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人
黑旦辦廠
黑旦在蓮花村當了三年支書兼村主任。通過一次換屆,他把三娃提拔為一組組長,把建利提拔為二組組長。他又對原先的三組組長闖娃和四組組長鎖成恩威并施,讓他們兩個乖乖聽命于他。換屆時,這兩個人保住了位子,再加上會計王三和文書楊軍廠都是他的死黨,村里的權力已經(jīng)牢牢地掌握在他手中,他就是蓮花村的皇帝。他叔黑球的勢力已經(jīng)完全瓦解,連一點兒陰影都沒有留下,黑球的老相好翠香也成了他的胯下之物。在蓮花村,他說一不二。
完全占有翠香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黑旦為此費盡了腦子。翠香是個寡婦,在農(nóng)村還算有幾分姿色。她男人拴柱開小四輪拖拉機掉進溝里死了,拖拉機也摔成了一堆廢鐵。翠香一個人拉扯個娃有今兒沒明兒的,后來就想弄個低保,多少還有點兒錢。翠香去找黑球,黑球借著這個事,把翠香壓在了身子底下。翠香一開始還掙扎了幾下,后來一想,吃不上低保,命都保不住了,還在乎叫豬拱幾下,于是黑球就得了手。之后翠香家里的低保也就辦成了,生活有了基本的保障;黑球還時不時地給她背些糧、提些油,有時也給幾百塊錢,日子也慢慢改善了很多??傻捅J悄昴暌m(xù)的,續(xù)不上就沒有了,有了這個把柄攥在黑球手里,她就成了案板上的肉,任黑球為所欲為了。她想,反正讓哪頭豬拱都是拱,只要能活下去。
后來,黑球因年齡大卸任后,黑旦接了他的位子。黑旦是黑球族里的侄子,說近不近,說遠也不遠,反正黑旦把黑球叫叔。黑旦上臺后,翠香續(xù)低保的事情就攥到黑旦手里了,但是要明著奪也不好辦,畢竟把黑球叫叔呢。他一到晚上就在翠香家門外盯著,一連盯了幾天,終于見黑球進了翠香的門。他用小刀把翠香家的門閂一點兒一點兒地撥開,門就虛掩著了,然后跟村里路過的一個碎娃說,翠香叫黑球家你婆有事呢,你去叫一下人。碎娃不知是計,就去叫了黑球老婆。黑球老婆早知道黑球和翠香有事,一直沒抓著把柄,今兒個一個碎娃來叫她,說翠香有事叫她呢,她心里想,這個騷婆娘叫我干啥呢,賣屄的還能有啥事呢,準是皮緊了想松一下。
她心里想著,腿腳就向翠香家去。一推門進了院子,屋里的燈亮著,房門也虛掩著,一推門就進去了。見黑球騎在翠香身上正在撒歡兒呢,黑球老婆抓起墻角的笤帚就打,嘴里大聲罵著:我把你兩個不要臉的東西,賣屄的騷貨。我的娘呀,可活不成咧!黑球老婆那里一出聲,翠香兩鄰家就聽見了,晚上的聲音傳得清楚,兩鄰家不知翠香家里發(fā)生了啥事,就跑過來看。一看才知道翠香和黑球光著身子躲在炕上,黑球老婆一個勁地用笤帚打著,笤帚已經(jīng)打散了,滿炕上都是做笤帚的高粱稈碎節(jié)節(jié)。
黑旦見有人進去了,自己也就進去了,看見翠香和黑球狼狽地縮在炕角,一個拽一下被子,另一個就亮了出來,兩個人相互在拽著被子,形象很滑稽。村里鄰近的幾家人也來看熱鬧,黑球和翠香無地自容,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黑球老婆還想打炕上的兩個人,鄰家的女人把黑球老婆拉住說,打也打咧,就行咧。黑球老婆還要往前撲,黑旦說,嬸子,先嫑打了,叫他兩個先把衣服穿上。黑球老婆喊道,不讓穿,叫他們丟人丟到底,拉到派出所去。黑旦說,事情總要有個收場嘛,不叫穿咋辦呢,真把人要丟到外頭去?都把頭轉過去,叫他們倆把衣服穿上。黑球感到有了救,這個侄子還算有辦法。于是兩個人趕緊穿衣服,慌亂中,翠香和黑球穿錯了褲子。黑球穿著翠香的褲子襠小提不上去,他的腰肥,褲子也合不到一起,這時想換下來也來不及了,有個遮丑的布片就行了。黑球老婆轉過頭來見黑球穿著翠香的褲子,掄起笤帚就打,嘴里罵道,你羞了你先人咧!黑旦擋住說,嫑打了,有話好好說嘛。黑球老婆哼了一聲說,我還有話給他好好說。翠香把黑球的大襠褲裹在身上,有了遮羞布,心也就放在肚子里了。
黑旦給黑球發(fā)了根煙,黑球從自己上衣口袋里摸出打火機點著了。黑旦說,其他不相關的人都回去。幾個鄰家都不愿意走,其中就有一組組長三娃。黑旦說,三娃留下,其他人都走咧。三娃得了令,就把其他人趕走了。人少了,黑球和翠香的心也慢慢地放下了。
三娃屋里屋外找了三個板凳,黑旦、黑球老婆和三娃坐在腳地,黑球和翠香還坐在炕上。
黑旦說,事情總要有個收場,嬸子,你說咋辦?黑球老婆說,我恨不得把這兩個不要臉的貨的肉吃了。黑旦笑了笑說,那是犯法的。黑球老婆說,那就交給派出所,叫這對兒狗男女受法去。黑球和翠香吃了一驚,黑球用乞求的眼光望著黑旦,黑旦明白,那是希望他給他解圍。他從這眼光里讀到了內(nèi)容,那就是只要你今天幫我解了圍,以后我會以任何方式報答你的。黑旦說,屁大個事,還弄到派出所去,丟人丟到堡子就行咧,還要丟到全國去?黑球老婆問,這兩個人還怕丟人?怕丟人就不干這事了。黑旦說,事情已經(jīng)出了,就不要說那些沒用的話咧。黑球老婆問,那你說咋辦?黑旦抽了口煙說,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黑球聽了這話,心里想,這小子還行,不愧是自家侄子。黑旦問,三娃,你的意見呢?三娃知道黑旦的意思,就說,事也不大,都省些事,黑球叔你認個錯,啥話都嫑說咧。黑旦說,就是,屁大個事還折騰啥呢,再不能干這好事不出門、惡名傳千里的事咧。叔,你給我嬸子認個錯,就都回去睡覺去。黑球老婆喊道,就這么完咧?黑旦怒目道,那你還想拿個喇叭到處喊叫去?黑球老婆也就蔫下來了。黑旦說,就這樣咧,都回去睡覺去。黑球跳下炕就往回跑,黑球老婆在后面看見他穿著翠香的褲子,痛心地說,唉,羞了你先人咧,羞了你老老先人咧!
回家后,黑球自己睡到一個屋子里,從里面把門插上,任老婆在外面踢門胡罵,都不言聲。心里想,這下丟人丟大咧,這個死婆娘沒完沒了地鬧個沒完咧。本想沖出去把她收拾一頓,一想,她要是玩兒命的話,就折騰得更大了,還是忍一時吧。兒子黑狗和兒媳把他媽拉住,拉到房間里勸了半天,她也就不鬧了,嘴里罵著黑球老不死的、老不要臉的就睡著了。
第二天,天不亮黑球就出門去了,在他一個朋友家躲了幾天,和他的朋友商量這個事情咋辦。朋友勸他過幾天就回去,黑球想,這個事不大,可叫這個可惡的婆娘給攪和大了,自己哪有臉再回村里去,就把這個意思跟朋友說了。朋友說,要不在外面找個事情干,過上一兩年再回去,掙下錢了,回去臉上也光彩,時間長了,這個事也就淡了。黑球覺得這樣也好,也免得回去自己臉上沒有光彩。
黑狗把他找著了,叫他回去,說他媽不生氣了。黑球知道躲下去也不是個事,就說我到外面找個活兒干去,過上一兩年再回去。黑狗也說服不了他,就自己回去了。黑球畢竟是當過很長時間支書和村領導的人,人脈關系還有幾個,就托人在西安找了個看大門的事情,每月一千塊錢,夠自己花銷了。黑球老婆后悔自己大鬧了一場,想想是不是誰想害黑球呢,就找到那個給她捎話的碎娃問,是誰教你叫我的?碎娃說,天黑沒看清是誰,是不是拴柱叔?黑球老婆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地說,你拴柱叔都死了好幾年咧。人家娃他媽不高興了,見娃受了委屈,說,看你把娃嚇的,碎娃懂個啥嘛。黑球老婆也就不好再說啥,悻悻地走了。
黑球一走,黑旦就成了村里的皇帝。
沒過多久,翠香就去村委會找他續(xù)低保。他對翠香說,你那個事丟人丟大咧,鎮(zhèn)上都知道咧,你這個低??峙卤2蛔∵帧4湎銌?,那個事跟低保有啥關系呢?有人說你賣呢,兜里有的是錢,還想吃低保?翠香說,這簡直就是胡說八道,誰這么抹黑我呢,你也信?黑旦說,不是我信不信的事,關鍵是鎮(zhèn)上、縣上的領導信不信,這個事傳得滿世界都知道咧,你還能把人家的嘴堵上?翠香知道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頭,就說,就拜托你主任咧。黑旦說,咱是個村里的小角色,說話也不管用。
翠香知道黑球能辦這個事,黑旦也就能辦,他就是想要好處,自己哪里來的好處給他呢?就拉了拉黑旦的衣襟,有點兒撒嬌地說,你想想辦法,幫幫忙嘛!黑旦一下子抱住她說,好說,只要你對我好點兒,我就會對你好的。翠香掙扎著說,我對你好著呢嘛。黑旦說,好就好一下。翠香還想掙扎,黑旦說,只要你聽我的,我保你日子過得好好的。翠香心里一想,自己孤兒寡母的,不給人家點兒好處,哪里能有自己的好處呢,就不掙扎了。黑旦的手就抓住了她的奶子,她驚了一下說,嫑在這兒呀,叫人看見多不好。黑旦摸著翠香渾圓的奶子,心想,拴柱可真沒福,這么帶勁的女人卻沒福享受了。他說,沒事,沒人來。翠香說,你急啥呢,饃不吃給你抬(留)著呢,你晚上來,我把門給你留著。
晚上,吃罷飯,黑旦對老婆說,晚上我值班,說完就走了。
他徑直去了翠香家,門果然是虛掩的。他把門反鎖好,還用一個杠子頂著,才放心地進去了。進了房門,見桌上擺著幾個小菜和一瓶白酒,心想,這個娘兒們還算有心。翠香換了一身干凈、鮮艷的衣服,人也拾掇了一下,越發(fā)地俊了。
翠香說,咋來得這么晚,菜都涼了,我給你熱一下去。黑旦說,不用了,菜涼了不要緊,我的心是熱的,能把酒煮開。翠香說,你還真能開玩笑,給他倒了一杯酒。黑旦問,你不喝?翠香說,我不會喝酒,你喝。黑旦心想,這么俊的個娘們兒跟了拴柱真是鮮花插在了牛糞上了,還叫我黑球叔這頭老公豬給拱了,唉,真可惜了。翠香見黑旦在想啥,就問,是嫌酒不好?黑旦笑了笑說,哪里的話,有酒有菜就好得跟啥一樣,還敢嫌!翠香說,那就吃吧。黑旦拿起筷子嘗了一下菜說,手藝不錯。翠香說,農(nóng)村婦女不會炒菜,你嫑嫌就行。黑旦說,啥話嘛,好著呢。吃著喝著,酒就下去了一半,翠香說,你酒量還可以啊。黑旦醉醺醺地說,有你這么俊的女人陪著,不多喝點兒也不行啊。他端起酒杯,遞給翠香說,你也喝一杯。翠香說,我真的不會喝。黑旦說,就一杯。翠香接過去就喝了。黑旦又倒了兩杯酒說,咱倆喝個交杯酒。翠香說,我喝不了酒,不喝咧。黑旦說,喝,這個酒要喝。
翠香心想,反正是桶掉到井里了,他想怎么著就怎么著吧。倆人喝了交杯酒,黑旦就把嘴湊到翠香嘴邊,一股酒氣撲鼻而來,翠香也不敢躲避,任黑旦啃著。黑旦順勢把翠香壓倒在炕上,伸手解開了翠香的褲子。翠香抓住他的手,他的手勁大,翠香只是象征性地掙扎了幾下,褲子就被黑旦撕了下去,急不可耐地把他的家伙塞了進去。翠香閉著眼睛任他所為,心想,自己就是這命,過不上個正經(jīng)日子,就不得不叫這些豬拱。
后來,黑旦就經(jīng)常給翠香家里送米送面、送油送錢,她的低保自然也沒有了問題。翠香的臉上也泛起了紅光,不僅是吃得好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個女人是被男人滋潤過的。
人有了權就會膨脹,沒有了錢,權力也就打了折扣。
黑旦總想弄個啥事情發(fā)點兒財。如今社會允許個人發(fā)展了,雖然這蓮花村比不了南方發(fā)達的村子,可是事在人為,窮有窮的折騰法。
他想來想去,最后決定辦個磚廠。
一來誰家蓋房都要用磚,一千磚賣五六十塊錢,一萬磚就是五六百,十萬磚就是五六千,照這么個賣法,發(fā)點兒小財也是沒有問題的;二是村里的土地他還能做主,用地用土都不花錢,水電費都能算到村民身上去,因此辦一個磚廠最劃算。辦廠子最難的就是錢,沒有錢什么都辦不了。雖然前些年村子里分社時賣家底賣了兩三萬元,但是要辦一個廠子,還是遠遠不夠。他謀算了一下,整個廠子辦成至少得花二三十萬元。這件事惱得他整天睡不著、吃不香,錢的事情可把他愁壞了。
一日,黑旦悶悶不樂地來到翠香家,翠香備了酒菜,黑旦卻提不起興趣,翠香問他:
咋,不高興?
沒啥,心里有事。
啥事,說出來就痛快了。
我思謀著辦一個磚廠,得花個二三十萬元,這錢是個大問題。
我看你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沒錢貸款嘛!
貸款拿啥還呢?
掙了錢就能還上嘛,你開磚廠是個干啥的嘛,不就是想掙錢嘛,有了錢,還怕還不上貸款?
我說的是生意弄爛了咋辦,我總不能喝敵敵畏吧!
以村上的名義貸款,再讓你手下幾個人貸款,掙了錢大頭是你的,賠了大頭攤下去,有個啥嘛!
那我在蓮花村可混不下去咧!
管他呢,人心都是壞的,這世上人哄人呢,闖出去了是一條路,闖不出去就縮著頭當烏龜王八蛋,人活著總要賭一下子。
說的也是,我心里一下子亮堂了。你腦子真靈,等磚廠辦成了,我封你個副廠長。
副廠長我可不敢當,只是你掙了錢嫑把我忘了就行。
哪里會呢。
黑旦忙著吃菜喝酒,吃喝停當,醉眼蒙眬地看翠香越發(fā)地可人,那東西就蠢蠢欲動,于是扳倒翠香,剝了衣服就要快活。翠香百依百順,黑旦也就越發(fā)地來勁,翠香輕聲地哼哼著,黑旦愈戰(zhàn)愈勇,最后垂死掙扎了幾下,悶悶地倒下,兩個人都躺在那里喘氣。
第二天,黑旦把手下的四個組長和會計、文書叫來,開了一個會。黑旦說,我想,咱們一起辦個廠子,說大一點兒,是帶領大家集體致富,說小一點兒,就是大家一起掙點兒錢,改善一下生活。要是能發(fā)指甲蓋大點兒財,咱們也算這輩子沒白活,你們說對不對?三娃說,主任說得對,我們真應該想辦法掙點兒錢,咱們也學一學南方發(fā)達的村子,干出一點兒事業(yè)來。
其他幾個人隨聲附和。黑旦看時機到了,就說,我想了很長時間,覺得還是辦個磚廠比較符合實際情況。但是辦廠子錢是個問題,我看大家一起湊一些,再貸些款,村上還有一些錢,這個廠子也就差不多了。建利問,把廠子辦成得花多少錢?黑旦說,二三十萬吧。建利說,這么多錢,咱能湊夠嗎?黑旦說,咱們一人四萬,七個人總共是二十八萬,辦法自己去想,是借是貸都行,一個月以內(nèi)湊齊。闖娃說,要是貸不下來咋辦?鎖成也說,一下子貸這么多錢,恐怕有問題。黑旦說,只要你們有信心,貸款的問題好辦,我找好了人,到時候你們簽字就行。楊軍廠說,那到時候我們都干些啥,咋干呢?黑旦說,我就先當這個廠長,三娃來當生產(chǎn)部主任,建利來當銷售部主任,闖娃當財務部主任,鎖成當辦公室主任,王三還是會計,楊軍廠還是文書,咱們大隊和磚廠兩個牌子一套人馬。
幾個人相互看了一下,也不敢作聲,雖然黑旦給他們描繪了一幅美好的圖景,也給他們封了官位,但四萬元的貸款讓誰也高興不起來。黑旦說,沒事了,回去吧,王三再坐一會兒。
等那些人都走了,黑旦說,你把村上那兩萬元押上,能貸四萬元,算我的,過幾天就辦手續(xù)。你也不要害怕,錢掌握在你我手里,你還怕啥哩!王三點了點頭說好。
過了幾天,黑旦把王三等幾個村干部叫來,拿出貸款的手續(xù)讓他們簽字,貸款的用途是買拖拉機或化肥,也有填蓋房的。貸款抵押無一例外地填上了自家的房子,因為農(nóng)民除了房子之外,再也沒有什么可以抵押的了。這幾個人簽字的時候,手都在發(fā)抖,但是不簽也不行,這個事情就像碌碡拉到了半山上,不簽也由不得他們,簽了家人會罵,不簽官位不保。這幾個人押上了自家的房子以后,幾天都不高興,也不敢給老婆說,怕被老婆趕出家門。還好,事情瞞得還算緊密,沒有人把風聲漏出去。
有了錢,磚廠就開始啟動了。蓮花村的二十畝機動地被劃為磚廠用地,原村委會成了磚廠廠部,制磚機、運輸機、抽風機等機器也拉了回來,磚窯也快砌成了,一個磚廠的雛形已經(jīng)有了。
蓮花村的人對于黑旦的所作所為敢怒不敢言,因為誰也惹不起他,只能任他所為。黑旦也抓住了農(nóng)民的軟弱性,就大著膽子干。這些天,黑旦也很少出門,他怕出門碰見村里人不好看,就坐在家里指揮,讓別人去干,誰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這天晚上,黑旦又來到翠香那里。
哎喲,大廠長來了,我以為你把我給忘了,你還記得我這門朝哪兒開呀!
嫑叫喚,不就是幾天沒來嘛,就把你急成這個樣子咧。
我看是大廠長看不起我這黃臉婆了。我急啥呢,我既不當廠長,又不發(fā)財?shù)摹?/p>
嫑胡說咧,煩著呢。
好么,你煩了就上我這兒來解悶,那我這日子過不下去該找誰去?
給你預備下咧。
黑旦丟下一沓錢,繼續(xù)抽他的煙。翠香像一條蛇似的纏住他,黑旦猛地抱住翠香,猴急地要干那事。翠香就像一條河,黑旦就像船一樣,在河上穿行。
磚廠開張后生意很好,錢像長了翅膀一樣飛來,黑旦和他的手下人都高興得睡不著覺。村里的人很快發(fā)現(xiàn)各家的水費和電費都翻了一番,幾乎所有的村民都拒絕交水電費,人們都認為磚廠的水電費算到村民頭上了。
夜里,電工黑三鉆到黑旦家里,向黑旦匯報了這一情況。黑旦瞇縫著眼睛想了想,眾怒難犯呀,以后低頭不見抬頭還見呢,弄得太僵了,就更不好辦了。他說,你也是個笨蛋,一下子加那么多,誰都會起疑心的。你自己去把這事抹平了,別說出我去。每家電加兩度損耗,水加兩毛損耗就行了,以后你想辦法到主線上去接根線,把這個虧空加到電網(wǎng)上去。黑三點頭稱是。
磚廠掙了錢,黑旦和三娃等人心里暗暗高興。黑旦想,等錢攢多了,我就到西安和寶雞去開公司,咱也當個大老板,坐上小臥車,帶上個漂亮小蜜,那咱這輩子可沒白活。
黑旦正在家里琢磨著這事,三娃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說,不好了,不好了,黑三讓高壓電給電死了。黑旦罵道,你慌個?嘛!說完話,他也癱在炕上,一條人命不算啥,但得拿錢捂呀。三娃給黑旦點了一根煙塞到嘴邊,黑旦狠狠地吸起煙來。突然,他把煙一扔說,走,到現(xiàn)場去。三娃尾隨而去。
黑三躺在電線桿下,嘴臉已經(jīng)扭曲,人已經(jīng)涼了。黑三老婆帶著娃,鬼哭狼嗥般地在號叫。黑三老婆看見黑旦來了,直撲過去,嘴里罵道,就是你害死了黑三,是你害死了黑三,你是兇手,叫公安局把你抓起來,把你槍斃上一百回。黑旦的臉上已經(jīng)被抓出了幾道血印子,黑旦忙喊,把這個瘋婆娘弄走。三娃和建利過來把黑三老婆拖走了,黑三老婆一直罵了一路。黑旦說,把黑三抬回去。過來幾個磚廠的人找了塊門板,把黑三放在上面抬回去了。
黑旦把闖娃叫過來,跟他說,你跟著去,看著把這件事處理了??春谌掀乓嗌馘X了事,叫她不要胡來,也不要胡說,要是胡說胡來的話,一分錢都沒有,錢多少由你掌握,原則上嫑超過三萬元。闖娃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了。
闖娃到黑三家,黑三老婆半死半活地躺在炕上,三娃和建利在忙前忙后。闖娃叫了他倆,把黑旦的意思說了,他倆便和闖娃一起來到黑三老婆炕前。闖娃說,大嫂,你也嫑難過咧,黑三是為村里干活電死的,村里會管的,你不要喊叫咧,人死咧,再鬧也鬧不活咧。黑三老婆喊道,黑旦個驢日的把我一家可給害慘咧!三娃說,你不要叫咧,你再叫村上就不管咧。黑三老婆喊道,三娃,你跟黑旦一樣,都不是好?日的。建利喊道,你再喊,村上不但不管,一分錢也不給,你有本事你就鬧去,反正黑三是自己電死的,又沒有人把他推到電網(wǎng)上去。黑三老婆老實了一點兒,躺在那里像死過去了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