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非+瀟瀟
瀟瀟,詩人、畫家?!洞笤姼琛贰肚嗪:H詩歌節(jié)特刊》執(zhí)行主編。1 993年主編了中國現(xiàn)代詩編年史叢書《前朦朧詩全集》《朦朧詩全集》《后朦朧詩全集》《中國當代詩歌批評全集》。著有詩集《樹下的女人與詩歌》《踮起腳尖的時間》《比憂傷更憂傷》等。有詩作被翻譯成德、英、日、法、波斯語、阿拉伯語、印度語、羅馬尼亞語等。其繪畫作品參加了中國當代詩人藝術展、中國當代文人書畫展等。曾獲首屆探索詩獎、中國第三代詩歌功德獎、汶川抗震救災優(yōu)秀志愿者獎、第二屆中國詩劇場詩歌獎。第五屆聞一多詩歌獎、第一朗讀者詩歌成就獎、2013《現(xiàn)代青年》年度人物最佳青年詩人。
主持人語:
女詩人瀟瀟,或是畫家瀟瀟,或是志愿者瀟瀟,其實,多種身份如果追本溯源的話,那就是指向了她生命中的洶涌的力量,也指向了她豐沛的鮮明個性。可以說,前者即是她的人生動力,后者即是她寫作的品質(zhì)。本期推出的訪談,既有對詩歌、藝術的見解,又有靈魂的審視與自剖,就像“我站在傷口上”,那種隱忍與脆弱,才有了命運的承受與抗辯。
----蘭坡
我的詩歌寫作一直在努力打開一個人的小宇宙
若非:你在第五屆聞一多詩歌獎獲獎感言里說:“有一種聲音,讓我的傷口撕裂;/有一種聲音,讓我的傷口永不愈合。/我一直站在這個傷口上,/表達我,表達弱小,表達狹隘、陰暗、悖謬、無依無靠、形單影只,/還有一點點小憤恨!”這是否是你的詩歌觀點?是否可以理解為,傷口成就了你的詩歌?
瀟瀟:與其說傷口成就了我的詩歌,還不如說我的詩歌寫作一直在努力打開一個人的小宇宙,通過我的皮膚、血脈、骨頭,以及被歲月的大頭針扎破的神經(jīng)末梢和 首“墓志銘”不能安放的靈魂來表達 代人的精神創(chuàng)傷痕跡,試圖抵達從遮蔽到澄明的救贖。當我得知獲第五屆聞一多詩歌獎并讓我寫獲獎感言時,的確有一些蜂蜜從舌根流向了喉嚨,也感激評委們對我的認可和抬愛!另一方面我內(nèi)心的霧也越來越大。面對獲獎感言,我想說的太多太多,但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我眼前跳出了一大堆我所敬仰的大師們的經(jīng)典感言,我知道,我不能比他們言說得更好。于是,我沉下心來,把頭腦中那些如亂碼的思緒清理好,這時我知道,我只能老老實實把自己被生存?zhèn)吹男撵`成長史書寫出來,也就是這些年我寫詩的原動力。也許現(xiàn)實可以剝奪生活,但詩可以從語言中返回。語言成為我呼吸的氧氣,成為我緩減巨痛的杜冷丁,成為我審判罪孽的能力和權力!所以,我的詩中 直有一種疼痛感,就如生命本身就是從生到死的一個過程。
若非:你在寫詩的時候一直在反復的練字么?如同一件藝術品的產(chǎn)生,從龐大的主題開始,一刀一刀地,把多余的割掉,留下最精華的部分。但我發(fā)現(xiàn),你所呈現(xiàn)出來的不僅僅是純粹的精華,而是多了一份獨特,你總是能找出更適合更詩意的詞匯,來賦予詩意的情感?;氐皆~語的根部,是你一直堅持和努力的嗎?
瀟瀟:回到詞語的根部,是我在寫作中一直堅持和努力想抵達的。記得在多年前,著名學者黃以明和“80后”實力詩人賈繆在訪談我時也深入地談到了這個問題,我把我當時的回答摘錄部分放這里算是 個回答:“我對詞語的敏感好像是自然的,那種感覺是沒辦法用理論闡述的,比如你提到的‘水銀、‘酒杯、‘頭顱、‘音樂、‘傷口、‘疼痛,這些詞我常常反復使用。你說得很準確,我確實是在詞的根部上發(fā)言。比如談到呼吸,我們可以用空氣,但我會選用氧氣,我會把多余的雜質(zhì)過濾掉,提純到氧氣,用減法,只留下生命最本質(zhì)的一部分。這是一種直覺上的選擇。但從句子中你可以看到我選擇詞語的精神因素。只有在對詞語精神的提純上,在詞語生命的本真意義上,而不是在純技巧的運用上,才能抵達詩歌中真正的精神純度。我們現(xiàn)在很多詞匯已經(jīng)在社會學的概念上附加了很多意義,我要在詩歌中回到它最本真的 個狀況,回到 個精神指向?!?/p>
若非:在對詩歌閱讀的范圍中,把“水銀”這個詞詩意化,你是最成功的。這個意象很多詩人用過,但情況是不一樣的。 “水銀” 甚至把你全部作品的詩意品質(zhì)提煉出來了,而且,這些詞在詩中的出現(xiàn),詞與詞之間是相互關聯(lián)的,是結構性的,是聯(lián)系一首詩詩意整體的要領。
瀟瀟:“水銀”是漂亮的、流動的,甚至是神秘的、致命的。一個詞涵蓋了事物的各種感覺,包括它最隱秘的深處……在《氣候中的女人》這首詩中,“水銀”這個意象我是用得最多的?!八y”就像女人,是對氣候最敏感的種類,它既是液體又是固體的,是流動的神秘,既確實又不確定。還有一點,它又是劇毒的。它陰性的特征多么像女性的命運 在詞語的運用上我有兩個向度,一個是回到它最原生態(tài)的本義,精準、濃縮到納米的程度,一個是展開它的所有的指向,表達模糊又極大的豐富,讓詞語自然地呈現(xiàn)出不同的肌理和層次感來。
詩歌是內(nèi)心的神開口說話 若非:確切的講,在此之前,我讀的你的詩歌,是前不久在網(wǎng)上閱讀第五屆聞一多詩歌獎的獲獎作品《靈魂挽歌》。在準備這個采訪的時候,臨時抱佛腳地攻讀相當一部分你的詩歌,這讓我收獲不少,更意外地發(fā)現(xiàn),你總是喜歡書寫并不宏大的事物,這與你的詩歌最后呈現(xiàn)出來的宏大主題和精神氣息相比較,似乎是個鮮明的對照。以小見大,從點到面呈現(xiàn)所要書寫的主題,你是有意的嗎?
瀟瀟:我一直堅信詩歌是內(nèi)心的神開口說話,是對生命活力的詠唱,是對靈魂真相的呈現(xiàn),是可以對人類罪愆進行審判,是經(jīng)過地獄詛咒黑暗,然后上升并無畏唱出挽歌!所以,我把歲月積累的個人生命經(jīng)驗,那些看起來并不宏大的事物與細節(jié),經(jīng)過語言搗碎與良心的一次次發(fā)酵,變成了我個人既私密、深度狀態(tài)又強烈火藥味道的“瀟瀟式詞源”,越過一個時代的遮蔽,最后呈現(xiàn)出那個時代被集體幾乎緘默的宏大主題和精神傷痛氣息。例如,我寫于1989年后的長詩《另一個世界的悲歌》,它是我人生階段最重要的經(jīng)歷和生命體驗,也是那個已經(jīng)消失時代的雙重見證,這首長詩從一個特殊的視角,以一個年輕女子坐長途夜行火車,然后爬山涉水去監(jiān)獄探視男友,為他的開庭四處奔波忙碌,以及生活周邊的世態(tài)炎涼,真實的呈現(xiàn)、記錄、敘述了一個荒誕時期的無奈與傷痛!就在今天,我們也能感受到一種強大的意識形態(tài)解構比文學的敘述要強烈得多。一夜之間可以暫時消解掉人們傷痛的記憶,正如批評家耿占春在評論這首長詩時所言:“更可悲的是,一代人的精神創(chuàng)傷痕跡若沒有被提升到哪怕是小到 個家庭史規(guī)模的敘事中,就會被永遠的封存?!钡蚁嘈牛灰惆研氖栈貋?,點亮桌前的臺燈,打開文字里的另一個世界,靜靜地慢慢細讀這首《另一個世界的悲歌》,你就能從那些不得不借用漢語的隱喻和重新精心拆裝的“瀟瀟式的隱秘詞源”中聽見靈魂的震悚 看見被生存剝奪的又在一個個詞語與標點符號中返回。無疑這首長詩為將來提供了那個時期最重要的一個詩歌文本。另外我的組詩《愛的挽歌》《英雄挽歌》《靈魂挽歌》,每首詩幾乎都是從小處著手,努力做到以小見大。這樣的寫作方式能讓我有更大的自由度,充分表達愛、英雄、靈魂這樣的大主題,我習慣從細節(jié)入手,穿越時代的傷痛與苦難,表達 種廣闊的情懷,看見命運之外的海闊天空。
若非:同樣在第五屆聞一多詩歌獎獲獎感言里,你說:“我正在寫一首詩,詩的名字叫:《請你欺騙我》……,這個詩歌目前是什么進度?能否透露一下這首詩的內(nèi)容?
瀟瀟:其實我在獲獎感言里提到的《請你欺騙我》本身是對當下生活的一個反諷和隱喻。在這個腐敗盛行、信仰缺失、道德淪喪、浮躁瘋狂、空虛迷茫的時代,仿佛有一只巨大、重力的手拖著每一個人下沉,生存的壓抑吞噬著人們的心靈。我曾經(jīng)在煉獄中聽見死神的咳嗽,咬破嘴唇扛了過來,正如我在獲獎感言中寫的:
有一種聲音,讓我的傷口撕裂,
有一種聲音,讓我的傷口永不愈合。
我一直站在這個傷口上,
表達我,表達弱小,表達狹隘、陰暗、悖謬、無依無靠、形單影只,
還有一點點小憤恨!
我在傷痛里暈眩,愉悅。
傷口是可靠的,傷口給我警示和提示,傷口是一個永不背棄我的情人。
所以,我感謝痛苦,感謝傷口,感謝那一個聲音!
所以,我只能調(diào)度所有的在身體里摩擦、碰撞的語言來坦然面對這個荒誕而艱險的現(xiàn)實世界。我努力用這些從血肉到靈魂摳出來的文字,表達對當下這個既冷硬又瘋狂世界的不滿與提醒。是的,我不怕,“請你欺騙我”!這首詩也許需要我用一生的時間來完成它。
我的詩與畫是一對連體嬰兒
若非:寫詩、作畫,相對兩種不同形式的藝術創(chuàng)作而言,你更偏愛什么?就你而言,它們在你的藝術生涯中,都有什么樣的地位?
瀟瀟:寫詩就時間而言,我是一個老手,都三十多年了。作畫是2007年突然發(fā)作的,如果按人的喜新厭舊本性,目前我更喜歡畫畫。色彩與線條讓我在繪畫中陶醉不已,我可以一口氣畫5個小時,但我不能5個小時寫 首詩。但是,我的詩與畫又是 對連體嬰兒,即一幅畫配一首同題詩。我用兩種完全獨立的藝術形式,不同的藝術視角,共同來加強我想表達的“精神重力”。例如,2007年10月,我第一次用水粉臨摹了馬蒂斯的畫《生之喜悅》,接著我就為這幅臨摹之作配了一首詩《線條女人》,我把馬蒂斯對線條、色彩的想象與欲望融進了這首詩。
色彩比想象的風暴更強烈
肉體與欲望
在視覺的神經(jīng)上退隱
密謀,把喜悅搗碎
滲和水粉,揉進紅色的軟暴力
在黃色的中心釋放生命
2008年5月12日我創(chuàng)作了我的第一幅油畫《耳鳴的花朵》,這是從我的一首詩《耳鳴的花朵》得到的繪畫靈感。2008年5月19日,我的畫《跳動的古瓷》《一部分》《耳鳴的花朵》,參加了亞洲藝術基金會在中央美院舉辦的“中國當代詩人藝術展”,像第次發(fā)表處女作一樣,我多么渴望站在中央美院的展廳看見自己的畫掛在墻上啊,不管這些畫在別人眼里是怎樣的褒貶??上?,我沒能到現(xiàn)場去感受我人生中的第一次繪畫作品展覽,因為5月18號我作為自愿者,已奔赴四川災區(qū)了?,F(xiàn)在很幸運的是,某機構在今年秋天要為我舉辦首次個人畫展,據(jù)他們介紹,為一個詩人或者作家舉辦個人畫展在他們展館還是頭一次。我現(xiàn)在正為我的秋天畫展準備系列作品,比如我的《靈魂挽歌》系列,每 幅油畫都是我的 首詩,每一首詩也是我的 幅油畫。完全是語言與色彩線條的雙胞胎!可以說,我的畫展也是詩歌展。
若非:你寫出了自己最滿意的作品了嗎?你覺得最滿意的作品應該是怎樣的?
瀟瀟:在我看來, 個詩人永遠在追求下 首自認為最滿意的作品。所以最滿意的作品應該是怎樣的?只能接受死亡之吻的時候才知道。 在廢墟上,讀到世界上最孤寂、
最絕望的詩篇
若非:汶川大地震后,你親赴災區(qū)做志愿者,你應該是一次對個人的閱讀體驗都會有極大沖擊的。能談談這一次志愿者經(jīng)歷嗎?它對你產(chǎn)生了什么樣的影響?
瀟瀟:我是2008年5月17號報名去災區(qū)當志愿者的,在災區(qū)感受最深的是從來沒有那么真切地看到死亡無處不在,死亡伸手可觸。生命在自然面前渺小而脆弱,甚至常??匆娝劳鲈趶澢谋P山道上與我們捉迷藏。記得我們剛到綿陽時,當晚就預報6.8-7級的余震,五月的這個夜晚,人生中第一次睡在一個空曠的工廠的水泥地上,余震的晃動,蚊蟲叮咬后留下的瘙癢,終生難忘。
在廢墟上,我讀到了世界上最孤寂、最絕望的詩篇,那就是蹲在廢墟的河邊,兩個農(nóng)民失去全家老小三代的眼神!當我腳下踩著一片廢墟和整個被掩埋的村莊時,作為一個詩人,靈魂的余震絕不僅僅是8.0級的震動。面對在劫難逃的生命與死亡,我們往日斤斤計較的詩藝就像 具流干了血液的軀體,那么蒼白!唯有行動才能在一次次高強度的勞動中顯現(xiàn)生命延續(xù)的本質(zhì),唯有從心靈流淌出的最真實聲音,才能讓我們的靈魂得到安慰。這就是2009年初我為什么要向四川省委宣傳部打報告與他們一起做“5.12汶川大地震周年祭”的內(nèi)心動力,后來與他們一起策劃了《銘記5?12:這里是四川,這里是中國》大型詩歌朗誦會。
在災區(qū)的日子,人人在救援現(xiàn)場都自然地呈現(xiàn)了最善良、最高貴的一面,的確,我親歷了人們在大災大難面前人性的光輝。我從死亡的領土上,看到了人類那 顆勇敢的心與愛的溫暖『每一個在這片死土上呼吸的生命都是親人!這種感動在今天依然溫暖著我的心。記得我在災區(qū)做志愿者的最后一天晚上,為了告別的紀念,我給他們朗誦了一首我當時創(chuàng)作的詩歌:《汶川----祖國的心與你一起跳動》,也是在那個時候大多數(shù)與我勞動在一起的志愿者才知道我是個詩人,他們認真地把我的詩抄寫在筆記本上。臨行之前,他們誠懇地對我說:“瀟瀟,以前我們對詩人有很多誤解,因為你,以后我們再也不說詩人的壞話了”。這件事對我非常震撼,同時也促使我對當下“自以為是的詩歌小圈子”的詩歌現(xiàn)狀進行反思。詩歌的經(jīng)典不是寫在象牙塔里,也不是掛在空中樓閣,而是站在現(xiàn)實生活上,對生存的境遇,生命的狀況從心靈、靈魂的管道流淌出來的聲音語言。好的詩歌都是貼近心靈的作品。如果你的詩歌有真正強大的精神堅守和真正堅實的藝術質(zhì)地,那你終究會被人們善待。詩歌在當下的存在必須要有擔當意識。
“大詩歌”精神
若非:你曾主編不少詩歌選本,包括執(zhí)行主編的《大詩歌》。在編選之中,你最看重的是什么?這是否是一個關于你怎么認定好詩的問題,那么在你眼中,好詩應該具備些什么要素?
瀟瀟:《大詩歌》創(chuàng)刊到今天正好六年,以現(xiàn)代新詩與散文詩兩部分共同呈現(xiàn)。我執(zhí)行主編新詩,靈焚執(zhí)行主編散文詩。我們 直堅持“大詩歌”的精神:大胸懷、大包容、大團結、大探索、大體驗、大思考。在詩歌逐步走向小眾,走向偏狹的當下詩壇的亂象中,我認為的好詩當然是那些能夠堅持探索以詩歌的良知回應現(xiàn)實,胸懷時代與未來精神的、具有探索性意義的詩歌文本,為我們的時代與歷史檢驗與凸現(xiàn)當下生存與精神的多元而豐富的生命意義與價值朝向。這種追求,在于我們力圖為我們的讀者呈現(xiàn)一部具有探索精神與藝術個性鮮明、風格異彩紛呈的當代詩歌年選。
若非:我關注你的微博,發(fā)現(xiàn)你有時候看到好的詩歌,會主動聯(lián)系作者,邀請對方給你投稿,我認為這是你在面對好詩及好詩人的一種敬重之情。
瀟瀟:是??!你是一位細心、敬業(yè)的記者。每個編輯都希望發(fā)現(xiàn)更多的好詩與好的詩人,我也不例外。
誰引領我們的心靈上升,誰就是今天的先鋒
若非:關于當下對于詩歌而言,有的人認為是最好的時代,有的人也認為是最壞的時代,你怎么看?
瀟瀟:對于這個問題,最好還是不要用簡單的二元對立方式來下定論。所謂的“好時代”與“壞時代”對于一個純粹的寫作者來說,其實沒有太大影響。就像氣候的變化,刮風下雨,大雪紛飛就呆在家里書桌前書寫;陽光燦爛,烏語花香時就可以到室外寫作。
若非:我們今天都在說先鋒,很多詩人也以先鋒標榜自己,于你而言,先鋒意味著什么?或者說,在當下詩壇,所謂先鋒應該是怎樣的?
瀟瀟:我認為在這個瘋狂奔向全球化的火熱時代,真正的先鋒性早已不是金斯堡式的嚎叫,普拉斯的把死當成一門藝術,更不是吸引大眾眼球的形而下的身體寫作和流行于世的廢話、口水般的瑣碎嘮叨。正如當下,當人肉暗碼標價在我們?nèi)我庾哌^的 條大街小巷或酒吧時,身體寫作就變得笨拙、幼稚;當災禍像咒語和罪惡一樣把死亡鋪天蓋地扔給人類,死亡的藝術就變得矯情、蒼白無力!文人們那種對現(xiàn)實表面的否定和輕浮的批判,以及貌似深刻的故弄玄虛,在這個后現(xiàn)代大破碎的星空下,簡直就是扭呢作態(tài)的撒嬌!在這個無奇不有、物欲縱橫的今天,人們的心靈和靈魂卻被現(xiàn)實解構、掏空;變成了一塊先鋒的荒原。作為一個敏感的觸碰先鋒性的詩人,你是否真正關注的是,心靈和靈魂這樣 種精神性在我們這個時代缺失的品質(zhì)非常重要,甚至標志著詩人在這個時代是否具有真正的先鋒性寫作。在我看來,一個時代的先鋒性必然引領那個時代向遠處看,必然給那個時代的大腦一擊猛錘!比如說,在早期的“朦朧詩”時期,北島那批詩人以及《今天》雜志,為什么在當時產(chǎn)生那么大的影響,我認為作為一個詩人除了他的文本在詩藝上的錘煉外,他更多的是在精神上給了那個時期人們的心靈很大的支撐。但是今天的詩人,特別是從“朦朧詩”之后的“第三代”到現(xiàn)在,恐怕已經(jīng)沒有一個詩人能在短期內(nèi)追趕上當年北島那樣的風光與光榮了,這也許與今天詩人們漸漸放棄了心靈和靈魂的精神書寫而沉迷于語言與知識的技藝有關。同時,現(xiàn)在已很少有詩人除了在他的文字與詞根中擔當我們生活的這個時代之痛以外,還能用一個詩人的行為和生命來擔當。我認為詩人應該言行一致,否則難免虛偽。我們今天坐在鋼筋水泥建造的公寓里,所標榜的先鋒性根本是一廂情愿,詩人所謂精神的、語言的先鋒性已經(jīng)遠遠落后于我們所處的時代。如果詩歌還要回到他本來的光榮與夢想,就必須具有今天的先鋒性,那一定是:誰來引領我們的心和靈上升,那誰就是今天的先鋒。每個時代都有其特定的先鋒性,詩歌也 樣。
讓詩歌住進你的心房
若非:單單從詩歌的角度講,請你談談你印象中的貴州詩歌?目前貴州詩歌在全國來說,你覺得處于一個什么樣的地位?
瀟瀟:貴州詩歌從1970年代開始,一直以強烈的方式?jīng)_擊著當代詩壇,在國內(nèi)詩歌界具有獨特的重要地位。影響最大的是當年詩人黃翔、啞默等人創(chuàng)辦的詩歌民刊《啟蒙》。當時黃翔帶領 批貴州詩人去北京傳播他們的刊物,張貼詩歌大字報,到大學狂飆似的朗誦,把首都詩歌界搞得雷翻震吼。隨后的李發(fā)模和唐亞平又像兩枚炸彈,在國內(nèi)詩壇炸開了花。唐亞平作為女性主義詩歌寫作的代表女詩人在貴州一枝獨秀。之后又出現(xiàn)了鄭單衣、南鷗、姚輝、譙達摩等貴州籍優(yōu)秀詩人。我相信,以貴州詩歌的傳統(tǒng)和詩人們對詩歌藝術的執(zhí)著,一定會為明天的貴州詩歌帶來新的奇跡。
若非:你曾到過貴州嗎?獨山呢?這是貴州第一次大規(guī)模的詩歌活動,請你談談此次獨山行的感受!下一屆貴州詩歌節(jié)將在貴州省遵義市鳳崗縣舉辦,對貴州詩歌節(jié)有什么期待?
瀟瀟:我許多年前就到過貴州參加詩會、采風。去過畢節(jié)看漫山遍野的杜鵑花;到過安順,去拜訪聚居著一支與眾不同的漢族群體一一屯堡人,他們的語言、服飾、民居建筑及娛樂方式都沿襲著明代的文化習俗:還去過黃果瀑布等好山好水。獨山,我是第二次來。沒有想到首屆貴州詩歌節(jié)搞得這么隆重,特別是詩人們在大雨中的詩歌朗誦和雨中的燒烤讓人終生難忘!遵義在當代中國具有特殊的歷史地位,文化底蘊深厚。下一屆貴州詩歌節(jié)在遵義市鳳崗縣舉辦,一定會像它的市花映山紅一樣花繁葉茂,綺麗多姿。
若非:作為詩壇前輩,和一名主編,給年輕的寫詩者一些建議吧!
瀟瀟:親愛的朋友,無論貧富貴賤,無論環(huán)境好壞,無論生病健康,請你不要放棄,讓詩歌住進你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