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濕熱復發(fā)的后果很可怕

蘇光路

46歲的郁芳菲近來明顯感覺自己的身體不對勁，往常出去晨練買菜等再平常不過的活動，現在卻有些怵頭，上一層樓梯就要氣喘吁吁地歇上一會，總有一種生命即將走到終點的衰竭和絕望。她體重高達170斤，血壓也很高，但卻從來沒有這么虛弱難受。

經過一番細致檢查后，醫(yī)生說，郁芳菲患了中度充血性心力衰竭，這一診斷讓她吃驚不小。因為她的高血壓癥狀時輕時重，所以沒有引起她的重視，只是吃降壓藥維持著。這導致心臟肌肉已經被損壞，再也無法為她的身體提供足夠的血液?；亓鞯叫呐K的血液形成堵塞，導致肺部出現結塊，從而產生氣短乏力。

郁芳菲還患有中度心臟雜音，也許是小時候得過風濕熱落下的后遺癥。經過心臟超聲波的檢測，被確診為二尖瓣輕微破裂，致使血液回流進心房，為了清除這些血液，心臟不得不超負荷工作。住院治療兩天后，醫(yī)生建議她帶著降壓和抑制血液結塊的藥物回家休養(yǎng)。

半個月后，陳主任接診了重新返院求治的郁芳菲。陳主任是有30年從醫(yī)經驗的老醫(yī)生了，同事們遇到疑難病例，頭一個想到的就是向他請教，在他的診室總能見到他的患者痊愈后，帶著家人一起前來向他致謝。

郁芳菲說，自上次治療后回家的開始幾天還好，可是很快老毛病就再次復發(fā)。不僅上樓困難，甚至稍微活動都會心慌難受，連睜眼的力氣好像都沒有了。除了心慌憋悶外，要說最難受的地方就算是腳踝了，很難用語言表達這種不舒服，就像被綁上一塊石頭一樣別扭。

陳主任按了一下她的左腳踝，上面出現了一個小坑。于是就讓她轉動一下腳踝，患者面露難色地很不情愿地輕輕活動了一下。陳主任知道，腳踝腫脹的確是心力衰竭的信號，但郁芳菲的這種中度的病例還不至于產生腳踝疼痛，那么，患者的問題究竟出在哪里呢？

對于充血性心力衰竭的病人來說，治療方案無非是藥物的調整、低鹽飲食和頻繁的檢測體重。有些人覺得這很容易，但對于另一些病人，不按時服藥或攝入太多鹽分都會引起充血性心力衰竭的卷土重來。可是，郁芳菲一直避免高鹽食物，也沒有錯過服藥時間，奇怪的是她的癥狀非但沒有轉輕，反而不斷加重，看來二尖瓣破裂已經無法解釋她的舊病復發(fā)了。

率真的陳主任明白地告訴患者，她的情況比較復雜，必須住院接受全面系統(tǒng)的檢查，只有這樣方可找到她所患疾病的癥結所在。

陳主任有個良好的工作習慣，每當遇到疑難病例，他都會一方面冷靜地查找參考資料，所謂資料一種是醫(yī)學文獻資料；一種是他曾經記錄的臨床筆記。與查資料一同進行的是向經驗豐富的同窗師長虛心求教。這是一些已經成為專家名師的人無法做到的。

患者類似心衰的癥狀究竟由什么引起的，自然是陳主任亟需搞明白的焦點。突發(fā)心臟病可能是一個誘因，也許做個壓力測試能了解的更清楚。另外，酒精也能導致類似的癥狀，可郁芳菲說她不飲酒。心臟瓣膜的其他疾病也有可能是潛在因素，她確實有心臟雜音，但只是中度的。另外，細菌性心內膜炎也會引起心臟瓣膜的感染。檢測患者的血液中是否有細菌，如果真的存在細菌，那細菌性心內膜炎的發(fā)病率將大大提高。

在對郁芳菲心臟的一系列檢查中，均未發(fā)現任何異常，老的疑問沒有解決，又增加了新的疑問。她的血液中并不存在感染成分，心臟也強勁有力，可以排除突發(fā)心臟病的可能。那究竟是什么讓她的心臟失控了呢？

和同行同窗朋友的討論中，有人建議他考慮患者是否為風濕熱，雖說這種疾病眼下已經十分鮮見，但還是有一小部分成年人，當他們因鏈球菌感染而嗓子疼時，如果不加以治療，會誘發(fā)風濕熱。同時也不排除風濕熱復發(fā)的可能性。風濕熱是一種影響心臟、關節(jié)和中樞神經系統(tǒng)的炎癥。

陳主任又仔細查閱了有關風濕熱的治療資料后，就趕到病房繼續(xù)為郁芳菲治療。

郁芳菲此時已高燒39度，她告訴陳主任，自己的腳踝剛好些，手腕兒又開始疼痛，雙手都無法自由活動了，膝蓋也腫了起來。

此時，患者的心臟超聲波的檢查結果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二尖瓣不再是輕微的破裂，隨著心臟的每次跳動，都有大股血液回流到左心房。有問題的還不只是二尖瓣，主動脈瓣也出現了血液的異常流動。郁芳菲的心臟瓣膜無疑遭到了破壞。

陳主任告訴患者不要害怕，她的病情已經基本搞清了。

“異常雜音、放射到手腕和膝蓋的腳踝疼痛、血液中沒有感染跡象、充血性心力衰竭……極有可能是風濕熱復發(fā)？”陳主任小聲地自言自語。

“記得你在童年時得過風濕熱?！?/p>

“是的，我第一次就診時說過?！?/p>

“噢。對不起，這段病例沒有引起我的重視?！?/p>

稍作停頓，陳主任繼續(xù)問診。

“前段時間你是否有嗓子痛的癥狀？”

郁芳菲愣了一下，陷入沉思。她眼前忽然一亮：“是3個多月前，突然感覺嗓子不舒服，還伴有發(fā)燒情況。當時以為是流感呢，沒有特別在意，幾天后就好了。”

風濕熱是膿毒性咽喉炎的并發(fā)癥。當咽喉感染了一種特殊的鏈球菌——A組β-溶血型鏈球菌，又得不到及時治療的時候，就會引發(fā)自身免疫反應，使機體產生一系列變化。鏈球菌表面的一種蛋白質——M蛋白質在結構上與心臟中的蛋白質類似。通常來講，當出現細菌感染時，機體會自動產生抗體。而對抗鏈球菌中M蛋白質的抗體同時也會對心臟中的蛋白質起作用。結果就是：機體的自身免疫功能對心臟組織和心臟瓣膜造成了損傷，而心臟瓣膜的損傷經常會導致永久性的風濕性心臟病。

通常來講，只有一小部分成年人，當他們因鏈球菌感染而嗓子疼時，如果不加以治療，會誘發(fā)風濕熱。由于大多數人的咽喉炎是病毒性的，一般我們不會每次嗓子疼都去做細菌培養(yǎng)?？蓪τ谟屑毙燥L濕熱病史的人來說，情況就完全不同了。他們的咽喉炎極有可能是感染了鏈球菌，尤其是那些因早年的風濕熱影響了心臟的病人。

接下來的檢查，終于一層層揭開謎底。郁芳菲果然是風濕熱復發(fā)。童年時期那次風濕熱給她的二尖瓣造成的損害不是很大，但最近那次膿毒性咽喉炎引起了機體的自身免疫反應，產生的大量抗體最終使她的心臟瓣膜遭受重創(chuàng)。這種罕見病例臨床上很難見到，所以誤診的概率很大。

醫(yī)生最糾結困惑的是眼看著自己患者的病情不斷惡化，卻束手無策。一旦找到病因，他們就如釋重負了。服下盤尼西林和高劑量的阿司匹林后，讓郁芳菲痛苦不堪的關節(jié)疼痛馬上就消失了。遺憾的是，心臟瓣膜的損傷是無法修復的。盡管可以通過利尿劑和其他藥物控制相應癥狀，盡管抗生素阻止了鏈球菌的進一步肆虐，但一切的努力均無法修復患者業(yè)已損傷的心臟。

陳主任提醒同行吸取自己的教訓，在門診遇到患有充血性心衰的患者時，一定要聯(lián)想到風濕熱，進而詢問嗓子是否有發(fā)炎病史，盡最大可能減少患者心臟受損的程度。因為及時治療能夠消除危害患者心臟瓣膜的感染相反，如果得不到及時醫(yī)治，患者的瓣膜會遭受更嚴重的損傷，使充血性心力衰竭進一步惡化。如果那樣就只能通過手術替換掉受損的瓣膜，這樣一來不僅大大增加了患者的經濟負擔，還要承擔巨大的手術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