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強
【摘要】“湯之問棘”一節(jié),有變化地再述了文章開篇大鵬南飛的故事和小動物嘲笑大鵬的事情。對于為何與開篇所敘情節(jié)有顯重復,學界理解有所不同。該文通過分析,對“湯之問棘”一節(jié)的寫作目的做一點探究。
【關鍵詞】逍遙游;湯之問棘;重復;有意
【中圖分類號】G632 【文獻標識碼】A
對于“湯之問棘”一節(jié)在文中所起作用的解釋,主要有三種觀點:第一種觀點認為這與開篇語意重復,并無作用;第二種觀點認為作者通過“重言”來加重論說的分量,與前文“蜩與學鳩”一節(jié)呼應,并印證開篇所說的故事;第三種觀點認為這是作者借助古代史實人物湯與棘之口來加強對“小大之辯”的論述。
此三種觀點均不能完全解釋相似語意段落重現(xiàn)的原因,這是因為:第一種觀點簡單地認為“湯之問棘”一段是語義重復,抹殺了“湯之問棘”一節(jié)的意義;且《莊子》不是詩歌作品,不必疊唱,故此說不當。第二種觀點看到了“湯之問棘”一節(jié)與“小大之辯”這個分論點的關系,但解釋不了此節(jié)內容為何與開篇相似的問題;倘若有人把這種“重寫”理解為,因“湯之問棘”的傳說與《齊諧》所記不同,作者需要錄下已做說明與核實,那為何作者不緊接著寫,而要隔了許多有關于“小大之辯”的諸多舉證的文字呢?可見第二種觀點也不妥。至于第三種觀點,筆者分析,如果真是印證,又何必要把第一段中的“蜩與學鳩”改成“斥鴳”呢,豈不是欲證真實而適得其反?
筆者分析,“湯之問棘”一節(jié)的描述,并非重復,也不僅僅是為了證明“小大之辯”,更不是為了呼應開篇,證明《齊諧》所述故事的真實性?;蛘哂腥藭J為,這是“印證”而要,表達似有其事,只因口傳而不予記載不太相同,這種說法未免牽強。既然不同,何來印證之理?筆者經過研究認為,兩者表達的側重點是不同的,因此表達了文段不同的論述目的。以下從兩個角度來說明:
一、從對大鵬的描寫來看,同樣的大鵬高飛,但展現(xiàn)的道理是不同的
開篇引用《齊諧》之言曰:“鵬之徙于南冥也,水擊三千里,摶扶搖而上者九萬里,去以六月息者也?!敝卦诒憩F(xiàn)大鵬之所待,即需要“上九萬里”和“以六月息”這兩個條件,才能實現(xiàn)南飛的愿望。這一節(jié)文字說明,大鵬并不逍遙。理由是,體型越大的動物它們就越“有所待”,對環(huán)境和條件的要求越高,這些要求在大鵬身上表現(xiàn)得尤為明顯,而對于小動物來說,雖然說也需要些許條件,但是并不需要有那么苛刻的要求的,換句話說,小動物雖有所待,只是所待甚少而已。
而后文中“湯之問棘”一節(jié),描寫大鵬“摶扶搖羊角而上者九萬里,絕云氣,負青天,然后圖南,且適南冥也?!睕]有了“其翼若垂天之云”,也沒有了“水擊三千里”,卻有了“絕云氣”這樣表示氣魄的用語;所以,這里不再強調大鵬體型的大,而是強調其志向的遠大,以此說明大動物的志向和氣魄是小動物不可比擬的。
二、從對小動物的描寫來看,都是小動物嘲笑大鵬,但嘲笑的理由是不同的
前文蜩與學鳩嘲笑大鵬說“決起而飛,搶榆枋而止,時則不至,而控于地而已矣?!毙游镏饕暶鳎约旱娘w行是自由自在,無須候時,無須憑借什么。蜩與學鳩不理解的,只是大鵬“奚以之九萬里而南為”,即不明白大鵬的飛行何以對其身下空氣深度有非凡的要求。蜩與學鳩的飛行不帶目的性,飛行是隨機的,距離也是隨機的,意外地碰到了樹木,也可看作飛行任務已經完成,于是沾沾自喜。對于沒有遠大理想的小動物來說,達到任何程度都算是實現(xiàn)了自己的理想,所以,有無所待,和一個人對目標的規(guī)定是相關的。
而“湯之問棘”一節(jié)中的斥說“我騰躍而上,不過數(shù)仞而下,翱翔蓬蒿之間,此亦飛之至也”,斥鴳主要是申訴自己的飛行高度很低,飛行距離很短;而且,斥鴳不明白大鵬“且奚適也”,突出的是它對大鵬的遠大志向的既無所知,又不理解。在斥鴳看來,“翱翔蓬蒿之間”,是很讓自己滿足的生活狀態(tài)。這就表現(xiàn)了小動物在志向方面是天然地比不上大鵬的,也就是說,常人和非凡人對自己的幸福認可度是不在一個水平線上的。
綜合兩個角度分析證明,兩次描述,說明目的是不同的,開篇摘錄《齊諧》重在說明“萬物皆有所待,只是所待大小不同”的問題,而后文“湯之問棘”一節(jié)重在說明“小大之辯”,即“小知不及大知,小年不及大年”的問題。兩個分論,前者是證明要達到逍遙游境界,在常人面前(即在社會中)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后者是證明達到逍遙游這個高境界的人往往是孤獨的,不受常人理解的。兩處文字共同對文章尾聲有關于逍遙游境界的闡述做了鋪墊。
值得一提的是,在兩次記錄中,大鵬徑自飛去,文章沒有對大鵬的反應做片字描述,給人這樣一種感覺:大鵬全然不在乎別人的看法,且不屑于作任何反應。兩處皆沒有寫大鵬的反應,雖然給理解這兩處文字的不同作用可能造成阻礙,卻突出了兩處各自的行文意圖:前文突出的是萬物皆“有所待”,且這個道理是常人所不理解的;后文突出了小動物是不可以與大動物相提并論的,它們不屬于一個境界平臺,連對話的基礎都不具備,說明了“小大之辯”。
有據(jù)于上述分析,在這里的對“湯之問棘”一節(jié)在同一篇文章中“重現(xiàn)”作用的解釋,比較符合作者的原意。
(編輯:龍賢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