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必豪
(武漢大學 外國語言文學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7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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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治·威爾遜之死:《了不起的蓋茨比》的新歷史主義解讀
陳必豪
(武漢大學 外國語言文學學院, 湖北 武漢 430072 )
摘要:文章從新歷史主義視角解讀《了不起的蓋茨比》,從三個不同方面探討造成威爾遜悲劇的社會根源,即文本的歷史性和歷史的文本性、顛覆與抑制、權(quán)力話語與“瘋癲”,從而深刻把握歷史與文本的辯證關(guān)系。
關(guān)鍵詞:《了不起的蓋茨比》;新歷史主義;權(quán)力;抑制;顛覆
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F. Scott Fitzgerald)的代表作《了不起的蓋茨比》(TheGreatGatsby)(以下簡稱《了》)充分展現(xiàn)了一戰(zhàn)之后“咆哮的二十年代”(Roaring Twenties)中的社會百態(tài),他因此也被稱作“爵士年代”的代言人。長久以來評論家的重點一直圍繞《了》的美國夢主題。但不幸的是,蓋茨比使用非法性手段而實現(xiàn)的美國夢,注定是要破滅的。菲茨杰拉德通過蓋茨比的毀滅預(yù)見與宣告了美國夢的破滅和一個時代的終結(jié),這是作者想要傳達的深刻主題。在已有對《了》的研究中,很少有研究者談及喬治·威爾遜這一人物形象。威爾遜在小說中是一個老實懦弱的丈夫,但讓人出乎意料的是,正是這樣一個懦夫最后槍殺了“了不起”的蓋茨比。威爾遜的殺人動機以及性格轉(zhuǎn)變?nèi)绱朔床畹纳顚釉蛑档梦覀兗氈路治龊吞接?,從而進一步從新歷史主義的角度分析《了》中的權(quán)力關(guān)系。
一、文本與歷史
新歷史主義強調(diào)“歷史”和“文本”的關(guān)系,歷史得以保存的方式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文本,但歷史文本撰寫的真實性卻難以保證。歷史的文本性是指只有憑借保存下來的文本,人們才有可能了解歷史,因為“逝去的歷史永遠不可重現(xiàn)和復原,不可能真正找到;人們所能發(fā)現(xiàn)的,只能是關(guān)于歷史的敘述、記憶、復述、闡釋,即對于歷史事件的主觀重構(gòu)。也就是說,人們最后得到的,僅僅是被重新串聯(lián)起來的一系列歷史事件和對這些事件的說明,是一段經(jīng)過編輯或者‘編織’過的歷史”*朱剛:《二十世紀西方文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387頁。。在《了》中,這樣的“編織”是由尼克·卡羅威來完成的,他的敘述話語構(gòu)建了小說中那些人物的歷史。作為第一人稱敘述者,尼克的敘述沒有其他的旁證,應(yīng)該說并不可靠。社會以及階級地位的高低差別使尼克可以按照自己的意愿去敘述與評價威爾遜等人的形象。
“文本的歷史性指一切文本都具有社會歷史性,是特定的歷史、文化、社會、政治、體制、階級立場的產(chǎn)物?!?張進:《新歷史主義文藝思潮通論》,廣州:暨南大學出版社,2013年,第30頁。歷史和文本相互交織,盡管歷史被文本化了,但人們?nèi)匀荒芡ㄟ^文本窺見些許粗略的歷史事件。《了》向讀者展示了20世紀二三十年代紐約社會的全景。威爾遜住在蕭條的“灰燼谷”,那里糟糕的生活環(huán)境令尼克感到惡心:“這是一個灰燼的山谷——一個離奇古怪的農(nóng)場,在這里灰燼像麥子一樣生長,長成小山小丘和奇形怪狀的園子;在這里灰燼堆成房屋、煙囪和炊煙的形式,最后,經(jīng)過超絕的努力,堆成一個個灰蒙蒙的人,隱隱約約地在走動,而且已經(jīng)在塵土飛揚的空氣中化為灰燼了。”*[美]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巫寧坤譯,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10年,第25頁?;覡a谷位于西卵和紐約之間,好似一個巨型垃圾場夾在高級住宅區(qū)之中,這里所有的一切都像是用灰燼構(gòu)成的,它們大多來自于城市建筑垃圾。住在灰燼谷中的人們每天吸入大量灰塵,嚴重危害身體健康。居民們在為富人賣命工作,而富人們每天卻一擲千金在毫無意義的派對上。
西卵的城市風景與灰燼谷截然不同。當尼克初次去西卵時,立即為這個城市壯麗的風景所傾倒:“他們的房子比我料想的還要豪華,一座鮮明悅目,紅白二色的喬治王殖民時代式的大廈,面臨著海灣。草坪從海灘起步,直奔大門,足足有四分之一英里,一路跨過日晷、磚徑和火紅的花園——最后跑到房子跟前,仿佛借助于奔跑的勢頭,索性變成綠油油的常春藤,沿著墻往上爬?!?[美]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第9頁。湯姆和黛西豪華的宅邸令尼克印象深刻,這座豪宅具有鮮明的殖民時代特征,可以推測它建于北美殖民地時期。作者在此暗示了湯姆優(yōu)越的生活和美國早期殖民歷史密不可分。湯姆很可能是早期歐洲殖民者的后代,他的前輩們通過殘酷的殖民剝削積累了大量的財富,而湯姆的財產(chǎn)正是來自于祖上豐厚的遺產(chǎn),因此他根本不需要任何工作,他的生活就是吃喝玩樂的消費。與此形成強烈對比的是,像威爾遜這樣住在灰燼谷里的普通人整日為了生存而辛苦工作,他們?yōu)闇泛枉煳鱾兘ㄔ炝撕廊A的宅邸,但是建筑所留下的那些無用的、有害的垃圾卻毫無顧忌地全部傾倒在灰燼谷之中,不僅破壞著環(huán)境,也損害著威爾遜們的身心健康。《了》通過文學文本留下了那個特定時代的歷史影象,“新歷史主義賦予文學為讀者構(gòu)建現(xiàn)實感的力量,它不僅反映歷史事實還參與歷史過程”*Hoover,Dwight W.,“The New Historicism,”The History Teacher,vol3,1992,p363.。歷史以文學的形式再現(xiàn)了20世紀二三十年代美國嚴重的階級分化狀況。不可否認,文學文本具有虛構(gòu)性,但它無論怎樣的虛構(gòu)總是與社會現(xiàn)實有著或多或少的聯(lián)系,通過《了》這一文學文本,讀者可以從某種程度上窺見美國所謂的“黃金年代”的部分真實,也許那不過是一場表面繁榮的虛幻派對,是建立在無數(shù)底層民眾付出身體與健康,甚至生命的代價之上。
二、“顛覆”與“抑制”
新歷史主義者們非常關(guān)注權(quán)力關(guān)系,特別是“顛覆”與“抑制”的辯證關(guān)系。斯特芬·格林布拉特指出“顛覆是指對代表統(tǒng)治秩序的社會意識形態(tài)提出質(zhì)疑,使普通大眾的不滿得以宣泄,而抑制則是把這種顛覆控制在許可的范圍內(nèi),使之無法取得實質(zhì)性效果”*朱剛:《二十世紀西方文論》,第388頁。,可見新歷史主義者更關(guān)心邊緣群體,他們對這一群體的顛覆力量大加贊賞。因此,新歷史主義者不斷挖掘邊緣話語,以此來捍衛(wèi)弱勢群體的權(quán)利。萊因萬德曾說:“在顛覆—抑制的辯論中,顛覆是一貫的、不可避免的,也許是已經(jīng)包含在其中的。”*Leinwand,Theodore B.,“Negotiation and New Historicism”,PMLA,vol3,1990,p.479.在《了》中,這種顛覆的力量集中體現(xiàn)在了威爾遜的身上,雖然作者對這一人物的刻畫遠遠少于蓋茨比等人。但令人出乎意料的是,正是這樣一個著墨不多、不起眼的小人物最終摧毀了金碧輝煌的蓋茨比王朝,毫無征兆地槍殺終結(jié)了所有喧嘩與騷動。
在小說中,威爾遜是一個非常懼內(nèi)的丈夫,之所以如此,原因在于他發(fā)自內(nèi)心地鐘愛妻子茉特爾,對他來說,茉特爾就是這個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他愛她勝過一切,如此深沉的、執(zhí)拗的愛為此后悲劇的發(fā)生實際上埋下了伏筆。令人遺憾的是,與威爾遜的深愛相比,茉特爾不僅不愛他,也并不珍惜威爾遜的愛,她絲毫不尊重和不理解威爾遜,還用各種方式羞辱威爾遜,婚后不顧威爾遜的感受,肆無忌憚地出軌,茉特爾甚至不承認自己曾經(jīng)愛過威爾遜:“誰說我愛他愛得發(fā)瘋啦?我從來沒愛過他,就像我沒愛過那個人一樣?!?[美]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第37頁。老實的威爾遜一廂情愿地信任妻子,從未懷疑過妻子的忠貞,更不相信妻子會和湯姆有染。縱使他的生活差強人意,前景令人沮喪,但是只要能擁有茉特爾,他就感到莫大的滿足。威爾遜的存在猶如沙塵般隨風飄逝,可有可無。但是愈加強烈的愛,帶來的就是愈加強烈的恨,對妻子深沉的愛讓威爾遜潛在地擁有了自我顛覆的勇氣與力量,“從抵抗的角度來說,‘權(quán)力’是統(tǒng)一巨大的,但在這龐然大物之中也蘊含著自我顛覆的可能”*Harpham,Geoffrey Galt.,“Foucault and the New Historicism”,American Literary History,vol2,1991,p372.,也正因為此,妻子的死讓絕望的威爾遜最終爆發(fā)了這種力量。
希臘人米切里斯是茉特爾車禍的目擊者,他的言語同樣幫助構(gòu)建了威爾遜的人物形象。當威爾遜告訴米切里斯他懷疑茉特爾出軌因而把她鎖在樓上,米切里斯的反映更加能為塑造威爾遜的形象增添細節(jié):“米切里斯大吃一驚;他們做了四年鄰居,威爾遜從來不像是一個能說出這種話來的人。通常他總是一個筋疲力盡的人:不干活的時候,他就坐在門口一把椅子上,呆呆地望著路上過往的人和車輛。不管誰跟他說話,他總是和和氣氣、無精打采地笑笑。他聽他老婆支使,自己沒有一點主張。”*[美]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第142頁。米切里斯為威爾遜出乎意料的行為所震驚,因為這與后者平時的習慣行為大相徑庭,通常威爾遜總是想方設(shè)法、委曲求全地討好妻子,現(xiàn)在他竟然一反常態(tài),把妻子鎖起來。米切里斯和威爾遜做了這么多年的鄰居,在米切里斯眼里,威爾遜非常窩囊,整天坐在門口的角落里觀察過往的行人。每當有人跟他說話,他總是開心地大笑,由此可以看出威爾遜內(nèi)心深處其實是渴望與人交流的。只是他的邊緣地位使他不敢貿(mào)然和別人搭訕,威爾遜總是被主流社會排擠在外,長年累月的抑制使他變得癡呆麻木。
作為一個長期被抑制的邊緣人物,威爾遜缺少自主權(quán),他的人生一直被他人所操控,好比一只傀儡被牽線人肆意擺弄。湯姆和茉特爾就是牽線人。“湯姆把威爾遜像玩偶一樣提起來,提到辦公室里去,放在一把椅子上?!?[美]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第146頁。威爾遜被比作玩偶,湯姆就是操縱玩偶的人。首先他的人生屬于茉特爾,然后又被塞給湯姆。除非擺脫桎梏他的鎖鏈,否則威爾遜注定要毀滅。果不其然,威爾遜無意中卷入蓋茨比和湯姆的斗爭之中,終于不幸成為了犧牲品。他好比湯姆手槍里的一枚子彈,只有當持槍者扣動扳機時才有用途,否則和廢鐵無異。當湯姆暗示威爾遜是蓋茨比殺死了茉特爾時,威爾遜決心復仇。茉特爾的死將威爾遜逼到爆發(fā)的臨界點,不幸的是他再次被狡猾的湯姆所利用。這一次威爾遜終于下定決心要顛覆,但他卻找錯了目標,半生的壓抑使威爾遜急于找到一個宣泄的出口,而妻子的出軌與死亡讓他找到了宣泄的對象,他用自己的生命為代價做出了一個錯誤的決定,終結(jié)了蓋茨比的生命,也為自己的人生劃上了句號。抑制與顛覆之間其實并不遙遠,兩者可以共存于一個個體的身上,抑制是顛覆的原因,而顛覆是抑制的最終結(jié)果。從威爾遜的身上,可以看到,來自于階級、社會、情感的抑制使他將痛苦郁結(jié)在心,逐漸積累,這種痛苦的力量在積累的過程中,轉(zhuǎn)化為毀滅的勇氣,最后以暴力的方式不僅顛覆了他一直以來忍氣吞聲的懦弱形象,也顛覆了蓋茨比那個聲色犬馬的奢華王國,更是顛覆了曾經(jīng)勵志向上、實際上如肥皂泡般容易破碎的美國夢。
三、權(quán)力話語與“瘋癲”
如何界定“瘋癲”,除了一般所認為的病理學標準之外,“??抡J為,話語形態(tài)常常以科學的名義,通過界定并排除瘋子、病人、罪犯、窮人和行為反常的人,賦予某些機構(gòu)行使權(quán)力,進行統(tǒng)治的權(quán)力”,而同時“話語和權(quán)力從來是不可分的,因為話語是每一個機構(gòu)控制和發(fā)號施令的媒介。話語決定什么是可能說的、什么是評判‘真實’的標準、誰被允許有權(quán)威說話、在什么地方有可能說這樣的話”*[英]拉曼·塞爾登等:《當代文學理論導讀》,劉象愚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179頁。。因此當權(quán)者利用自身擁有的權(quán)力來界定并排除異己,以便更好地樹立自己的合法性和正義性,瘋癲成為統(tǒng)治的手段,它通過區(qū)別瘋癲與正常的標準來將顛覆者以瘋子的名義囚禁起來,顛覆者因為被塑造成瘋子而喪失反抗的能力。蓋茨比死后,報紙上刊登了蓋茨比被槍殺的新聞報道,采用表面客觀的語氣,實際卻誤導讀者,“那天下午,有一個神態(tài)自信的人,也許是一名偵探,低頭檢視威爾遜的尸體時用了‘瘋子’兩個字,而他的語氣偶然的權(quán)威就為第二天早上所有報紙的報道定了調(diào)子”*[美]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第168頁。,在沒有徹底調(diào)查之前,僅憑一個身份不明的人的一句話,便為整個事件作出判斷——一個瘋子毫無來由的瘋狂之舉。事實上,威爾遜并沒有發(fā)瘋,他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復仇!但“權(quán)威”機構(gòu)已經(jīng)為新聞報道設(shè)定基調(diào),記者統(tǒng)一口徑認定威爾遜是個瘋子。當報紙發(fā)行后,即使大家并不了解案件,所有人都會理所當然地把威爾遜當作一個瘋子。從這一點來看,威爾遜的“瘋癲”是被社交媒體所構(gòu)建的,而主流媒體通常都被上層權(quán)威機構(gòu)所掌控?!懊恳粋€個體都被一系列意識形態(tài)話語‘質(zhì)詢’(或‘歡呼’)為一個主體,而這一系列形式形態(tài)話語是為統(tǒng)治階級利益服務(wù)的?!?[英]拉曼·塞爾登等:《當代文學理論導讀》,第222頁。因此統(tǒng)治階級通常利用話語權(quán)來維持統(tǒng)治,“格林布拉特常常認為顛覆是內(nèi)在必然的一種表達:我們總是以我們不是什么為參照來界定我們的身份,因此,我們不是什么必將被妖魔化和對象化為‘他者’。瘋狂、無法控制和異己的東西被內(nèi)化為‘他者’,幫助我們鞏固我們的身份:他們只有在作為既定權(quán)力正當性的佐證時才被允許存在”*[英]拉曼·塞爾登等:《當代文學理論導讀》,第223頁。。
沒有任何證據(jù)可以證明那位神態(tài)自信的人是一位合格的偵探,只因他“偶然的權(quán)威”,他的話語就被民眾當做真理,沒人還會自找麻煩繼續(xù)追究案件細節(jié)。由此可見,真理也是被權(quán)力話語所構(gòu)建,掌權(quán)者同時也掌握了真理。事實的真相是威爾遜才是受害者,他的妻子被黛西撞死,他自己又被湯姆所利用,他就像棋盤上的一顆棋子任人擺弄。由于缺乏自我保護的能力,威爾遜未能及時對謠言進行反擊,為自己辯解,于是被民眾視作精神失常。然而威爾遜的瘋癲實則源于所謂的“權(quán)威”的話語,正如尼克所說:“那些報道大多數(shù)都是一場噩夢——離奇古怪,捕風捉影,煞有介事,而且不真實。等到米切里斯在驗尸時的證詞透露了威爾遜對他妻子的猜疑以后,我以為整個故事不久就會被添油加醋在黃色小報上登出來了。”*[美]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第168頁。當社交媒體被當權(quán)者操控的時候,民眾除了被動接受新聞,他們很難了解事實真相,充分說明了“在任何一個社會里,人體都受到極其嚴厲的權(quán)力的控制。那些權(quán)力強加給它各種壓力、限制或義務(wù)”*[法]米歇爾·福柯:《規(guī)訓與懲罰》,劉北成、楊遠嬰譯,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lián)書店,2012年,第155頁。。人們生活在由權(quán)力編織的密網(wǎng)之中,無法掙脫權(quán)力的束縛。當權(quán)者能夠決定民眾可以知道什么,應(yīng)該知道什么,“于是威爾遜就被歸結(jié)為一個‘悲傷過度精神失?!娜耍员氵@個案子可以保持最簡單的情節(jié)。案子也就這樣了結(jié)了”*[美]F.斯科特·菲茨杰拉德:《了不起的蓋茨比》,第169頁。.。至此,威爾遜被判定為一個精神失常的瘋子,而瘋子與犯罪聯(lián)系在一起總是理所當然的,不會再有人追究這個案件真實的前因后果,威爾遜和他的遭遇也隨著案件的落幕而最終被人遺忘。也許人們還能想起曾經(jīng)住在一棟豪華別墅里、一個名叫蓋茨比的有錢人,他舉辦過許多盛大的派對,也許還記得蓋茨比最后被一個瘋子給槍殺了。威爾遜的顛覆行為是制造了讓人震驚的刑事案件,一時成為社會話語的中心與公眾視線關(guān)注的焦點,但是案件被定性為瘋子的偶發(fā)行為之后,又使他重回邊緣地帶,連存在的痕跡也會被時間的年輪一并抹去,威爾遜短暫的顛覆行動徹底宣告失敗。
四、結(jié)語
喬治·威爾遜是一個被邊緣化的人物,在小說中他的性格經(jīng)歷了巨大轉(zhuǎn)變。從默默無聞的汽車行老板到冷酷無情的殺手,威爾遜經(jīng)歷了一次精神上的覺醒。他的死是浮躁的“黃金時代”的一個不可避免的悲劇,造成這起悲劇的始作俑者正是那些“體面”的特權(quán)階級。新歷史主義認為文學即是文學化的歷史文本,可以幫助讀者身臨其境般重回歷史原場,體驗歷史真實感。威爾遜的人生遭遇也并不是個體事件,而是那個時代大多數(shù)底層民眾的共同經(jīng)歷,也許不一定有威爾遜那樣慘烈的結(jié)局,但是渾渾噩噩、毫無希望與前景的活著,是他們的常態(tài),這應(yīng)該歸咎于社會的不公和不平等的權(quán)力關(guān)系,特權(quán)階層鼓吹的公平和正義不過是政治宣傳的手段。此外,威爾遜的顛覆也是一種警示,特權(quán)階層對底層和邊緣群體無休無止的抑制必會積聚反抗的力量,最終導致由內(nèi)而外的顛覆,最微不足道的人物或事件都有可能成為顛覆的導火索?!读恕凡粌H為我們展現(xiàn)了工業(yè)時代的偉大創(chuàng)造力和隨之而來的極盡奢華的上流社會生活圖景,也讓我們看到了在這些光鮮亮麗的圖景背后那些不可言說的悲愴人生。
(責任編輯:王學振)
The Death of George Wilson: An Interpretation ofTheGreatGatsbyfrom the Perspective of New Historicism
CHEN Bi-hao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andLiterature,WuhanUniversity,Wuhan430072,China)
Abstract:This paper aims to study The Great Gatsby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new historicism and to probe into the social causes for the tragedy of Wilson, a marginal figure in the novel, from three aspects: the historicity of texts and the textuality of history, subversion and containment, power discourse and “madness”. By applying the theories of new historicism in the analysis of the novel, one can get a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the dialectical relationship between history and text.
Key words:The Great Gatsby;new historicism; power; containment; subversion
中圖分類號:I106.4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4-5310(2016)-01-0094-04
作者簡介:陳必豪(1991-),男,湖北武漢人,武漢大學外國語言文學學院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英美文學。
收稿日期:2015-09-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