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與得

Michi Wohlleben和兩個同伴在距離Jirishanca峰頂只有90米的地方停了下來，他們經(jīng)過艱苦的攀登已經(jīng)爬到了海拔6000米左右的高度，成功登頂似乎只是咫尺之遙。攔在他們面前的只是一道山脊，但是山脊的狀況是糟得不能再糟了：山脊上附著著一層很厚的浮雪，完全不能攀爬，也沒有可能找到任何保護(hù)點，浮雪下的巖石也很糟。他們明白，看起來好像唾手可得的成功其實離他們很遠(yuǎn)很遠(yuǎn)。在權(quán)衡利弊之后，Michi他們作出了痛苦而理智的決定：放棄登頂，安全下撤！

罕有人攀

Nevado Jirishanca坐落于秘魯?shù)陌驳谒股街校?dāng)?shù)厝税阉Q作“冰凍的蜂鳥喙”。 Jirishanca峰海拔6094米，并不是Cordillera Huazhuash山脈中最高的，但是它那冰雪覆蓋的金字塔形的峰頂使它顯得卓爾不凡，尤其是和鄰近幾座山峰相比較。這些鄰近的高峰，包括海拔6635米的Yerupaja Grande峰和海拔6344米的Siula Grande峰，都是安第斯山脈中最著名同時也是最具挑戰(zhàn)性的，特別是Siula Grande峰的名字總是與1985年英國登山者喬·辛普森（Joe Simpson）和西蒙·耶茨（Simon Yates）首攀其西壁時的悲壯故事聯(lián)系起來。Jirishanca在Cordillera Huazhuash山脈的最北端。Cordillera Huazhuash山脈從瓦拉斯（Huaraz）向東南延展165公里直到科迪勒拉布蘭卡（Cordillera Blanca）。在Jirishanca山腳下有一個叫做Chaclan的湖，攀登Jirishanca峰令人敬畏的東南壁的攀登者們通常就在湖邊設(shè)立他們的大本營。

自從1957年7月12日奧地利登山者Toni Egger 和Siegfried Jungmair從東山脊用阿氏攀登的方法登頂Jirishanca峰之后，這么多年來只有另外一只隊伍成功地攀登了其東南壁。那是在1973年，經(jīng)過49天的苦戰(zhàn)，日本攀登者中冢、岡田、佐藤、筱原和吉田（Nakatsuka， Okada， Sato， Shinohara，Yoshiga）五人完成了這一壯舉。在那之后盡管有很多嘗試，但沒有人能夠再次從東壁登頂。另外值得一提的是，在1969年一支由里卡爾多·卡森（Riccardo Cassin，Cassin品牌創(chuàng)始人）領(lǐng)隊的意大利探險隊成功地首登了Jirishanca的西壁。除了這屈指可數(shù)的幾個例子，再也沒有人能夠榮幸地登頂蜂鳥喙。

新的嘗試

2012年6月，Michi和阿恩·博爾古（Arne Bergau）、汗尼斯（Hannes J?hn）一起來到了安第斯山脈，打算攀登Jirishanca東南壁。東南壁上有好幾條路線，Suerte路線是2003年意大利人斯蒂法諾盧卡（Stefano De Luca）、亞歷山德羅·畢奇尼（Alessandro Piccini）和保羅·斯托皮尼（Paolo Stoppini）嘗試攀登的，但是他們壯志未酬，沒能成功登頂。這是Michi第一次來到南美洲攀登。同行的阿恩和汗尼斯都是高山向?qū)В€有一個攝像師漢斯·霍恩伯格（Hans Hornberger）。他們一行四人先在瓦拉斯待了兩天，做各種前期的采購，特別是食物，因為他們要去的地方是個無人區(qū)，最近的城市（瓦拉斯）也在百公里以外。從瓦拉斯可以看到白雪皚皚的科迪勒拉布蘭卡，這些巍峨的雪山頂讓這支德國的攀登隊伍對即將到來的攀登探險憧憬不已。

從瓦拉斯出發(fā)，短短120公里他們開了足足六個小時才到達(dá)。離Cordillera Huazhuash山脈越近，他們的速度就越慢。原因很簡單，幾乎通過每個小村都要繳過路費。這些進(jìn)山的路都是當(dāng)?shù)厝丝科D苦的人工作業(yè)修建起來的，過路費則是他們惟一的收入。

汽車把德國人帶到了海拔4100米的地方，在這里，事先已經(jīng)訂好的馱夫和他們的驢歡迎登山家的到來。馱夫們技藝嫻熟地把客人的行李放上了驢背，與此同時，米奇、阿恩和漢尼斯以及他們的廚師胡安馬上開始向大本營進(jìn)發(fā)。馱夫們肯定會比這些登山家的速度快，因為他們已經(jīng)適應(yīng)了高海拔。為了盡快適應(yīng)，米奇和他的同伴們就沿著美麗的Huayhuash徒步路線一直走到了Carhuacoha湖。從這里他們攀登到海拔4500米，在Chaclan湖邊建起大本營。接下來兩個星期，這里就是他們的家。

大本營的生活簡單而艱苦。每天一大早起來，只有冰涼徹骨的溪水可以用來洗漱。不過這比在喜馬拉雅或是喀喇昆侖地區(qū)要好多了，至少不用融雪化水。在廚房帳篷中，廚師胡安準(zhǔn)備好了熱騰騰的茶和早餐。接近正午時，陽光也會撒到大本營來。在來到大本營之前，Michi他們并不知道攀爬Jirishanca東南壁的哪條路線。在檢查了巖壁的狀況之后，他們決定攀爬“意大利路線”，也就是Suerte路線。這條路線從東南壁的正中直上到第一個露營點，然后沿著一條合理的冰路線切到右手的山脊，從這里再向峰頂攀登 。巖壁部分的攀登大致900米，山脊部分300米。

三個登山家在大本營用高倍望遠(yuǎn)鏡仔細(xì)地研究了路線，發(fā)現(xiàn)必須從路線上的兩個巨大無比的冰屋檐中攀過去。因為Jirishanca東南壁的狀況很糟，Michi和他的同伴們決定不采取純粹的阿氏攀登法。他們知道好天氣的窗口十分短暫，因此決定建一條固定繩索直通到第一個露營點，從而可以盡快開始沖頂?shù)呐实?。這樣做的另一個好處是可以盡量縮短在巖壁上的時間，從而減小遭遇危險的幾率。在大本營他們不斷地聽到冰川區(qū)域傳來落石和雪崩的聲音，時近時遠(yuǎn)。

Cordillera Huazhuash是世界上冰川消融最快的地區(qū)之一。所剩無幾的微小冰川和被冰川整齊切割的巖壁及山谷揭示了當(dāng)年巨大冰川的豐功偉績。以前的攀登報告里詳細(xì)地描述了Jirishanca東南壁前的復(fù)雜冰川系統(tǒng)。當(dāng)時的登山家必須竭盡全力才能安全地通過這段冰川。今天剩下的冰川只用20分鐘就可以走過，這種強(qiáng)烈的對比讓人不得不深深地思考。對三個德國登山者來說，能看到早期冰河時代的最后遺跡帶來的令人震撼的景色不能不是一種榮耀。

最后的機(jī)會

Michi，Arne和Hannes來到前進(jìn)大本營后，馬上開始準(zhǔn)備巖壁攀登。前進(jìn)大本營是在冰川和巖壁的交界處挖了一個雪洞，在里面搭了簡易的帳篷。Michi換上了攀巖鞋，開始領(lǐng)攀，Hannes給他做保護(hù)。與此同時， Arne整理要安裝到巖壁上的固定繩索。巖壁上不停的有巖石或是冰塊掉下來。這段路線的難度大致相當(dāng)于6c，A1。當(dāng)Michi到達(dá)下一個保護(hù)點之后，Hannes和Arne就迅速用上升器跟攀上來，然后整個攀登周期又重新開始，所有這一切都是為了最大限度地運用有限的好天氣窗口。即便這樣他們也花了10天的時間才攀到所謂的“意大利露營點”（5350米），裝好了固定繩索。這時正好天氣開始變壞。他們只有下撤回大本營，等待好天氣的窗口再次光臨。

在大本營的廚房帳篷里，從收音機(jī)里傳出的音樂只能愉悅廚師胡安一人。所有德國人的心情都和壞天氣一樣糟。當(dāng)四天后天氣開始好轉(zhuǎn)，三個登山家的臉色也隨之開始放晴。現(xiàn)在距他們計劃返程的時間只有五天了，預(yù)告的高氣壓系統(tǒng)是他們惟一的也是最后的沖頂機(jī)會。當(dāng)天他們就返回了巖壁跟前的前進(jìn)營地，這樣就可以在天光破曉時立即開始攀登。

三個德國人用固定繩索迅速攀到“意大利露營點”，在這里挖了個雪洞作為過夜的地點。在山下的大本營里，攝影師Hans和廚師胡安可以在晚上看到巖壁時不時出現(xiàn)的光點。第二天一早，他們開始從“意大利露營點”上攀，這時的巖壁已經(jīng)附著了厚厚的一層硬雪和冰。沿著這條冰雪路線，他們橫切到了山脊上。然后在第三天攀過了兩個巨大無比的冰屋檐。第一個冰屋檐有15米長，突出的部分三米。第二個冰屋檐更大，20米長，突出的部分長達(dá)八米。對Michi來說，攀爬這些冰屋檐也是全新的經(jīng)歷。高海拔的冰極其堅硬而且易碎，攀爬起來十分艱難。

90米的遺憾

這時天氣開始變壞，云霧籠罩了蜂鳥喙。在大本營里也再看不到巖壁上三個人的身影。在傍晚時分，一個巨大的雪崩從峰頂直沖而下，巨大的轟鳴聲響徹整個山谷。在大本營里一種不祥的預(yù)感油然而生。好幾個小時之后，Michi才用對講機(jī)和大本營聯(lián)系，說他們不得不在距離峰頂只有90米處下撤。山脊上的情況糟透了，全是安第斯山最臭名昭著的浮雪，沒有任何作保護(hù)的可能性。Michi后來評價這段攀登時說：“在海拔快6000米穿著登山靴爬6c+，而且全是松雪和爛石，沒有好的保護(hù)點，這真是一點都不好玩?！?/p>

他們整整下撤了一夜，在大本營里的人們可以看到巖壁上的幾個小光點在逐漸下降?；氐酱蟊緺I后，無論如何他們還是舉杯慶祝，為了這次不管怎么說都是成功的探險攀登。盡管此時他們精疲力竭，卻是心滿意足——除卻那點未能登頂?shù)倪z憾。在探險攀登里，成功和失敗就在一線之間。在被迫下撤時，失望寫滿了每個人的臉。但是對Michi來說，探險攀登的真髓都在于那些決斷的時刻，比如那個決定下撤的時刻。在那個時刻，他們知道無法登頂，但是他們也知道自己已經(jīng)攀登了很遠(yuǎn)很遠(yuǎn)，也許比他們夢想的還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