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天師軼事（續(xù)集）

五、小 三

麻天師在情人節(jié)幽會情人出了意外，一連五天高燒不退，咽喉腫痛，噴嚏連連，迷糊中還不時叫起情人周偉娉的名字。他的老婆沒日沒夜地在醫(yī)院的病床旁照料，聽得是一愣一愣的，莫非他背地里有了小三？因?yàn)獒t(yī)生吩咐過不能打擾，于是只好等他痊愈后再問個明白。

到了第七天，麻天師出院回家了。入夜，他望著臉頰消瘦、眼圈發(fā)黑的老婆，心里一陣發(fā)酸：“唉，老婆畢竟是老婆，落難時能一直在我身旁悉心照顧呢！”于是在上床相擁入睡時自然而然流露出感激之情：“好老婆，這幾天你辛苦了。謝謝！”

“都老夫老妻了，還客氣什么嘛。哦，對了，你住院迷糊時經(jīng)常叫喚‘周偉娉，這人是誰??？”老婆有了從沒有過的溫馨感覺，但還是忍不住究問。

麻天師心頭一驚，抱著老婆的雙手明顯松了開來：“這……這周偉娉嘛，就是大日村的表兄??！我小時候被其他小孩子欺負(fù)時，都是他給我出頭的。所以，有急難就不免叫起他的名字了?！崩掀乓粚に?，對啊，他是有個表兄叫周偉平的，于是釋懷，緊緊纏繞著麻天師不松手。稍后倆人就盡了魚水之歡。

也許是女人動了真情就更容易懷孕，九個來月后麻天師有了個白白胖胖的女兒，取名叫麻笑雪，也許是麻天師還念念不忘雪夜候小三的場景吧。三年后，麻笑雪進(jìn)了壺鎮(zhèn)幼兒園“小三班”讀書。

“六一兒童節(jié)”說到就到，壺鎮(zhèn)幼兒園要搞慶?；顒?，要求家長一起來參與。上午，麻天師夫婦帶著麻笑雪早早來到了幼兒園。說來也湊巧，周偉娉的兒子汪春雷與麻笑雪是同桌同學(xué)，一大早也跟隨父母來了。麻天師與周偉娉碰面，只是用眼神交流了一下，當(dāng)作各不相識，分頭坐到家長席觀看活動。

接力搬運(yùn)氣球比賽就要開始了，幼兒園的小班共有三個，每個班排隊出場時，都要喊口號提振士氣。小一班隊列整齊，高喊著：“小一，小一，勇爭第一！”小二班情緒激昂，齊聲大叫：“小二，小二，獨(dú)一無二！”小三班最后出場，隊形雖然松散些，喊起口號卻也整齊劃一：“小三，小三，一馬當(dāng)先！”正在大家要起立鼓掌時，末了卻傳來了麻笑雪的高聲獨(dú)白：“小三，小三，爸爸的‘心肝！” 這種幽默引得全場轟然，直笑得大家前仰后合。

麻天師起初也大笑不止，突然間醒悟過來后立馬拉下臉，上前一把拉住女兒呵斥：“胡扯淡！誰教你的？”“電視劇里不都這么說嘛！大家都是第一的話，那還比什么比嘛？”麻笑雪滿臉委屈，差點(diǎn)哭出聲來。

“是?。∮哪?，幽默！長大后是當(dāng)笑星的料！”園長忍俊不禁，慌忙上來打圓場。麻笑雪破涕為笑：“就是嘛！”麻天師悻悻然尷尬回坐。

比賽結(jié)果，小三班居然得了第一名。麻笑雪和全班同學(xué)昂然自得，全場報以熱烈的掌聲。麻天師頓時也覺得臉上有光，全然忘了剛才的尷尬，忘情呼出口號：“小三，小三，真不簡單！”又逗引起全場笑聲一片。

“媽媽，媽媽，小三厲害吧？”汪春雷得勝后回到周偉娉身邊驕傲地問?！皡柡?，確實(shí)厲害！”周偉娉拍拍他的頭贊許。

“爸爸，那小三為什么不是媽媽的‘心肝呢？真不懂！”汪春雷又側(cè)過身問爸爸?！皟鹤樱氵€小，不懂的。此小三與彼小三不一樣，比如說吧，你媽媽如果愛上了一個有老婆的男人，那也叫小三呢！懂了？”周偉娉的老公卻也不想讓兒子疑惑不解。周偉娉直聽得心里撲通、臉上發(fā)燒：“該死的，為什么不拿你自己作比喻?。俊薄芭?，對對對！我如果找來小三，那就是你媽媽的敵人了！”周偉娉的老公連忙改口。

麻天師就坐在一旁，也聽得如坐針氈，忙站起引開話題：“園長，今天是兒童的節(jié)日，但也是我們家長的喜慶日子。讓我坐一下女兒的座位，找回童年的感覺好嗎？”

“當(dāng)然可以！只要童心不泯，就青春永在！”園長爽朗地笑著。

麻天師來到女兒座位前，不顧凳子矮小，一下坐了下去，結(jié)果“嘣”的一聲，竹筒褲的褲襠開裂了。

園長見狀大笑不止：“不錯，不錯！當(dāng)年的你就是這模樣！上廁所可方便了。其實(shí)，尋找童年的感覺不必跑回教室來的，在家拿出開襠褲來瞧瞧就得了?！?/p>

“是嘛，原來童心藏在開襠褲里呢！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啦！”麻天師趕緊用雙手捂住褲襠，望了周偉娉一眼，尷尬站起，退出小三班教室，匆匆回家而去。身后響起陣陣笑聲：“哈哈，小三班的學(xué)生厲害，家長更厲害。兒童節(jié)快樂！”

六、14號

帶女兒歡度“六一兒童節(jié)”時，麻天師在壺鎮(zhèn)幼兒園與情人周偉娉相遇，不慎裂了褲襠，與她相視一笑后尷尬回家?？嘤诋?dāng)時人多眼雜不便相近，心底里思念之情陡長；又聽校長說，6月14號上級要來學(xué)校檢查教師的備課情況，心里不免發(fā)虛，因?yàn)樽詮乃辛诵∪蠡膹U了備課。麻天師是獻(xiàn)血名人，奇人有奇福，麗水市中心血站下了陣及時雨，電話預(yù)約他在14號前去獻(xiàn)血。無償獻(xiàn)血是大大的善事，校長不好阻止，于是麻天師喜出望外，打手機(jī)約上周偉娉，自駕小車一起去麗水獻(xiàn)血。

一路同乘一路景，小車上了桃花嶺?！疤鞄煾纾瑥膱蠹埳系弥?，十幾年來，你無償獻(xiàn)血的總量超過了100斤，真了不起！獻(xiàn)血時要扎針，疼不疼？會不會影響身體健康？我怕！”周偉娉雖然答應(yīng)一起去獻(xiàn)血，但也就是心里急切想見麻天師而已，念著過一會就真的要抽血，心里不免發(fā)慌。

“呵呵，好妹妹不怕！扎針就扎一個眼，放松就不疼。你看我獻(xiàn)血是越獻(xiàn)越年輕，身體棒棒的，踩踩跳跳球一蹦三尺高。至于我的那個功能嘛，你最清楚了，二十歲小伙也不是我對手呢。絕對不會影響健康的?！甭樘鞄熞贿呴_車一邊露出壞壞的笑。

“哈哈，不正經(jīng)！誰跟你說那個了？”坐在副駕座上的周偉娉伸手輕輕拍了下他的頭，嬌媚作笑。

中心血站說到就到。休息一會后，麻天師擼起右手袖子躺上了獻(xiàn)血椅。護(hù)士給他扎上止血帶并消毒皮膚后，將粗大的針頭扎進(jìn)了他的血管，殷紅的鮮血頓時順著管子流進(jìn)采血袋。麻天師捏捏拳頭，一副神情自若的樣子。周偉娉剛開始是捧著麻天師的頭在一旁陪著，見狀后卻是大驚失色，閉上眼睛叫喊起來：“哇呀！嚇?biāo)廊肆?，這是打牛的針頭呢！幾號??？天師哥哎，我不敢看了！”

“14號，針頭不粗大哪能采血啊？沒事的，妹妹別怕。哥真的不疼！”麻天師連忙抬起左手，緊緊捏著她那發(fā)顫的小手安慰。

“14號，天哪，14號！小一號不行嗎？”周偉娉依舊緊閉雙眼，聲音發(fā)顫。

“哈哈，傻妹子。小一號就是13號呢！誰喜歡?。扛鐚幵赣?4號。”麻天師幽默調(diào)侃。

“太粗了，看著就怕！如果說13號不吉利，那就說26減半嘛。”周偉娉心情稍平復(fù)了些，反幽默起來 。

“14號最好。粗壯才順暢呢！”護(hù)士忍不住在旁笑著插了一句。

麻天師的血很快獻(xiàn)好，見周偉娉嚇得不敢獻(xiàn)血，也不勉強(qiáng)，喝了一杯溫糖水后，就驅(qū)車帶著她去青田的石門洞游玩。倆人在風(fēng)景點(diǎn)入口處草草吃了點(diǎn)飯菜后，麻天師去買來兩張門票，周偉娉仔細(xì)一看，竟然是13和14號。

“掃興！不進(jìn)去了?！敝軅ユ晨吹?4號就心有余悸，將門票撕了個粉碎，扔進(jìn)鶴溪。

“好，好，不去就不去。附近的山那邊有座寺廟，門前置有同心鎖的石雕，咱們?nèi)ツ抢锴魄?，順便求張簽詩討個彩吧！”麻天師溫情脈脈地挽起周偉娉的手臂，不由分說拉著她步行前往。聽說有同心鎖，周偉娉的心情一下振奮起來，倆人依偎著款款同行，一路有說有笑。

山谷越來越清幽，同心鎖的石雕出現(xiàn)在了眼前。兩人上前各撫一把石鎖，深情凝視對方，互吐衷腸?！懊妹?，人若在心就在，漫漫人生有你精彩相伴！”麻天師先忘情表白。“天師哥，愛若在情就在，滾滾紅塵有你激情相牽！”周偉娉深情回應(yīng)。訴罷衷腸，倆人竟然情不自禁地相擁起來。麻天師是喝過些墨水的，緊緊地?fù)肀е軅ユ臣磁d作起了對聯(lián)：“心連印印連心，心心相印。環(huán)套石石套環(huán)，環(huán)環(huán)鎖石。”

周偉娉聽著莫名其妙：“石是石，鎖是鎖，心是心。不要那么拗口，我只要鎖住你的心嘛！”

“哈哈，‘石是石，你又提到14了！14真好！”麻天師得意非凡。

“討厭，討厭！天師哥，咱們?nèi)デ髲埡炘姲?！”周偉娉提議。

倆人進(jìn)了寺廟，一同跪地，周偉娉拿起竹筒一搖，掉出一根竹簽。麻天師撿起一看，失聲驚叫：“哇呀！是14號簽！”“不吉利！扔了，趕快扔了！”周偉娉額頭直冒冷汗。

麻天師再仔細(xì)一瞧，滿心歡喜：“哈，14號是上上簽?zāi)?！簽詩云：‘一生一世得真情，三起三落舉若輕。一大三小顛倒過，郎才女貌直立行。妹妹可懂得詩意？”

周偉娉先是聽得云里霧里，繼而有所參悟，似懂非懂地自言自語道：“14 號，就是‘一生一世的意思，而且能真情永久?；叵肫鸬静荻训腻e過，幼兒園的無語，采血站的驚恐，是指我倆情感三落而又三起?！淮笕☆嵉惯^來，那就是小三最大了，于是才有了我倆今日的‘直立行。嗯，好，14號果真是好！”

“那不要小一號了？”麻天師驚詫不已。

“就要14號！”周偉娉喜笑顏開。

七、粽子

自打6月14號麻天師約上周偉娉去青田瀟灑走一回后，更是神魂顛倒，茶飯乏味，竟自日思夜想起來。轉(zhuǎn)眼到了農(nóng)歷端午節(jié)。

吃晚飯時間到了，麻天師的老婆煮熟粽子端上飯桌：“老公，快趁熱吃吧！”

麻天師坐在桌旁，滿腦子回旋著周偉娉的影子，魂不守舍，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他剝開粽子吃了一個后就說吃飽了，回到書房拿起紙筆，以《粽子》為題訴起纏綿：“小心翼翼地，將你捧在手心。慢慢地，解開你的腰帶，溫情地脫去你的外衣。??！終于露出了你的真容，看著你潔白的肌膚，柔嫩的鮮肉，聞著你淡淡的芳香。我迫不及待地，將你親吻，于是口水橫溢，忍不住輕輕咬了一口。??！好香、好甜、好想你。”

老婆見麻天師近幾天茶飯不思，好生奇怪，怕他吃不飽，于是，又端了一碗雞蛋龍眼湯送進(jìn)書房來：“這么認(rèn)真寫什么呢？人是鐵飯是鋼，不多吃點(diǎn)東西哪有力氣教書??！”

麻天師冷不丁見老婆進(jìn)來，那攤在書桌上的詩稿，連藏都來不及，于是只得尷尬地堆起笑臉：“呵呵，寫粽子詩呢。胡謅了幾句?！?/p>

“快喝碗熱湯吧。文化人就是不一樣，放個屁也有詩?？炷脕斫o我看看！”老婆放下雞蛋龍眼湯，一把抓過詩稿看了起來。她不看猶可，一看可不得了，臉色陡然發(fā)青：“狗屁粽子詩??？當(dāng)我是傻子呢！分明是給哪個叫‘粽子的女人勾走了魂魄，在訴相思情呢。怪不得近來吃不下、睡不安生呢！”

“哪里、哪里，你別誤會！粽子就是粽子嘛?！甭樘鞄熓肿銦o措，急切辯解。

“老實(shí)說，那個‘粽子是誰？還解腰帶、脫外衣，見著潔白鮮嫩，親吻后又咬一口。肉麻不肉麻啊你？虧你說得出口。不老實(shí)交代，我與你沒完！”老婆怒不可遏，端起那碗雞蛋龍眼湯狠狠砸在地上，“咣當(dāng)”一聲碗碎湯濺，滿地狼藉。

“啊呀，老婆哎！聽我解釋嘛?！甭樘鞄熂泵ε艿綇N房拿過來一個熱粽子比劃著：“你看，這粽子外面裹著箬葉，中間綁著繩子不是？好，剝開來，你看，里頭是不是潔白鮮嫩?。咳缓笪姨蛞幌?，咬一口，當(dāng)然是好香、好甜、好想你嘍。那是在夸你做粽子的手藝好呢。”

“胡扯淡！剝開來的粽子分明是金黃色呢。還說好想你，那為什么你只吃一個就不吃了？”老婆仍舊大惑不解，憤恨難平。

“啊呀，你才初中畢業(yè)，不懂詩啊。寫詩就是要擬人和夸張嘛。我是把粽子比作老婆你呢！”麻天師強(qiáng)詞奪理，急著想蒙混過關(guān)。

“我可沒這福氣，啥時候你對我表白過如此肉麻的話了？你不說實(shí)話不是？好，既然你對粽子的感情深厚，那么你從今夜開始就抱著粽子睡覺好了。”老婆氣呼呼地上前，左手扒開麻天師的領(lǐng)口，右手一把抓起已經(jīng)剝開外衣的熱粽子，硬生生塞進(jìn)了他的胸口。

熱粽子緊緊黏貼著麻天師的胸膛，疼得他額頭冒汗、嗷嗷直叫，思量著力氣是老婆的大，如果僵持下去的話，肯定還要吃大虧。三十六計走為上，于是他連蹦帶跳著沖出房門，一溜煙消失在夜幕中。身后傳來一陣?yán)掀诺慕辛R聲：“不知好歹的東西，跑了就別回來！黏著粽子找‘粽子逍遙快活去吧！”

麻天師頭也不回地一路小跑，到了沈寨村頭的溪邊方才定下心來，急忙脫下外衣，蹲身掬把溪水冷卻黏在胸口的粽子后拿下，將粽子狠狠扔進(jìn)溪水中：“哎，該死的粽子，倒霉的粽子！”然后回到學(xué)校辦公室，躺在辦公桌上將就著熬到天亮。

次日，麻天師在胸口的大水泡上涂抹了些燙傷膏后照常上課。老婆卻不依不饒，拿著麻天師寫的《粽子》詩跑到學(xué)校來找校長評評理。呂校長讀了詩文后哈哈大笑：“麻天師是語文老師，寫首《粽子》詩也正常，擬人和夸張是詩人的常用手法。不好處理，也沒法處理他，你們還是和好吧！”麻天師的老婆只好悻悻然離開。

麻天師下課后，被校長叫到辦公室詢問。他自然是就粽子論粽子，沒有提及與周偉娉的事。校長無話可說，在他老婆留下的詩稿背面寫上幾句后遞還給麻天師。

麻天師惕惕然走出校長辦公室，趕緊瞅起詩稿背面，只見校長留下幾句俏皮詩：“天師吃粽解腰帶，老婆塞粽連稱壞。倘若走眼再胡來，分床抱粽討活該。”麻天師看罷直嚇出一身冷汗……

八、楊梅

數(shù)日后，麻天師被粽子燙出的水泡剛剛平復(fù)，就到了情人周偉娉的三十歲生辰，他自然在受邀赴宴者之列。麻天師興高采烈，一大早就跑到責(zé)任山的楊梅園里去摘“東魁楊梅”，一邊摘，一邊口中念念有詞：“樹上仙子紅又圓，表面粗糙內(nèi)心甜。一旦落入眾人口，悔在當(dāng)初變紅顏?！贝街形鐣r分，他拎著一籃楊梅，外加包上200元紅包，屁顛屁顛來到了周偉娉家中祝壽。

說來也巧，麻天師入席的八仙桌剛好坐了四男四女，除了周偉娉夫婦外，其余六人都是周偉娉的好友。周偉娉開著一家小診所，性格向以大大咧咧、熱情好客著稱，所以結(jié)交的男女朋友也多。開席前，同桌友人紛紛呈上紅包祝賀：

“偉娉，祝你生日快樂，開診所一路順風(fēng)！”坐在麻天師右手位的楊貴生是建筑公司的包工頭，年近五十歲，站起恭手遞過一個厚厚的紅包，估計是給了1600元的數(shù)。

“偉娉，我也祝你生日快樂，永葆青春，八字圓滿！”坐在麻天師左手位的李響是一個開副食店的小老板，遞上一小箱面膜，外帶一個明顯比前者薄了些的紅包，聽話語應(yīng)該是800元的樣子。

“偉娉，我們?nèi)齻€姐妹祝你六六大順，一切如意！”小潔、小萍和大芳是商量好的，各人遞上600元的紅包。

麻天師額頭沁出汗珠，滿臉尷尬地呈上一籃楊梅，并送上一個干癟的紅包：“不好意思啦，我就是一窮教書匠，不過楊梅是我親手摘的，心到意到。偉娉，祝你二度梅開，青春不老，永遠(yuǎn)像楊梅般紅艷甜美！”

周偉娉夫婦滿臉堆笑，站起拱手相謝：“謝謝大家的祝福！來來來，快請喝酒吃菜?！?/p>

酒過三巡后，眾人興起，聊起了男女情感的熱門話題。麻天師耍嘴皮子最利索，醉醺醺早忘了剛才的尷尬，首先挑逗起同桌女性來：“請問四位女同胞，據(jù)說，女人是被男人騙昏了頭才嫁人的，那么你們當(dāng)初是怎么上當(dāng)受騙，被男人哄上床的？”

“感動唄！”四女子不約而同回答。

“請說點(diǎn)具體的！”其余三位男人一下來了勁頭。

“我第一次和男友一起出去散步談心時，鞋帶散了，他馬上蹲下來幫我系上鞋帶。好感動哦！”小潔一臉的天真無邪?！拔夷昵鄷r與三個女同學(xué)一起在藥店打工，她們都比我漂亮。男友特帥，可是偏偏追求的是我，直惹得幾個女同學(xué)都用嫉妒羨慕的眼光看我。我真是自豪、感動得無法表達(dá)?！贝蠓汲两谔鹈鄣幕貞浿??！拔业哪杏咽枪珓?wù)員，當(dāng)時我還沒有工作，他卻說我是天底下最美的，就喜歡我！我自己照照鏡子，感覺也不咋地，可他偏說我最美。我一下就云里霧里，感動死了?！毙∑既滩蛔∩焓置嗣约旱哪樀埃[眼直笑。

“我當(dāng)時在醫(yī)院實(shí)習(xí)，本來不認(rèn)識他的，可是他偏偏在企業(yè)打工時不慎燒傷了，被送進(jìn)醫(yī)院來住院治療。我每天給他換藥，他連吭都不吭一聲，哇！可堅強(qiáng)了。有一次，我下班時下起大雨，他不顧手臂上裹著繃帶，二話不說就要開車送我回家。換了誰都感動呢！”周偉娉伸手拍了拍身旁的丈夫汪立白。“傻老婆，那是人家太想你了才這樣的嘛！”汪立白老實(shí)得可愛，居然當(dāng)眾坦白。

“哈哈，無事獻(xiàn)殷勤，非奸即盜。原來男人哄女人、拍馬屁是有所求呢！我們幾個女人都說了經(jīng)過，你們幾個男人也不妨坦白坦白，是如何哄騙得女人芳心的？”周偉娉恍然大悟，大笑著反擊。

楊貴生醉眼迷離地看著周偉娉，答非所問：“比方說吧，我現(xiàn)在喜歡你了，那就沒病也要經(jīng)常跑到診所來吊瓶掛補(bǔ)藥，套近乎。你進(jìn)來藥品，我?guī)椭徇\(yùn)；你煤氣用完了，我就幫著去買；你老公罵你，我就幫你揍他！這還不簡單嘛？”汪立白直聽得一愣一愣的，心里直打鼓：你小子酒后吐真言，原來有這心思！怪不得近來老是來找我老婆掛鹽水呢！

李響聽楊貴生這么一說，也來了勁頭：“呵呵，偉娉，要我比方啊，現(xiàn)在我喜歡你了，只要是你到我店里來買東西，一概打五折記賬，到了年底你說付多少就多少，不付也行?！蓖袅茁犃T更是如芒刺在背，心想，你小子也不地道。怪不得我老婆老是在你店里買東西，我得趕緊去看看，如果有記賬就立馬給結(jié)清，不要你便宜半分。嘴里連呼：“接下來麻天師不許拿我老婆打比方了！只須說說自己是如何哄騙女人的就可?！?/p>

麻天師早已喝得半醉半醒，聞言洋洋得意地笑了起來：“嘿嘿，不打比方就不比方，他們那是小兒科呢！要是我啊，不必那么麻煩的。與自己喜歡的女子加上QQ好友后，盡與她聊些贊美她的話，左一聲美女，右一句妹妹地叫，直叫得她心花怒放，再憑借語文老師的特長，胡亂弄幾句詩文讓她敬佩，然后約她見面，見膚癢就幫著撓，見頸酸就幫著捏。如此不費(fèi)一槍一彈就可搞定。”言罷，麻天師又“咕咚”一聲喝下一小杯老白干。

“你倒是學(xué)會空手套白狼，糊弄人家感情呢。別喝了！再喝你就找不著北了！”周偉娉急忙制止，生怕麻天師醉話露真情，將他倆之間的那點(diǎn)隱私也漏出口風(fēng)來。她看著眼前的麻天師，覺著他一下子矮了半截，心里暗暗打定主意：“不能再理他了！”

“高，實(shí)在是高！不愧是天師啊！好了，好了，估計也喝得差不多了。大家都吃幾個楊梅解解渴、醒醒酒吧?！蓖袅着氖纸泻茫x天謝地，麻天師總算沒再拿自己的老婆作比方。

大伙吃著楊梅，嘖嘖稱贊：“麻天師的楊梅真甜！”

麻天師吃了幾個楊梅后，忽然酒醒了幾分，抬頭看見周偉娉對自己鄙視的模樣，連連搖頭，心里直后悔不該吐露出與女人聊天的真實(shí)意圖，于是心不在焉地咕噥了一句：“酸，這楊梅真酸！”

“楊梅確實(shí)甜啊。麻天師莫非是心里發(fā)酸吧！”小潔似乎看出了道道。

九、刺青

自打麻天師在周偉娉的生日宴會上酒后吐真言，泄露了以QQ聊天哄得女人芳心的天機(jī)后，周偉娉聯(lián)想到他平素的所作所為，大夢方醒，于是拉黑了他的好友圖標(biāo)，說不理就真的不理了。

麻天師夜不能寐，憂思成疾，頭疼不止，住進(jìn)了醫(yī)院的內(nèi)科病房。他在唉聲嘆氣之余，靜下心來想想忽有所悟：“空手套白狼終究不是長遠(yuǎn)之計，她們是活生生的人呢！得用真心實(shí)料使她們感動，才能情深義長。什么幫著系鞋帶、雨中開車送人、有事沒事地套近乎幫助人等等，我也會??！唉！天下這么大，機(jī)會總還會有的。何必為了一個周偉娉就一病不起呢？”

機(jī)會說來就來，醫(yī)院有個實(shí)習(xí)護(hù)士叫小莉，才二十歲出頭，相貌雖然一般，但待人誠懇熱情。她每天來給麻天師量體溫，測血壓，打掛瓶時，都十分溫柔體貼地詢問：“麻老師，好些沒？打針疼不？”“嗯，好妹妹。我好些了。你打針手藝真棒，一點(diǎn)也不疼?！甭樘鞄熋看慰偸切χЬS，“妹妹”連聲。

有一天傍晚，大雨傾盆，小莉臨下班卻回不了家，就站在醫(yī)院門廳眼巴巴等著雨歇。麻天師立馬想到了汪立白使周偉娉感動的招數(shù)，開過來小車招呼小莉上車。他將小莉送回家剛要啟程返回醫(yī)院時，身后傳來小莉的一句問候：“麻老師，你還沒出院呢，要注意身體哦！”“好，沒事的！”麻天師朝窗外揮揮手，心里甜如蜜：嘿，送暖偷寒的招數(shù)果然靈光！

趁熱打鐵，次日傍晚麻天師就邀請小莉去KTV唱歌，說是自己身體已經(jīng)復(fù)原，感謝她連日來的精心護(hù)理。小莉特喜歡唱歌，于是應(yīng)邀同行。倆人唱了刀郎續(xù)惠妹，最后麻天師別出心裁，硬是拉著小莉的手要求對唱情歌《紅塵情歌》。小莉不好推卻，唱著唱著，彼此的手益發(fā)黏糊，眼光含情脈脈地對視著久久不愿挪開，這正中了麻天師下懷。俗話說，小丫頭易惑，經(jīng)不起煽情，果然如此。一曲終了，小莉還沉浸在無比纏綿中，剛拿出諾基亞手機(jī)想告訴母親今夜晚些回家，麻天師一把拿過她的手機(jī)，強(qiáng)堆笑顏：“老土了，妹妹還用這舊手機(jī)啊？明日哥給你買個蘋果智能手機(jī)，也好與你QQ和微信聊天呢?！逼鋵?shí)他心里還是疼得要命，這得要他一個多月的工資呢！硬著頭皮要學(xué)大款的“舍兒套狼”招數(shù)也確實(shí)不易。

“天師哥真好！那就先謝謝了！”小莉終于忍不住叫了他一聲“哥”。麻天師呢，自然是咬著牙心花怒放，趁著《紅塵情歌》的余興，居然色膽包天地抱著她在沙發(fā)上滾了起來……

三天后麻天師出院回家了，課余飯后地與小莉用微信談情說愛，有空見個面倒也方便?？墒且粋€月后，小莉?qū)嵙?xí)期滿就要回外地的衛(wèi)校上課了。人去情易淡，麻天師想想以前周偉娉的斷然離開，心里惴惴不安，想著法子讓彼此永久不忘。天師畢竟是天師，他靈機(jī)一動，約上小莉去了美容店，首先在自己的左臂上叫美容師刺青，用拼音“XIAO LI”留下了小莉的芳名，接著要求小莉也用拼音刺青留下他的名字。小莉還沉浸在無限溫馨中，自然應(yīng)允，毫不猶豫在右臂上刺上了“TIAN SHI”。情真意篤，莫過于此！倆人不久就纏綿惆悵地離別了。

日復(fù)一日，時空隔斷，在手機(jī)上的敲敲點(diǎn)點(diǎn)中，麻天師漸漸感覺對方的激情在慢慢消減。有一日，小莉忽然告訴他：“我已經(jīng)將右臂上的拼音字母改成了蝴蝶圖案！”

“不愛我了？”麻天師大驚失色。

“也許愛情的最高境界就是化蝶吧！我現(xiàn)在的男朋友老是追問我刺青的含義，好尷尬。我回答說是‘天獅，他說女子哪里是天獅，應(yīng)該是蝴蝶才美。難道你的老婆就不懷疑你的刺青？”

“唉，天獅跑了，蝴蝶來了！我老婆？她又不是傻子，當(dāng)然也追究了。我回答是‘曉理，做老師的不曉理行嗎！你都化蝶了，還問這干嘛？”麻天師怨憤難平。

“那就對了！天師哥是老師，自然曉得化蝶的道理！愛你，保重！”隨即在麻天師的手機(jī)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個揮手不止的頭像。

麻天師心灰意冷，考慮著留下刺青已經(jīng)斷然沒有意義。于是，在周末到縣城找擅長打激光的呂醫(yī)師幫忙，要求除去刺青。呂醫(yī)師問明情況后，一邊給他手術(shù)，一邊忍不住發(fā)笑：“要是真的摯愛一個人，那是要高山流水，將彼此的名字永遠(yuǎn)刻在心里！如此的皮肉受苦，值嗎？再說，一個老師刺青像什么樣子嘛??？”

“唉——別提了！我平時去學(xué)校上課，都是用傷濕膏貼著刺青的。看這傻事做的！”麻天師忍著痛，連連搖頭嘆息。

十、釣魚·釣人

麻天師情場連連失利，忍痛用激光祛除了左臂上的刺青后，茶飯不思，情緒低迷，教書也是無精打采。他的老婆盡管覺著事情蹊蹺，但還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盤算著得暇就約老公一起出去散散心。

周六早上，同校的盧老師拎著釣魚竿來到麻天師門口，見他的老婆在掃地就大聲叫喚起來：“菜花，麻老師呢？我想約他一起去山坑水庫釣魚?！辈嘶ㄏ渤鐾猓骸八。€懶洋洋在床上躺著呢。好，你等等，我這就把他揪出來?！?/p>

在里屋的麻天師早已聽到盧老師叫喚，生怕老婆進(jìn)來揪耳朵太失面子，忙主動起床走了出來：“盧老師早！好啊，反正在家無所事事，就去做做姜太公吧?！?/p>

“就是嘛，我也去。說不定明兒個中秋節(jié)就有好菜下酒呢！”菜花喜滋滋去拿來了釣竿。

陽光明媚，一路金風(fēng)，三人乘車來到了山坑水庫垂釣。

因天氣比較悶熱，魚不沉底，胃口不開，下竿半天了仍不見魚兒咬鉤。麻天師不免心煩氣躁來：“唉，現(xiàn)在魚亦成精，比人還狡猾！今天我們要空手而歸了。”

“胡說！魚哪有人的花花腸子多哦？”菜花不服。

“是啊，菜花說的有理。魚嘛！充其量也就是一低級動物而已?！北R老師附和。

“哈哈，不盡然！我記得某作家寫過《垂釣》一詩：‘銳鉤香餌人使詐，魚為食亡怪眼花；誰屬世間釣人狂？莫若姜公坐渭旁！魚蠢人蠢孰定論，彎鉤直鉤何為傷？若將香餌換金錢，無鉤釣人一大幫！要是我們拿錢做誘餌，在市中心一垂釣，無論天氣好壞，肯定頃刻間釣人無數(shù)！信不？”麻天師引詩作證，大笑不止。

“荒謬，我不信！若是魚兒比人聰明，肯定能聽懂適才你所吟的詩意，怎不見它們拿一釣竿，放長線，綁金錢作誘餌，甩至岸上反釣我等，讓人成其刀下鬼、盤中餐？”盧老師尖牙利嘴反駁，連連搖頭。

“對！要說是魚比人狡猾，簡直是吃地瓜脹肚子——放屁！”菜花卻不顧老公情面，堅持己見。

“你倆是一個鼻孔出氣的。君不見，歷代貪官如麻呢。好，事實(shí)勝于雄辯！反正今兒個魚不咬鉤，不釣了。咱們一起回到市中心的街道上，拿錢來釣人，印證一下我麻某‘人魚理論的正確性。”麻天師認(rèn)了死理，不依不饒。

“你敢??？”菜花和盧老師幾乎異口同聲。

“這有何不敢？不敢是小狗！不過我今天口袋里沒帶錢，盧兄你得先給我115元錢作誘餌，屆時若是印證了是我的理論錯誤，我如數(shù)還你?！甭樘鞄熎鋵?shí)口袋里有錢，但深信勝券在握，故意如此。

“你中邪了？給就給，看你如何放得下面子玩這釣人把戲！”盧老師真的掏錢給他。

邪了，真的邪了！三人來到市中心街道上后，麻天師竟然真的拿出一張5元紙幣隨風(fēng)一扔。三個小孩子正在街旁玩耍，見狀一擁而上，被一高個子接了個正著，買來燒餅后三人一起分享著吃了。麻天師對著盧老師眨眨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我若是在錢里放上魚鉤，再連上魚線，豈不釣著了？”盧老師啞然。

接著麻天師又順風(fēng)扔出一張10元紙幣，不偏不倚正好飄落在街旁賣菜老婦人的菜籃子里。只見老婦人撿起錢猶豫了一下后，左顧右盼著高聲大叫：“喂，是誰掉錢了？是誰掉的錢??？”盧老師滿臉微笑著上前：“老大娘，是風(fēng)兒給你的。你就收好吧！”

“不，快告訴我，風(fēng)兒是誰啊？無功哪能受祿呢！”老大娘一臉茫然。

盧老師回頭對著麻天師眨眨眼，不無感慨地回敬了一句：“這種事會發(fā)生在魚身上嗎？”

麻天師尷尬著，但決不服輸：“不算，這回不算?？次襾韨€小時候玩過的絕活后，再作定論吧！”麻天師將百元紙幣扎了個針眼，然后用一根長長的細(xì)魚線拴著，將錢悄悄放在街道邊后，自己牽著魚線的另一頭躲進(jìn)了胡同口。這時，有個中年乞丐戴著近視眼鏡，拄著打狗棍一瘸一拐地走了過來，他突然發(fā)現(xiàn)地上有一張百元紙幣，于是蹲身拾撿。誰料他的手剛要夠著錢時，那錢卻動了一下往前逃走了，他以為是風(fēng)吹的緣故，就趴著追了過去。錢繼續(xù)逃，他持續(xù)追，一直追到胡同口時，才發(fā)現(xiàn)是有人在用魚線牽引著百元紙幣戲耍人呢！他不由得怒火中燒，一下站起，掄起打狗棍狠狠敲打過去：“哪有像你這樣糊弄人的？豬狗不如！”

麻天師一下慌了神，呆呆地站立著，挨了打狗棍也不知退避，知道玩過火了，心里愧疚不堪。菜花見丈夫闖了禍，急忙上前擋開打狗棍，將魚線上的百元紙幣摘下來遞給乞丐：“對不起，實(shí)在對不起！這錢歸你了?！?/p>

“不要！本來掉在地上的錢是不撿白不撿的，現(xiàn)在老子不稀罕了！！”乞丐昂著頭走了。

盧老師眼角泛起淚花，長嘆了一聲發(fā)問：“唉——魚能做到這樣嗎？”麻天師啞然。

（責(zé)任編輯 象話）

作者簡介：呂豐平（曾用名呂豐蘋），男，縉云壺鎮(zhèn)人。系浙江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麗水市文聯(lián)文藝閱評組成員、縉云縣文聯(lián)《鼎湖浪》文學(xué)雜志總編，壺鎮(zhèn)鎮(zhèn)中心衛(wèi)生院院長（黨支部書記）。

1985年，在《雪花》文學(xué)雙月刊上公開發(fā)表了5萬余字的中篇章回武俠小說《云龍劍》，并有單行本《景岳鴻影》出版。2012年，收錄了不同時期發(fā)表在各級各類報刊上的小說、散文、詩歌100篇，公開出版了12萬字的“《仙都風(fēng)》呂豐平文學(xué)作品集”。2013年，創(chuàng)作出版了30回長篇章回小說《括蒼英豪》。有長篇章回小說《紅塵陌路》，短篇小說《花圃不能沒有你》《黑炭頭和三個女人的故事》《夢醒春宵》《人參緣》等在《參花》發(fā)表。2012年獲“麗水市2012年度文學(xué)創(chuàng)作大賽”銅獎；2014年6月獲北京“中國夢之路——全國主題征文大賽”一等獎；2015年2月被選為《參花》（下）2015年第02期封面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