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與淚

紀(jì)伯倫

太陽從那些秀麗的公園里收起了它最后一道霞光，月亮從天邊升起，溫柔的月光潑灑在公園里。我坐在樹下，觀察著瞬息萬變的天空。透過樹枝的縫隙，仰望夜空的繁星，它們就像撒在藍(lán)色地毯上的銀幣一樣；遠(yuǎn)遠(yuǎn)地，聽得見山澗小溪淙淙的流水聲。

鳥兒在茂密的枝葉間尋找棲所，花兒閉上她困倦的眼睛。在萬籟俱寂之中，我聽見草地上有輕輕的腳步聲，一個青年伴著一個姑娘朝我走來。他們在一棵蔥郁的樹下坐下來。那個青年往四周看了看，說道：“坐下吧，親愛的，請你坐在我的身邊。你說吧！笑吧！你的微笑，就是我們未來的象征。你高興吧！整個時代都為我們歡呼。我的心對我說，對你那顆心的懷疑，對愛情的懷疑是一種罪過，親愛的！你聽著，親愛的！我要是不向你傾述衷情，我的心就不會安寧。我們將歡度蜜年。我們在瑞士的湖畔，在意大利游覽勝地，在尼羅河宮旁，在黎巴嫩翠綠的杉樹下度過我們的蜜年。??！你笑得多么甜蜜??！你微笑就仿佛是我的命運在微笑?！?/p>

過了一會兒，我看到他倆悠然自得地走著，就像富人的腳踐踏窮人的心那樣踩著地上的鮮花。

他們從我的視野中消失了，而我卻在思考著金錢在愛情中的地位。金錢——人類邪惡的根源；愛情——幸福和光明的源泉。我一直在這些思想的舞臺上徘徊。突然我發(fā)現(xiàn)兩個身影從我面前經(jīng)過，坐在不遠(yuǎn)的草地上。這是一對從農(nóng)田那邊走過來的青年男女。在一陣令人傷心的沉默之后，隨著一聲長嘆，我聽見從一個病人的嘴里說出了這樣的話：“親愛的！擦干你的眼淚，至高無上的愛情已經(jīng)打開了我們的眼界，使我們成了它的崇拜者。是它，給了我們?nèi)棠秃蛣倧姟２粮赡愕难蹨I！為了美好的愛情，我們得忍受貧窮的折磨，不幸的痛苦，離別的辛酸。親愛的，上帝就是那至高無上的愛情的體現(xiàn)，他會像接受香燭那樣接受我們的哀嘆和眼淚，他會給我們適當(dāng)?shù)膱蟪?。我要同你告別了，親愛的！我不能等到月光消逝?！?/p>

然后，我聽見一個親切而熾熱的聲音打斷了傷感的長噓短嘆。那是一個溫柔的少女的聲音，這聲者傾注所有蘊藏在她肺腑里的熱烈的愛情、離別的痛苦和苦盡甘來的快慰：“再見，親愛的！”

說完，他們便分別了。我坐在那棵樹下，這奇妙的宇宙間的許多秘密暴露在我的面前。

那時，我注視著那沉睡的大自然，久久地注視著。我發(fā)現(xiàn)那里有一種無邊無際的東西，一種用金錢買不到的東西；一種用秋天凄涼的淚水所不能沖洗掉的東西；一種不能為嚴(yán)冬的苦痛所扼殺的東西；一種在日內(nèi)瓦湖畔、意大利游覽勝地所找不到的東西。它是那樣堅強不屈，春來生機(jī)勃勃，夏到碩果累累。我在那里看到了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