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老師都有高情商

林頤

蘇霍姆林斯基說：“教育——這首先是人學！”教育方法因人而異，但好的教育必定是有感情的教育。我最近閱讀特級教師吳非的著作《致青年教師》，對此深有感觸。該書初版于2010年6月，五年中印刷21次，銷售15萬冊，最近再次重版。我明白了這本書為什么如此受歡迎的原因。這是一本有情感溫度的書。

“我們?nèi)粘９ぷ髦兴龅囊磺?，不過是遵守常識”，確實如此，這本書里都是一些平常人、平常事，但都是一些掏心窩子的話。吳非老師絮絮叨叨的無非是一個話題：教育是人學，好的教育是有感情的教育，所以要做一個好老師，就要培養(yǎng)自己的情商?！扒樯獭边@個詞沒在書里出現(xiàn)。老人教了一輩子的書，不懂或者是不愿意說這些“洋氣”的名詞，筆者冒昧以“情商”來概括，只是為了敘述方便。

一、原來“你”并不孤獨

“你說，班會上你沒能忍住內(nèi)心的悲傷，你哭了，因為看到學生的冷漠，因為看到一些學生缺乏羞恥感，你感到痛心，感到無能為力。你后悔自己的哭，你一再埋怨自己太軟弱，沒能在學生面前控制住自己。”

這是本書開篇《就讓你的眼淚流出來》的第一段。一位青年教師，感情外露而在學生面前落淚，他覺得自己過于軟弱了。他苦惱、后悔。我們都有過故作堅強的時刻，情緒的壓抑并非好事，終究會在達到臨界點的瞬間突然爆發(fā)。吳非不僅懂，而且他的仁愛恰如春風細雨，可以撫平青年教師的心潮澎湃。他說，我也在課堂上哭過，老師也是情感正常的人；他說，哭泣與落淚未必是軟弱；他說，不要忍，就讓你的眼淚流下來；他說，相信你的學生，他們的情感仍然可以喚醒……這是長者的智慧，過來人的經(jīng)驗，更是遞到手里的一份溫暖：我和你，是一樣的，我們都想做好，但我們不一定能成為想象中的自己。這不是我們的錯。這時候，我們可以哭，把負面的情緒宣泄掉之后，我們可以做得更好。

我想，這位青年教師一定能夠放下心理包袱，坦然面對自己的情感，同時也能更好地正視學生，師生的心漸漸地會更加貼近。這本書中有很多篇文章，《我們要有什么樣的志趣》《做個有胸襟的教師》《為什么你的學生缺乏氣度》《你為什么不快樂》……都采用了這種接近談話的方式。吳非望聞問切、對癥下藥，開出一劑劑的良方?！扒樯獭笔紫染褪且环N管理情緒的能力。這些文章里的“你”或許在當時是有確指的，但現(xiàn)在“你”具有了普遍性，“你”知道了，原來“你”并不孤獨，你擔憂的、你焦慮的、你探索的，也是這個世界上其他的“你”正在擔憂、焦慮、探索的。你的淤塞疏通了，你的悶氣蒸發(fā)了，于是你一天都帶著微笑在工作，然后你發(fā)現(xiàn)領(lǐng)導并不那么煩，學生也不那么混，很多問題也變得容易解決。

《致青年教師》讓我想起朱光潛先生的《談修養(yǎng)》，以誠摯的態(tài)度與讀者談心，談來談去都是做人的道理。一番語重心長的話，凝聚著前輩對后繼者的殷殷期盼。朱光潛說，青年人要避免陷入厄運，這厄運是一部悲慘的三部曲：第一部是懸一個很高的理想，要改造社會；第二部是發(fā)見（原書用的就是“發(fā)見”，通假嗎？）理想與事實的沖突；第三部便是理想消滅，意志向事實投降。很多人的人生都是重復這樣的老路，滿懷熱情地開始工作，然后發(fā)現(xiàn)現(xiàn)實不盡如人意，最后漸漸失望、消沉。如果青年人能得到長者的及時指點、提攜，這無疑是莫大的幸運啊！由于教師職業(yè)的特殊性，面對的是各色各樣的學生，那么這種幸運就不僅是青年教師的，也是學生的幸運??！

二、在常識中，成就你的高情商

情感發(fā)自內(nèi)心，是一種自然的流露；而情商作為情感品質(zhì)，包括情緒、意志、耐受挫折等，它是可以培養(yǎng)的。教育無小事，學生如小苗，通過得當?shù)姆椒凉B透、滋潤。蘇霍姆林斯基說：“最好的教師，是在精神交往中忘記自己是教師，而把自己的學生視為朋友、志同道合的那種教師?！币蔀檫@樣的教師，肯定要通過一個個細節(jié)來實現(xiàn)。

吳非說：“這些年教育界最重要的任務(wù)，可能是捍衛(wèi)常識?！睍杏幸黄恼拢凶鳌督逃囊粋€特征：慢》。吳非說，教育是“慢”的事業(yè)，它的特征最像農(nóng)業(yè)和林業(yè)，植物有自己的生長規(guī)律，有自己的生長周期。我們常說：“十年樹木，百年樹人?！睂τ诮逃摹奥碧卣?，有哪個人會不清楚呢？為什么吳非還要重申這樣的常識？我認為，吳非是要求青年教師頭腦里要具備明確的意識，不能違背教育的初心。教師不可能不要成績，來自教學的壓力、社會的輿論、家長的看法，也不可能讓一個教師不抓學生成績。吳非給我的印象是很溫和的人，但在書中他發(fā)了一次火，恰恰是對一名文科班成績最好的，已推薦給一所名校的學生。吳非說，要向?qū)W生表明我們的愛憎。這個學生成績好，但他的某些行為違背了公德，校方就絕不能袒護他。吳非反對的是“唯成績論”。做老師的，要看成績，但不能只看成績來評判學生的好壞。這一點始終不能模糊。

“教育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常識”，所以要在常識中培養(yǎng)自己的情商?！癤XX的家長說，他孩子在學校只聽XXX老師一個人的話。”不要因為這樣的話而自得，因為教育不等同于商業(yè)服務(wù)，學生滿意你一個人是不夠的，教師應(yīng)該致力于讓學生獲得教養(yǎng)。怎樣和學生談話？吳非說他喜歡聊天。你真的懂怎樣和學生聊天嗎？這點那點，這樣那樣，或許你會發(fā)現(xiàn)其實你并不懂，關(guān)鍵是要真誠，要把學生當作朋友，這也是老話了，可做起來并不容易。怎樣讓學生喜歡你的課？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怎樣培養(yǎng)學生的興趣？首先要說學生聽得懂的話。舉個例子，有個化學老師上課講“一個摩爾等于6乘以10的23次方個分子”，半個學期都這樣講，結(jié)果全班沒有一個人喜歡他的課。怎樣了解你的學生？最好的方法是看他的作文。要鼓勵學生寫真情實感的文章，注意維護他的隱私，通過評語和談話交流情感，你對學生的尊重會贏得學生的信任。

其中最重要的一點，我認為應(yīng)該是吳非所說的“教師的人文素養(yǎng)比業(yè)務(wù)更重要”。為什么人文素養(yǎng)顯得重要呢？教師在和學生的接觸中，必然會把自身的價值觀傳達給學生。愛因斯坦說：“我從來不把安逸和享樂看作是生活目的本身——這種倫理基礎(chǔ)，我叫它豬欄式的理想。照亮我的道路，并且不斷地給我新的勇氣去愉快地正視生活的理想，是善、美和真?！睈垡蛩固怪詡ゴ?，不僅在他對物理學的貢獻，更在于他實踐了人的生命意義。一個庸俗化的教師，很難期望他能教出品質(zhì)高潔的學生。

三、有高情商的老師，才會有高情商的學生

我很喜歡書里的一篇短文——《充溢著溫情的小事》。這篇文章是講學生的，都是一些很小的事情，比如有個學生幫吳非把雜物拎回家，跟他說自己正好順路，后來吳非發(fā)現(xiàn)這位學生其實并不順路。這個學生情商真是高啊。他這樣說，只是不想讓老師感到過意不去吧。這篇文章里的其他學生也都是這樣體貼、善良、細心的人。我們現(xiàn)在常常說學生畢業(yè)后找工作難，也常常說職場新人打拼各種艱難，可是我想，這篇文章里提到的這些孩子們，等他們長大后，估計會比較容易找到工作，在職場上也會比較輕松。我們常說社會冷漠，或許首先是因為我們自己太冷漠，一個懂得關(guān)心他人的人，沒有人會抗拒這樣的溫情。

吳非老師被學生熱愛著，三十年后，學生中有很多人還能回憶起當年的諸多往事，種種細節(jié)，栩栩如生。我們常說，“教師是崇高的職業(yè)”，但事實上，并不是每個教師都那么崇高?！拔覀儗⒘艚o學生什么樣的記憶？”吳非問道。老師一生會教很多很多的學生，老師會忘掉很多人、很多事，可是學生會永遠記得老師說過的話，做過的事。

我想起初中時，有一次上課，后桌的男生跟我借修正液，因說話太輕就重復了好幾次，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剛巧被在后窗“盯梢”課堂紀律的班主任看到了，下課后，班主任將我叫到辦公室，訓斥我“不要眉來眼去”。我羞憤交加，幾天都不能入睡，后來還寫了封信打算離家出走。這傻事兒幸好沒干成，但這件事情至今難忘。柴靜的《看見》里有一篇報道，講甘肅武威的五個小學生連續(xù)服毒的事件。很多人質(zhì)疑學生心靈的脆弱，“現(xiàn)在的學生都怎么啦？”也有人質(zhì)疑教育的缺席，還有人質(zhì)疑當?shù)仫L氣的影響。在我看來，這些學生太缺愛了，他們感覺不到來自他人的愛，所以他們對這個世界沒有留戀。

學生都是脆弱的。十來歲的年紀，有誰不是敏感、脆弱的呢？所以更應(yīng)該要愛惜、呵護。心里充滿愛的老師，他的愛會滿出來流進學生的心里；一個散漫的、不負責任的甚至惡毒的老師，或許傳播的都是戾氣和毒素。葉圣陶先生說：“做教師最主要的是不說假話。要求學生做到的，自己要先做到?！鄙斫套顬橘F，知行不可分。做老師的，一點一滴的言行，都在潛移默化地影響著他的學生。好老師都有高情商，懂得如何正確地愛學生，長大了的學生也會懂得如何愛自己，愛他人，愛這個世界。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