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壓美
(西南科技大學,綿陽 621010)
《布里爾小姐》中文學素描畫的敘述功能
陳壓美
(西南科技大學,綿陽 621010)
凱瑟琳·曼斯菲爾德的《布里爾小姐》是一篇優(yōu)秀的現(xiàn)代主義代表作。在故事中,曼斯菲爾德表現(xiàn)出精湛的敘述藝術(shù),為讀者提供多重閱讀視角。曼斯菲爾德刻意用文字意象在作品中創(chuàng)造出一系列文字素描畫,是對敘述藝術(shù)的創(chuàng)新。本文將從3個方面來探索文學素描在作品中的敘述功能:(1)文學作為素描;(2)文學素描與意識流的揭露;(3)文學素描對人物生存空間的建構(gòu)。本研究將為探索曼斯菲爾德小說提供新的參考。
敘述功能;文學素描;《布里爾小姐》
凱瑟琳·曼斯菲爾德(1888-1923)在短篇小說敘事方面頗有創(chuàng)意?!恫祭餇栃〗恪?MissBrill)是曼斯菲爾德精心雕琢的作品,已經(jīng)成為一篇藝術(shù)價值高超的傳世之作。該作品為讀者提供不同的闡釋視角。例如,它“是一個結(jié)構(gòu)完美、具有反諷與象征主義的協(xié)調(diào)的故事”(Thorpe 1962:663),“《布里爾小姐》確立曼斯菲爾德作為一名杰出的現(xiàn)代主義者的地位”(Vidich 2010:14)。曼斯菲爾德在創(chuàng)作《布里爾小姐》的過程中,嫻熟地運用文字素描畫作為敘述技巧,通過素描畫揭露人物的意識流,還在作品中營造人物獨特的生存空間。
曼斯菲爾德善于用文字構(gòu)造意象。作者在《布里爾小姐》中采用各種意象,將布里爾小姐的各種情感穿插在對文字意象的描寫中,用文字描繪出一系列流動的畫面。具體說來,曼斯菲爾德用文字描繪的畫面也是一幅幅的文字素描。這樣的素描賦予作品明顯的動感特質(zhì)。曼斯菲爾德對畫面的描繪其實是一種有效的敘述方式,能夠體現(xiàn)她對現(xiàn)代主義創(chuàng)作技巧的探索。她的文字畫面是充滿動態(tài)效果的素描,畫面的變化也體現(xiàn)出敘述視角的變換,因此,我們會輕易地發(fā)現(xiàn),曼斯菲爾德的文字素描可以視為一種獨特的現(xiàn)代主義敘述技巧。正如伊恩·戈登所述,曼斯菲爾德“是在內(nèi)心獨白和表現(xiàn)不斷轉(zhuǎn)換視點方面的探路者”(Gordon 1991:135)。在閱讀《布里爾小姐》時,讀者不難發(fā)現(xiàn)其中隱含著多層次的互文性,如作品中的潛文本、意象和畫面等?!恫祭餇栃〗恪分心且环梦淖置枥L的畫面是具有敘述作用的文字素描。
女主角布里爾小姐感情豐富,常常沉溺于想象的愉悅中不可自拔,但是現(xiàn)實境況是她無法擺脫孑然一身的孤獨情愫。于是,這兩種情感促使她行動。曼斯菲爾德將布里爾小姐的行動用一系列連貫的畫面表現(xiàn)出來,記錄下布里爾小姐的足跡。故事中,連續(xù)的文字圖畫記錄下她星期天在 “公共花園”的耳聞目睹,并記錄下她的各種思緒,表現(xiàn)出她在公園漫步時的意識流,非常清晰地顯示出她的情緒變化。故事講述的是一個星期天早上,布里爾小姐在家里沉醉在她的劣質(zhì)皮毛圍巾里,做著白日夢,幻想著這條美麗的皮毛圍巾是一個粗魯男人的擁抱,使她內(nèi)心充滿女性的溫柔。然而,這種感傷而低落的口氣實際上暗示出布里爾小姐喜歡她的皮毛是由于她無法逃脫的孤獨感和對男性伴侶的強烈渴望。這同時也是她選擇在人較多的日子去“公共花園”的重要原因。
布里爾小姐到達時,她像一個走進仙境的游客,興奮不已。畫面的色彩突然間明亮起來,因為布里爾小姐非常熟悉的樂隊和他們的指揮所演奏的音樂立即把她的陰郁心情一掃而光。畫面轉(zhuǎn)向她的老座位,現(xiàn)在被一對老夫婦占著。因此,布里爾小姐很自然地把視線放在他們兩人身上。但是,他們普普通通的外表和平靜的動作使得布里爾小姐很快感到厭煩,因為她有個特殊習慣:她喜歡偷聽別人的談話,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她可以借機簡短地感受一下他們的生活。
從情節(jié)中可以推斷出,這是一個可悲又孤獨的人的故事,不顧一切想把她無趣、蒼白的邊緣化生活放置在活躍、世俗的大眾世界。盡管布里爾小姐是為了在這里得到一些快樂,但是她眼睛和心靈捕捉到的畫面給她一個關(guān)于快樂的特殊定義。
布里爾小姐樂于觀察公園里的人,為了找到別人身上和她一樣的孤獨和不快樂。因此,這種明亮的風景在布里爾小姐的眼里變得逐漸黯淡。她試圖把所有人都歸結(jié)成和她一樣的類型,可見她如此急于找到一個相似類型的原因是為自己尋求安慰。她的獨白揭示出她的內(nèi)心世界,如此異化的性格使她注定過著辛酸的生活。由于她把自己定位成局外人的身份,她就不能和別人一樣,享受普通甚至無聊的世俗快樂。故事的敘述隨著場景的移動,從她的視角轉(zhuǎn)至她的想象,進一步展現(xiàn)她古怪的想象力:她有能力把任何看到的事物與自己的興趣愛好聯(lián)系起來。唯一能夠讓她開懷大笑的是其他女人臉上衰老的痕跡和凄涼的表情。一旦發(fā)現(xiàn)這種蛛絲馬跡,她的眼睛便會閃現(xiàn)一絲興奮的光芒,甚至可以使她“笑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明亮”。布里爾小姐觀察他人不快樂的目的是為了自我安慰,同樣也是一種自我欺騙或自我麻痹。為找到一個合理,但卻非常拙劣、生硬的理由去面對自己的悲慘生活,她選擇借用別人的悲傷來安慰自己。
讀者能夠輕易找出她古怪的原因,只要分析她的思想和古怪的行徑,就會發(fā)現(xiàn)這都源于她的衰老和孤獨,以后虛構(gòu)的場景展現(xiàn)出最令她激動的時刻,也逐一透露出她內(nèi)心的渴望。剛進公園,她便忙著欣賞周圍的景致,她的意識逐漸被自己的想象所淹沒。她是一個細心的觀察者,也是一個善于想象的藝術(shù)家。她先是享受公園的迷人風光,直到她被自己虛構(gòu)的風景完全淹沒。她在腦海里作畫,把整個公園想象成一個舞臺,自己則是舞臺上的演員,是大舞臺整體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她認為,所有的陌生人,包括她本人在內(nèi),都同時在合唱,通過他們的歌聲,建立起相互的同情和理解。在這種幻想中,她回憶起過往的歲月。作為一名英語家教、護理老人的護士,她向他們宣布自己已成為一名演員,感到非常自豪。這些夢是她表達欲望的重要途徑:成為人們關(guān)注的焦點,且受人喜愛。在這一場景中,布里爾小姐陷入想象的陷阱,來驅(qū)散她是一個旁觀者,或者一個局外人的痛苦。
然而,她的幻想被一對年輕情侶的尖刻嘲笑所砸碎,他們形容她為“愚蠢的老東西”,還把她最心愛的皮毛圍巾形容成“一條炸鱈魚”。這些話深深刺痛她的心,因為這些是她內(nèi)心最柔軟的部分,使得她不堪忍受別人的嘲笑。更重要的是,她的想象之旅就此結(jié)束,她被迫回到現(xiàn)實:孤獨和蒼老。最后她失落地回家,并陷入無邊的悲傷。在僅僅一天時間內(nèi),布里爾小姐經(jīng)歷了情緒的劇烈起伏跌宕,貫穿整個故事,正如由她自己用字符繪制的意識浮動圖。J.F.Kobler 指出,“如果句子和段落的不同表示布里爾小姐經(jīng)歷的不同點,那么,這樣的素描在一定意義上來說是一副流動的畫面,或者至少是一幅變化中的畫面”(Kobler 1990:65)。文本中的畫面隨著時間和人物的流動、場景的變化而在不斷地發(fā)生變化,這種變化伴隨著女主角豐富的情感變化。
伊恩·戈登指出,“技巧上,曼斯菲爾德在短篇小說寫作上做出類似于其同時代的詹姆斯·喬伊斯和弗吉尼亞伍爾夫在小說方面所做的進展”(Gordon 1991:135)。戈登指的是曼斯菲爾德在其短篇小說文本中對意識流的手法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這一技巧在《布里爾小姐》中尤為明顯。但是,與喬伊斯和伍爾夫相比較,曼斯菲爾德所表現(xiàn)的人物意識流更為清晰,在《布里爾小姐》中,她將畫面的描寫與人物意識的揭露融合在一塊,使作品中的空間與人物的意識流表露于字里行間,構(gòu)成作品的多棱性。
在《布里爾小姐》中,曼斯菲爾德運用一系列動態(tài)的文字圖畫描繪一個老小姐眼中的世界。意識流是《布里爾小姐》中最突出的敘述策略,是表達女主人公認知世界的途徑之一。喬伊斯、伍爾芙與??思{等人作品中的意識流往往是表現(xiàn)人物意識的瘋癲狀況,曼斯菲爾德作品中的意識流則傾向于表現(xiàn)人物對環(huán)境的感悟和更加清晰的思緒,邏輯性更加強烈。意識流小說帶有不同程度的復雜性,而這種動態(tài)文字素描畫與意識流相結(jié)合的敘事模式正好能夠?qū)⑷宋镱^腦中的意識流自然地展現(xiàn)出來,使故事更加生動且有條理。為刻畫人物設置的場景都是簡單地幾筆點綴,極易識別;人物的神智清晰,讀者可以很輕松地跟上她漂浮的思緒。從《布里爾小姐》中可以看出,曼斯菲爾德善于用文字意象來表現(xiàn)人物的意識流,也善于將意識流與人物的感知、感覺與反應嚴密地結(jié)合在一起,這樣的效果來自于她動態(tài)與特殊的素描連環(huán)畫。因而,曼斯菲爾德所采用的動態(tài)素描畫是一種有效的敘述策略,使得她在表達意識流方面的成就完全不亞于詹姆斯·喬伊斯和維吉尼亞·伍爾夫。
實際上,曼斯菲爾德創(chuàng)作的這些連續(xù)的文字素描畫是一種特殊的寫作技法,為清晰地呈現(xiàn)人物行動提供背景。由于這些連續(xù)的場景遵循一種因果邏輯,布里爾小姐的情緒起伏自然隨之清晰地展現(xiàn)在讀者面前。也就是說,作者創(chuàng)造性地運用意象的文學技巧,用語言作畫,創(chuàng)作出這些景觀。通過提供一個邏輯嚴謹、有很強藝術(shù)感染力的文本范例,曼斯菲爾德顯示出她在使用傳統(tǒng)現(xiàn)代主義寫作方法的才華,大膽地揭露人物的意識流。布里爾小姐的故事傳達的意識流不像喬伊斯和伍爾夫作品中意識流那般復雜晦澀,也沒有??思{作品中意識流的癲狂特性,更不像海明威小說中亨利的意識流那樣具有迷惘、象征和恍惚的特點,她在對布里爾小姐意識流的揭露具有一種單純、充滿女性陰柔的特點。曼斯菲爾德對人物意識流的表現(xiàn)能恰如其分地與人物的情感相對應,布萊爾小姐的內(nèi)心世界和情感在故事中也活靈活現(xiàn)地表現(xiàn)出來。曼斯菲爾德的語言都是為更加精確地建構(gòu)人物的意識流服務,她用整齊、輪廓鮮明的陳述句來形容布里爾小姐的情感波動。同時,她使用比喻對人物形象進行客觀描述,以便創(chuàng)建如畫般的場景。這無疑是曼斯菲爾德對現(xiàn)代主義寫作的貢獻。
此外,連續(xù)的文字圖能夠在讀者文本閱讀中起到良好的引導作用。它能夠聯(lián)接讀者在腦海里的反映,是一個良好的閱讀平臺。每一個場景都可以作為故事的引導線索和主要情節(jié)。通過串聯(lián)所有這些場景和閱讀主人公在每一個場景里的行動和思想,讀者可以在腦海中搭建起一個立體圖畫空間。因此,讀者能夠更加清晰地看到作品中人物的意識流,文本和讀者之間的互動也隨之被激活。
其實,曼斯菲爾德采用一個相當簡單的敘事框架來表現(xiàn)人物的意識流,運用文字與圖畫效果展現(xiàn)一個被社會邊緣化的老小姐的感情和思想。她熟練地捕捉到人物內(nèi)心不可言喻的微妙感情,借鑒意識流的比喻手法,把它們用一系列文字圖演示出來。有論者指出,“故事是曼斯菲爾德典型的風格;她經(jīng)常采用意識流敘述以便展示她人物生活中日常經(jīng)歷的復雜心理”(Wilson 1997)。這些文字場景根據(jù)布里爾小姐的意識浮動,將她的思想用清晰邏輯和明確的語句展現(xiàn)在一個個場景當中,形成一個現(xiàn)代的故事,強調(diào)生活在布里爾小姐時代的人的孤獨感和冷漠。此外,在讀者閱讀過程中,這些連續(xù)動態(tài)的圖片在讀者的腦海里建立起來。沒有讀者的參與,這些藝術(shù)效果就不能實現(xiàn)其價值。讀者可以看到,在這個故事中,意識流手法的精湛運用,現(xiàn)代主義寫作方法的提升,作品在讀者腦海中的印象表現(xiàn)出曼斯菲爾德對現(xiàn)代主義寫作手法和主題的探索。
素描畫的另一個敘述功能是充分地表現(xiàn)出布里爾小姐的生存空間。曼斯菲爾德在《布里爾小姐》中用一系列素描畫來構(gòu)成一個動態(tài)的敘事,像電影蒙太奇那樣記錄布里爾小姐的行動,而周日出行的過程則是對她獨特的生活范圍的演示。這說明文字素描畫在作品中產(chǎn)生出獨特效果,即在作品中營造布里爾小姐的生存環(huán)境。作品從多維的視角營造布里爾小姐的生存環(huán)境。
首先,為表現(xiàn)布里爾小姐的生活空間,曼斯菲爾德在描述布里爾小姐出行的同時還伴隨著對周圍環(huán)境的描述。曼德爾指出,“布里爾小姐不斷地縮小她所居住的世界”(Miriam 1989:475)。她所居住的環(huán)境其實是一個法國小鎮(zhèn),讀者可以從她的活動范圍感知這個小鎮(zhèn)的規(guī)模。作品中的中心場景是“公共花園”,也是布里爾小姐常來的地點??梢酝茢喑鏊纳缃换顒訄鏊彩且怨珗@為主。曼斯菲爾德用文字意象來勾勒一幅“公共花園”的素描畫,給布里爾小姐的行動提供場景。讀者對布里爾小姐生存空間的印象產(chǎn)生于多種因素:第一,曼斯菲爾德通過描述布里爾小姐行動的細節(jié)和周邊環(huán)境來增強文本中的空間感,從而達到對主人公生存空間的營造。布里爾小姐去公園的過程和在公園的活動細節(jié)是一個動態(tài)的過程,而曼斯菲爾德對這一動態(tài)過程的記錄通過文字素描畫來實現(xiàn),她將細小的事件用文字描繪出來,在文本中采用各種意象來構(gòu)成一張張素描畫,這充分演示出文字素描畫在空間營造過程中的作用。第二,曼斯菲爾德通過對公園中人物的動態(tài)與靜態(tài)描繪來創(chuàng)造空間感。布里爾小姐從一定距離看到自己常坐的長椅被一對老年夫妻占領,于是便開始觀察公園來來往往的人群:成群結(jié)隊的情侶和人群從她眼簾中晃過,停下來說話和問候的人們、從老乞丐那兒買花的人和在公園玩耍的兒童都是曼斯菲爾德描繪的具有動態(tài)感的景物,曼斯菲爾德按照空間發(fā)展和人物的不同位置來演示文本中的空間,人物細小的行動都為文本增加空間感。例如,曼斯菲爾德在描寫兩名穿紅色衣裳的女孩與兩名穿藍色衣裳的士兵約會的場面就是一種用簡單的意象來描寫人物行動的動態(tài)過程。對人物動態(tài)行動的描寫都是通過布里爾小姐的視角來觀察到各種動態(tài)意象。讀者隨著布里爾小姐的觀察而感受到人物所在的位置,從而進一步感悟到空間的存在。曼斯菲爾德“創(chuàng)造不穩(wěn)定的敘事空間,邀請我們捕捉它,就好像它從眼角掠過,我們記錄它的效果,并任憑它離去”(Shawna 2012:179)。第三,曼斯菲爾德用音樂的聲音來增強空間效果。曼斯菲爾德對樂隊的描述,特別是對樂隊成員所在位置的描述、周圍圓形建筑的意象、對樂隊演奏音樂的模仿都賦予作品濃厚的空間感。曼斯菲爾德用擬聲詞在不同的段落構(gòu)成樂隊演奏音樂的節(jié)奏,伴隨著公園中人物流動的景象,樂隊產(chǎn)生的節(jié)奏聲在讀者腦海中回響,產(chǎn)生一種空間感知。
其次,人物的生存空間還包括心理空間,因為布里爾小姐總是用一種想象的空間來替換實際的空間。在公園靜坐的時候,她總是用自己獨特的方式來觀察周圍的世界,而她觀察世界的過程充分地反射出她豐富的精神狀況,也折射出她認識世界的獨特方式。在故事中,布里爾小姐把眼前所見到的公園看成一個喜劇。例如,她把看到的一只棕色的狗看成是一只戲劇中的狗,把公園中的人物不僅看成是圍觀的觀眾,而且當作戲劇中的演員。她甚至把自己也想象成演員,每周都來公園演自己的角色。這樣的想象是因為觸景生情而產(chǎn)生的心理幻想,顯現(xiàn)出布里爾小姐觀察世界的方式。曼斯菲爾德其實是用一種特殊的方式在刻畫人物的心理,即用布里爾小姐自己想象的意象來描繪世界,這反映出布里爾小姐觀察世界的方式與她自身心理認知有密切的關(guān)聯(lián)。因此,曼斯菲爾德探究布里爾小姐的內(nèi)心世界,也就是布里爾小姐的心理空間。布里爾小姐想象的過程,特別是她在公園把所見所聞想象為戲劇的過程,是一段典型的曼斯菲爾德式的意識流表現(xiàn)。這種意識流技巧充分顯示出曼斯菲爾德對人物生存空間的多維度建構(gòu)。在整個故事的發(fā)展過程中,意識流都伴隨著布里爾小姐的行動,因此,我們可以看到整個故事都具有表現(xiàn)人物心理狀況的一面,而這種心理或者說是布里爾小姐的想象,又是處于不斷建構(gòu)人物心理空間的過程中。
素描畫在表現(xiàn)心理空間的過程中也起到至關(guān)重要的作用。曼斯菲爾德將人物的想象與素描相結(jié)合來實現(xiàn)對人物心理空間的建構(gòu)和表現(xiàn)。布里爾小姐的心理空間產(chǎn)生于對所見畫面的想象,她將整個公園想象成一個戲劇舞臺,她又在腦海中將所見所聞戲劇化,構(gòu)成一個富于戲劇性的世界,是一個特殊的心理空間。布里爾小姐對戲劇的想象是一種白日夢的體現(xiàn),在白日夢中想象的舞臺往往具有可伸縮性,可以放大也可以縮小,其中暗含著小說虛構(gòu)性。想象屬于布里爾小姐,但是要將這種想象和想象的空間用文字表達出來,使之躍然于紙上則離不開敘述者和作者。因此,曼斯菲爾德在記錄人物想象的同時還采用敘述者對她心理狀況進行簡評的方式,而對這些畫面的精確記錄則依托于曼斯菲爾德對文字意象的運用。這些因素亦有相互滲透的作用。曼斯菲爾德用意象營造素描畫。在讀到布里爾小姐的想象時,讀者看到的是她自己看待世界的方式,是她的心理世界,讀者可以跟隨曼斯菲爾德進入布里爾小姐的世界。進而言之,讀者感悟布里爾小姐的生存空間,而這種空間完全是由布里爾小姐本人所定義,產(chǎn)生于她本人的心理想象和對空間的心理建構(gòu),決定于她的世界觀。世界存在于她眼中,而她的生存世界也存在于她心中。有論者認為曼斯菲爾德是“心理上的尖銳”,從布里爾這一人物我們可以略見一斑(Gindin 1996)。
最后,布里爾小姐的生存空間還包括社會空間,即實際的空間?!恫祭餇栃〗恪分械摹肮不▓@”,是布里爾小姐所在小鎮(zhèn)的中心花園,其實是典型的社會空間?!恫祭餇栃〗恪访枥L女主人的認知世界,其中也傳載作家本人所經(jīng)歷的世界,因為布里爾小姐所認知的世界是以作家的經(jīng)歷為依據(jù)而創(chuàng)作。在作品中,曼斯菲爾德用文字描繪的畫面以及對人物意識流的展現(xiàn)都是為再現(xiàn)女主人公所認知的世界。布里爾所認知的空間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社會空間。她借助人物對周圍環(huán)境的反應來折射出女主人公所在的社會,從而惟妙惟肖地表現(xiàn)出女主人公的社會空間。Daly指出,“布里爾小姐,然而,盡管她的不精確,使讀者的情感陷入她對世界的敏感度欣賞之中,這是她在公共花園所制造的世界”(Daly 1965:91)。讀者能夠明顯地欣賞布里爾小姐的感受和行動,體會布里爾小姐的行蹤、行動和各種情感,因為讀者能感悟到她的各種情感,因此也能感悟到布里爾小姐的社會空間。
故事中的中心場景是“公共花園”,從原文使用的法語JardinsPubliques和曼斯菲爾德在作品中的文字素描畫所描述的畫面來推測,這是一個法國的小鎮(zhèn),布里爾小姐僑居在一種異域的文化背景中,靠教授英語和給老年人讀報紙來維持生計。同時,從作品陰郁的格調(diào)可以看出布里爾小姐所在的文化背景充滿著排外的情緒,她不能真正融入到這種文化之中,而是處在一種被邊緣化的生活處境中。當布里爾小姐被公園里年輕的情侶嘲笑后,這種異域的文化氣氛變得更加充滿敵意。盡管小說中沒有提及布里爾小姐的鄉(xiāng)愁,但她孤身在異域文化環(huán)境中明顯會產(chǎn)生對故土的眷戀。通過布里爾小姐這一人物,“曼斯菲爾德探索在一個充滿敵意的世界,人物在流亡中的孤獨,人類對歸屬的需要,以及年齡老化帶來的痛苦”(Lanzen 1990)。這一主題的靈感無疑是來自于曼斯菲爾德本人的經(jīng)歷和法國文化背景,體現(xiàn)出作家對異域環(huán)境中人物思想的細膩領悟,而《布里爾小姐》則生動地勾勒出人物的社會空間。社會空間是以小鎮(zhèn)文化背景與人物的身份背景為沖突而彰顯出來。曼斯菲爾德用文字素描畫面的最初目的是營造一種異域文化背景,作家通過布里爾小姐周日外出的行程,借助一系列文字意象、畫面和意識流勾勒出作品中一個完整的小鎮(zhèn),在作品中法國小鎮(zhèn)是這種異域文化的具體體現(xiàn),這對布里爾小姐來說屬于異域文化背景,她在這種環(huán)境中做出與之格格不入的反應,這種反應通過意識流折射出來。因此,曼斯菲爾德從文字入手,通過文字素描并結(jié)合文化與人物心理的表現(xiàn),生動地再現(xiàn)布里爾小姐的社會空間。
《布里爾小姐》中的素描畫足以說明曼斯菲爾德的現(xiàn)代主義意識和高超的敘述藝術(shù)。申丹認為,“自從60年代以來,隨著女性主義理論和批評的發(fā)展,眾多女作家的作品已經(jīng)從女性主義視角被解釋和重釋,但凱瑟琳·曼斯菲爾德,盡管是作為一名聚焦于女性經(jīng)歷的女作家,卻通常被從非女性主義視角來閱讀”(Shen 2006:191)。申丹強調(diào)的是曼斯菲爾德創(chuàng)作的現(xiàn)代主義創(chuàng)新。《布里爾小姐》充分展示出作家的敘述藝術(shù),特別是她對素描畫的運用,為小說提供新的敘述方式,這種技法不僅對揭露人物的心理狀況產(chǎn)生不可或缺的作用,而且對意識流的表現(xiàn)也有不可磨滅的貢獻,同時也為人物生存空間的建構(gòu)增添技法。
Daly, R.Trains of Thought [A].In:Daly, R.(Ed.),Kathe-rineMansfield[C].New York:Twayne Publishers, 1965.
Gindin, J.Katherine Mansfield[A].In:Rogers, J.(Ed.),BritishShort-FictionWriters, 1915-1945[C].Detroit:Gale Research, 1996.
Gordon, I.Katherine Mansfield:Overview[A].In:Kirkpatrick, D.(Ed.),ReferenceGuidetoEnglishLiterature[C].Chicago:St.James Press, 1991.
Kobler, J.F.The Lonely Characters[A].In:Kobler, J.(Ed.),KatherineMansfield:AStudyoftheShortFiction[C].Boston:Twayne Publishers, 1990.
Lanzen, H.Overview:“Miss Brill”[A].In:Lanzen, H.(Ed.),Charactersin20thCenturyLiterature[C].Detroit:Gale Research, 1990.
Miriam, B.Reductive Imagery in ‘Miss Brill’[J].StudiesinShortFiction, 1989(4).
Shawna, R.Katherine Mansfield:An Anxious Legacy[J].JournalofModernLiterature, 2012(4).
Shen, D.Subverting Surface and Doubling Irony:Subtexts of Mansfield’s “Revelation” and Others[J].EnglishStu-dies, 2006(2).
Thorpe, P.Teaching “Miss Brill”[J].CollegeEnglish, 1962(8).
Vidich, P.Anton Chekhov and Katherine Mansfield[J].NarrativeMagazine, 2010(4).
Wilson, K.Overview:Miss Brill[A].In:Wilson, K.(Ed.),ShortStoriesforStudents[C].Detroit:Gale, 1997.
NarrativeFunctionsofLiterarySketchinMissBrill
Chen Ya-mei
(Southwest University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 Mianyang 621010, China)
Katherine Mansfield’sMissBrillis an excellent work of modernism.In the story, Mansfield demonstrates her exquisite artistry and provides for the reader many perspectives of reading.Mansfield uses, in particular, the word imagery in creating a series of sketches.In this paper, the narrative functions of literary sketch will be explored from the following three perspectives:first, literary sketch as a narrative technique; second, literary sketch and the presentation of the stream of consciousness; third, lite-rary sketch and the construction of the existence space of the title character.This study will provide new reference for the exploration of Mansfield’s works.
narrative functions; literary sketch;MissBrill
I106
A
1000-0100(2015)04-0149-5
10.16263/j.cnki.23-1071/h.2015.04.031
定稿日期:2014-05-17
【責任編輯謝 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