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省七地“馬不停蹄”

“目前平穩(wěn)并不代表未來沒有大的汛情?！崩羁藦姸谝龊梅来笱?、抗大災的準備。

飛機在長沙降落前，一位隨行人員從空中俯瞰，發(fā)現(xiàn)河湖泥塘都是渾濁的，第一反應還以為到了黃河。

李克強看到巡堤員手中拿著能定位的對講設(shè)備，有意拿著指揮端設(shè)備走到遠處跟巡堤員對講，以了解設(shè)備性能。

“事先看不到發(fā)言材料，沒有心理準備，猛一聽陳部長說出各種數(shù)字，感到驚心動魄?！?/p>

南方周末記者 錢昊平

南方周末實習生 左容容 薛穎

2016年7月5日早上8點，國務(wù)院總理李克強乘坐的專機從北京啟程，飛往安徽。

飛機在空中剛剛飛穩(wěn)，李克強已開始工作。水利部長陳雷和國家氣象局局長鄭國光在機艙里向總理匯報水利和氣象情況。此行第一站，是去安徽淮河汛區(qū)察看汛情。李克強不時與同行的國務(wù)院副總理汪洋、國務(wù)委員楊晶交換意見。

在淮河汛區(qū)半日，李克強隨后又趕赴湖南、湖北，7月6日下午返回北京。30個小時內(nèi)，考察了3省7個地方。一位隨行人員覺得此行“格外復雜”：時間緊急，路線臨時有調(diào)整，每到一個地方，下了飛機或高鐵，只能“沖”上汽車趕赴考察點，中間沒有停留。

李克強在1天半時間里，白天上莊臺、登大堤、赴險段、趟江水，夜間還要召開會議。媒體在形容李克強此行的節(jié)奏時用了“馬不停蹄”4個字。

“目前平穩(wěn) 并不代表未來 沒有大的汛情”

飛機在安徽阜陽機場降落時，預報中的降雨并沒有來臨。李克強及隨行人員一分鐘都沒有停留，立即坐上汽車，前往被稱為“千里淮河第一閘”的王家壩閘。

驅(qū)行1個多小時，上午10：40，李克強到達始建于1953年的王家壩閘。

此閘位于淮河上游和中游分界處，也是淮河、洪河和白露河三河交匯處。從淮河源頭的桐柏山至王家壩閘，地理落差高達178米，每逢暴雨，上游坡陡水急，閘要遭受巨大的抗洪壓力；而王家壩閘以下至洪澤湖三河閘的地理落差僅為16米，河道平緩、狹窄彎曲，水流不暢，洪水難以迅速流向下游，容易在此成澇。因此王家壩閘也被比喻為淮河防汛的晴雨表、風向標。

今年入梅以來，安徽沿江沿淮地區(qū)經(jīng)歷了多輪降雨，到7月4日，包括淮河在內(nèi)，安徽的河道堤防共出現(xiàn)了466處險情，王家壩閘剛經(jīng)歷兩輪洪峰的考驗。

李克強到達的當天，一輪洪峰剛剛過去，閘基上還能看出洪峰虐過時的印記。

走上閘翼墻邊的平臺，李克強一邊察看，一邊聽取淮河流域防汛情況匯報。據(jù)隨行人員回憶，得知王家壩當時的水位是25米多時，他又問道：“淮濱（淮濱縣位于河南，在淮河的上游）那邊情況怎么樣？”淮河水利委負責人回答說那邊的水位也不高。

“目前平穩(wěn)并不代表未來沒有大的汛情?！崩羁藦姸谝龊梅来笱础⒖勾鬄牡臏蕚?。

離開閘口，李克強趕到相距兩三百米遠的王家壩水文站。在水利界的說法是，水文是水利的尖兵、防汛的耳目。李克強查看了實測淮河水位，值班人員告訴他，根據(jù)天氣預報，未來幾天沿淮地區(qū)還有會強降雨，如果降雨量達到50到100毫米，水位可能再次超過警戒線。李克強提醒當?shù)馗刹恳龊?月中旬王家壩超警戒水位的準備工作。

走出水文站監(jiān)測室，李克強又走上觀測橋，并俯身查看了水勢。他說王家壩水閘一閘千鈞，要切實筑成“千里防汛第一關(guān)”。

20分鐘后，中午11點，李克強來到王家壩閘東側(cè)的蒙洼蓄洪區(qū)，繼續(xù)考察。

蒙洼蓄洪區(qū)庫容量7.5億立方米，生活著18萬人，分布著大大小小二十多個莊臺。莊臺其實就人為墊高的村莊，高出地面約30米，當淮河水位超過29.3米并繼續(xù)上漲時就要開閘泄洪，蓄洪區(qū)的大部分土地、道路會被淹沒，但莊臺上可以正常生活。

李克強這次去的鄭臺子莊臺，共有3個村民組、145戶農(nóng)家。一位隨行人員回憶，當李克強沿著坡道往莊臺上走時，沿路村民開始跟他打招呼。李克強也和村民打招呼，并問村民如果蓄洪怕不怕。這針對一個人的問話，引來了一群人“不怕”的回答。

按照預案，一旦蓄洪，莊臺與外界的交通聯(lián)絡(luò)就要靠船。當?shù)卣賳T告訴李克強，蓄洪后生活用品和藥品的保障不成問題。

“總理到莊臺一是慰問，同時也是讓大家吃了一顆定心丸，就是即便蓄洪了，也請大家放心?！币浑S行人員說。

在鄭臺子莊臺，李克強還去了農(nóng)戶鄭繼洲的家中。那是一棟3層樓房。

“全家人剛圍著總理坐下來，他就問我家里有幾口人、幾畝地、種地收成怎么樣?！编嵗^洲說，總理還問賣糧難不難。得到鄭繼洲肯定的回答后，李克強說了句“蓄洪洼地絕不能變成民生洼地”。

鄭繼洲的兒子鄭孝光今年27歲，剛見到李克強時還有點拘謹。在李克強問了他的工作、收入情況之后，鄭孝光開始變得放松起來。他告訴總理自己在搞裝修，每年能有六七萬元收入，并打算在家里開個農(nóng)家樂。

在鄭臺子莊臺停留了20分鐘左右，李克強回到賓館，中午和工作人員一起吃了自助餐。

下午2點，他又奔向了此行另一站湖南岳陽。

“漂亮的城市 不能有傷疤”

去安徽阜陽是為了察看淮河汛情，到岳陽則是為了看長江和洞庭湖的汛情。但岳陽沒有機場，李克強一行先從阜陽乘飛機到長沙，再轉(zhuǎn)乘高鐵到岳陽。

在一位隨行人員的印象中，飛機在長沙降落前，空中俯瞰，河湖泥塘都是渾濁的，第一反應還以為到了黃河。

“這次行程很復雜，主要是時間太緊張了，甚至有些是根據(jù)最新汛情險況臨時安排的。”這位隨行人員介紹，在岳陽下高鐵時，自己都不知道要去哪里，到了目的地，經(jīng)詢問才知道他們是在一個叫白石嶺的城中村，這是李克強在岳陽的第一個考察點。

到達白石嶺之前，那里發(fā)生過嚴重的內(nèi)澇，最深處積水超過4米，有的房子只在水面上露出了一個房頂，感覺像把房子挪到了湖中。

“村民們都轉(zhuǎn)移安置了嗎？”這是李克強在現(xiàn)場說的第一句話。

得知兩百多人已經(jīng)全部轉(zhuǎn)移安置后，李克強話題一轉(zhuǎn)，說漂亮的城市不能有傷疤，內(nèi)澇反映了城市建設(shè)中突出的短板，必須要加快地下管廊建設(shè)，盡快補上歷史欠賬。隨后，他撐著雨傘，穿著從安徽就穿上的旅游鞋，在白石嶺村察看汛情。

快離開時，李克強突然看見一處寬約50厘米、從高處通向內(nèi)澇積水區(qū)的豁口。他堅持要走下去看看，又踏著濕滑泥濘的土坡下到積水邊。

結(jié)束對白石嶺村的考察時，已近傍晚6點，一行人前往長江干堤荊江門。

萬里長江，險在荊江。此時荊江門長江干堤的水位已經(jīng)超過警戒線，達到34.7米。一位隨行記者說，他們到達時，江邊樹木已被渾濁的江水淹沒，看不到樹干，遠遠望去，露在水面的樹梢就像是漂浮的小草。

看過荊江門電排堤段，下一個考察點是到洞庭湖大堤。此時洞庭湖的水位已經(jīng)全線超過警戒線，烏云籠罩著上空。

在大堤上，李克強跟巡堤員交談，看到巡堤員手中拿著可以定位的對講設(shè)備，李克強有意拿著指揮端設(shè)備走到遠處跟巡堤員對講，以了解設(shè)備性能。當?shù)弥玫氖潜倍废到y(tǒng)，他還問了句“北斗系統(tǒng)怎么樣”。

就在此時，一艘漁船在洞庭湖邊靠岸。李克強與下船的漁民打招呼，詢問情況?？偫碚f了句既是祝福又是提醒的話：“祝漁業(yè)興旺，關(guān)鍵是要安然無恙?！?/p>

次日會議提前到當晚召開再提“短板”

離開洞庭湖大堤，回到在岳陽下榻的賓館時，已是晚上7點。不少工作人員沒有回房間就直奔餐廳就餐，就餐過程中他們接到了通知，原定于次日上午召開的部分省份防汛工作會議，提前到當晚8：30召開。

“完全沒有料到?！币还ぷ魅藛T說，通知變更會議時間時，也沒有告訴他們變更原因。有些人飯前沒有去房間，飯后仍來不及去房間，而是直接去會場做準備。

參加這次防汛工作會議的，主要有國家防汛抗旱總指揮部、發(fā)改委、民政部、財政部、國土部、水利部等部門負責人，地方上，則有江蘇、浙江、安徽、江西、河南、湖南、湖北、四川8個省的負責人參加。

由于會議突然提前，以致有個省的省長剛到岳陽就匆匆直奔會場。一些會議材料都來不及印發(fā)，很多與會者只能靠耳朵聽國家防總副指揮、水利部部長陳雷匯報的情況。

“事先看不到發(fā)言材料，沒有心理準備，猛一聽陳部長說出的各種數(shù)字感到驚心動魄。”一位隨行工作人員說，陳雷在發(fā)言中，連續(xù)提及這個地區(qū)今年某項指標比往年超了三成，那個地區(qū)超了五成，特別是太湖流域的某項指標比往年超了八成。

陳雷還匯報，入汛以來，長江中下游干流和洞庭湖、鄱陽湖以及兩百多條河流水位超警，一批中小型水利設(shè)施受損，福建等地發(fā)生山洪地質(zhì)災害，據(jù)不完全統(tǒng)計有79座城市出現(xiàn)局部內(nèi)澇。

當晚的會議上，李克強開門見山地告訴各位與會者：“為什么抓緊時間晚上開呢，因為考慮到汛情還在變化，希望參會同志明天趕回去，抓緊落實防汛工作。”

他擔心大家有麻痹思想，麻痹來自兩個方面，一個是多年沒有發(fā)生大的洪災，再一個是1998年以來，國家在水利工程方面花了很大力氣，越是這樣越容易有僥幸心理。

這次會議上，李克強再次強調(diào)了“短板”問題，也即他在察看岳陽發(fā)生內(nèi)澇的那個城中村時說的“內(nèi)澇凸顯城市短板”。李克強指出，要下決心補上城市地下綜合管廊和小型水利工程兩大“短板”。

會議進行時，有關(guān)工作人員又得到一個確切通知，次日一早，總理要去湖北。

而根據(jù)原計劃，李克強次日上午在岳陽召開防汛工作會議后即返回北京，并無計劃前往湖北。“這可能也是會議突然提前的理由。”某工作人員說。

湖北是擁有長江干線最長的省份，也是長江防洪任務(wù)最艱巨的省份，萬里長江流經(jīng)湖北境內(nèi)的長度是1062公里。截止到7月5日，湖北有102個縣受到洪澇災害。

特別是7月4日，湖北的汛情出現(xiàn)了拐點。

當天，在武漢青山區(qū)政府后側(cè)長江邊一湖口發(fā)生了6處管涌，這是今年長江干堤第一次出現(xiàn)管涌險情。管涌發(fā)生后，如果不及時控制，隨著大量涌水翻沙，會使地基的土壤骨架被破壞，基土被掏空，最終引起建筑物塌陷，能造成決堤、垮壩等事故。湖北迅速采取行動，在7月5日早上堵住了漏洞。

但7月5日，武漢市又通報了另一起潰堤險情，在洪山區(qū)先建村湯遜湖陳家湖圍堤出現(xiàn)了內(nèi)脫坡險情，下陷堤段長約30米，下陷高度約40到50厘米。這一險情也在7月5日中午被暫時排除。

根據(jù)氣象預報，武漢地區(qū)強降雨還將持續(xù)。

當晚會議結(jié)束后，工作人員立即著手準備李克強去湖北考察相關(guān)事宜。一工作人員說，夜里他忙到凌晨2：40才睡覺，早上不到6點又起床。

返京火車上先工作后吃盒飯

7月6日早上7：40，李克強乘火車駛離岳陽，前往武漢。在隨行人員的描述中，當時下著瓢潑大雨，上車后很快就進入了籠罩武漢的降水帶，列車像是在水幕中行進，車窗外視線一片模糊。

抵達武漢時，眾人一下火車就“沖”進汽車，直接前往考察點?！斑@一次每個點都是這樣像急行軍一樣，下車后簡直是無縫對接駛向目的地。”

李克強直奔今年長江干堤發(fā)現(xiàn)的第一處管涌現(xiàn)場——武漢青山區(qū)倒湖口。

總理穿上迷彩雨衣，自己撐著雨傘，趟著積水，走到了險情中心地區(qū)。水有多深難以精確估計，可以參照的是，隨行人員穿著接近膝蓋的雨靴，稍不注意就會有積水灌進。在現(xiàn)場，李克強彎腰抓起了一把用于堵塞的砂石察看。

對正在搶險的民兵、武警官兵以及水務(wù)工作者表示感謝之后，不顧雨驟風疾，李克強趕往下一個險段——龍王廟。龍王廟是長江著名的險段，長江與漢江在那里交匯，1998年洪災爆發(fā)時，那里是武漢最險的一段。

由于連降暴雨，7月6日當天，長江武漢關(guān)水位繼續(xù)上漲，到達28米，超過了27.3米的警戒水位。

上午10：15，李克強到達龍王廟時，石碑基座被淹沒在水中，沿江閘口也已經(jīng)封閉。

“現(xiàn)場就像1998年洪災紀錄片一樣?！币浑S行記者看到到處都是搶險物料，停滿了卡車、挖掘機、起重機等重型車輛，多處可見“萬眾一心”“人在堤在”的標語。

龍王廟的江邊，平日高于水面、供市民戲水玩耍的親水平臺，此時也被江水所淹沒。李克強從干堤上察看了整體汛情后，沿臺階而下，又趟著半米深的積水上了親水平臺?！?998年的大洪水我們都度過來了，現(xiàn)在我們更有力量確保江城安全度汛?！贝笥曛?，李克強高聲對大家說，并強調(diào)了干堤安全的重要性。

上午10：40，李克強離開龍王廟，沒有休息，直接奔赴火車站。因為強降雨導致飛機無法起落，一行人只能改乘火車返回北京。

幾乎是連續(xù)30個小時的連軸轉(zhuǎn)，很多隨行記者一上火車就進入了夢鄉(xiāng)。突然一隨行記者迷迷糊糊中被叫醒，原來，李克強上火車后并沒有休息，而且立即召集同行的國務(wù)院領(lǐng)導以及部委領(lǐng)導們部署下一步工作，結(jié)束后才在火車上吃了盒飯。

下午3點左右，火車抵達北京。

4點，李克強又出現(xiàn)在人民大會堂東門外廣場，以飽滿的精神面貌舉行儀式，歡迎來華訪問的巴布亞新幾內(nèi)亞總理奧尼爾。當天下午，他還會見了剛果總統(tǒng)薩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