能是在回到齊國之后，而不是在楚國?！妒酚洝份d：“齊使者如梁，孫臏以刑徒陰見，說齊使。齊使以為奇，竊載與之齊?！盵2]2162后來，屢立戰(zhàn)功，并在馬陵之戰(zhàn)中誅殺龐涓。如果按照這樣的理解，因?qū)O臏后來在齊國屢立戰(zhàn)功，顯示出其卓越的軍事指揮才能，導致龐涓的嫉妒然后慘遭迫害，不僅地點不符，而且這在邏輯上顯然也是說不通的。顯然，“修能”不是指孫臏在齊國取得的一系列軍事成就的才能。接下來，不防分析另外一種可能，即求學過程中的優(yōu)異表現(xiàn)?！妒酚洝贩Q兩人同為同學，一同學習兵法。但龐涓先出師，被拜為魏國將軍。在學習的過程中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自己才能不及孫臏，暗生嫉妒，因此私下里請孫臏到魏國然后暗中加以迫害，“欲隱勿見”。因此，我們可以斷定，孫臏被迫害之時還未曾為官，至少在此之前沒有做官的記載。否則從常識上判斷，官員怎么可能沒有隨從的陪同，只身一人來到魏國而慘遭毒手呢？這在正常的兩國外交上是說不通的。反之，如果是官員身份，此類事情應該是不會發(fā)生的。那么，他為何要遭到龐涓的迫害呢？最合理的解釋就是孫臏在楚國學習的過程中就已經(jīng)很優(yōu)秀了，以致遭到龐涓的妒忌。這在邏輯上是非常清晰的。因此，此處的修能于楚，“楚”應該涉及的不是他的出生地問題，而是其同龐涓一起學習兵法的地方，意思是孫臏是在楚地求學過程中嶄露頭角的。至于孫臏的師承問題，正史并沒有記載。傳說孫臏、龐涓2人的老師為鬼谷子①明人小說《孫龐演義》和《東周列國志》，兩者都稱孫臏與龐涓為其弟子，同拜鬼谷先生學習兵法。但是《戰(zhàn)國策》只記了載蘇秦與張儀為其最杰出的兩個弟子。。據(jù)今人考證，鬼谷子是確實存在的，他為楚國人，其故里在石泉②楊善群，“鬼谷子，楚人，居于漢濱鬼谷山應當有所根據(jù)，今陜西石泉縣正是位于漢水之濱，原來是屬于楚國漢中郡，縣境有鬼谷嶺，此地區(qū)山清水秀，傳說鬼谷子隱居于此地，可能性很大。”鄭洪春也說：“戰(zhàn)國時鬼谷子為楚國人，其家鄉(xiāng)就在石泉?！笔h鬼谷子研究會的3位先生都認為石泉是鬼谷子的隱居故里，如郭世堂說：“云霧山，主峰稱鬼谷嶺，地處秦嶺南麓，其脈蜿蜒至漢江之濱，為戰(zhàn)國時期秦國和楚交界地區(qū)”。阮太國也說：“據(jù)史書記載，可以推論鬼谷子和蘇秦、張儀曾多次經(jīng)過秦楚交界的石泉?！眲⑾认檎f：“歷代志書及碑刻都記載這里是鬼谷子出生地。清朝乾隆四十五年續(xù)載明朝弘治八年碑記說云霧山是‘鬼谷經(jīng)歷之處，唐、宋迭興之由，’‘亦漢興一大名山?！@些是前人留下的證據(jù)”。詳見《全國首屆石泉鬼谷子文化學術研討會學術綜述》《管子學刊》，2004年3期。。所以說，《賢難》篇所記載的“孫臏修能于楚”一句雖然不能證明其就是鬼谷子的學生，但至少可以證明孫臏是在楚國從師學習兵法的。

二、為后世了解漢代龍的形象提供了重要線索

關于龍的問題，王符在 《潛夫論》中有所涉及。除此之外，王符還有一段關于龍的形象描繪，這段話現(xiàn)存于宋人羅愿 《爾雅翼》卷28《釋魚一》，明李時珍 《本草綱目》第四十三卷“鱗”部關于龍的記載轉(zhuǎn)引了羅愿 《爾雅翼》的記載?！稜栄乓怼吩疲骸巴醴Q：‘世俗畫龍之狀，馬首蛇尾，又有三停九似之說，謂自首至膊，膊至腰，腰至尾，皆相停也。九似者，角似鹿，頭似駝，眼似鬼，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魚，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頭上有物如博山，名尺木，龍無尺木，不能升天?！盵3]297此段記載，目前我們還沒有充分的證據(jù)能夠證明出自于 《潛夫論》，為 《潛夫論》之佚文，但無論其是否出自于 《潛夫論》，這段話的史料價值都是非常大的。因為我們通過這段話的記載，可以了解到在東漢時期世人對于龍的印象是怎樣的。同時，通過對兩漢時期出土的一些壁畫如 《四川郫縣東漢磚墓石棺棺蓋龍虎戲壁畫像》《河南南陽縣出土東漢龍虎斗畫像石》等所刻的龍的形象對比可以發(fā)現(xiàn)，這一時期的龍的外貌特征與王符的描述是十分相似的。這些漢畫像石中的龍，大部分龍形大同小異。龍的尾部與軀干有明顯的界限，即屬于變形的獸軀；變形方式是將獸的頸部與軀干拉長，加入了蛇的特征。而且一般都有足、爪，有鱗甲，長角，口部有須，“關于漢代龍紋的形體特征，無論是畫像石、壁畫、瓦當，還是銅鏡、銅器、金銀器、漆器和玉器上，蛇體形龍紋已明顯減少，即使龍紋的形體委卡蟠曲，也大多有肢爪，而更多的是近乎走獸形體的各種龍紋。”[4]3

三、可證明史書中提及的春秋時期曹國大夫厘負羈、僖負羈、曹羈三者為同一人

《史記·管蔡世家》云：“共公十六年，初，晉公子重耳其亡過曹，曹君無禮，欲觀其駢脅。厘負羈諫，不聽，私善于重耳?！?/p>

《史記·晉世家》云：“過曹，曹共公不禮，欲觀重耳駢脅。曹大夫厘負羈曰：‘晉公子賢，又同姓，窮來過我，奈何不禮！’共公不從其謀。負羈乃私遺重耳食，置璧其下。重耳受其食，還其璧?！?/p>

《史記·晉世家》又云：“五年春，晉文公欲伐曹……三月丙午，晉師入曹，數(shù)之以其不用厘負羈言，而用美女乘軒者三百人也。令軍毋入僖負羈宗家以報德?！?/p>

《左傳·僖公二十三年》云：“僖負羈之妻曰：‘吾觀晉公子之從者，皆足以相國。若以相，夫子必反（返）其國。反 （返）其國，必得志于諸侯。得志于諸侯，而誅無禮，曹其首也。子盍蚤 （早）自貳焉。’乃饋盤飧寘 （置）璧焉。公子受飧反 （返）璧。”

《國語·晉語四》云：“負羈言于曹伯曰：‘夫晉公子在此，君之匹也，不亦禮焉？’曹伯曰：‘諸侯之亡公子其多矣，誰不過此！亡者皆無禮者也，余焉能盡禮焉！’對曰：‘臣聞之，愛親明賢，政之干也。禮賓矜窮，禮之宗也。禮以紀政，國之常也。失常不立，君所知也。國君無親，以國為親。先君叔振，出自文王，晉祖唐叔，出自武王，文、武之功，實建諸姬。故二王之嗣，世不廢親。今君棄之，不愛親也。晉公子生十七年而亡，卿材三人從之，可謂賢矣，而君蔑之，是不明賢也。謂晉公子之亡，不可不憐也。比之賓客，不可不禮也。失此二者，是不禮賓，不憐窮也。守天之聚，將施于宜。宜而不施，聚必有闕。玉帛酒食，猶糞土也，愛糞土以毀三常，失位而闕聚，是之不難，無乃不可乎？君其圖之?！ヂ?。”

從以上幾則材料記載來看，其中前面提到的這個曹國大夫厘負羈很顯然就是下文所提及的僖負羈，二者為同一人。

但是，在 《春秋公羊傳》中又出現(xiàn)了一個曹國大夫曹羈。《公羊傳·莊公二十四年》云：“冬，戎侵曹，曹羈出奔陳。曹羈者何？曹大夫也……戎將侵曹，曹羈諫曰：‘戎眾以無義。君請勿自敵也?！懿唬骸豢伞ＨG不從，遂去之，故君子以為得君臣之義也。”這里記載的是春秋時期曹國大夫曹羈，曾三諫曹伯而不聽，遂出奔陳。那么這個大夫曹羈是否就是前面提及的大夫厘負羈、僖負羈呢？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但通過王符 《潛夫論·遏利》篇的記載：“昔曹羈有言：‘守天之聚，必施其德義。德義弗施，聚必有闕?！蔽覀儼l(fā)現(xiàn)，曹羈的這段話與 《國語·晉語四》云：“僖負羈言于曹伯曰：‘守天之聚，將施于宜。宜而不施，聚必有闕。’韋昭注：‘宜，義也。’”話語是完全一致的，這直接表明，這三者為同一人。

四、可釋秦始皇“趙氏”之由來

關于秦始皇為何名為“趙政”這個問題，學者們多有爭論。很多人認為始皇的母親為趙國趙姬，而父親又為趙國人質(zhì)，故此而稱始皇為“趙政”。這一說法明顯是缺乏對歷史文獻的解讀而造成的。《史記·秦始皇本紀》介紹秦始皇身世時稱“以秦昭王四十八年正月生于邯鄲。及生，名為政，姓趙氏?！彼抉R貞《史記索隱》云：“又生于趙，故曰趙政。一曰秦與趙同祖，以趙城為榮，故姓趙氏?！盵2]秦始皇本紀，227也就是說，唐人司馬貞認為世人稱其為“趙政”主要有這樣兩種原因。而王符 《潛夫論·志氏姓》也認為“六世而始皇生于邯鄲，故曰趙政”，同司馬貞所列舉的第一種提法相同，即始皇因生于趙國而名曰趙政。司馬貞的這種提法是否出自于王符 《潛夫論·志氏姓》，我們不得而知。但這卻表明在漢、唐社會上可能就流傳著這樣的說法，王符和司馬貞的這種看法可能是漢唐時期較為流行的一種觀點，而并不是他們自己胡亂編造出來的。

五、可校勘 《國語·楚語》文句之誤

第一、《楚語下》云：“昔齊騶馬繻以胡公入于貝水。”按：《衰制》云：“此齊騶馬繻所以沈胡公于具水?！薄柏愃薄端?jīng)注·巨洋水》篇說：“巨洋水，即 《國語》所謂 ‘具水’矣。袁宏謂之巨昧，王韶之以為巨蔑，亦或曰朐彌，皆一水也，而廣其目焉?！盵5]617由此可見，今本 《國語》中“貝水”乃因同“具水”字形相近而誤。

第二、《楚語上》云：“如是而又使以象夢旁求四方之賢?！卑矗骸段宓轮尽吩疲骸澳耸挂詨粝袂笾姆絺?cè)陋，得傅說，方以胥靡筑于傅巖?！薄跋髩簟弊鳌皦粝瘛保w今本 《楚語》作“象夢”者兩字誤倒。

六、可以為研究東北古史問題提供佐證材料

在 《潛夫論》中涉及到東北地名記載的有以下4條：

第一條記載是關于漢代“樂浪”郡的設置?！毒冗叀吩疲骸拔浠实廴烈蔫鼐?，面數(shù)千里，東開樂浪，西置燉 （敦）煌，南逾交趾，北筑朔方，卒定南越，誅斬大宛，武軍所向，無不夷滅?！薄稘h書·武帝紀》記載，西漢武帝元封三年“朝鮮斬其王右渠降。以其地為樂浪、臨屯、玄菟、真番郡”[6]武帝紀，194，其中樂浪郡是朝鮮4郡的首郡。

第二條講述的是厚葬習俗問題?！陡〕蕖吩疲骸肮胖嵴?，厚衣之以薪，葬之中野，不封不樹，喪期無時。后世圣人易之以棺槨，桐木為棺，葛采為緘，下不及泉，上不泄臭……工匠雕治，積累日月，計一棺之成，功將千萬。夫既其終用，重且萬斤，非大眾不能舉，非大車不能挽。東至樂浪，西至敦煌，萬里之中，相競用之。此之費功傷農(nóng)，可為痛心！”這種風氣遍及四方，西邊延伸到“敦煌”郡，東邊延伸到東北地區(qū)的“樂浪”郡。

第三條是關于箕子被封于朝鮮之事。《五德志》云：“武王封微子于宋，封箕子于朝鮮?！贝耸略?《史記·宋微子世家》亦有相關的記載[2]1607—1634。

第四條是關于“韓侯、韓姓”的記載。 《志氏姓》云：“昔周宣王亦有韓侯，其國也近燕，故詩云：‘普彼韓城，燕師所完?！浜箜n西亦姓韓，為魏滿所伐，遷居海中?！币酝辛?《詩經(jīng)》之人往往將經(jīng)文“韓奕”中的“韓城”當作陜西的韓城。而據(jù)王符 《潛夫論》的記載，韓城并不是指陜西之韓城，而是燕地之韓城，在今河北固安縣。顧炎武 《日知錄》卷3考“韓城”說：“《水經(jīng)注》：‘圣水徑方城縣故城北，又東南徑韓城東。’《詩》：‘溥彼韓城，燕師所完。王錫韓侯，其追其貊，奄受北國?！趺C曰：‘今涿郡方城縣有韓侯城，世謂寒號。’非也。按 《史記·燕世家》：‘易水東分為梁門’，今順天府固安縣有方城村，即漢之方城縣也。《水經(jīng)注》亦云：‘濕水徑良鄉(xiāng)縣之北界，歷梁山南，高梁水出焉’，是所謂 ‘奕奕梁山’者矣。舊說以韓國在同州韓城縣。曹氏曰：‘武王子初封于韓，其時召襄公封于北燕，實為司空，王命以燕眾城之?！`疑同州去燕二千余里，即令召公為司空，掌邦土，量地遠近，興事任力，亦當發(fā)民于近甸而已，豈有役二千里外之人而為筑城者哉！召伯營申，亦曰 ‘因是謝人’，齊桓城邢，不過宋、曹二國，而 《召誥》‘庶殷攻位’，蔡氏以為此遷洛之民，無役紂都之理。此皆經(jīng)中明證。況 ‘其追其貊’乃東北之夷，而蹶父之 ‘靡國不到’，亦似謂韓土在北陲之遠也。又考王符 《潛夫論》曰：‘昔周宣王時，有韓侯，其國近燕。故 《詩》云：‘普彼韓城，燕師所完?！湓n西，亦姓韓，為衛(wèi)滿所伐，遷居海中?！瘽h時去古未遠，當有傳授，今以 《水經(jīng)注》為定?！盵7]166—167“其后韓西亦姓韓，為魏滿所伐，遷居海中”，這段記載可以在已經(jīng)亡佚的 《魏略》中找到相似的記載?！度龂尽|夷傳》注引 《魏略》曰：“時朝鮮王否立，畏秦襲之，略服屬秦，不肯朝會。否死，其子準立。二十余年而陳、項起，天下亂，燕、齊、趙民愁苦，稍稍亡往準，準乃置之于西方。及漢以盧綰為燕王，朝鮮與燕界于水。及綰反，入匈奴，燕人衛(wèi)滿亡命……滿誘亡黨，眾稍多，乃詐遣人告準，言漢兵十道至，求入宿衛(wèi)，遂還攻準。準與滿戰(zhàn)，不敵也。”[8]東夷傳注引《魏略》，850另 《史記·朝鮮列傳》云：“朝鮮王滿者， 故燕人也。自始全燕時，嘗略屬真番、朝鮮?！薄端麟[》云：“案 《漢書》：滿，姓衛(wèi)，擊破朝鮮王而自王之?！盵2]朝鮮列傳，2985這些都可以為研究中國東北古史問題提供佐證。

七、為研究曾子故里提供參考依據(jù)

古籍最早談及曾子故里的主要有兩處。一處是司馬遷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文云：“曾參，南武城人”，直說曾子的里籍在南武城；另一處是東漢王符 《潛夫論·浮侈》，文云：“鄗畢之陵，南城之冢，周公非不忠，曾子非不孝”，這里說的是曾子的父親葬在南城。

八、為了解虞舜之事提供參考信息

《賢難》篇中記載了“虞舜之所以放殛”一事。俞樾云：“虞舜放殛，即指蒼梧之崩。其意謂舜德衰，為禹所放，故遠狩蒼梧而死。即劉知幾惑經(jīng)、疑古之見也。《史通》所引囚堯、偃朱諸說，皆出汲冢，乃王符已有此言，則此說相傳，漢世已有之矣?！盵9]40從韓非子的 《說疑》篇也提及“舜逼堯，禹逼舜”之事來看，此說一定是從先秦時期流傳下來的，并不是王符胡亂編造的。這為我們了解上古時期虞舜之事提供了一份參考信息。

九、可用于證明一些古籍古本情況

第一、《潛嘆》云：孔子曰：“眾好之，必察焉；眾惡之，必察焉?！卑矗捍苏Z出自于 《論語·衛(wèi)靈公》。今本：“子曰：‘眾惡之，必察焉；眾好之，必察焉。’”王肅注：“或眾阿黨比周，或其人特立不群，故好惡不可不察也?！庇衢?《群經(jīng)平議》云：“阿黨比周，解 ‘眾好必察’之意；特立不群，解 ‘眾惡必察’之意。是王肅所據(jù)本，‘眾好’句在 ‘眾惡’句前?！稘摲蛘摗芬?。蓋漢時舊本如此，今傳寫誤倒耳?！讹L俗通·正失》篇引孔子曰：‘眾善焉，必察之；眾惡焉，必察之?！m文字小異，亦 ‘善’在 ‘惡’前，可據(jù)正。”[9]99

第二、《忠貴》云：孔子曰：“不患無位，患己不立?！卑矗捍苏Z出自于 《論語·里仁》。今本：“子曰：‘不患無位，患所以立?！贝颂幩w本其他傳本。

第三、《浮侈》云：“鯉死，有棺而無槨”。按：此語出自于 《論語·先進》。今本：“鯉也死，有棺而無槨?！庇纱丝梢姡苏Z蓋有所本。

第四、《愛日》云：“孔子病夫 ‘未之得也，患不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者?！卑矗捍苏Z出自于 《論語·陽貨》。今本：“子曰：‘鄙夫可與事君也與哉？其未得之也，患得之。既得之，患失之。茍患失之，無所不至矣?！薄盎疾坏弥苯褡鳌盎嫉弥??！盾髯印ぷ拥馈菲骸翱鬃釉唬骸∪苏?，其未得也，則憂不得；既已得之，又恐失之。’”《說苑·雜言》篇同，《論語》古本亦當有“不”字?！稘h書·朱云傳》云：“今朝廷大臣，上不能匡主，下亡以益民，皆尸位素餐，孔子所謂 ‘鄙夫不可與事君’‘茍患失之，亡所不至’者也?！薄盎嫉弥?，宋沈作寓簡亦謂當作“患不得之”。雖所據(jù)者不過韓愈 《王承福傳》，然亦足證唐人所見 《論語》有如此作者。焦循、劉寶楠二家并申何晏“患得之，患不能得之”之注，謂古人語急，“得”猶“不得”。說殆不然[10]222。

第五、《交際》云：孔子曰：“仁遠乎哉？我欲仁，仁斯至矣。”又 《德化》云：孔子曰：“仁遠乎哉？我欲仁，仁斯至矣?！卑矗捍苏Z出自于 《論語·述而》。今本：“子曰：‘仁遠乎哉？我欲仁，斯仁至矣！’”鄭玄 《論語注》唐寫本為“子曰：‘仁遠乎哉？我欲人，斯仁至矣?！盵10]79此引或別有所本。

第六、《交際》云：“孔子恂恂，似不能言者?！庇址Q“誾誾言，惟謹也”。按：此語本于 《論語·鄉(xiāng)黨》。今本：“孔子于鄉(xiāng)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廟、朝廷，便便言，唯謹爾?！编嵭?《論語注》唐寫本為“孔子于鄉(xiāng)黨，恂恂如也，似不能言者。其在宗廟朝廷，便便言，唯謹爾也?！盵10]118《漢書·萬石君石奮傳》云：“僮仆訢訢如也，唯謹?！鳖亷煿抛ⅲ骸霸D，讀與 ‘訚訚’同?！眾^傳文本 《論語》，《論語》古本蓋有作“訚訚”者。《史記·孔子世家》作“辯辯”，訚、辯或字形相近而誤[9]355。

第七、《德化》云：“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我則改之?！卑矗捍苏Z出自于 《論語·述而》。今本：“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皇本“三”前有“我”字，“有”作“得”。鄭?《論語注》唐寫本為：“我三人行，必有我?guī)熝?。擇其善者而從之，其不善者而改之?！盵10]78又 《左傳·襄公三十一年》云：“子產(chǎn)曰：‘其所善者，吾則行之；其所惡者，吾則改之。是吾師也?！薄拔覄t”二字作“而”，當是古本有如是者。

第八、《忠貴》云：“本枝百世。”按：“枝”今作“支”。《左傳·莊公六年》引 《詩》云：“本枝百世”與此同，可證明在先秦和漢代有此種版本的 《詩》存在。

第九、《忠貴》云：《易》曰：“德薄而位尊，智小而謀大，力少而任重，鮮不及矣?！卑矗骸吧佟苯癖咀鳌靶　?，唐石經(jīng)作“少”?！稌x書·山濤傳》云：“德薄位高，力少任重?！薄逗鬂h書·朱馮虞鄭周列傳贊》章懷注引 《易》同。《荀子·儒效》篇云：“能小而事大，辟之是猶力之少而任重也。”亦用 《易》語。錢宮詹大昕云：“《三國志·王修傳》注引 《魏略》：‘力少任重?！薄稘h書·王莽傳》：“自知德薄位尊，力少任大。”今本“少”作“小”，惟北宋景佑本是“少”字?！督?jīng)義述聞》二王念孫曰：“‘少’與 ‘小’形聲皆相似，又涉上句 ‘知小’而誤耳。今本作 ‘力小’，乃后人依俗本改之?！都狻芬葑⑸形锤摹Ｓ?《潛夫論》及 《群書治要》、顏師古 《漢書·敘傳》注引 《易》并作 ‘力少而任重’。明涂禎本 《鹽鐵論·毀學》篇：‘故德薄而位高，力少而任重’，即本 《系辭傳》文，張之象本復改 ‘少’為 ‘小’?！盵9]112可知漢代古本 《周易》作“少”字。

第十、《勸將》云：孫子曰：“將者、智也、仁也、敬也、信也、勇也、嚴也?！卑矗航癖?《孫子·始計》篇云：“將者，智，信，仁，勇，嚴也。”此語或據(jù)其他傳本。

十、《潛夫論》中保存了很多古書佚文、古人佚語

第一、《釋難》云：“皇天無親?！卑矗捍苏Z乃 《周書》佚文?！蹲髠鳌べ夜迥辍份d：“故 《周書》曰：‘皇天無親，惟德是輔?！薄渡袝げ讨僦吩疲骸盎侍鞜o親，唯德是輔。民心無常，惟惠之懷?！薄渡袝げ讨僦穼儆诤笫纻卧?，但其內(nèi)容乃有所本，并不一定出于完全的胡亂編造?！恫讨僦匪盎侍鞜o親，唯德是輔”這句話與 《左傳》《潛夫論》所載相同，可以證明這種論斷是正確的。

第二、《邊議》云：“是以晏子 ‘輕囷倉之蓄而惜一杯之鉆’何異？”按：今本 《晏子春秋》無此文。此語或為 《晏子春秋》佚文，或他書載晏子時曾有此語，但確為晏子語佚文無疑。

第三、《慎微》云：“故仲尼曰：‘湯、武非一善而王也，桀、紂非一惡而亡也。三代之廢興也，在其所積?！卑矗捍司淇鬃诱Z其他史料未見，可視為孔子語佚文。

第四、《志氏姓》云：“孔子聞之曰：‘惜夫！殺吾君也?！卑矗捍苏Z乃孔子語佚文。 《論語》及其他先秦史籍未曾收錄此句，除 《潛夫論》所載之外，東漢應劭 《風俗通義》卷2《正失》篇亦有收錄，孫星衍的 《孔子集語》卷9有輯錄，疑似借鑒 《潛夫論》。

第五、《思賢》云：“《書》稱 ‘天工人其代之’；《傳》曰：“夫成天地之功者，未嘗不蕃昌也?！薄吨屹F》云：“成天地之大功者，未嘗不蕃昌也?！卑矗骸秶Z·鄭語》云：“史伯曰：‘夫成天地之大功者，其子孫未嘗不章。’”但從前文引 《尚書》，下文稱傳，故此處所引應為 《尚書大傳》之文，而非 《鄭語》。今存 《尚書大傳》無此語，故此語可視為 《尚書大傳》佚文。皮錫瑞云：“《大傳》曰：《書》稱 ‘天工人其代之’，夫成天地之功者，未嘗不蕃昌也?！盵11]100

第六、《志氏姓》云：“周靈王之太子晉，幼有成德，聰明博達，溫恭敦敏。”按：《風俗通·正失》篇云：“《周書》稱靈王太子晉幼有盛德，聰明博達?！笨芍?，此語出自于 《周書》，但今本 《逸周書·太子晉解》已不載此文，故應視為此篇佚文無疑。

[1]呂不韋.呂氏春秋[M].高誘，注.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1985：213.

[2]司馬遷.史記[M].北京：中華書局，1959：2162.

[3]羅愿.爾雅翼[M]//王云五.叢書集成初編.上海：商務印書館，1939：2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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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酈道元.水經(jīng)注校證[M].陳橋驛，校證.北京：中華書局，2007：617.

[6]班固.漢書[M].北京：中華書局，1962：19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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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74-3652（2017）05-0062-06

2017-05-20

蔣澤楓，男（滿族），黑龍江明水人，博士，副教授，主要從事歷史文獻學、中國思想史、思想政治教育研究。

[責任編輯：丹 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