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正光
2016年夏天因陪女兒看動漫,有機會去日本旅游,親身領略了一番東瀛風情。在接觸的諸多事物中,對京都的古美術店印象深刻,在其中也消耗了很多時間,或許是因為自己生而好古、喜歡收藏的緣故吧。
京都是日本的古都,并得以完好地保存下來。在京都隨處可見古老寺院,并有清水寺、金閣寺、二條城、三十三間堂等著名古跡分布其中,漫步京都街頭,仿佛穿越了歷史,偶爾有幾個身穿和服的日本姑娘踏著“得、得、得”的木屐聲從身邊掠過,真不知身在哪朝了。在這些古街飛檐間,時時會看到掛有“古美術”、“骨董”字樣招牌的小店,大多為日本傳統(tǒng)木制建筑,店內(nèi)往往空間很小,一般也就在20平方米左右,商品堆放得卻滿滿當當,在里面行走或轉身要特別小心,以免碰壞東西。日本人通常稱之為“雜貨店”。
在這些古美術店里,往往有一位面目慈祥、白發(fā)蒼蒼的老板,彬彬有禮、和顏悅色地招呼著進店的客人,給人一種輕松的歸家感,信任感也油然而生。生意做得自自然然,無任何急迫賣貨賺取利益的感覺,倒有點像在自家倉庫拿東西似的,從中可以體會到一種平和與從容的生活心態(tài)。
京都的古美術店里,商品可謂琳瑯滿目,五花八門,但有兩個共同點:第一,基本都是舊物或古物;第二,基本都是藝術品或工藝品。在眾多的商品中,日本的漆器引起了我的特別關注。日本人制作漆器學自我國,并得以別開生面,發(fā)揚光大,進而成為日本文化的代表。
我們知道中國的英文原意是“瓷”,日本的英文原意則是“漆”。從某種意義上講日本的漆器制作工藝是非常成熟的,目前的從業(yè)人員規(guī)模也很龐大。比較來看,日本的漆藝還是偏重于漆藝本身的工藝,以器物制作為主,制漆者雖技藝高超,大多還是以工匠自居;而我國的漆藝則越來越偏重漆畫的創(chuàng)作,制漆者往往基本工藝還不成熟,便以藝術家自居了。這一問題牽扯傳統(tǒng)文化的繼承與發(fā)展,值得我們思考。
因自己一直都對漆器有所涉獵,比較了解日本漆器所包含的工藝含量及其潛在的收藏價值,自然選購了不少。其中一套7件的描金蓋碗,雖不昂貴,卻深感喜愛。此套蓋碗大約是“二戰(zhàn)”前之物,外形飽滿,漆色紅褐,光澤溫和,體輕如紙。7個碗蓋上以統(tǒng)一的造型手法與工藝手段繪有7種不同的花卉,在單一描金工藝中卻表現(xiàn)出了豐富的層次,畫面清新,工藝精湛,讓人愛不釋手。把玩手中,不免被其完美的工藝及當年制作者那種一絲不茍的精神所打動,試想能以此種器物生活,那是何等的雅致,又是怎樣的人生。
目前隨著眾多中國人去日本淘寶,一些在中國比較流行的器具在日本的古美術店里已經(jīng)比較少見了,比如鐵壺等,但漆器相對而言,目前在日本還是比較多的,而且普遍價格不高,是一個被嚴重忽略的收藏領域,也可以理解為價值洼地吧。
在京都的古美術店里,除了可以找到東瀛風味濃郁的漆器以外,還可以在很多物品上明顯地感受到漢文化對日本的影響,甚至經(jīng)常可以找到一些有濃厚文人氣的東西。比如一件日本特有的文具,此物由兩部分組成,一部分為帶象牙蓋的紫檀木筆管,上以陰刻的手法刻蘭花一枝,刀法簡練果斷,韻致野逸,不染繁華。另以漢字書法刻“全是君子,絕無小人”一句,讓人會心一笑。一部分用極細竹條編小箱一件,內(nèi)嵌銅盒,盒內(nèi)放上棉花,以為儲墨之用,精致小巧,打動人心。在紅木筆管上有一小銅環(huán),可用絲線將兩者鏈接,為古時日本人出門所用的書寫方便之物。這件文具雖是日本特有的形式,卻無處不體現(xiàn)出中國傳統(tǒng)文人的精神氣質,從中也可看出中華文明對東亞地區(qū)的深刻影響。
茶道、香道、花道用品是京都古美術店里比較多的商品,有時還能看到一些名家作品,比如藏六的銅瓶、大國壽朗的鐵壺等,一般價格也不是很高,只看是否有緣遇見了。我這次日本之行就在京都的一家古美術店里收到一只有藏六款的陶瓷茶盞,品相完整,意味濃厚。當時店老板向我推薦這件東西,因自己不懂日語,老板又不太懂英語,比劃了半天也沒太明白此件東西的價值,但被其藝術性所打動,反正價格也不貴,用來喝茶也很好,就順手買了回來,待回國仔細整理收獲時,才發(fā)現(xiàn)底部的落款,方知這件茶盞的價值,看來老板沒打妄語啊。
茶道、香道、花道都屬于精致生活的內(nèi)容,所用之器自然力求格調的雅致,一旦這些器物集中在一起時,那種濃厚的生活情趣便撲面而來,再加上一層歷史的薄紗,更顯醇厚,耐人品味。我個人認為,收藏大體有幾種境界:第一種,收藏的是財富;第二種,收藏的是文化;第三種,享受的是生活。到第三種境界才不會為物所累,從而可以享受生活藝術化、藝術生活化的美妙人生。在流連于京都古美術店里的時光中,我找到了這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