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過柯寨（三首）

■程 川

靜物素描

那么瘦的橙，兩瓣黃微微張開

呼吸，一點點滲進鼻孔

像一只叫春的小貓，春天

被漫漫長夜灼燒

遺留下紙張上拓印的疼痛

一層復述著一層

又像是一封未曾寄出的情書

巧遇長虎牙的主人公

酸澀的年代，歸期未有期

不敢輕易拿來示人

只能讓泛黃的思念慢慢枯萎

——結(jié)痂成繭

自己鎖住自己的苦命

紙面距離：從青黃不接再到

盛夏。 故事里光線黯淡

你守著高腳杯，果盤空空如也

那些醉與你擦邊而過

那些葡萄酸著一肚子心事

我不敢給你說

熱愛，就像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

子丑寅卯

子丑寅卯，三周年終于熬到盡頭

為一生立碑為誓

“誰會記得渴望一夜長大的年紀”

周歲時，沒能夠抓住什么

抱著未成形的啼哭縮住一團

現(xiàn)在又能夠談些什么呢

——“世態(tài)炎涼，人情淡薄”

你死后，雁過蘆葦蕩，天空空著

再到后來，你的墳也死了

躺在草芥中，無關風雅

坦言：一個純粹的過路人

咳嗽，吐痰，擦嘴

對厭惡之事始終能夠嗤之以鼻

轉(zhuǎn)眼二十余年，十手掰不過來

剩下的部分爛在外邊

所說的由表及里并非全無道理

像一截木樁，土層下面

埋著樹根，可能還會有蟻穴

一家人擠在一起，倒也其樂融融

暮色過柯寨

暮色過柯寨，夕陽像加糖的瞌睡

渾濁，我沒能吐出甜

一個清擦音字母，唇齒后退

醫(yī)生診斷為：血氣胸

我扶著疼痛，半天吐不出一個字

也就是說，也就是說略勝于

小兒高燒。 三杯兩盞淡酒

怎敵他晚來風急

現(xiàn)在呵，山中喊虎，疲憊落地

暮色過柯寨，柯寨比夕陽

略加消瘦

而你一直空著，不肯說話

簡約了偏旁部首

像杯飲盡的濁酒。 都言覆水難收

連醉，居然也干干凈凈

這些年活得模棱兩可

而辨認黎明和黃昏需要莫大的勇氣

燃著頂夕陽，又像日出般

貼在山巒臉頰上，讓人分不清對錯

也原諒不了什么

關于美，我始終吐字不清