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古的水草
又到驚蟄了,便想起這個不常用的“蟄”來。
“蟄”最初的字形是“蟲”字在“執(zhí)”字內而非其下,字面意思為“被控制的蟲子”,科學的說法是“動物以介于睡覺和冬眠狀態(tài)之間的方式越冬”,不僅僅限于昆蟲。蟄并非冬眠,要不雷哪里驚得醒?“蟄”并非被控制,而是自我調節(jié)自我控制,通過睡眠減少消耗,不用遷徙就可以解除缺衣少食天寒地凍的困擾。這種方式頗像印度瑜伽修行者的控食。
蟄是一種生活態(tài)度,其實每個人都應該適當蟄一下。健康的理念是食半飽,并且隔一段時間斷食幾日,以排空體內的垃圾。就像一條河的清理,閘住上游,疏通下游,這樣才能清理干凈,人的身體、血管、肝膽臟脾都是如此,再形而上到精神,也是如此。
人在紅塵,難免欲望多多,如果沒有停頓,跟著生活和思想的慣性走,臨終也不知生命的意義。需要有一個時間段,讓自己進入洞穴情境,蟄伏下來,不進食,不思慮,讓洶涌澎湃的身體和思緒靜下來,以意念搜尋自己身體里的欲望,潔凈自己,平和自己,才能鎮(zhèn)定從容,才能看到是非對錯,才會獲得精神上的豐美。蟄,是做減法的態(tài)度,是靜止,是思考。
中國文化因有道家思想而具有自我修復能力。對于蟄,它是這樣說的:“蟄伏于盛夏,藏華于當春。”在最鼎盛的時候就要思慮蟄伏。因為蟄,才能保持清醒,也才能讓繁華永駐。對儒家來說,蟄是敬天命而存自身的方式,它說:“龍蛇之蟄,以存身也。”蟄是為了保存,就像屈是為了伸。于是,在中國的名山里,蟄伏著許多隱士,他們試圖通過這樣的方式獲得在朝的機會——當然,也有真隱士。一進一退,儒道兩家打造了中國延續(xù)幾千年的傳承。
只有“盛夏”“當春”的人生是難以長好的,必須有“蟄”。驚蟄后的大地長空里,會有許多昆蟲羽化,獲得新生和自由。經(jīng)過蟄后,人類獲得的更多,比如說達摩,沒有十年面壁,如何破壁?
蟄是自我控制,控制是痛苦的,因此這是窄門,走的人少,走上后卻是通衢大道。很多人明白,卻難以做到。浮躁是社會的常態(tài),古今中外皆然,但所有的大成功者,無不是經(jīng)過“蟄”的。以此自勉亦以勉人。
(編輯 花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