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源氏物語》中源氏的身份認同困境

摘 要：《源氏物語》是日本古典文學(xué)名著，小說出自日本女文學(xué)家紫式部之手，是日本古典文學(xué)的高峰。小說通過描寫源氏的愛情故事和生活經(jīng)歷，揭露了平安時期日本宮廷生活的腐敗與斗爭。本文試圖從源氏的身份認同問題出發(fā)，分析源氏的身份認同困境，并探究源氏身份認同困境與其命運的關(guān)系。

關(guān)鍵詞：《源氏物語》；身份認同困境；源氏

1 源氏的身份認同焦慮

源氏即光源氏，是桐壺帝與桐壺更衣生下的兒子。桐壺帝對源氏的母親十分寵愛，加之源氏生得貌美驚人，所以也十分疼愛源氏。桐壺帝欲立這位小皇子為太子，但是朝鮮高明相士為源氏看相后說道： “照這位公子的相貌看來，應(yīng)該當(dāng)一國之王，登至尊之位。然而若果如此，深恐國家發(fā)生變亂，己身遭逢憂患。若是當(dāng)朝廷柱石，輔佐天下政治呢，則又與相貌不合。”[1] （p11-p12）桐壺帝思考再三，認為“這小皇子沒有高貴的外戚作后援；而廢長立幼，又是世人所不能贊許之事，深恐反而不利于小皇子?！盵1]（p11）與其“讓他做個沒有外戚做后援的無品親王”，還不如“讓他做個臣下”，于是“降為臣籍，賜姓源氏”。因為源氏的相貌比深受皇帝寵愛的藤壺皇后“更加光彩煥發(fā)，艷麗動人，因此世人稱他為‘光華公子（光君）”[1]（p14）。雖有皇室身份，容貌昳麗，受人敬仰，卻因母親出身不高而不能繼承大統(tǒng)，降為臣籍，這是源氏身份認同困境的起點。

首先是源氏自我身份認同的焦慮。身為皇室成員，擁有高貴的身份和榮華富貴，本應(yīng)有決斷而強硬的性格，然而在《夕顏》一帖中，源氏是這樣評價自己的：“我自己生性柔弱，沒有決斷，所以喜歡柔弱的人?！?[1]（p75）這種憂郁的氣質(zhì)，與其幼年喪母的經(jīng)歷是分不開的。源氏三歲時母親病逝，雖然父皇對他十分疼愛，照料有加，但因沒有母親的庇佑，成長環(huán)境中缺少了一種和睦的親子氛圍。除此之外，皇室身份使其失去了普通百姓的自由之身。正如克爾凱郭爾所言，焦慮在一定意義上與自由相隨。[2]（p52）作為普遍現(xiàn)象，焦慮源于個體去超前思考及預(yù)期與當(dāng)下行動有關(guān)的反事實的未來可能性的能力和必要性。[2]（p52）可以推斷出，源氏對自己的未來充滿不確定性，所以才會讓自己沉迷女色，毫無節(jié)制地享受當(dāng)下。這種身份矛盾作為身份認同的元初矛盾，橫亙在源氏心頭，像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使源氏處在身份認同的焦慮之中。

其次是源氏的社會身份認同焦慮。在世人眼中，源氏是可與日月同輝的 “光華公子”。桐壺帝為他打算，教他輔佐朝政，然而源氏偏偏不問政事，不愛宮廷中玩弄權(quán)術(shù)的把戲，他的才華集中于藝術(shù)領(lǐng)域。源氏歌聲優(yōu)美，精通琴藝，擅長畫作，作得一手好詩。第七帖《紅葉賀》中寫道：“源氏中將的歌詠尤為動聽，簡直像佛國里的仙鳥迎陵頻伽的鳴聲，美妙之極，皇上感動得流下淚來。公卿和親王也都流淚?！盵1]（p128）源氏舞姿優(yōu)美，“使觀者感動得不寒而栗，幾疑此非人世間現(xiàn)象。無知無識的平民，也都糜集在樹旁、巖下，夾雜在山木的落葉之中，觀賞舞樂，其中略解情趣的人，也都感動流淚?！盵1]（p130） 在《須磨》一帖中，有對源氏琴聲的描寫：“忽聞琴聲遠遠地隨風(fēng)飄來。四周風(fēng)景的清麗、彈者風(fēng)姿的優(yōu)美，以及琴聲的凄涼哀怨，并作一團，使得有心人都流下淚來”[1] （P235）。第八帖《花宴》中，記述了源氏在賽詩會上的才能：“每讀一句，贊嘆之聲四起。諸文章博士亦皆真心感佩”[1]（p148），以至于連見多識廣的左大臣也不由得連連驚嘆。

源氏不愛和軍政大臣等一干男人共事，卻喜歡和女人相處，這一點和賈寶玉頗為類似。書中描寫道，源氏“召集事簡多暇的文章博士，和他們吟詩作文，或做掩韻游戲，藉以遣懷，一向不赴宮中。如此任情游樂，不問政事，又漸漸引起了世人的煩言。”[1]（p208）甚至在大權(quán)在握之時，他也興趣缺缺，并不具備一個政治家的堅毅果斷等性格。這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一種避世思想。 身處顯赫之位而不居安思危，完全不考慮朝政變動將會給自己帶來怎樣的危險，說明源氏并未認識到他的身份是充滿政治意味的?；蛘哒f，源氏本就對自己的社會身份有一種排斥感。這就是源氏社會身份認同的焦慮。

2 源氏的文化認同焦慮

源氏與平安時期主流文化對男性的審美是不相符的。這首先表現(xiàn)在其外貌上，《桐壺》一帖描述源氏“容貌漂亮，儀態(tài)優(yōu)美，竟是個蓋世無雙的玉人兒”[1]（p3），眾多見多識廣的人見了他都感嘆：“這神仙似的人也會降臨到塵世間來！”[1]（p3）從這些描述可以看出，源氏公子的美貌表現(xiàn)出一種女子才有的陰柔之美。一般用在男性身上的陽剛、英武之氣，似乎在源氏身上找不到，也正是因為這樣一反主流審美的氣質(zhì)，使源氏在同時代脫穎而出，更加富有傳奇色彩。這種外在的陰柔之美滲透到了源氏性格之中：他自視是柔弱的人，骨子里也有一種憂郁的氣質(zhì)。源氏視那些柔弱的女性是自己的同類，總是喜歡和女人相處。和同時代的男性相比，他對女人整體上有著一些憐香惜玉的感情，對于與他接觸的女人都盡量善待。但正是這個柔弱的人，身上存在著無法消除的矛盾：自己流連在眾多女子之間，卻無法忍受三公主的不貞?？梢哉f，源氏對女人是采取雙重標(biāo)準(zhǔn)的：自己受欲望趨使，卻瞧不起聽從肉體欲望召喚的女人。

源氏的生活方式及價值追求和當(dāng)時整個社會對一個男人的要求相悖，這種相悖無形中對源氏形成了巨大的壓力。對于當(dāng)時主流文化，源氏的行為是充滿矛盾的：一面接受主流文化的熏陶，學(xué)習(xí)高雅藝術(shù)，琴棋詩畫樣樣精通，另一面卻沉迷女色，做出許多荒唐事；一面享受當(dāng)皇室成員的樂趣，另一面卻拒絕朝廷政務(wù)，骨子里十分反感朝廷上的權(quán)力爭斗。這體現(xiàn)出源氏的文化認同焦慮：在這種時代文化里，他應(yīng)該選擇怎樣的人生？這個問題遲遲得不到解決，源氏就一味把生命消磨在追逐女人之上。最后的結(jié)局是，源氏始終不能在現(xiàn)世找到安身立命之地，遂遁入空門，結(jié)束塵緣?？梢?，主流文化與內(nèi)心的沖擊使源氏充滿矛盾，丟失了文化認同感。

3 小結(jié)

《源氏物語》在藝術(shù)上取得了偉大成就，成為日本古典小說的高峰。但是，正如對小說本身褒貶不一的評價一樣，評論界對男主人公源氏的評價也充滿各種不同的聲音。筆者認為，源氏是充滿浪漫色彩的一個悲劇人物，他與平安時期的主流文化與審美并不相稱，導(dǎo)致他一生都處在身份認同的困境之中。遁入空門，是源氏無法走出困境的選擇。源氏是作者紫式部心中理想男子的典型，他的愛情、生活經(jīng)歷，或許寄托了紫式部對理想人生的探索和追問。

參考文獻

[1]（日）紫式部著.源氏物語 上[M].北京：人民文學(xué)出版社.2008.

[2]（英）安東尼·吉登斯（Anthony Giddens）著；趙旭東，方文譯.現(xiàn)代性與自我認同現(xiàn)代晚期的自我與社會[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1998.

[3]（日）坂本太郎著；汪向榮，武寅，韓鐵英譯.日本史[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xué)出版社.2008. [4]阿爾弗雷德·格羅塞著.身份認同的困境[M].北京：社會科學(xué)文獻出版社.2010.

[5]姚繼中. 《源氏物語》的愛情審美與辯證——析光源氏人物性格[J]. 外國文學(xué)，2004，05：92-97.

作者簡介

李重慶（1992—），女，漢族，河南安陽人，在讀研究生，比較文學(xué)與世界文學(xué)碩士在讀，廣西民族大學(xué)文學(xué)院比較文學(xué)與世界文學(xué)專業(yè)，研究方向：歐美文學(xu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