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善、信任與敬畏①

[摘 要] 對待動物，第一是不傷害，其次是友善信任，再次是順其自然本性。另眼看家禽，妙趣橫生；寵物通人性，惹人愛憐；而對待野生動物，比如鳥類，除了友善地對待它們之外，還應(yīng)順應(yīng)自然本性，讓它們以自己特有的方式自由自在地生活。

[關(guān) 鍵 詞] 家禽；寵物；野生鳥類；友善信任；敬畏

[中圖分類號] G620 [文獻(xiàn)標(biāo)志碼] A [文章編號] 2096-0603（2016）36-0005-05

家禽，大家都非常熟悉；寵物，特別討人喜愛；而對于野生動物，則應(yīng)順其天性。下面我們以人教社義務(wù)教育語文課本中涉及的有關(guān)動物為例，探討如何對學(xué)生進(jìn)行生命教育。

一、另眼看家禽：妙趣橫生

家禽、家畜，如豬、牛、羊、雞、鴨、鵝，它們本是為了人類的生存而豢養(yǎng)的，通俗地說，它們本是“菜籃子”工程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但是，如果我們換一個角度，從生命和審美的角度去看它們，也有令人喜愛甚至欽佩的地方。如果這種情感態(tài)度一旦建立，那么人類對待它們的態(tài)度和方式也會隨之發(fā)生變化。

“作家筆下的動物”這一專題里的《白鵝》《白公鵝》和《母雞》（四年級上冊）這一組課文，把人們習(xí)以為常的家禽寫得性格各異、妙趣橫生。豐子愷的《白鵝》，從“嚴(yán)肅鄭重”的音調(diào)、“大模大樣”的步態(tài)和“三眼一板”“一絲不茍”的吃相三個方面刻畫了白鵝高傲的性格。這只白鵝像一位滑稽可笑而又惹人憐愛的喜劇演員，但作者在字里行間對“我們這位鵝老爺”充滿了愛意，言語間流露出親昵。

俄國作家葉·諾索夫的《白公鵝》這篇課文重點表現(xiàn)的是鵝的海軍上將派頭：要是可以把軍銜授給禽類的話，這只白公鵝理當(dāng)榮膺海軍上將軍銜了。它板正的姿勢啦，步態(tài)啦，和別的公鵝攀談時的腔調(diào)啦，全是海軍上將的派頭。

這只白公鵝慢條斯理的走路姿態(tài)，無憂無慮的生活方式，近似霸道的性格特征，使人覺得很可笑，也很可愛。

老舍筆下的《母雞》，既有無病呻吟、欺軟怕硬和拼命炫耀等令人生厭的性格弱點：生蛋時，咯咯咯地大聲鳴叫，不斷在世人面前炫耀自己的成績。但它作為一位偉大的雞母親的形象，卻令人感到敬佩：“它負(fù)責(zé)、慈愛、勇敢、辛苦，因為它有了一群雞雛。它偉大，因為它是雞母親。一個母親必定就是一位英雄。我不敢再討厭母雞了?！闭怯捎趯儩崱⑸袷サ哪笎鄣淖鹁?，他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巨大的轉(zhuǎn)變，由討厭變?yōu)樽鹁瓷踔翚J佩。豐子愷《護(hù)生畫集》中，有這樣一首詩，可加深學(xué)生對課文的理解：“母雞得美食，啄啄呼小雞。小雞忽然集，團(tuán)團(tuán)如黃葵。母雞忍饑立，得意自歡嬉?！盵1]35雞媽媽好不容易找到一點好吃的東西，可是自己舍不得吃，連忙叫孩子來吃。孩子吃飽了，即使自己餓著肚子，也心甘情愿。瞧她那神情，做母親多自豪??！

法國阿爾貝特·史懷澤（Albert Schweitzer）指出：“善是保持生命、促進(jìn)生命，使可發(fā)展的生命實現(xiàn)其最高的價值。惡則是毀滅生命、傷害生命，壓制生命的發(fā)展。這就是必然的、普遍的、絕對的倫理原則?！盵2]9由此可見，即使是對待家禽家畜，我們也要盡量地友善，不要平白無故地增加它們的痛苦。如果為了人類的生存而不得已殺戮這些動物，則當(dāng)在盡可能短的時間里無痛苦地結(jié)束其生命。對待馬牛等動物，不能讓它們超負(fù)荷地勞作，狗對人類忠心耿耿，人類更應(yīng)善待它們。

二、寵物通人性：惹人愛憐

家禽是人類“菜籃子工程”的一部分，家畜則役使兼食用，而寵物卻與之不同，似乎重在人與動物情感的交流。

《貓》（四年級上冊）這篇課文，老舍先生滿懷喜悅之情，栩栩如生地描述了貓的古怪性格。這只小貓?zhí)貏e有個性。它有時特別貪玩：“任憑誰怎么呼喚，它也不肯回來。”有時又非常盡職：“它屏息凝視，一連就是幾個鐘頭，非把老鼠等出來不可！”有時無比勇敢：“它的頭撞在門上，桌腿上，撞疼了也不哭?！庇袝r又無比膽?。骸八裁炊寂拢傁氩仄饋??！备吲d時極其溫柔：“用身子蹭你的腿，把脖子伸出來讓你給它抓癢?！毙∝垈€性倔強(qiáng)，要是它不高興，不論誰跟它說話，都一概不理。老舍待它如同自己的孩子，對它極其寬容。小貓有如頑童，把花盆當(dāng)作舞臺，花枝當(dāng)作秋千，任情嬉戲，弄得花落枝殘，看到小貓那么可愛，主人也不會生氣責(zé)怪。有時甚至到了愛屋及烏的地步：“在你寫作的時候，跳上桌來，在稿紙上踩印幾朵小梅花?！卑雅K腳印說成小梅花，可見他是多么喜愛這只淘氣的貓啊?！八€會豐富多腔地叫喚，長短不同，粗細(xì)各異，變化多端。”簡直把貓當(dāng)成歌唱家了，喜愛之情躍然紙上。人愛貓，貓親人，真是其樂融融??！

《卡羅爾和她的小貓》（二年級下冊）這篇課文講了這樣一個故事：富有愛心、喜歡小動物的卡羅爾一直想有一只小貓，爸爸就給她出主意登廣告征集小貓。后來因小貓?zhí)圄[得全家不得安寧，爸爸又登廣告把小貓送給別人。當(dāng)別人把小貓都領(lǐng)走了時，卡羅爾非常傷心。可就在這時，她卻驚喜地發(fā)現(xiàn)她最喜歡的那只黑白相間的花貓伯洛自己主動留下了：“伯洛親熱地用身子蹭著卡羅爾的手，好像在說：‘我藏起來，是不愿意給送掉，我想和你在一起。’”多么機(jī)靈而又通人性的小貓啊！

小貓令人喜愛，小鳥更令人喜愛。馮驥才的《珍珠鳥》（五年級上冊），為我們營造了一個人鳥共處的和諧氛圍。你看，他對小鳥關(guān)懷備至。小鳥的巢是舒適而溫暖的，為了讓小鳥的處所更幽靜，他讓吊蘭串生著綠葉的長長垂蔓蒙蓋鳥籠，使鳥兒如同躲進(jìn)叢林里一樣安全。為了不驚擾小鳥，他很少扒開葉蔓瞧它們。以后彼此慢慢熟悉了，膽小怕人的珍珠鳥，才透過生意蔥蘢，如同碧玉的無數(shù)指甲狀的吊蘭小葉，主動伸出小腦袋瞅瞅他。由于珍珠鳥在自己的“獨立王國”里輕松自在地生活著，因此它們的鳴叫聲才異常的清亮，如同笛兒一般。這小家伙非常聰明和謹(jǐn)慎，它“一點點挨近”，見作者比較友好，就有點得意忘形了。先是悠然自得地“喝茶”，然后用小紅爪子“搞創(chuàng)作”，后來頑皮地啄作者的手指，最后竟然把作者的肩頭當(dāng)作自己的“席夢思”，甜甜地做起美夢來了。此時此刻，作者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情感的奔流，寫下了自己的真切感受：“信賴，往往創(chuàng)造出美好的境界?！庇捎隈T驥才在“文革”期間飽受磨難，心中傷痕累累，他由此推己及物，對小鳥兒也特別寬容友好。透過這篇文章，我們領(lǐng)略到了他對人與人之間和睦相處、相互信賴的渴望。

三、天高任鳥飛：自由自在

前面我們講到《珍珠鳥》，如果從寵物的角度來看，它已經(jīng)夠“幸?！钡牧?。小鳥兒能夠遇到這么關(guān)心、疼愛自己的“主人”，那也是它們的福分。寵物養(yǎng)到這個地步，也沒有什么話可以說的了。但讀完《珍珠鳥》之后，贊賞之余，總隱隱約約地感到有點遺憾。人工喂養(yǎng)的鳥兒，時間長了，打開窗戶它都不會飛出去了。這是鳥兒的悲哀呀！這些珍珠鳥已被人工馴化了，忘記了廣闊的藍(lán)天和蔥郁的樹林，成了飽食終日、無所事事、樂不思蜀的“劉禪”，鳥的天然本性已喪失殆盡。因此，對待野生動物，與對待人工馴養(yǎng)的寵物不一樣，我們除了友善地對待它們之外，還應(yīng)順應(yīng)它們的本性，讓它們回到自己的家園，以自己特有的方式自由自在地生活。

在野生動物中，最受人喜愛的，莫過于在空中自由飛翔的鳥兒了。在中小學(xué)課文中，涉及鳥類題材的課文占有很大的比例。這是對學(xué)生進(jìn)行愛鳥教育的極好

素材。

《兩只鳥蛋》（一年級下冊），可以作為孩子愛護(hù)鳥類的啟蒙教育。孩子出于好玩，從樹杈上取下了兩只鳥蛋，媽媽卻告訴孩子，一只鳥蛋就是一個生命，就是一只小鳥，所以要愛護(hù)每一只鳥蛋。媽媽的話也許喚起了孩子童年的記憶，在媽媽懷中多么溫暖，離開自己的母親又是多么的無助和孤單，于是他連忙小心翼翼地把鳥蛋送還。當(dāng)孩子把目光投向高遠(yuǎn)的藍(lán)天時，他似乎聽到了小鳥的歡唱，看到了小鳥美好的明天。

《“紅領(lǐng)巾”真好》（二年級上冊）這篇課文給我們展示了這樣一幅清新、活潑、動人的畫面：在晨曦中，這些機(jī)靈、可愛的小鳥，它們一會兒梳理蓬松的羽毛，一會兒嘰嘰喳喳地唱著歡快的歌曲，一會兒撲棱棱地飛來飛去捕捉害蟲。它們是森林的醫(yī)生，也是天生的歌唱家?！凹t領(lǐng)巾”們愛護(hù)小鳥的宣傳和行動，贏得了小鳥的贊美：“‘紅領(lǐng)巾’真好！”。

《父親和鳥》這篇課文與《“紅領(lǐng)巾”真好》屬于同一個單元?！案赣H一生最喜歡樹林，還有愛唱歌的鳥?！痹诔F蒙蒙的樹林，“父親”能通過林間枝葉的細(xì)微搖動探知鳥的蹤跡，他還能從散發(fā)著泥土芬芳的濃濃的草木氣味之中，敏銳地嗅出羽毛焐得熱騰騰的鳥的氣味，“父親”可算得上是鳥的知音了。他深知黎明時分是樹林和鳥最快活的時刻，因為鳥兒經(jīng)過一夜的酣睡，迎著曙光醒來，精力最充沛，歌聲最嘹亮、最清越、最優(yōu)美；但是此時也是最危險的時刻——它們的翅膀潮濕沉重，最易受到獵人的傷害。因此，童年的牛漢異常感慨地說：“我真高興，父親不是獵人?！备赣H的言傳身教，無異于在作者幼小的心田中栽種了一棵嘉禾。

《灰雀》（三年級上冊）這篇課文在教材中雖被編入名人故事這一單元，但我們?nèi)钥蓮膼圩o(hù)鳥類這一視角加以解讀。白樺樹上的三只灰雀——其中，兩只胸脯是粉紅色的，另一只則是深紅的——顯然，這是一個幸福的三口之家，它們在高大的白樺樹上來回跳躍，婉轉(zhuǎn)地歌唱，自由自在，其樂融融。但少不更事的小男孩或者是出于好奇，把小灰雀捉回家當(dāng)寵物飼養(yǎng)；或者是出于一片愛心，怕小鳥受凍而給它一個溫暖的環(huán)境，但是，不管出于何種動機(jī)，都不符合野生鳥類的天然習(xí)性?！耙欢ㄊ秋w走了或者是凍死了。天氣嚴(yán)寒，它怕冷。”“多好的灰雀呀，可惜再也飛不回來了”，列寧的這兩句話所流露出的擔(dān)心和惋惜，使男孩的內(nèi)心受到了極大的震動。在列寧的耐心教育下，小男孩終于讓小鳥重返樹林?！暗诙欤袑巵淼桨讟辶窒?，果然又看到那只灰雀歡蹦亂跳地在枝頭歌唱?！被胰敢患矣帜苤叵硖靷愔畼妨?。這符合保羅·泰勒提出的補(bǔ)償正義原則：“若我們毀了動物的棲息地，公平性要求我們恢復(fù)之；若我們捕捉到一個動物或植物，公平性要求我們將其重返自然環(huán)境?！盵3]162

野生生物具備很高的審美價值。利奧波德在《方法與目的》中寫道：“野生生物的價值部分緣于它是一種稀缺的價值，像黃金那樣；它的價值也部分緣于它的美學(xué)價值，像一幅畫那樣。這兩種價值最后的裁決人是那種被稱為‘趣味’的很難用語言描述的實體。不過還有一個差別：一幅畫也許可以被再創(chuàng)造，但一個滅絕的物種卻永遠(yuǎn)不可能被創(chuàng)造出來?！盵4]194

《燕子》（三年級下冊）這篇課文描繪了燕子可愛的形象。全身羽毛烏黑亮麗，尾巴似剪刀，翅膀輕快俊俏。燕子是春天的使者，它們在馨香的微風(fēng)中，在和煦的春光里，斜著身子掠過稻田和湖面。實在飛累了，就落在電線上休息一會兒。湛藍(lán)的天空下，一群小燕子停在電線上，像五線譜上的音符，燕子的歡快鳴唱猶如春天的贊歌。這使人想起周恩來在青少年時代寫的那首《春日偶成》（之二）：“櫻花紅陌上，柳葉綠池邊。燕子聲聲里，相思又一年?！盵5]107從而對燕子更增加一份愛憐。

《燕子專列》（三年級下冊）這篇課文給我們講述了一個關(guān)愛、保護(hù)燕子的感人至深的故事。有一年春天，歐洲的瑞士氣溫驟降，風(fēng)雪不止。這時，一群燕子從南方飛回北方，途經(jīng)此地，因找不到食物充饑，面臨著死亡的危險。瑞士政府得知這一消息后，立即呼吁人們拯救處于饑寒交迫的燕子。盡管大雪漫天飛舞，但許多瑞士居民仍冒著料峭春寒，在山路上到處尋找被冰雪凍僵的燕子。成年人的行動，已令人感動，而小女孩貝蒂的行動卻令人欷歔不已。山間巖縫被皚皚白雪覆蓋，她的臉凍得通紅，手不聽使喚，天寒地凍之時，她不在乎自己是否會受凍得病，卻在乎這些小小的生靈是否能夠得到拯救。辛苦勞作一天，她一個人就拯救了十幾只瀕臨死亡的燕子。貝蒂對動物博大的愛心，躍然紙上。

《翠鳥》（三年級下冊）這篇課文首先生動形象地描繪了翠鳥鮮艷的羽毛。翠鳥頭上的羽毛像繡滿花紋的橄欖色頭巾，胸部遠(yuǎn)遠(yuǎn)望去像穿著赤褐色的襯衣。它的身材小巧玲瓏，眼睛透徹明亮，一張利嘴又長又尖。其次描繪了翠鳥機(jī)靈敏捷的動作：它站在蘆葦稈上，靜靜地盯著水面，小魚剛剛露出水面吐了一串水泡，就被目光銳利的翠鳥發(fā)現(xiàn)。它像箭一樣迅速地飛過去，把小魚叼了起來。遠(yuǎn)遠(yuǎn)欣賞翠鳥的風(fēng)姿，而不是捉回家中飼養(yǎng)，這才是愛護(hù)鳥類的最好方式，因為根據(jù)保羅·泰勒提出的“不干涉原則”——“我們不應(yīng)當(dāng)捕捉或奴役生物個體，也不應(yīng)做對其健康和營養(yǎng)不利的事。”[3]162

《老人與海鷗》（六年級上冊）給我們講述了一個人與海鷗和諧相處的感人故事。一位身穿褪色藍(lán)布衣服、背有點微駝的老人，十多年來，一到冬天，每天從城郊步行二十余里，趕到昆明翠湖邊來喂海鷗。只要老人撮起嘴向鷗群呼喚，立刻便有一群海鷗應(yīng)聲而來。一只海鷗因為受傷致殘，一只腳“金雞獨立”，需要扇動翅膀才能保持平衡，老人給它取名“獨腳”。老人慈悲為懷，對殘疾海鷗“獨腳”特別關(guān)照。老人說海鷗是吉祥鳥，幸福鳥，它們最重情義，據(jù)老人回憶，前年有一只海鷗，在離開老人飛向遠(yuǎn)方時，曾在老人帽子上起起落落五次，最后才戀戀不舍地飛走。后來老人去世了，人們把老人最后一次喂海鷗的照片放大之后放在翠湖邊，海鷗一見老人的照片，急速扇動翅膀，紛紛落地，竟在老人遺像前默認(rèn)肅立。等到遺像被收起時，這群海鷗竟然放聲悲鳴，瘋狂地拍打翅膀，朝著遺像撲來，似乎還沒看夠，不讓人們撤走。老人對海鷗的關(guān)心體貼，海鷗對老人的依戀悲悼，人鳥關(guān)系融洽到這種地步，真是令人感嘆不已。

愛鷗護(hù)鷗的“海鷗老人”吳慶恒去世后，人們認(rèn)為他代表了昆明人與紅嘴鷗和諧共處的精神，于是，在昆明紅嘴鷗最多的翠湖公園，為他立了一尊塑像作為永久的紀(jì)念?！独先伺c海鷗》的故事啟示我們，對待野生動物，我們應(yīng)堅持保羅·泰勒提出的忠誠原則，這一原則“要求我們不欺騙或背叛野生動物”[3]162，這樣才能贏得它們的信任。否則就會像《列子·黃帝》篇中所寫的：“海上之人有好漚鳥者，每旦之海上，從漚鳥游，漚鳥之至者百住而不止。其父曰：‘吾聞漚鳥皆從汝游，汝取來，吾玩之。’明日至海上，漚鳥舞而不下也。”[6]56失去動物對人類的信任。

鳥兒不僅美麗可愛，有時甚至令人肅然起敬。俄國作家屠格涅夫筆下的《麻雀》（四年級上冊選讀課文）就是如此。一只羽翼尚未豐滿的小麻雀，被大風(fēng)從樹上的鳥窩里刮了下來。一只巨大的獵犬張開大嘴，露出鋒利的牙齒，向小麻雀步步逼近。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它的母親——黑頸項的老麻雀，不顧自己的生死安危，像一塊石頭似的從樹上飛落下來，它全身羽毛直豎，發(fā)出絕望的尖叫。對于一只麻雀來說，獵狗自然就是一個令人恐怖的龐然大物。盡管老麻雀因緊張而聲音嘶啞，渾身戰(zhàn)栗，但它毅然決然，從安全的高高的樹枝飛下，拯救自己的雛鳥。盡管老麻雀與大獵狗的搏斗，無異于雞蛋碰石頭，但是一種強(qiáng)大的力量——神圣的母愛使它不能坐視自己的孩子命喪犬口。老麻雀一邊恐怖絕望地哀鳴，一邊奮不顧身地向獵犬張著的大口飛撞過去，它想犧牲自己的生命來拯救它的孩子。連獵狗也被這種“愛和勇”的力量驚呆了，面對不顧性命、決一死戰(zhàn)的老麻雀，獵狗畏縮了，慢慢地向后退卻了。在整個故事發(fā)生的過程中，“獵人”先是同情小麻雀，繼而敬佩老麻雀，最后喚回獵狗，保住了小麻雀的性命?？吹酱饲榇司?，屠格涅夫感慨萬千：“愛比死，我當(dāng)時默想到，比死所帶來的恐怖還更強(qiáng)有力。因為有愛，只因為有愛，生命才能支持住，才能進(jìn)行?！盵7]427朱光潛先生分析道，老麻雀之所以能讓人產(chǎn)生虔敬之心，其原因不是它的體積而是它的愛和勇。他說：“假如從獵犬口中營救雛鳥的是一只巨大的老鷹，就不會使人產(chǎn)生崇敬的心理。”正因為麻雀是那樣地微小脆弱，卻又顯示出那樣偉大的愛和勇，所以能讓人產(chǎn)生“崇高”的印象。

20世紀(jì)初美國自然保護(hù)運動的領(lǐng)袖約翰·繆爾筆下的黑松雞救子與老麻雀救雛有相似之處。他在《我們的國家公園》一書中寫道：“每當(dāng)危險降臨，母黑松雞便不顧一切冒著生命危險大聲報警，以便小黑松雞迅速逃離到草叢樹枝間隱藏起來。而母鳥卻拍打翅膀呼嘯而至，用尖爪抓，迎戰(zhàn)并轉(zhuǎn)移對手的注意力?！碑?dāng)危險過去之后，看到黑松雞一家再次歡聚，約翰·繆爾滿懷深情地寫道：“來自大自然的一次感動，可使整個世界充滿親情。這些鳥兒低微的鳴音，飽含著多么動人的愛意，它穿透層層山林，震撼著彼此的心靈，也同樣震撼著我們。這叫聲充滿了人的靈性，充滿了愛的渴望，山中的每一個生靈無不被它們深深感染?！盵8]15

《大雁歸來》（八年級下冊）是美國著名的環(huán)境保護(hù)主義者利奧波德的作品，在此文中，作者對大雁的贊美之情溢于言表。他悲嘆人類難以實現(xiàn)聯(lián)合，而大雁卻在很早以前就吹響了聯(lián)合的號角。他說大雁在遷徙過程中，會給人們帶來充滿野性的歌聲。利奧波德對孤雁充滿悲憫之情。他通過仔細(xì)觀察，發(fā)現(xiàn)離群的孤雁缺乏安全感，不停地飛來飛去，叫聲憂郁而凄涼。作者發(fā)現(xiàn)，大雁與人類有許多相似之處，它們也有家庭親情。孤雁之所以孤單，是因為家庭其他成員被槍殺，妻離子散，家破人亡，因此它們的叫聲充滿憂郁之情?！耙磺星莴F皆有人性，皆有眷屬。或飛或走，射而逐之，如人離家出游，路被殺害，妻子盼望，其慘何如?！盵9]36人類雖為萬物之靈，但不應(yīng)自私地傷害它們。史懷澤認(rèn)為，“一個有道德的人應(yīng)持這樣的態(tài)度：敬畏任何有固有價值的生命?！屛覀儾粫ルS意地、粗暴地、毫不內(nèi)疚地殺死一個生命。這樣做了，那我們就過著真正道德的生活?！盵3]154唐代詩人白居易在詩《鳥》中寫道：“誰道群生性命微？一般骨肉一般皮。勸君莫打枝頭鳥，子在巢中望母歸?！盵10]11誰說動物的生命低微卑賤呢？他們和人類一樣，也是血肉之軀。奉勸大家千萬不要去打枝頭的鳥兒，嗷嗷待哺的小鳥正等著母鳥回巢呢！

在《莊子·至樂》篇中，有個“魯侯養(yǎng)鳥”的故事：昔者海鳥止于魯郊，魯侯御而觴之于廟，奏《九韶》以為樂，具太牢以為膳。鳥乃眩視憂悲，不敢食一臠，不敢飲一杯，三日而死。此以己養(yǎng)養(yǎng)鳥也，非以鳥養(yǎng)養(yǎng)鳥也。[11]530（從前有只海鳥飛落在魯國的郊外，魯侯隆重地迎接它，并且在宗廟里宴請它，為它演奏虞舜時的《九韶》之樂，又用牛、羊、豬三牲全備的宴席作為它的飯食。但是這只海鳥卻頭暈眼花，憂愁悲傷，不敢吃一塊肉，也不敢喝一口酒，三天后就死掉了。莊子感嘆道，這是用供養(yǎng)自己的方法來喂養(yǎng)鳥，不是用養(yǎng)鳥的方法來養(yǎng)鳥?。。敽顚@只海鳥真可謂恩隆有加，如果這只小鳥是他的臣下，肯定會感激涕零，山呼萬歲。但遺憾的是，海鳥畢竟是海鳥，它吃不慣人間的佳肴，喝不下人釀的美酒。莊子于是提出，如果你真的愛鳥，就應(yīng)該順從鳥的天然本性。讓鳥在茂密的樹林里棲息，在幽靜的沙灘上漫游，在寬闊的江湖中漂浮，吃它們喜歡吃的小魚和泥鰍，隨鳥群活動止息，自由自在地生活。

現(xiàn)代著名詩人陳衡哲在《鳥》這首詩中，用擬人的手法，展示籠中鳥渴望自由飛翔的心聲：“我若出了牢籠/不管他天西地東/也不管他惡雨狂風(fēng)/我定要飛他一個海闊天空/直飛到筋疲力盡水盡山窮/我便請那狂風(fēng)/把我的羽毛肌骨/一絲絲的都吹散在自由的空氣中！”[12]92這種為了自由的生活，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的勇敢決絕精神，令人感到由衷的敬佩。

《列子·說符》篇中講述了一個保護(hù)鳥類的故事：邯鄲之民以正月之旦獻(xiàn)鳩于簡子，簡子大悅，厚賞之。客問其故。簡子曰：“正旦放生，示有恩也。”客曰：“民知君之欲放之，故競而捕之，死者眾矣。君如欲生之，不若禁民勿捕。捕而放之，恩過不相補(bǔ)矣?！焙喿釉唬骸叭?。”

列子在這里提出了一個保護(hù)動物的重要原則——捕而放之，不若禁民勿捕。這是因為“捕而放之”會導(dǎo)致“競而捕之，死者眾矣”的情景。豐子愷說得好：“人不害物，物不驚擾。猶如明月，眾星圍繞?！盵1]17

清代大畫家鄭板橋在寫給他弟弟的信中講到：“所云不得籠中養(yǎng)鳥，而予又未嘗不愛鳥，但養(yǎng)之有道耳。欲養(yǎng)鳥，莫如多種樹，使繞屋數(shù)百株，扶疏茂密，為鳥國鳥家。將旦時，睡夢初醒，尚展轉(zhuǎn)在被，聽一片啁啾，如《云門》《咸池》之奏。及披衣而起，洗面漱口啜茗，見其揚翬振彩，倏往倏來，目不暇給，固非一籠一羽之樂而已。大率平生樂處，欲以天地為囿，江漢為池，各適其天，斯為大快！比之盆魚籠鳥，其鉅細(xì)仁忍何如也！”[13]370-371

可見，真正愛護(hù)鳥兒的人，不是將鳥關(guān)在籠子里，而是房前屋后大量種樹，成為鳥的天堂，鳥兒自由地飛鳴，人亦樂在其中，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人與自然融洽相處。

總之，對待動物，第一是不傷害，其次是友善信任，再次是順其自然本性。另眼看家禽，妙趣橫生；寵物通人性，惹人愛憐；而對待野生動物，比如鳥類，與對待家禽和人工馴養(yǎng)的寵物不一樣，我們除了友善地對待它們之外，還應(yīng)順應(yīng)它們的本性，不要隨意干涉它們的活動。讓它們回到自己的家園，以自己特有的方式自由自在地生活。如果對它們造成了傷害，則需停止傷害并加以補(bǔ)償。同時，我們還發(fā)現(xiàn)，自然界的飛禽走獸，不僅具有美學(xué)價值，而且具有生態(tài)價值?？傊祟悜?yīng)該珍愛生命，對動物懷惻隱之心、敬畏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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