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別顛倒了教育的順序

代安榮，青年學者，獨立思考者，先后發(fā)表500多篇文章，中國教育學會會員、中國教育學會初中教育專業(yè)委員會副秘書長。出版有《像教育家一樣思考》《做個有修養(yǎng)的學生》《小草根的教育視界》《批判教育與教師成長》等10多本書。

有個成功學專家給一群商學院的學生講課。專家拿出一個廣口瓶放在桌子上，隨后他取出一堆拳頭大小的石塊，把石塊一塊塊地放進瓶子里，直到石塊高出瓶子口再也放不下。他問學生：“瓶子滿了嗎？”所有學生都回答道：“滿了?！睂＜覐淖老氯〕鲆煌吧匙樱焉匙拥谷肫恐?，并敲擊玻璃壁使沙子填滿石塊間的間隙。專家再問學生：“瓶子滿了嗎？”學生回答：“這下滿了?！睂＜矣帜眠^來一壺水倒進玻璃瓶，直到水面與瓶口齊平。專家問學生：“這個例子說明什么？”學生們幾乎都明白例子的道理，大家都說：“它告訴我們，無論時間多么緊湊，如果真的再加把勁，還可以做更多的事?！睂＜乙馕渡铋L地說：“這個例子的真正寓意是，你必須先把大石塊放進瓶子里，然后放沙子，然后倒水，你才能取得巨大的成就。大石塊就是你對自己職業(yè)的堅貞的信仰，其他技巧和方法只是第二位的?！?/p>

裝東西要講究先后順序，你得先裝大的東西，才能裝更多的東西進去，如果先裝一些小東西，則以后就很難裝那些大東西進去。這個故事非常簡單，寓意卻非常深刻，物品放置的順序不一樣，其結(jié)果就會不一樣，甚至是一個巨大的差異。但是，如果我們把專家告訴我們的道理放在教育里，就會發(fā)生奇妙的變化。就像蕭伯納曾說的“你有一個蘋果，我有一個蘋果，我們彼此交換，每人還是一個蘋果；你有一種思想，我有一種思想，我們彼此交換，每人可擁有兩種思想”一樣偉大與奇妙。如果變成一個人接受的教育，那也許會改變一個人的一生。因此，人的成長也是一樣，其教育也需要講究一個順序，即先傳授核心素養(yǎng)、人文素養(yǎng)和核心價值觀等根本的東西，然后才是知識傳授。一旦教育者在實施教育時顛倒了教育“傳道授業(yè)解惑”的順序，甚至忽視“道”的教育，就會造成一生的遺憾。

那么，在人的一生中，哪些才是人們眼里的“大”東西，哪些才是“小”東西呢？只有先弄清楚這個問題，才能矯正我們裝東西的順序，或者說才能擺正當前教育的順序。十八大以來，國家倡導教育要踐行“立德樹人”和核心價值觀，即必須堅持“富強、民主、文明、和諧，自由、平等、公正、法治，愛國、敬業(yè)、誠信、友善”這三方面24個字的核心價值觀?！傲⒌聵淙恕焙秃诵膬r值觀其實就是從大的層面在談教育問題，這是一個根本性的問題。正如意大利詩人但丁說的“道德可以彌補知識的不足，而知識永遠彌補不了道德不足的缺憾”。因此，人一生中所謂的“大”東西是什么？我想這些大東西不外乎就是道德、人格、理想、信念、方向、習慣、觀念等核心素養(yǎng)和人文素養(yǎng)。一旦這個人具有這樣的品質(zhì)和素養(yǎng)，就能不斷地激發(fā)自己體內(nèi)的潛能，不斷地奔跑、不斷地超越自己。故而在此前提下，再去裝那些細小的東西，諸如技能、步驟、方法等東西，則很容易裝進去，讓兩者有機地融合，互相取長補短，就能發(fā)揮出最大的價值和作用。但是，如果教育一開始就給學生灌輸技能、步驟、方法這些細小的東西，再去灌輸那些價值觀、核心素養(yǎng)、道德、理想等大的東西，則很難裝進去，很難再去改變或者塑造一個人。對于這個問題，習近平總書記也有很明確的論述，2014年5月4日他在北京大學考察時說：“青年的價值取向決定了未來整個社會的價值取向，而青年又處在價值觀形成和確立的時期，抓好這一時期的價值觀養(yǎng)成十分重要。這就像穿衣服扣扣子一樣，如果第一?？圩涌坼e了，剩余的扣子都會扣錯。人生的扣子從一開始就要扣好。”因此，從某種意義上講，教育需要講究順序，一旦教育的順序顛倒，就很難培養(yǎng)出高素質(zhì)的人才。

我們知道這樣一個有趣的故事：1975年，多位諾貝爾獎獲得者齊聚巴黎。有記者問其中一位資深科學家：“您在哪所實驗室里學到了最重要的東西？”出人意料的是，這位科學家擺擺手，說：“我在幼兒園學到了畢生最寶貴的東西?！笨茖W家解釋說，把自己的東西分一半給小伙伴們；不是自己的東西不要拿；東西要放整齊，飯前要洗手，午飯后要休息；做了錯事要表示歉意；學習要多思考，要仔細觀察大自然……科學家談到的這些“東西”就是養(yǎng)成良好的習慣。原來，良好的習慣才是一個人一生中最重要的東西，難怪英國哲學家、科學家培根在談到習慣時也曾說過，習慣真是一種頑強而巨大的力量，它可以主宰人的一生?？梢?，“習慣”這種品質(zhì)就是人生成長的一種“大”東西。作為父母和教育者，在對孩子進行教育引導時，首先要做的就是把習慣、品質(zhì)、理想、自信、誠信等品質(zhì)和文化素養(yǎng)裝進孩子大腦，熔鑄進孩子的血脈，然后才裝那些知識性的東西。但是，一旦教育從一開始就給孩子灌輸知識這些“小”東西，而忽視那些關(guān)于品質(zhì)和素養(yǎng)方面的“大”東西，必然適得其反，等到孩子在幾歲或者10來歲的時候再去裝那些“大”東西的時候，也許“亡羊補牢，為時已晚”。

理想信念、人生追求是人發(fā)展的核心的東西，這是決定一個人未來發(fā)展高度的重要指標，也是未來發(fā)展?jié)摿Φ闹匾蛩亍１砻婵?，人一生中的這些“大”東西在日常的教育中毫無用處。學校平時考試時不考，也無法量化，這些東西也無法與那些“赤裸裸”的分數(shù)相提并論。因此，在這些分數(shù)和功利眼光面前，這些所謂的有價值的決定生命個體未來發(fā)展方向、高度和程度的“大”東西反而顯得格格不入，甚至如果你在課堂上講這些東西，很多教師都會嗤之以鼻。于是，在學校不考核和無法量化考核的前提下，人們紛紛摒棄這些“大”東西，紛紛追求分數(shù)，因為這些才是實在的教育成績。大家都只顧眼前，誰管生命個體后面的發(fā)展，把那些“為學生的一生發(fā)展奠基”“為了一切學生、為了學生的一切、一切為了學生”等口號拋到九霄云外，完全不顧教育的順序，違背教育規(guī)律。

前不久，筆者讀到《中科院震驚調(diào)查：恢復高考以來的3300多名高考狀元無一成為行業(yè)領袖！》這樣一篇文章。中央教科院的調(diào)查結(jié)果顯示：“我們調(diào)查了恢復高考以來的3300名高考狀元，沒有一位成為行業(yè)領袖”（見《上海教育》2011年12A期第34頁）。換言之，這些狀元們?nèi)缃穸歼^著平凡的日子，職業(yè)成就遠低于社會預期。不僅如此，中央教科院還有另一個調(diào)查結(jié)果：“調(diào)查了全國100位科學家、100位社會活動家、100位企業(yè)家和100位藝術(shù)家，發(fā)現(xiàn)除了科學家的成就與學校教育有一定關(guān)系外，其他人所獲的成就和學校教育根本沒有正相關(guān)關(guān)系?！庇谑牵恼路治龅贸鲞@樣一個綜合結(jié)論：“創(chuàng)新根本不是靠教育出來的?！焙芏嗳硕荚凇氨甲呦喔妗保踔良娂娫谖⒉?、微信上傳閱這個文章。盡管這樣的分析有一定道理，但是，筆者對于這樣一篇文章的結(jié)論持批判或者中立態(tài)度。為什么呢？請大家注意：此中的“教育”是指“中國自1977年恢復高考以來的教育”。 程紅兵先生則認為：“造成這一現(xiàn)象的原因是，這一階段的教育有重大失誤，就是沒有給學生自由發(fā)展的空間……這一階段的教育就是以填充式教育為基本癥狀的，由于巨大的就業(yè)壓力，導致巨大的升學壓力，學生要不遺余力地把所有的時間用于升學準備。學生在校學習時間全部由教師負責填滿，學生在家時間，比如雙休日，則基本由家長負責填滿，這個原因不僅是教育，更主要的是社會造成的?！?

面對這樣一個結(jié)論，很多教育者和社會各界人士都會自然聯(lián)系到前些年的應試教育和功利教育，自然把板子打到應試教育和功利教育身上。筆者對這個問題倒是持不同的觀點，導致這些狀元們沒有達到社會預期效果的根本原因在于，前些年的教育更多地注重知識性傳授，忽視甚至忘記了對學生“道”的傳授，即那些關(guān)于理想、道德、信念等東西的傳授。畢竟，前些年教育界對素質(zhì)教育采取“陽奉陰違”的態(tài)度，口號上是轟轟烈烈的素質(zhì)教育，背后卻在扎扎實實搞應試教育。當然，這樣說并不是在批判應試教育，而是說教育者在素質(zhì)教育面前應該秉持什么樣的態(tài)度，畢竟應試教育也有其很大程度上的合理性。

為什么這樣說呢？我們先來看素質(zhì)教育的含義，就可以知道這個問題癥結(jié)在什么地方。當時的國家教委在《關(guān)于當前積極推進中小學實施素質(zhì)教育的若干意見》中作了明確解釋：“素質(zhì)教育是以提高民族素質(zhì)為宗旨的教育。它是依據(jù)《教育法》規(guī)定的國家教育方針，著眼于受教育者及社會長遠發(fā)展的要求，以面向全體學生，全面提高學生的基本素質(zhì)為根本宗旨，以注重培養(yǎng)受教育者的態(tài)度、能力，促進他們在德智體等方面生動、活潑、主動地發(fā)展為基本特征的教育?！彼刭|(zhì)教育主要包括內(nèi)在素質(zhì)和外在素質(zhì)。內(nèi)在素質(zhì)主要是人對世界、環(huán)境、人生的看法和意義，包括人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道德觀等，也就是一個人對待人、事、物的看法，也可以成為人的“心態(tài)”。外在素質(zhì)就是一個人具有的能力、行為、所取得的成就等。

但是，很多教育者都忽視了對學生這方面素質(zhì)的教育。很多教育者對“素質(zhì)”的理解簡單地變?yōu)榍倨鍟嫷确矫娴慕逃?，認為這些才是素質(zhì)；也有的教育者會進一步理解為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道德觀的教育等。但是，這些都是不夠的。導致這些狀元們“眾人矣”的根源在于，教育者忽視對學生進行理想教育。換言之，很多學生的理想僅僅就限于畢業(yè)后能夠找一份滿意的、輕松的、待遇高的工作，能夠在一個比較好的城市或環(huán)境里生活，能夠找一個漂亮的妻子或者帥氣的老公，而不再有更大的追求。正因為教育者在教育的過程中忽視了對學生最“大”的東西的教育和引導，讓那些工作、生活、結(jié)婚生子和一些知識教育先裝進這些孩子們的大腦，以致于當這些孩子想裝進那些大東西的時候卻裝不進去。正是這樣一些東西，讓學生沒有高遠的精神追求，才導致其人生發(fā)展后勁不足。當然，有一個不爭的事實，那就是科學家、社會活動家、企業(yè)家、藝術(shù)家，這些人才在任何一個國家?guī)缀醵疾皇且揽俊敖逃钡牧α颗囵B(yǎng)出來的，而是這些人在生活的過程中或者受教育的過程中養(yǎng)成了一種追求人生的大格局精神后，在自我人生旅程中不斷奮斗而鑄成的。這些人源源不斷的動力是理想信念和精神追求，而這恰好又是那些所謂的“大”東西。

不論在任何時代，不論國家是否提倡“立德樹人”、核心價值觀和核心素養(yǎng)的教育，每一位教育者都要有這樣清醒的認識，都要秉持這樣的職業(yè)底線，為孩子的發(fā)展，也為國家富強，更為社會進步做真正的教育，讓教育變得像教育，讓教育回歸本質(zhì)，充分發(fā)揮教育“立德樹人”的作用。

教育，需要講究順序。不論是現(xiàn)代的父母，還是教育者，都要把握好教育的順序，千萬不能顛倒教育順序。

（作者單位：四川綿陽東辰國際學校中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